第五章 异形怪物与巫婆

2025-03-30 09:00:19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一个被史布克称之为冬宫的地方。

走着走着,晨曦开始慢慢散尽,我突然感觉到今天的太阳有点不同于往日。

要知道,在我们这里,冬天的太阳可是挺难得的,能让我们暂时躲避连绵阴雨的困扰,不过也仅此而已。

新的一年都会有一段时间,你会发现天气突然开始转暖,那种久违的感觉,就像遇见了一个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一样。

史布克肯定也和我想得一样,因为他突然停下来,从侧面看着我并且难得地冲我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今天是开春第一天,小伙子,我们要去齐本顿。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总是在开春第一天去齐本顿?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去呢?所以我就问了他。

我夏天通常住在那里。

冬天一般在安哥拉扎克-摩尔附近,夏天就呆在齐本顿。

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安哥拉扎克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在哪儿啊?我又问道。

在本郡的最南端,小伙子。

那是我出生的地方,我们一直住在那里,直到我父亲把我们全家搬到赫尔索。

不过,至少我还听说过齐本顿这个地方,这让我感觉自己还不是一无所知。

我忽然想起,作为驱魔人的徒弟,不仅要经常外出,而且必须学会认路。

没有稍作停留,我们就又踏上了行程。

不过,我们行程方向改变了,朝东北面的远山走去。

一路上,我没有再问史布克什么,不过那天晚上,我们又是在一个冰冷的谷仓过夜,晚餐仍然是一小片黄奶酪,我的胃开始受不了,我一辈子都没这么饿过。

我不知道到了齐本顿后,我们会住在哪里,是不是可以大吃一顿。

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去过那儿的,在我的记忆中,它就是一个偏僻野蛮的地方,坐落在一片灰紫相间的荒山野岭之中,就像从我父亲的农场远远望去一样。

在我看来,那些寂静的远山就像趴在那里熟睡的巨兽。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可能与我的一个叔叔有关,他曾经给我讲过很多类似的故事。

他告诉我,到了晚上,这些山丘就开始移动,等到了黎明时分,整个整个的村庄就从地面上消失了,他们已经被大山压在下面,碾得粉碎了。

第二天早上,浓密的乌云又一次遮住了太阳。

看来,我们要等上一段儿时间才能看到开春的第二个艳阳天了。

风也开始刮起来了,在我们爬山的时候不停地拉扯着我们的衣服,天上的鸟儿被风吹得晕头转向地乱飞,大团大团的乌云随风向东边飘去,遮住了远处的山峰。

我们行进的速度被迫慢了下来,不过这倒让我很高兴,因为我的脚后跟儿上已经长了几个大水泡,走慢点儿多少会舒服一些。

当我们到达齐本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尽管还在刮风,但天空中的乌云已经逐渐散去,远处紫色的山脉在低垂的天际映衬下清晰可辨。

史布克一路上一直沉默寡言,但这会儿却显得很兴奋,不停地大声叫着每一座山的名字。

如帕力克佩克山,它是离齐本顿最近的一座山,其他的山,有些可以看得见,有些隐没在远处,如梅勒克努尔山,萨德勒山和狼山。

当我问史布克,狼山中有没有狼的时候,他带着一丝神秘地微笑回答我,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小伙子。

在大路的前方,一座村庄映入我们的眼帘。

史布克并没有径直走过去,而是用手指指向了一条狭窄的小径,那条小径从我们正在行走的大路上分叉出去,蜿蜒而上,旁边是一条流水潺潺的小溪。

我们从这边走,虽然要多花点儿时间,但这样我们就可以不从村庄经过了。

我不想接近那些村民,估计他们更是希望如此。

这使我又想起了杰克对驱魔人生活的描述,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他说得很对,驱魔人的生活的确是一种孤独的生活。

你只能让自己不停地工作,才能暂时忘却孤独。

小溪两旁有一些矮小的灌木,在狂风的肆虐中,被吹得东倒西歪。

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悬铃木和梣树混杂的树林,当我们走进树林时,风也渐渐减弱,变得像是在轻声叹息。

这片树林很大,至少有几百棵,这倒是个避风的好地方。

可不久,我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些树在风中不断地摇曳,要么是树枝被吹得吱吱乱动,要么是树叶被刮得瑟瑟作响。

但是,另外一些树却悄无声息。

更加奇怪的是,远处的风声虽依旧可闻,但树林里却只能听到我们的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停止了,树林里异常的寂静,这种异乎寻常的寂静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冷透脊骨。

我甚至怀疑,这些树是不是在屏住气偷听我们说话。

走出树林之后就是一大块开阔的空地,正前方有一栋房子。

房子周围长满了由山楂树围成的树篱,树篱又密又高,以至于我们只能看见房子的上半部分及屋顶。

烟囱里飘出一缕白色的炊烟,笔直升向天空,不过烟刚升到树梢,就被风吹散了,缓缓向东飘去。

房子和花园都坐落在半山腰的山凹处。

那个山凹看上去,与其说是自然的产物,还不如说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巨人用手挖掘而成的。

我跟在史布克后面,沿着树篱一直走到一个铁门旁边。

这个门很小,和我的腰部差不多高,门上涂着亮绿色的漆,这漆似乎是刚涂上去不久,看上去还没有干透,可史布克的手已经伸出去准备拔门闩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难道他没有看到大门上的油漆是刚涂上去的吗?难道油漆不会粘到他的手上?突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史布克的手即将触到门闩的时候,它居然自己拔出来了,门也慢慢地打开了,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移动它似的。

谢谢。

我听见史布克说道。

屋里的前门是不可能自己就开的,因为它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我看见史布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很大的钥匙来开门。

那把钥匙看上去很眼熟,他上次在水街十三号用的好像就是这把。

于是,我问史布克问道:这把钥匙是不是你在赫尔索用过的那把?是的,小伙子。

他回答道,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我有一个兄弟,就是做锁匠的那个,给了我这个。

它可以打开大部分结构不是很复杂的锁。

这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有用。

这门似乎很久没有开过了,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紧随史布克之后,来到了一个狭小而阴暗的走廊上。

在走廊的右边有一段很陡的楼梯,而左边则是一条窄窄的石板路。

把所有的行李都放在楼梯脚下,史布克吩咐道,小伙子,别磨蹭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要不然饭菜可就凉了。

我可是喜欢吃热腾腾的食物。

于是,我把他的包和我的小包裹放在他说的地方,跟着他沿着那条石板路走去。

这条路肯定是通往厨房的,我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诱人香味。

当我们进入到厨房时,果真没有令我失望。

厨房的摆设让我想起了妈妈的厨房。

窗沿上有一些大罐子,里面种着各种香草。

黄昏时的余晖从窗户投射进来,使房间显出斑斑点点的各种叶影。

远处的角落有个炉火熊熊燃的大火炉,使房间暖洋洋的。

房间正中央的石板地上是一张很大的橡木餐桌。

桌子上面已经摆好了两个很大的空盘子,在餐桌中央,有五个装满食物的大碟子,旁边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瓦罐,里面盛满了热气腾腾的肉汤。

坐下来尽情享用吧,小伙子。

史布克让我坐下来。

我实在是饿急了,也没有讲什么客套。

我夹了几大块鸡肉和牛肉到碟子里,然后又弄了些烤土豆和蔬菜,把那个大盘子堆得满满的,最后在淋上肉汤。

肉汤的滋味十分鲜美,我想这手艺完全可以和妈妈做的相媲美了。

我本来想看看厨娘在哪儿,想知道她怎么能如此准确地估算出我们到达的时间,并及时把饭菜准备好。

尽管我脑海中充满了疑问,可我太饿了,所以只顾着吃。

等到我吞下最后一口的时候,史布克也已经吃完了。

味道不错吧?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由于吃太撑,连话都说不出话来,我困的快睁不开眼了。

吃了几餐奶酪之后,回到家能吃上热腾腾的食物,感觉真是不错。

我们在家里要吃得好一点儿,这也算是对我们辛苦工作的补偿吧。

史布克接着说道。

我又点了点头,一股浓浓的倦意袭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明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干,早点上床休息吧。

你的房间在第一层楼梯口边上,就是带绿色房门的那间。

史布克告诉我,好好休息。

晚上就呆在你的房间里,不要出来到处转悠。

明天早晨你会听见一声铃响,说明早餐弄好了。

你就马上下来吃早餐。

厨师辛辛苦苦做出的美味食物,要是你让它变凉了,他们会生气的。

但也不要下来太早,这同样会让他们生气的。

我点点头,谢过他的晚餐,然后朝房子前面的过道走去。

史布克的包和我的小包裹已经不在了。

肯定是谁把它们收起来了,我一边想着,一边爬上楼梯去找房间。

我的这个房间比我在家的卧室要大得多。

在家里,曾经有段时间我和两个哥哥共用一间卧室。

在这间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放着蜡烛的小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梳妆台。

虽然陈设很简单,可房子很大,可以在房间里随意走来走去。

在梳妆台的上面,我发现了自己的小包裹。

与房门正对着的是一扇很大的框格窗,由八个长方块的框格组成,每个框格里都镶着厚厚的螺纹玻璃,以至于除了一些涡状形的颜色,看不见窗外任何东西。

这窗户看上去好像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打开过了。

床紧挨着墙摆在窗户底下,我脱掉靴子,跪在被褥上,试着用力去打开窗户。

尽管这窗户关得很紧,看起来却不像难以打开的样子。

我用力扯了几下吊窗绳,就把下半部的窗户拉了起来,拉开的地方刚好可以让我把头伸出窗外,这样我就可以好好欣赏一下周围的风景了。

窗户下面是一块大草坪,一条铺着白色鹅卵石的小路把草坪一分为二。

那条小路一直延伸到前方的一片树林中。

从树林的右上方可以看到一些小山,有些小山在夜色里看起来离我很近,似乎触手可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窗外的空气,空气很清新,弥漫着青草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看了一会儿,我把头缩回到房间里,解开我那包裹。

把里面的东西依次放进梳妆台上层的抽屉里。

当我关上抽屉时,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墙上,正对着床尾的阴影处写着一些字。

凑过去仔细一看,在抹着白灰的墙壁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名字,字迹很潦草,全是用黑色的水笔写上去的。

有些名字写得要大些,也许是写名字的人想更多地展现自己。

有不少名字可能因为时间较长的缘故,已经有点模糊不清了。

我想这些可能就是曾经住过这个房间的学徒的名字。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把自己的名字加在后面呢,还是等到我通过了第一个月的试用期,正式成为徒弟后再添上去呢?不过我现在既没有笔也没有墨水,因此,我想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过,我更仔细地在墙上查找,想找出哪个名字是最近那个学徒的。

最后,我认为是一个叫比利?布拉德利的人。

因为这个名字看上去最清楚,而且被挤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似乎是在墙上被写满了以后才写上去的。

好一会儿,我在脑海里想像着比利正在干什么,可我实在太累了,于是就上床睡觉了。

床上的被褥很干净,而且床也很舒服,所以我很快就脱掉了衣服,钻进被窝里,头一挨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我感觉自己一直在做梦,然后突然被一阵噪声所惊醒。

我想可能这就是招呼我吃早餐铃声吧。

我有点拿不定注意了。

到底是楼下叫我吃早餐的铃声真的响了呢,还是这一切只是梦里的幻觉?我自己都搞糊涂了,我该怎么办呢?要知道,无论我过早或过晚下去,都会让厨师不高兴的。

最后,我还是断定自己听见的是楼下的铃声。

于是,我赶紧穿好衣服,下楼到厨房去。

在我下楼的时候,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做饭时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

就在我轻轻推开厨房门的那一刻,一切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我又犯了一个错误。

我本来应该立刻回到楼上去——很明显,早饭还没有做好呢。

昨天吃晚饭时的盘子已经收拾走了,饭桌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壁炉冰冷,满是昨天烧完的灰烬,没有一丝热气。

实际上整个厨房感觉冷嗖嗖的,更加糟糕的是,这种寒意变得越来越浓。

我的错误就在于,又朝餐桌走了一步。

就在我脚刚一着地的那一瞬间,就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响声。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这个咝咝的声音就在我的左耳边响起,距离是那样的近,我甚至可以感受到它呼出的气息。

史布克警告过我不要提前下来,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惹麻烦了。

就在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打在了我后脑勺上。

我跌跌撞撞地向门口退去,身体几乎失去了平衡,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我可不想再挨一下。

于是,我赶紧冲出厨房,向楼上跑去。

刚跑到楼梯一半,我就停僵住了。

我看见有个人正站在楼梯顶上。

从我房间里透过来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形成一个高大威猛的侧影。

我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上楼还是下楼,这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

楼上站着的人正是史布克。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没有披着黑披风的样子。

他穿着黑色的束腰外衣,灰色的裤子,虽然他身材高大,肩膀阔,但还是难以掩饰身体骨瘦如柴的体格。

这可能是长时间靠吃一点奶酪来充饥的缘故吧。

他现在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就像是那些农场里年长的帮工。

那些帮工虽然也有比较胖的,但是大多数,就像我爸爸有时候雇来收割庄稼的那些人,虽然个个都很瘦,但肌肉结实,筋腱有力且富有弹性。

爸爸雇佣这些人,主要是因为哥哥们离开后,农场人手不够了。

越瘦的人越能干活。

父亲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看着史布克现在的样子,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健步如飞地走上那么长的时间而不需要休息。

我警告过你不要提前下楼,史布克很平静地说道。

看看,你挨打了吧。

这次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小伙子。

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会更倒霉的。

我以为听到了铃声,我试着为自己辩解。

可能是我做梦时产生的幻觉吧。

史布克轻声笑了一下。

作为学徒所要学习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就是要学会区分现实与梦境。

不过,这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些人就永远都学不会。

他摇了摇头,冲我走近了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接着说:跟我来,我带你到花园里看看。

我们随便转转,顺便打发等早饭的时间。

史布克带着我从房子的后门走了出去,他的花园很大,比从外面隔着树篱看起来要大得多。

我们一路向东走去,清晨的阳光慢慢强烈起来,我们的眼睛只得眯了起来。

我们一直走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坪。

昨天傍晚,我还以为整个花园都完全被树篱包围着的,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

花园里还有一些空地,正前方是一片树林。

一条白色的鹅卵石路把草坪分成了两半,一直向前延伸,最后消失在树林里。

这里不只这一个花园,史布克说,我们有三个花园,每个都是由这样的小路连通着。

我们先看看东面的这个。

当有太阳的时候,这里是非常安全的,但天黑以后千万不要到这儿来。

记住,除非你有什么特别正当的理由,否则都不能来,特别是不要自己一个人来。

我心惊胆战地跟着史布克向树林里走去。

草坪边上草长得很长,星星点点地长着一些蓝铃花。

我喜欢蓝铃花,因为它们总是在春天开放,提醒我漫长而炎热的夏季马上就要到了,但现在我根本无心欣赏它们。

进入了树林,晨光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里面的空气变得寒冷起来,这让我想起刚才在厨房里面的遭遇。

我能感受到,这片树林里肯定有什么怪异和危险的东西。

随着我们走入树林的深处,寒意也越来越浓。

在我们头顶的树枝上,有几个白嘴鸦的窝。

树林里的寒气已经够我受的了,而白嘴鸦那刺耳的、怒气冲冲的鸣叫,更让我心惊肉跳。

这些叫声就像我爸爸唱歌一样难听。

以前,爸爸在我们快挤完奶的时候,总要唱上一段。

如果后来牛奶变酸了,妈妈就会把责任归到父亲那难听的歌声头上。

史布克突然停了下来,指着我们前面约五步远的一块地方,问道:那是什么?他问话的声音很小,就像是在和我说悄悄话。

那块地上的草已经被铲除了,一块墓碑立在了中央。

墓碑几乎是垂直的,稍微有一点儿向左倾斜。

在墓碑前面,约有六英尺的空地中围着一些比墓碑小一些的石头,看上去有点突兀。

更为奇怪的是,在这块空地的顶上还铺着十三根很粗的铁棒,铁棒的两端都用螺栓钉死在了那些石块上,看上去像一个金属笼子罩在上面。

为了保证没有数错,我又特地数了两遍。

好了,小伙子,我刚才问你话呢。

那是什么呀?我感觉自己口干舌燥,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但是我还是勉强结结巴巴地吐出了两个字:坟……坟墓。

很好,第一次就说对了。

你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又问道。

这时,我已经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了,所以只能拼命地点头。

他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说道:没有什么好害怕的,那只是一个死巫婆,而且还是法力非常弱的一个。

起初,人们把她葬在教堂陵园外面一块埋死猫死狗的地方,离这只有几英里。

但是她总是试图爬出来,好回到地上骚扰人们。

我曾经和她好好地谈了一次,但她根本不听,于是我只好把她迁墓到这里。

这样一来,人们就安心多了,可以平安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我再一次点点头,忽然感觉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了,于是,赶紧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我的心砰砰直跳,好像随时都要跳出来,全身上下都在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但是现在,她没有任何威胁了,史布克接着说道。

有时候,也就是在满月的时候,你可以听到她在坟里蠢蠢欲动,但是她的力气还不足以掀开上面的铁棒爬上来。

但是在树林那边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他用干瘦的手指了指东边说道,那地方离这儿大约有二十步的距离。

更可怕的东西?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呢?我猜想着,但是我知道,即使我不问,他也一定会告诉我的。

那边还有两个巫婆。

一个是死的,另一个是活的。

死的这个是头朝下竖着埋起来的,即使这样,我们也要时常加固她坟墓上的铁棒,每年一到两次吧,以确保她被牢牢地困在那儿,不能逃出来为非作歹。

所以天黑后千万别靠近那儿。

为什么要头朝下把她埋起来呢?我好奇地问道。

小伙子,问得好,史布克的神色中带着些赞许,耐心地向我解释。

你看,死巫婆的灵魂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被骷髅囚禁的灵魂。

她们虽被囚禁在自己的枯骨中,但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我们埋葬她们的时候一般都是头朝上的,这对大部分死去的巫婆来说,是管用的。

这些巫婆法力各不相同,有些的确很难对付。

刚才说的那个巫婆虽然也被囚禁在其枯骨中,但是这个死巫婆很顽固的,总是试图回到这个世界。

她们总是渴望获得新生,所以我们只好对她们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也就是把她们头朝下埋葬。

这样的话,她们再想出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就像婴儿出生时,偶尔也会遇到困难一样,如果婴儿的脚先出来,头在后面,这样的分娩是极其困难的。

即便如此,这个死巫婆也还是很危险的,所以你最好离她远远的。

那个活巫婆你可就得更小心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其实,她死了可能比活着还危险。

因为她的法力很强,即便死了,也可以很容易地重回人世,那时你再想要把她抓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就是我们把她囚禁在深坑里的原因。

她的名字叫麦凯琳婆婆,在坟里她经常自言自语,但声音不大,就像是窃窃私语。

你永远想不到她有多么邪恶。

不过,在深坑里呆的时间长了,她大部分法力就会被泥土吸走。

她总是喜欢把魔爪伸向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所以你一定要远离她。

你现在就要向我发誓——永远不会靠近她。

我要听你亲口说一遍……我发誓永远不会靠近她。

我低声说道。

整个事情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把一个活生生的东西囚禁在地下,即便她是个巫婆,也是一件残忍和可怕的事情。

我想,即便是妈妈也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噢,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我们都不希望再发生像今天早上那样的意外。

否则就不仅仅是挨打那么简单了,可能会比这严重得多。

我相信他说的话,但这并不代表我想听这些话。

他还有其他东西要领我去看,所以我就不想再听那些吓人的话了。

他领着我走出了树林,大踏步朝另外一个草坪走去。

这是南花园,史布克说道。

天黑以后也不要到这里来。

阳光很快消逝在浓密的树枝里,空气又慢慢冷了下来。

和上几次一样,我知道,我们一定是在接近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在离一块大石头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块大石头平卧在一棵古老的橡树底下。

石头很大,它所覆盖的面积比一个坟墓还要稍大一点,从露在地上的部分来看,这块石头一定是又厚又重。

你猜一猜,埋在石头下面的是什么?史布克问我。

我尽量表现出很自信的样子,不假思索地说道:是不是另外一个巫婆?不是,史布克说道。

对于一个巫婆来说,没有必要压上那么大的一块石头。

用铁棒就可以把她们制服了。

要是用对付巫婆的方法来对付石头底下的这个家伙,它可能只用一眨眼的工夫就逃之夭夭了。

你仔细看那块石头,能看见上面刻了什么吗?我点点头,我认出了上面的字母,但是我不知道那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希腊字母‘贝嗒’,史布克说道。

我们用它来表示异形怪物。

上面的斜线说明,它已经被囚禁在了石头下面,‘贝嗒’下方的字母告诉你,是谁把它囚禁在这儿的。

右下角那个罗马数字表示‘一’。

这个‘一’表明它是一级的异形怪物,极度危险。

就是我原来和你提到的,我们用‘一’到‘十’代表十个等级。

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要不然没准儿哪天它就要了你的小命。

十级是法力最小的一个等级,即使是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一级是最高级别的,它们凶猛异常,可以毫不费力地把你杀死。

我大老远雇人把那块大石头运到这儿来,花了不少钱,但这是值得的,我们用它制伏了那个异形怪物。

它已经被我们囚禁了起来,它将永远被囚禁在那儿,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小伙子,关于异形怪物,你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等吃完了早饭,我就开始给你上课。

不过,这些被囚禁的异形怪物和那些自由的异形怪物之间,有一个很重要的区别,那就是自由的异形怪物可以在它巢穴方圆几公里的地方四处活动,如果它们的破坏欲很强的话,就可以做很多恶事。

所以,如果一个异形怪物干了很多坏事,并且还不听从劝诫的话,我们就要把它制服,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人为囚禁。

只有这样,它才不能到处游荡作恶了。

不过,这事情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史布克的脸忽然沉了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

一边悲伤地摇着头,一边说道:从前我的一个徒弟在制伏一个异形怪物的时候……考虑到今天是你学徒生活的第一天,这事还是以后再和你说吧。

就在这时,从远处房子的方向传来了铃声。

史布克笑了笑说: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呢?当然是现实了。

你敢肯定吗?我坚定地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去吃饭吧,他笑着说道。

一会吃饱了,我再带你去看看另外一个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