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西兰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宁静,安祥,和平,即使是恐怖分子,也大都把这里当成度假休息的地方,顶多选在这里谈判,而不会在开战。
也因为此,凌子寒他们很少有机会来这里,一般都只是从这儿过境,混淆一下视听,停留的时间都比较短,更无暇四处游玩。
李源和郑丹青定居在南岛的第一大城市基督城,但在著名的特卡波湖畔拥有度假屋,两人常常过去住段时间。
郑丹青要了孩子,是个女儿,现在只有三岁,他便不太愿意出来,怕折腾孩子。
这次灵鬼双杀要来,李源便将这幢度假屋借给了他们。
直到今天,国际刑警组织仍未撤销对灵鬼双杀的红色通缉令,他们仍是世界上许多国家的警方要抓捕的罪犯。
为了不影响李源和郑丹青的生活,卫天宇坚持不去他们家,也不让李源派人送,在南部的达尼丁上岸后,便去车行租了车,随即离开了这个城市。
两人现在的模样并不是灵鬼双杀的本来面目,而是在假面之上又有一张假面,只有曾经与灵鬼双杀熟识的人才能看出轮廓来。
此时此刻,两人的气质都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
他们开车到附近的小镇上,找了家小旅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又买了些东西,这才前往特卡波。
凌子寒开着车,卫天宇坐在副驾位,沿着公路向南阿尔卑斯山开去。
一路风景极美,他们也不赶路,就像普通的游客一样,停停看看,拍拍照,吃点东西,颇为悠然自得。
两人看着眼前壮美的风景,偶尔会交谈两句。
哎,这里很像西藏。
那一片像是去稻城的路上看到的景象。
嘿,你看,这边有点像新疆。
……刚过正午,他们就到了铁卡波。
这个小镇只有几百人常住,游客却有不少。
他们没有停留,径直穿过镇中,驶到湖畔的一幢木屋前。
这幢屋子有两层,外观全是木制,面积不小,里面除了客厅和饭厅外,共有六个房间,布置得都很舒适温馨。
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烟波浩淼的湖面,以及不远处南阿尔卑斯山的雪峰,看上去如画般美丽。
凌子寒背着背包,提着卫天宇的工具箱,和他一起进去。
李源在船上向他们详细讲述过这幢房子的结构,两人虽然第一次来,却并不陌生。
虽然李源要他们随便使用这房子,可凌子寒却避开了主卧,和卫天宇来到客房。
他掀开床罩,对卫天宇说:你先躺一会儿,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
卫天宇点了点头,换好睡衣便躺了下去。
这里已经很冷了,到处都是冰雪,房间里的智能系统在他们合法进入时就启动了急速升温系统,当他们走到楼上时,整个屋子都温暖如春,感觉不到凉意。
凌子寒换了件外套,戴上墨镜,便走出了屋子。
他东晃晃,西看看,又上了屋外湖畔的小船,开出去转了一圈,再重新上岸,踩着残雪薄冰走到旁边的储藏室,抱了一堆木材出来,这才回到屋中。
客厅里有壁炉,他点燃了火,将木材加上。
等到木香渐渐弥漫在厅里,他便去外面的车上拿出刚买的食材,到厨房去做饭。
这一天过得波澜不惊,卫天宇小睡了一会儿,便起来跟凌子寒一起吃饭,然后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凌子寒又出去四处晃悠,直到晚饭时才回来。
卫天宇坐在壁炉前,靠着衬有软垫的圈椅,舒服地在键盘上敲着。
看到凌子寒提着一条鱼进门,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凌子寒也对他笑了笑,随即进了厨房。
当鱼汤的香味隐隐散布在空气中时,凌子寒走出来,捧着一杯热水坐到卫天宇身边,看他手中的电脑屏幕。
卫天宇立刻把相关的文件、资料、图片和根据现在的情况变化而修改完善的行动计划一一调出来给他看,并偶尔指一指屏幕上的有关细节,提醒他注意。
凌子寒仔细地看完,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这算是初步方案吧,明天等赵迁来,如果他那边没什么变化,就按这个计划执行。
好。
卫天宇放下电脑,看了看外面暮色下的湖光山色,轻叹一声。
真想出去走走。
凌子寒知道他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任性,便没有劝阻,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腿,微笑着说:等以后休假的时候,我们带上孩子一起来玩吧,到时候你想怎么走,走到哪儿都行。
卫天宇愉快地点头:行啊,那我们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时间同样轻松悠闲,两人吃完饭,又处理了一些公务,这才看了一下午夜新闻,随即一起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当赵迁驾车来到这幢小屋的时候,看见凌子寒正在前面的空地上劈木头。
他穿着牛仔裤、皮靴,却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粗犷的羊毛衣,很有点美国西部牛仔的风度。
赵迁化妆得很年轻,气质也像得十足十,浑身都充满了活力,就像是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的学生。
他跳下车,活泼地说:师叔,我可从来没看过你干这个,不过,瞧上去可真帅,可以去好莱坞拍电影了。
凌子寒直起身来,淡淡一笑:小子,别油嘴滑舌的,你师傅正在等你,快去吧。
行。
赵迁一步三阶地跳上楼梯,拉开门便走了进去。
卫天宇坐在窗前,从这里可以看到凌子寒活动的全景。
等到赵迁出现,表演得惟妙惟肖,他不由得赞赏地笑了。
赵迁很快走到客厅,笑着坐到他身边,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身体还行吗?行。
卫天宇微微点头。
你那儿怎么样?赵迁便收敛笑容,谈起正事来:按照你们事先的约定,我跟罗杰的经纪人库克在皇后镇见了面。
据我观察,这事不是圈套,巧手罗杰确实急于找到你,好接下一笔大生意。
而且,他想拿下这单生意,并不仅仅因为对方出了大价钱,更多的是他对买家打算定制的那个机器相当感兴趣。
库克说,做为一个技术高手,相信你也会感兴趣的。
我的确很感兴趣。
卫天宇微笑。
他们提出合作方式了吗?有。
赵迁简明扼要地说。
他们提出两个方案,一是你们分开工作,在网上讨论有关细节,各自完成一部分,然后把你的成品通过安全渠道送到他那里去,他支付余款,二是你们共同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一起工作,等东西做好,客户验收后,他再支付余款。
因为第二个方式比较麻烦,时间估计也要长一些,所以比第一个方式的酬劳多一半。
卫天宇点了点头,想了一下,便转头看向窗外,轻声说:这要跟老大商量。
赵迁闲不住,立刻站起身来,调侃道:师傅,我去换师叔进来。
卫天宇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也戏谑地说:乖徒儿,果然不愧是我灵沙的徒弟,孺子可教也。
赵迁哈哈大笑,也不穿外套,便一溜烟地出了门,对凌子寒说了两句话。
凌子寒便停了手,将斧子递给了他。
赵迁将地上的木头放到木桩上,摆好姿势,抡起斧子便劈了下去。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楔 子春节过后,寒假就快结束,各个学校都准备开学了。
北京雪英小学也一样,老师们已经提前三天到校,准备开学的各项工作。
从半个世纪前政府一再强调的减负开始,小学生的作业越来越少,发展到现在,学校已经不再布置假期作业,只让孩子们写一两篇可以自由发挥的报告即可。
老师们到校,要做的工作大部分都在督促检查后勤保障方面,所以并不太忙。
费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正在对着电脑屏幕核对行政部门提供的教辅材料清单,忽然进来了一个人,并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便站起身来,略带疑惑地看着对方。
那人三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挑,相貌清秀俊朗。
虽然外面很冷,他却穿得不多,一件薄薄的黑色短大衣贴服地套在他身上,更显出了他身材的匀称。
他走到费水的桌前,微笑道:我叫凌毅,是凌子寒的父亲。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却有着隐隐的威势。
费水微微一怔,随即笑着伸手与他握了握,热情地说:幸会幸会。
开家长会时总不见您来,是工作太忙了吧?快快请坐。
谢谢。
凌毅从容地坐到椅子上,脸上笑容一直未减。
最近工作一直忙,老是出差,所以就没时间来参加家长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哦,没关系。
费水倒了一杯水过来,放到他面前,神情间一直很热情。
凌先生太忙,这也可以理解。
凌子寒在学校的表现一直都非常好,你就放心吧。
谢谢费老师。
凌毅欠了欠身,淡淡地道。
我听子寒说,费老师频频出作文题目,要孩子们详细描述自己的家庭,特别是父母亲的工作情况。
他对我的工作一直不大了解,难以描写,因此我今天就亲自登门,向费老师说明我的工作。
费水听了,脸色微变,但还是保持着笑容,竭力做出轻松的姿态,微笑着说:凌先生太认真了。
要培养一年级孩子的作文能力,也就只能从他们最熟悉的家庭和父母亲入手。
我如果要让他们描写长江、黄河,孩子们没见过,也只好照着资料抄了,那就没有意义了,对吗?另外,当今社会科技越来越发达,家庭成员之间的联系却越来越淡漠,我这么做也是想让孩子熟悉父母,让父母也重视孩子的存在,这对孩子的心理成长是十分重要的。
对,费老师考虑得很好。
凌毅笑着点头,轻描淡写地说。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在国家安全部工作,负责的事务很多,其中包括反间谍,反绑架暗杀。
费水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但还是勉强坐直了,笑道:这我可没想到。
凌子寒一直说他父亲是国家公务员,坐办公室管资料的。
我确实没想到凌先生的工作对国家如此有意义。
没想到吗?凌毅微微偏头,笑得有些奇异。
费老师,昨天夜里,我们破获了一个间谍网,在北京、上海、成都、兰州、沈阳、南京、广州、香港抓了几个人,同时还找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费水神情大变,双手不由得握紧了。
凌毅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仍然轻松地靠着椅背,微笑着说:作为一个负责国家安全事务的人员,我会保卫我的国家。
作为一个父亲,我会保护我的儿子。
费老师,我有点好奇,你们计划绑架我的儿子,想拿他来和我交换什么?是情报?还是某个被捕的间谍?抑或是我对国家的忠诚?费水咬紧了牙,半晌才说:他们不该等这么久的,这事早该做了。
凌毅微微一笑,曲指敲了敲桌子。
房门立刻被推开了,有两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无声地急步走过来,站到费水身后。
凌毅缓缓站起身来,温和地道:费老师,你只是个外围情报人员,既不是核心首脑,也不是干湿活的,自然懂得做这一行的规矩。
我希望你合作一点,安静地跟我们走,不要在这里闹得很难看。
那只会对你更加不利。
费水的手有些颤抖,看得出他内心深处的恐惧。
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站了起来,声音喑哑地问:你们会把我怎么样?这要看你的态度了。
凌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合作,我们会免予起诉,给你自由,当然,你不能在我国呆了,会被遣送出境。
如果你不合作,至少坐十五年牢,也或者,在监狱里呆一辈子。
费水沉默了,显然在反复掂量他的话。
凌毅轻声说:走吧。
随即转身离开。
从头到尾,凌毅的神情举止之间没有露出丝毫剑拔弩张的意味,可费水却感觉窒息,除了苦苦挣扎之外,半分动武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过。
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才低低地说:我收拾一下。
那两个年轻人只说了一个字:好。
便任由他拉开抽屉,把个人物品收进一个纸袋,随后便带着他走出教学楼,坐进了一辆挂着普通车牌的越野车。
凌毅目送着车子开出校门,随即去了校长办公室。
那位学者型的女校长一听自己学校里有位老师是外国间谍,而且企图绑架自己的学生,不由得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们就是一所普通的小学,会有什么情报值得他们来弄?竟然还要绑架孩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凌毅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校长,这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您这里是中直机关学校,大部分学生的家长都在担任国家公职,如果有家长在家里说话时不注意,孩子再到学校里来宣扬一下,就很可能会泄露国家机密。
此外,如果从小与这些孩子培养感情,待他们长大后成为栋梁之材,也可以发展成为间谍。
不过,在小学校里确实不值得放重要的情报人员,所以他们只发展了一名外围人员。
这不算特别重大的事情,我来也只是通报一下,让您知道贵校的费老师去了哪里。
这件事还望校长保守机密,我们会送一份费老师的辞职信来,以完善他的离职手续。
那位女校长仍然觉得责任重大,皱着眉说:看来我们学校的老师在教学中还要注意很多问题,而我们的保安措施更要抓紧。
以后,必须由家长来接,才能放孩子离校。
也不要太矫枉过正吧。
凌毅笑着微微摇头。
我就没办法天天来接孩子,以往都是我朋友来接的。
他们也有孩子在这里读书,就一起接走了。
我想,这样还是可以的。
只是,如果你们有什么组织孩子出去踏青游览之类的活动,学校一定要派管理人员跟随,以免出什么问题。
当然,当然。
校长连声答应,随即关切地问他。
那您的孩子目前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没有。
凌毅连忙肯定地说。
校长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势力伤害我儿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
校长松了口气。
凌毅话锋一转:不过,我想让孩子转为网络学生,大部分课程的学习都可以在网上远程完成,根据情况,他每月可以来学校一到两次,与老师和同学交流一下。
凌先生,这样做并不利于孩子的心理成长。
校长看着他,诚恳地劝解道。
现在任何教育都可以通过网络进行,但与社会和他人之间的接触对孩子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在学校里学习,不但是学到知识,同时也是学到与他人相处,为他人服务的本领。
我建议凌先生不妨再考虑一下,还是让孩子在学校里接受初级教育,等他长大了,再通过网络接受高等教育。
这样对孩子才比较好。
凌毅温和地说:这样吧,我回去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如果他选择来学校读书,我当然不会反对,如果他选择在家里接受教育,那我也会支持。
校长轻轻叹了口气:好吧,凌先生,我当然会尊重您和您孩子的决定。
凌毅礼貌地对他笑了笑,便起身告辞了。
直到驾车离开学校,他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次忽然出现的针对儿子的阴谋,令这位一向履险如夷的勇士心里震颤不已。
他已经失去了爱妻,再也不能失去惟一的心爱的儿子。
昨天夜里,从缴获的电脑里看到这个间谍网的首脑拟定的一系列行动计划中包括绑架凌子寒的那一项时,一股热血立刻冲上他的头顶,对幼子深深的担忧始终笼罩着他的心。
思来想去,看来最佳的方法就只能是训练儿子的自保能力了。
起码在遇到紧急情况时,他要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敌人,怎么脱身,怎么寻求支援……想着,他拨了家里的电话,儿子的笑脸立刻出现在屏幕上,清脆的声音开心地叫着:爸爸。
凌毅昨天一夜都没回家,凌子寒本来也习惯了,却没想到他白天会打电话来,顿时非常欢喜。
一个人在家吗?凌毅微笑着,温柔地问道。
是啊。
凌子寒用力点头。
不过,鸿飞要来,马上就到了。
哦。
儿子,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凌毅的神情一直很温和。
我想让你转为网络学生,平时由我给你安排课程,你看好吗?好啊。
学校里的功课太浅了,我本来就不想上了。
凌子寒雀跃不已。
爸爸,那是不是你来教我啊?妈妈会教我吗?凌毅心里一痛,表面却保持着愉快的笑意:还是我来教吧。
你什么都学一点,好吗?好啊。
凌子寒使劲点头。
我喜欢学,爸爸你快来教我吧。
会很辛苦的,你要做好准备啊。
凌毅爱怜地看着儿子,郑重地提醒他。
我不怕。
凌子寒赶紧保证。
爸爸,我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不怕辛苦。
好儿子。
凌毅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喜悦地看着儿子,微微点了点头。
这事你先不要告诉鸿飞。
为什么?凌子寒疑惑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但暂时先不告诉他吧,等你学出成绩了再说不好吗?凌毅循循善诱。
什么都没学就往外嚷嚷,这是很不好的习惯。
哦。
凌子寒信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不说。
凌毅笑道:好吧,我们就从明天开始。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1十二月的北京已经十分寒冷,尤其是黎明时分,简直是滴水成冰。
黑暗中,整个城市都十分安静,除了清洁车缓缓开过街道,进行洒扫工作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凌毅带着凌子寒,悄悄出了门。
一出别墅,寒风便迎面扑来,凌毅低头看着还不到八岁的儿子,温和地问道:冷吗?凌子寒勇敢地摇头:不冷。
凌毅疼爱地摸了一下他的头,便带着他上车,随即往梅苑门外驰去。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城市,璀璨的路灯却让街道充满了温暖的感觉。
今天是周末,许多人都正好趁此机会睡个懒觉,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丝慵懒的味道。
凌子寒安静地坐在副驾位上,睁着纯净的大眼睛,看着窗外急急闪过的街景。
他的身形长得跟凌毅一样,自小就瘦长高挑,似乎只有刚生下来时有一点婴儿肥,长到半岁就褪尽了,小脸一直就很清秀,却有些偏瘦,更显得轮廓分明,衬得那双酷似他母亲的眼睛更大,也更漂亮。
凌毅专心地开着车,非常谨慎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通过卫星,他能够即时接收行进路线上的所有情况。
在他身边的屏幕上,不断变幻着红外、热感、长波等各种探测数据。
他车上的电脑会立即分析这些数据,向他提供合成信息,以便他做出决定。
凌毅很快上了高速公路,一直向北开去,过了昌平后,就钻进了山里。
崇山峻岭之间,靠近峰顶处都有着薄薄的积雪,在车灯中闪烁着细微的光芒。
凌毅在群山中开了一段,便将车停在一个山坳里,随即与儿子下了车。
父子两人打开后备箱,凌毅背起一个较大的登山包,凌子寒则背上比较小的背囊。
两人活动了一下身体,便沿着若有若无的崎岖山路往上攀去。
由于山势陡峻,凌毅让儿子在前面,自己跟在他后面,以便在他失足时保护住他。
凌子寒知道父亲就在身后,心里感觉十分安定。
虽然行程艰难,但他仍然坚定地往上奋力奔跑着,攀登着。
他的步伐强健有力,身形就如小猿猴般敏捷灵巧。
凌毅一直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跟在儿子身后。
看着孩子匀称的身形与谐调的动作,他心里十分满意。
凌子寒接受父亲的严格训练将近两年,现在已是脱胎换骨。
他在遇袭的瞬间反应和反击能力上相当出色。
如果猝然对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发动袭击,他完全可以将其一击致命。
而他的性情也变得冷静内敛,对所有情况都善于用头脑分析判断。
然而,他也因此再没有了天真无邪的童真,更不会有意外之喜所带来的快乐。
凌毅看着儿子的变化,在满意和欣喜之余也有疑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孩子的生命安全有了保障,可却失去了普通孩子能够享受到的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快乐,得失之间,他也理不清楚。
一个多小时后,父子两人大汗淋漓地翻过一座山峰,登上了后面那座山的峰顶。
凌子寒站在山上,看着远处山巅那红红的一轮朝阳,看着四周的山峰在曙光中渐渐变成金色,眼中满是兴奋。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良久才转头看向父亲。
凌毅看过很多次类似美景,很理解儿子此时的心情,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肩。
凌子寒顿时很开心。
这两年来,他看到了父亲太多的焦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小小的心灵里很希望自己能帮到父亲,至少能让他快乐。
既然他的进步能让父亲笑,于是就咬着牙努力训练,一直在以惊人的速度飞奔向前。
两人都没说话,只略微休息了一下,便往回走去。
等到他们下到山脚,回到车上,天光已经大亮,但仍然没有车来车往。
空山寂寂,微风清冷,让凌子寒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大自然正在对他喁喁私语,令他的身心感到安宁。
凌毅开车回家,凌子寒忽然说:爸爸,我想去登K2。
凌毅笑了笑,温和地问: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呢?为什么要登K2?为什么不选珠峰?凌子寒偏头想了想,专注的神情十分动人。
他冷静地说:我也想登珠峰的。
不过,我在登山杂志上看到,K2比珠峰更难,也更奇异,被称为‘万山之父’,所以很想上去看看。
好啊。
凌毅愉快地点头。
等你再长大一点,我陪你去。
凌子寒高兴地说:好。
便转头去看沿途的风景。
很多时候,凌毅在看到儿子快乐的笑容时都会油然兴起退出第一线的念头。
退到二线,转做文职,不会再像过去那么危险,也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儿子。
父子俩相依为命,也是一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吧。
只是,这念头他只跟部长提了一次,一周后就有组织部的人正式找他谈话,升他做了国安部常务副部长。
不久,老部长便卸任退休,他因为太年轻,虽然接替老部长全面主持部里的工作,但尚未正式任命。
这样一来,他再也没办法卸下重任了。
国安部数十万人,遍布全球的情报人员和秘密行动人员的安危都与他有关。
他无法为了个人的小家而弃国家于不顾,只得继续抽空训练儿子,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享受这偶尔与儿子单独相处的温馨。
凌子寒真是他见过的最懂事的孩子,从来不向他提出什么要求,总是安静地默默地等在那里,父亲稍有闲暇,他便十分欢喜。
凌毅常常出差,凌子寒也从不抱怨,更不会哭闹,总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管理自己,按着父亲的要求,读书,训练,飞速成长。
他变得很沉默,只有雷鸿飞跑来找他玩的时候,他才会重新变得像孩子一样快活。
偶尔龙潜和张海洋也会来找他玩,但龙潜在上初二,功课比较紧,张海洋则上六年级,马上要考中学,都不能常常来看他。
幸好,他还有雷鸿飞。
这个孩子信守着两年前对凌子寒许下的诺言,一直对他比亲兄弟还要亲。
父母给了什么好东西,一定要跑过来分给凌子寒一半,有时候要去学校跟老师捣蛋,也兴冲冲地跑来找凌子寒出主意。
这时候就能看出凌子寒的与众不同了。
他从来不劝雷鸿飞不要干,出主意时更是不拘常法,有些手段让雷鸿飞都听得瞪大了眼睛,甚而捧腹大笑。
如果雷鸿飞闯了祸,照例是凌子寒帮他写检讨。
雷鸿飞的语文老师常常很纳闷,这小子平时写作文实在是拙劣之极,要么不知所云,要么离题万里,可唯独检讨却写得很漂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班主任跟他父母提起,蒋玉兰也审过他,可雷鸿飞铁嘴钢牙,就是咬死了说是自己写的,让看过他的检讨的雷震夫妇也觉得很奇怪。
雷鸿飞蒙过了老师和父母后,便会跑来跟凌子寒学说一番,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
每当这个时候,凌子寒也会笑得非常快乐。
常常,凌毅深夜加班回家,会看到两个孩子睡在一起,那画面显得十分和谐、温暖。
他总会驻足床边,久久地看着儿子,看着很多时候会霸道地占了大半个床,胳膊腿都搭在儿子身上的那个男孩,心里真希望两个人会永永远远都是好兄弟,儿子这一生也就不会像自己这样孤单了。
一路无话,凌毅把车开回梅苑,和儿子各自回房洗澡,随即下楼吃早餐。
凌子寒早就饿了,这时捧起碗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自从凌毅升任常务副部长,他们便搬到了梅苑的这幢别墅来。
国安部的机关服务局按规矩为凌毅配了专门的保姆,以便照顾他的生活。
不过,二层别墅只住了父子两人,实在是显得很空旷。
好在他们的性情都很恬淡,不是喜欢热闹之人,日子倒也过得平静。
凌毅打开电视,一边看着新闻一边吃饭,偶尔看一眼儿子。
凌子寒也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报道,同时吃着鸡蛋、玉米小馒头和八宝粥,看上去很满足很愉快的样子。
吃完饭,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人。
他是凌毅的助手吕鑫,加入国安部还不到三年,但在行动方面成绩卓著,已经得到凌毅的重视。
凌子寒的格斗技巧是由凌毅亲自教授的,吕鑫则常常作为陪练与他过招。
如果凌毅出差而他没有跟随,便由他按照凌毅留下的计划每天督促凌子寒训练。
他一直非常喜欢这个灵秀的孩子,更疼惜他异乎寻常的懂事,同时对他超乎常人的领悟力和意志力大为赞赏,甚至钦佩。
凌子寒见他进来,便明白父亲又要出差了,虽然心里不舍,但表面上还是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微笑着对吕鑫点点头,随即起身收拾桌子。
凌毅由着儿子端起碗盘进厨房,与吕鑫轻声说了几句话后,便对走出来的儿子说:我要出去几天。
凌子寒仰头看着他,平静地说:好。
凌毅看着儿子如山泉一般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他清秀的脸上安静的神情,心里也是万般不舍。
每次需要他亲临指挥的一定是重大行动,虽说他已身居高位,有充足的警卫人员保护,不一定有危险,但想暗杀他的人实在是如过江之鲫,防不胜防。
他每次出去,都会暗暗地多看儿子几眼,心里根本不敢多想,如果自己就此一去不回,成了孤儿的凌子寒会怎么样长大?他的一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凌毅的父亲是非常有名的反腐悍将,曾经做到监察部长,因为工作太忙,很少顾及家庭,又无数次收到死亡威胁,妻子受不了,很早就与他离了婚,随即远赴海外,后来再嫁,终身未再回国。
凌毅的性格很像父亲,坚毅,沉默,暗藏气势,锐不可当,刚上大学一年级便被国安部看中,加入其中。
他父亲因积劳成疾,在凌子寒出生后不到两年便去世了。
凌家一直一脉单传,亲戚本就不多,且相距甚远,凌毅与母亲那一系更是从不来往。
现在,由于不谅解女儿因他而早逝,他的岳父母也与他断绝了关系。
如果他不在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儿子才好。
他不惧死亡,但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心里对儿子的挂念便日甚一日,已经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出生入死了。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宜再直接参与行动,而只能挑起策划与指挥的重担了。
与他父亲一样,无论如何,责任感总是会战胜情感,让他最终离开儿子,投入自己的工作。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2凌子寒看着父亲和吕鑫走出家门,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看了会儿电视,这才关上大门,上楼回房,打开电脑,开始做父亲布置的作业。
午饭是保姆过来做了,催着他吃的。
下午他到地下室里的健身房去练习体能和格斗技巧,直练得浑身大汗,筋疲力尽,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晚饭的时候,雷鸿飞跳了进来,哈哈笑道:子寒,我妈做的炖乳鸽,香得很,你尝尝。
凌子寒笑眯眯地看着他献宝一般把拎着的保温盒打开,放到自己面前,一阵扑鼻的香气立刻袭来。
他拿过汤勺,喝了一口浓香可口的汤,微眯着眼品味着。
雷鸿飞盯着他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吧?嗯,好吃。
凌子寒重重点头,对他笑了笑,随即继续吃起来。
雷鸿飞开心地坐下来,毫不客气地拿过碗,盛了饭便狼吞虎咽。
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学习之余被父亲训练,虽然只有十一岁,看上去体格却很健壮,高大敦实的身体给人威武的感觉,身手却十分灵活,瞬间击打力很强。
如今在学校里,他已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一双铁拳常常让同学叫苦连天,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学生的家长常常很生气,闹到他家里去的事情不计其数。
雷震为儿子好斗的天性十分苦恼,却也为儿子的战斗力暗自骄傲。
凌子寒看着他风卷残云般的吃相便忍不住好笑。
他自己仍然斯文地吃饭,喝汤,看着桌上的菜被雷鸿飞一扫而光,心里感觉十分痛快。
雷鸿飞拿起还剩了一点菜的碟子,将上面的蟹黄豆腐赶了一半到凌子寒的碗里,其他的便全都扫进自己碗中。
凌子寒笑道:你越来越能吃了。
这叫不浪费。
雷鸿飞嘻皮笑脸地说,随即哗啦哗啦地将碗中的饭菜往嘴里扒。
凌子寒面对永远吃得无比香甜的雷鸿飞,每次都会胃口大开,这时也跟着把饭菜吃完,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雷鸿飞上了楼。
雷震现在是大校,住的仍然是公寓,虽然宽敞,到底不如凌家的别墅宽大,雷鸿飞特别喜欢在这里爬上窜下,感觉特别自由自在。
两人在院子里到处跑,把每个角落都玩了一遍,雷鸿飞才拉着凌子寒跑回去,上网玩了一会儿四国军棋,又打开电视找好看的节目。
换频道的时候,屏幕上忽然出现了两个男子亲吻的镜头。
雷鸿飞便停下了按摇控器的手指,好奇地看了一下。
要是在家里,蒋玉兰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儿子看到这样的节目的,可在这里就没人管了。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两位主人公似乎正在热恋中,火辣辣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
雷鸿飞一直看到两人分开,忽然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凌子寒,兴致勃勃地说:子寒,反正将来我们是要结婚的,不如试试看,亲一亲。
凌子寒对结婚什么的也是懵懂得很,跟雷鸿飞的概念基本一样。
他看着屏幕上两个英俊男人亲热的镜头,心里也挺好奇的,便点了点头。
雷鸿飞立刻丢下摇控器,把凌子寒搂住,笨拙地将嘴唇凑了上去。
两个孩子的唇贴在一起,就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了。
感觉了半天,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便只得分开。
雷鸿飞搔了搔头,疑惑地嘀咕:也没什么啊,奇怪,他们干吗亲了又亲?凌子寒也想不明白,便不去深究,只笑了笑,提议道:太晚了,我们睡觉吧。
嗯,好。
雷鸿飞立刻不再想这事了,把电视一关,咚咚咚地进了浴室。
两个孩子都被父亲的大运动量训练弄得很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午夜,有人悄悄进了别墅的大门,无声无息地上楼,推开凌子寒的房门。
借着外面的路灯光,他仔细辨认出床上的凌子寒,便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凌子寒很快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问:谁啊?吕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子寒,快起来,我带你去看你爸爸。
他的话很轻,凌子寒却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他抬眼看向吕鑫,清澈的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让吕鑫本来准备好的所有婉转的说明和解释全都说不出口了。
凌子寒一言不发,什么也不问,翻身便下了床。
他的动作十分轻巧,没有惊动身边的雷鸿飞。
吕鑫看着这个孩子在黑暗中走到墙边,打开衣柜,找到自己要穿的衣服,然后轻轻关上衣柜门,悄无声息地往浴室走去。
他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冷静,大有乃父之风。
凌子寒直接走进浴室,换好衣服,打开冷水,用手掬了泼在脸上。
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默念着冷静,冷静,爸爸需要我,恐惧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狠狠地咬了咬嘴唇,恢复了平静,这才擦干脸,拉开浴室的门,对吕鑫说:我们走吧。
忽然,雷鸿飞的声音响了起来:子寒,你要去哪儿?凌子寒和吕鑫同时转头看去。
雷鸿飞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们,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
吕鑫看了一眼凌子寒,决定让他解释。
他私心里想看看这个孩子应付这种突发情况时的表现。
凌子寒走了过去,轻描淡写地说:我爸爸病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吕鑫微感惊讶,这孩子好敏锐的洞察力,好强的自制力,实在是了不起。
雷鸿飞立刻赤足跳下床,关心地道:我陪你去。
凌子寒略一犹豫,转头看了吕鑫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反对,便点了点头:好。
两个孩子很快上了吕鑫开来的车,风驰电掣地向六四三医院奔去。
凌子寒紧紧握着雷鸿飞的手,脸上的神情很平静,牙齿却暗暗地咬紧了下唇。
雷鸿飞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安慰地搂紧了他的肩。
他也不过是个孩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就只得这么默默地抱紧了身边的人。
凌子寒靠在他身上,心里觉得好过多了,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渐渐恢复了正常。
吕鑫直接把车开到六四三医院的特别医疗处门外,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车,随即走进大门,直奔二楼的重症监护室。
外面的护士看到他们三个人,做了个阻拦的手势,轻声说:温院长特别交代,你们只能进去两个人,停留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
好。
吕鑫看向雷鸿飞,温和地道。
你在外面等一等好吗?雷鸿飞懂事地点了点头。
凌子寒被护士带进去,穿上消毒的淡蓝色大褂,戴上帽子和口罩,这才被吕鑫领着进了里面的屋子。
凌毅躺在床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
围绕着他的床头有许多医学监控设备,旁边的电子输液器里是鲜红的血浆,正一滴一滴地送进凌毅的身体。
凌子寒不由得握紧了拳,以便控制住自己颤栗不已的心和身体。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床边,低低地叫了一声:爸爸。
吕鑫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一边看着病床上的凌毅一边轻声说:你父亲在工作时遭到敌人派来的暗杀者袭击,受了重伤。
凌子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懂得理清自己的思绪。
他缓缓地问:我爸会有生命危险吗?目前他尚未脱离危险。
吕鑫不打算向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虚词掩饰。
但你父亲曾经经历过无数次危险,每次他都坚持下来了,我相信这次他也仍然会挺过来。
他是一个非常强悍的人,在任何时候都是。
凌子寒听着他话中洋溢的对父亲的热爱和敬佩,一直出神地看着父亲。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父亲像现在这样虚弱、苍白。
这一刻,他小小的心灵里忽然涌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变得非常强大。
他要保护自己的父亲。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握住了凌毅冰凉的手,认真地说:爸爸,你一定要醒过来。
我还没有长大,还没有成为像你那样的人,你要教我,要看着我。
爸爸,我爱你。
吕鑫的眼睛顿时模糊了。
凌毅那非常缓慢的心跳忽然急跳了几下,随即变得有力起来。
吕鑫欣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凌子寒的肩,急急地道:子寒,快,再跟你爸说话,别停。
凌子寒用暖暖的小手握紧了父亲的大手,郑重地说:爸爸,我要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我将来长大了,也不会和你分开。
爸爸……随着他充满童稚的不断的要求和保证,凌毅的呼吸从轻缓变得深长,各种生理指标都开始向正常值靠拢。
外面的护士发现了这一可喜的变化,立刻通知了院长。
很快,温诚便带着几个医生进来了。
吕鑫把凌子寒带到一边,以免影响专家们为凌毅做检查。
凌子寒睁着秀气的大眼睛,始终看着昏迷的父亲,紧抿的双唇显得特别坚强。
吕鑫忍不住拂了一下他的头发,轻轻地说:子寒,你真的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那可是一条非常非常痛苦非常非常危险非常非常艰难的路。
你父亲不一定希望你加入,或许他更希望你成为普通人,过正常的生活。
凌子寒头也不回,眼睛始终盯着父亲。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头来,仰头看向吕鑫,眼里燃烧着一簇隐隐的火焰。
他的声音也很轻,却不容置疑:我明白。
但是,那是爸爸走过的路,我希望能与他走在同一条路上。
吕鑫注视着他。
这个孩子全身都充满了无畏的锐气,这让他明白了他的决心。
片刻之后,吕鑫重重地点了点头,向他伸出手来:虽然还要履行一系列手续,虽然你父亲也许会责怪我,但是,子寒,我欢迎你加入我们。
凌子寒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与他紧紧相握。
雷鸿飞独自呆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一会儿原地转磨磨,一会儿跑到门窗边张望,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不知道过了多久,凌子寒才推门走了出来,微笑着对他说:我爸脱离危险了。
他的小脸上不但有欣喜,还有一种奇异的坚毅。
太好了。
雷鸿飞自然察觉不了他神情之间的变化,一听就高兴地跳了起来,随即要往病房里冲。
我去看看凌叔叔。
凌子寒一把拉住他,笑道:今天就算了,我爸还没醒。
明天我们再来吧。
哦,也好。
雷鸿飞听话地转过身来,拉住他的手,眉开眼笑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嗯,我们回家吧。
凌子寒已经放下心来,决定也已做出,这时只觉得一身轻松,便与雷鸿飞手牵手地往外走。
吕鑫走出病房,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吁了口气。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3这一次针对凌毅的刺杀阴谋终于提逞,使整个国安系统都感到震惊,也同时让凌毅制订的煅造计划加快了步伐。
打造精英中的精英的计划从头到晚都是极度秘密地在进行,当凌毅出院后,各地都把通过初试的孩子的名单报了上来。
凌毅坐在办公桌前,脸色仍然很苍白。
他是提前出院的,身体并未完全恢复。
但他历来是不愿意住院的人,六四三医院的专家和他的助理都拿他没办法。
他看着屏幕上的文件列表,这都是需要他直接审阅或者批准的。
他注意到其中一个绝密文件的标题,那是猎手入选人的名单。
这意味着名单上的人已经通过了专家们的测评,可以进入第二阶段的学习和训练了。
他首先便点开了这个文件。
国安系统的干部都知道凌毅讨厌看大话、套话、空话,因此都是言简意赅,只把实际工作情况写明白就行。
写这份报告的人是吕鑫,他开宗明义地说明,这个名单是根据各种仪器的检测数据和各个专家们的测评后综合打分,按分数由高到低排列的,然后便是对每个入选人的情况介绍。
第一个人便是凌子寒。
凌毅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默默地浏览着对儿子的介绍。
他在各方面得到的分数都非常高,综合分数更是所有孩子中最高的。
专家们高度赞扬了这个孩子非凡的智力、体能、洞察力、自制力、分析能力、格斗能力,一致认为他具有巨大的潜力,完全可以成为无可挑剔的杰出猎手。
情况最后附上了凌子寒本人的一段视频讲话。
他平静地坐在那里,表明自愿加入秘密行动小组,并且愿意为之接受一切训练,保守一切机密,遵守所有工作规则,誓言永远忠诚,绝不背叛……凌毅看着儿子脸上那坚毅的神情,看着他那双漂亮眼睛里闪动着的明亮火焰。
当他十八岁加入这一行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神情,眼中也跳动着那样的火焰。
不同的是,他那时候已经长大了,而他的儿子现在却只有八岁。
这个计划是他最先提出的,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会自愿加入。
他知道儿子的优秀,却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出色的潜力。
听完了儿子的话,他按下暂停键,不再看报告。
他始终沉默着,看着屏幕上儿子的面容,久久没有任何动作。
在送来的入选人中,只有凌子寒明确地说明自愿加入猎手行动组,显然因为其父的关系,他们对他的忠诚绝对信任,因此将这个计划向他交代得很详细,以取得他的积极合作,毕竟消极地接受训练与积极地配合训练,其进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其他的孩子则继续进行下一阶段的学习和训练,对他们的考察仍需要时日,直到对他们的能力、性格、心理、忠诚度都毫无怀疑了,才会向他们详细说明这个煅造计划。
吕鑫将报告发送给凌毅后,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等待着老大的置疑,甚至大发雷霆。
可是,直到这一天下班,他也没有接到凌毅的传召或者电话。
第二天,他收到了凌毅对这个报告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同意。
他有些意外,却不敢去探询。
煅造计划有条不紊地执行着。
凌毅对凌子寒的决定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把对他的训练正式移交给了猎手训练专家组。
他与儿子的关系大部分转化成了上下级。
凌子寒常常要离家去训练营进行封闭式训练,很多时候,他只能在报告上看到儿子的成绩斐然,以及专家们对儿子的高度评价。
他的心里感到很安慰。
至少,现在儿子完全可以自我保护了,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够轻易伤害他。
四年就这样过去了。
从入选后接受训练的天才少年中一共确定了八个人,他们正式成为了第一代银翼猎手。
年仅十二岁的凌子寒在八个人中年龄最小,却成为了这个猎手小组的组长。
当凌子寒开始和卫天宇成为搭档,训练配合的默契度时,凌毅决定给这八个孩子一个假期,让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形成最为和谐的搭档关系。
凌子寒与卫天宇游走川藏线,最后与其他六个同伴相逢于拉萨。
八个人都装扮得像是地地道道的自驾车驴友,结伴游玩了前藏、后藏,一路嘻嘻哈哈,开心至极。
就在这时,凌毅深夜回家时被一辆超速狂奔的载重卡车拦腰直撞,身受重伤。
凌子寒身为凌毅惟一的直系亲属,首先得到了通知。
吕鑫安慰他道:老板的伤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也恢复得很好,你不要太担心。
凌子寒心急如焚,表面上却很冷静:那我现在可以返回北京吗?可以。
吕鑫点头。
你们的训练告一段落了,教官们同意放你们一个月大假。
下一阶段的训练一个月后进行。
明白。
凌子寒点头,结束了通话。
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显得很镇定。
这时,他正与七个伙伴开车奔驰在新藏公路上,准备直奔叶城,然后去乔戈里峰看看。
他们八个人一直都很想去瞧瞧那座奇异的世界第二高峰,在世界登山史上,K2被魔鬼、残酷、悲情、雄壮、美丽、幻境等等无数具有无穷诱惑力的词汇所描述,让这几个无惧无畏的年轻人颇为向往,跃跃欲试。
但是,父亲受伤的消息让凌子寒无心尝试,急于返京。
那七个猎手也随后接到通知,让他们就地解散,休假一个月。
他们欢呼起来,更是雄心勃勃地想去攀登K2,可凌子寒却委婉地说明家中有亲人生病住院,要赶回北京探望并照顾。
那七个同伴当然明白他的心情,便不再坚持,当即掉头返回阿里,送他上了飞机。
凌子寒一走出首都国际机场,迎面而来的便是冷冷的阴雨绵绵。
黯淡暮色笼罩着世界,一切都是湿漉漉、暗沉沉的,让人心情低落。
他穿着牛仔装,背着背囊,似一个普通的少年旅行者,低头钻进出租车,从容地吩咐司机开往梅苑附近的街口。
他无心说话,幸好这个司机不像通常的北京出租车司机那样能侃,一路上都很沉默,让他能够安静地调整自己焦灼的心情。
到了地方,他付了钱后下车,不引人注意地前后左右观察了一下,确定无人跟踪,这才大步走向梅苑。
刚进家门,那位中年保姆便迎上前来,又惊又喜又是忧虑地说:小凌,你可回来了,凌部长出车祸了,可把我担心坏了。
还有,小雷天天打电话来,要找你。
他一直跟你联络不上,也急得很。
凌子寒温和地对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医院看我爸。
你别担心,他没危险,只是受了点伤。
那就好,那就好。
那位纯朴善良的阿姨念叨着,又关心地看向他。
你还没吃饭吧?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什么也没做。
没关系。
凌子寒微笑。
我在飞机上吃过了。
她这才放了心。
凌子寒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冷静地洗个澡,换了衣服。
正要出门,便听见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雷鸿飞猛地推门撞了进来。
雷震在两年前升任国防部副部长,住进了离此不远的竹苑。
雷鸿飞从父亲那里听说凌毅出车祸的消息后,几乎每天都要往凌家打好几通电话,今天也是如此。
当听到凌家的保姆说凌子寒已经回来了时,他扔下电话就飞奔过来。
凌子寒看着气喘如牛的雷鸿飞,立刻明白他是跑来的,心里立刻涌过一阵暖流。
雷鸿飞扑过来就抱住了他,急急地问道:你这一阵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也联系不上?哦,我跟几个朋友旅游去了。
凌子寒淡淡地笑道。
到西藏去了。
你这家伙。
雷鸿飞放开他,忍不住轻轻握拳捶了他一下。
不读书却跑出去旅游,真是的。
下次你也让你爸给你配个手机,我也好联络你。
嗯,我跟我爸提一下。
凌子寒笑着仰头看向他。
这个好友现在十五岁了,长得高大健壮,眉目舒朗,一身上下都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让人一见就感觉很愉快。
凌子寒轻声说:我要去医院看我爸。
我陪你。
雷鸿飞立刻转身,不由分说地陪着他往外走。
凌子寒并未拒绝。
这次凌毅出车祸并不需要保守秘密,似乎有不少相关部门的高层领导人都知道这事,雷鸿飞自然也就可以跟着去。
凌子寒接过保姆赶过来送上的黑伞,便与好友一起走进了夜色里。
两人坐在出租车里,似乎同时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夜。
雷鸿飞紧紧握着凌子寒的手,希望能像四年前那样安慰他的焦虑和担忧。
可今夜的凌子寒却十分镇定,手心温热干燥,没有一滴冷汗。
他任由雷鸿飞握着,感受着那火热的大掌里传来的关怀,心里感到温暖和愉快。
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的门卫拦住了他们,客气地说:领导有交待,晚上七点以后只允许他的直系亲属进去探望,以免影响凌部长休息。
雷鸿飞立刻爽快地道:子寒,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凌子寒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走进医院大楼。
他缓缓收起伞,上了楼,走过长长的无人的走廊,来到父亲的病房门外。
两年前,父亲因伤病又住过一次院,他也这么走进来看望过他。
那是一个美丽的秋日黄昏,有微微的花香伴随着他一路走过寂静的过道,抚慰着一个孤单的少年的心。
这一次也是秋天,却是寒冷的雨夜。
他轻悄地走着,犹如一片羽毛,在空寂的走廊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4凌子寒轻轻推开病房的门,便看见父亲倚坐在病床上,正在用毛巾擦手,床边站着一个一身书卷气的年轻人,脸上眼中尽是关心。
凌毅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毛巾搁到床头柜上,淡淡地道:你回来了?嗯。
凌子寒将手上滴着水的伞倚在门外的墙上,缓步走了进去。
爸,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好多了。
凌毅温和地对他说。
这是我的主治医师,童医生。
他便对那个俊逸的青年微鞠一躬,真诚地说:童医生,谢谢您照顾我爸爸。
像普通人一样,那位童医生称呼他为凌公子。
他已经听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默默地瞧着父亲,眼中隐隐闪烁着关切。
凌毅靠着床头,轻声问他:这一段的功课都完成了?是的,都完成了。
凌子寒静静地答道。
等考核完了我才回来的。
嗯,我今天看到了你们的成绩。
凌毅满意地看着他。
你都是优等,我觉得很高兴。
凌子寒一直安静的小脸上有了微微的笑意:爸爸开心就好。
他如此努力,除了希望有能力保护父亲之外,也不过是为了让父亲高兴。
童医生听了两句,给凌子寒倒了杯茶,便走出门去。
凌子寒看着他离开,忽然说:童医生不错。
凌毅淡淡地道:是,他是个好医生。
可他现在没穿白大褂。
凌子寒的神情也很淡。
我看他很照顾你。
凌毅平静地说:他只是帮护士做点工作。
凌子寒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凌毅伸手过去,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和地道:别胡思乱想。
天也晚了,你回去吧,好好休息。
凌子寒忍不住倾前去,拥抱住父亲。
凌毅迟疑着,没有回抱他,只是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
凌子寒感受着父亲身上的温暖,暗自汲取着他的气息,心里觉得很满足。
凌毅没有推开他。
这几年来,他从来没有抱过儿子,也没有好好地抚慰过他。
有太多的感情,人就会软弱,做起事来就容易出错。
对于儿子选择的职业来说,出错就意味着危险。
只是,此时此刻,外面下着雨,刚刚从遥远的西藏赶回来的儿子在寒夜里冒雨前来探望他,忍不住有一点感情流露,他实在不忍心扼杀。
过了一会儿,凌子寒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放开父亲,直起身来,低声说:爸,我走了,你也休息吧。
好。
凌毅看着儿子,声音很柔和。
你怎么来的?打车。
凌子寒愉快地微笑。
鸿飞陪我来的,他在外面等我。
是吗?凌毅略带关切地轻声道。
那就快些出去吧,外面挺冷的。
嗯。
凌子寒深深地看了一眼父亲,便转身走了。
那位童医生一直等在护士站,见他提着伞走出来,便迎了过去,关心地问:你一个人来的吗?不,我有朋友。
凌子寒很有礼貌地欠了欠身。
童医生,再见。
他却微笑着说:我送你出去吧。
凌子寒略一犹豫,没有拒绝。
他们无言地一起下了楼。
凌子寒打开伞,温和地说:童医生,请留步。
我走了。
晚安。
好,晚安。
童医生没再坚持,只是微笑着关切地说。
下雨路滑,你要多加小心。
好的,谢谢。
凌子寒对他笑了笑,便打着伞向大门外走去。
童医生似乎微微一怔。
这孩子的笑容是那样的纯净,犹如一泓清泉,沁人心脾。
他看着凌子寒从容地向前走去,就连背影都像极了凌毅。
凌子寒走到门口时,雷鸿飞从门卫室蹿了出来。
他满脸都是灿烂的笑,伸臂就搂住了凌子寒的肩,笑道:哭过了没有?凌子寒笑着摇头。
雷鸿飞举拳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嗯,我就知道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凌子寒听着他模仿着大人的说话,笑着用伞遮住他,与他一起往医院外面走去。
冷雨不停地下,仿佛要下到地老天荒。
在这个沉沉的寂静的暗夜里,凌子寒回到宽大的空旷的别墅,只觉得就连自己的脚步声里都是寂寞。
雷鸿飞却没有那么多感觉,只理所当然地要留宿。
凌子寒看着他,心里觉得很高兴。
雷鸿飞一边在浴室里洗澡一边哗啦哗啦地唱歌。
唱了慷慨激昂的《风云再起》、《精忠报国》后,他又唱起了最近忽然流行起来的老歌《傲慢的上校》,……总算习惯了残忍……早前的天真梦想,被时光损毁……我们笑着灰飞烟灭……凌子寒一边听着雷鸿飞搞得热闹无比的动静,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静静地思索着。
等听到那一句命运如刀,就让我来领教时,他略略沉思片刻,便拿起电话,通过保密信道打给吕鑫。
已经很晚了,吕鑫却还没有睡,并且已经知道他去看望了老板,这时关切地问道:子寒,怎么样?你一个人在家吗?要不要我来陪你?他刚刚结婚,凌子寒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
他沉稳地笑道:不用。
我只想问一下,我父亲的车祸,到底是纯粹的意外?还是敌人的阴谋?吕鑫沉默片刻,仍然如以前那样,对这个少年没有虚词掩饰,而是实话实说:我们目前的调查尚无头绪。
肇事司机在逃,车主是一家物流公司,他们说当时是在进行正常的运输工作,司机是刚招聘进来的,出事之后就不见了。
目前看来,这家公司并无特别的可疑之处。
现在,我们和警方都在抓捕那名司机,同时继续调查公司的有关情况,尚没有实质性进展。
哦。
凌子寒思索着点了点头。
老板,我明天想看一看调查到的所有资料。
好。
吕鑫毫不犹豫,立刻答应。
这时,浴室里的水声消失了,凌子寒说了声明天见,便结束了通话。
雷鸿飞穿着凌子寒拿给他的凌毅的睡衣,哈哈笑着走了出来。
他现在的个头也就只比凌毅矮一点,再加上体形魁梧,穿着凌毅的睡衣居然很合适。
凌子寒看着他身上那熟悉的衣服,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这一夜,雷鸿飞一如既往地霸占了大半个床,把凌子寒圈在他的胳膊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凌子寒本来有点心乱,但是窝在这个火热的怀抱里,顿时觉得很安宁,很快也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已经上高一的雷鸿飞手忙脚乱地换回衣服,随即飞奔回竹苑,要赶紧拿书包去学校。
凌子寒精神奕奕,含笑看着雷鸿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出门,打车到了一幢挂着贸易公司招牌的小楼里。
吕鑫给他看了所有关于凌毅车祸的调查资料,又给他详细分析了目前的形势,说了自己的几个尚未得到证实的猜测。
凌子寒走出小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回到家里,他径直走进父亲的书房,启动了特别加密防窃听抗干扰系统,然后与刚回到家的七个猎手一一通话。
咱们大老板出了严重的车祸,这已经是四年来他第三次受重伤了。
他的警卫和司机当场被撞死。
那个制造了恶性车祸的家伙弃车而逃,至今没有找到。
他静静地说。
我要查明大老板车祸的真相。
如果是纯粹的意外,那我们就把那个肇事逃逸的家伙抓捕归案;如果是敌人的阴谋,那我们就要好好试试我们学到的手段,一定要阻止可能会再次发生的针对大老板的暗杀行动。
你看怎么样?愿意加入吗?这一次是我自己组织的私人行动,也是我私人邀请你参加,你可以拒绝,不要有任何顾虑。
即使你不愿意参加,我们也仍然是同事、战友,绝不会变。
每个人听完他的话都是迫不及待地答道:老大,没说的,我一定参加。
他们早就手痒了。
训练了这么多年,谁都是自信满满,非常想试试自己的本事。
这次又是为大老板出力,而由老大召集的私人行动,其性质更是让他们觉得刺激。
凌子寒很高兴:那就定在后天,我们在1440060511612处见面,方式为WZM。
这串数字是一个坐标,据此可以查到北京的一个地点,那七个人全都心领神会。
虽然刚刚到家,还没跟亲人说上多少话,他们却已经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插翅飞来北京。
等凌子寒回到家,雷鸿飞已经坐在客厅里,用他们的超大屏幕玩着FPS游戏。
凌子寒看了一眼屏幕,见是最近比较流行的《军人荣誉》,不由得微微一笑。
从小到大,雷鸿飞玩的游戏永远是这一类的。
从古代打到未来,从地球打到宇宙,对手或是假想敌或是怪兽或是机器人,他无不兴致勃勃,全神贯注,脸上更是什么表情都有,随着战况而剧烈变化。
这几年来,在凌子寒所处的环境里,大部分人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沉默法则渗透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冷静是他们的座右铭。
像雷鸿飞这样七情上面的人真是很难见到了。
惟其如此,他特别喜欢冷清的家里有这样一个犹如骄阳一般的朋友,更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离开自己的生活,虽然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雷鸿飞成功全歼了敌人,顿时哈哈大笑,习惯性地转头四处找人,打算自吹自擂一番。
很快,他就看见了一直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凌子寒,不由得眼睛一亮,跳起身来。
子寒,你回来啦,我等了你好久了。
他眉飞色舞地一指屏幕。
我发现每次在你家打的时候都特别顺利,看来你家才是我的主场,哈哈。
凌子寒忍不住开心地笑出声来:好啊,那只要我回家,就欢迎你来玩游戏。
那是肯定的。
雷鸿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们是兄弟,当然是在一起的。
我会天天给你家打电话的,只要你一回来,我就过来找你玩。
好。
凌子寒微笑。
我们吃饭吧,吃完你再玩。
他现在已经借口身体不好,只通过网络接受初中的远程教育,连学校也只是在放假前去一次,参加期末考试而已。
龙潜、张海洋和雷鸿飞他们一直心疼他幼时痛失母亲,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还是很纵容他,凡事都顺着他的意思。
他不想读书都可以,反正有他父亲在,将来也不会过不下去,更别说现在还通过网络上着学。
雷鸿飞虽然在凌子寒面前很霸道,却并不勉强他回学校去读书,只是为常常见不到他而郁闷。
别看凌子寒这么小,可经常出去旅游,还真让雷鸿飞又是羡慕又是惆怅。
听了他的话,雷鸿飞立刻放下小键盘,跳起身来,几步抢到餐桌旁,嚷嚷着:我可饿坏了,快吃,快吃。
凌子寒暂时将伤害父亲的人放在脑后,愉快地与雷鸿飞吃完饭,然后一起联机玩起了《军人荣誉》。
雷鸿飞已经玩过很多次,驾轻就熟,凌子寒虽是第一次玩,却也是反应敏捷,与他配合默契。
两人联手闯关,势如破竹,让雷鸿飞大呼过瘾。
一直玩到半夜,雷鸿飞才心满意足地与凌子寒上了床。
他习惯成自然地搂住凌子寒的肩,很快便呼呼大睡。
在黑暗中,凌子寒看着窗帘上不断晃动的梅树的影子,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异乎寻常的坚定。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5在北京城保留下来的胡同区里,一个一个充满古老气息的四合院静静地挨在一起,大部分重门深锁,让难得走过的人看着门旁边精美的砖雕,对住在里面的人艳羡不已。
其中一个院子今天从早到晚一共来了八个人。
他们全都乔妆改扮过,没有任何明显的特点,一点也不引人注目,别说这里很少有人,即使有人看到他们,也是转眼即忘。
这里是吕鑫提供给他们的一个临时秘密工作地点,现在空无一人,但设施设备齐全。
凌子寒是第一个来的。
他仔细检查了那些通信、网络和监测设备,然后通过内部系统从吕鑫那里取得了有关父亲受伤的全部资料,仔细研究起来。
不久,猎手们便陆续到来。
第一个是罗瀚,第二个是卫天宇,直到晚上,梅林最后赶到。
先到的人已经了解了情况,并且做好了饭。
等梅林到了后,他们先吃了饭,然后才坐下来简单开了一个会。
凌子寒以冷静客观的态度说明了大老板遭遇恶性车祸的详细情况,然后让大家看各自屏幕上的相关资料,要他们了解事情的全部过程后再各抒己见。
罗瀚当即说:我们要去实地看看物流公司。
凌子寒点头,有条不紊地道:游弋和罗衣今夜去那个公司看看,伺机潜入,查找资料。
罗瀚和卓玛明天再去了解一下情况,这是你们的名片。
说着,他拿出一盒名片放到桌上。
这是他今天白天在电脑上自己设计好了,用名片机做出来的。
罗瀚拿起来一看,笑着点头:贸易公司经理,嗯,不错。
卫天宇看了一会儿资料里的法医鉴定数据,认真地说:需要重新检验一下在现场采集的物证。
没问题。
凌子寒笑着看向他。
我们今天夜里去公安局拿物证。
所谓拿,其实就是不告而取,赵迁顿时摩拳擦掌:用不着你们,这事我来做。
梅林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行。
赵迁自然同意。
凌子寒看向卫天宇,冷静地道:我们调查逃逸的司机,他的背景、经历,怎么到那家物流公司的,还有,当天夜里开车的是不是司机本人。
好。
卫天宇点头。
我们马上就着手。
凌子寒看向其他几个人:今晚,由罗瀚和卓玛担任技术支持与后援。
那六位猎手齐齐点头:明白。
凌子寒看了看墙上的钟,简捷地道:那就开始行动吧。
他们有行动之前的标准模式,不用凌子寒说明,便各自到旁边不同的屋里去拿不同的装备,周密地准备好后,便出发了。
一切都很顺利。
罗瀚不露痕迹地通过网络侵入公安局的系统,调出了大楼的建筑蓝图以及消防系统、给排水系统、制冷排风系统、通信系统、安保系统的图,仔细研究后便制订出了潜入和撤出的路线。
凌子寒和赵迁、梅林看了后都没有异议。
与此同时,索朗卓玛也通过网络潜入了物流公司所在大楼的系统,调出了大楼的相关图纸,与罗衣、游弋一起制订了进入和退出的路线。
凌子寒仔细看过后表示同意。
他们在行动前做好了一切准备。
过去不知有过多少次行动演练,渗透是他们最基本的技能,这时一使出来,才发现实际行动时比他们的训练要轻松得太多了。
留下的四个人都在院子的正房里。
罗瀚和索朗卓玛在房间的一边密切配合着出去的两个小组的行动,而卫天宇则在房间的另一边,通过网络进入国内外许多秘密部门的数据库,将那个货车司机的资料与里面的数据进行比对。
他先从嫌疑人数据库查起,然后再查工作人员的档案库,从国内到国外,从大国到小国,逐一排除。
每一次侵入都要不露痕迹,不能让人察觉,或者让人察觉后追踪不到,做起来要特别精细,工作量非常大。
很快,索朗卓玛便一个人承担了两个小组的技术支持工作,罗瀚转而和卫天宇合作,替他的侵入做掩护。
两个小组到达现场后,索朗卓玛通过卫星探测器和侵入进去的安保系统严密监控着现场情况,凌子寒看了一下便明白他们应该不会有任何被发现的危险,于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卫天宇和罗瀚这边。
单是国安部的数据库里,世界各国的特工人员、恐怖分子、犯罪嫌疑人等记录在案的人就数以亿计,比对起来非常耗时间。
卫天宇根据那个司机的面部特征,在搜索程序里加了数条命令,大大缩短了查找时间,但仍不是一两个小时内能有结果的。
直到外出的两个小组顺利完成任务,结束行动后平安回来,卫天宇和罗瀚、索朗卓玛仍然对着电脑忙碌着。
凌子寒要求返回的四个猎手先去两旁的房间睡觉,务必好好休息,然后开始研究他们带回来的资料和相关证据。
物证他只是略看了一下,便放在一旁,留待罗瀚、索朗卓玛或者卫天宇来检测。
警方在现场一共提取到了十九个人的指纹,大部分是在货车上,经查验大部分是物流公司的装卸工,这没什么特别的。
另外,在现场提取的血液中验出了六个人的DNA,这一点让凌子寒特别注意。
虽然吕鑫也提到过,而且也通过这条线索追查了,但迄今并未有结果。
出车祸时,凌毅的车里一共有四个人,结果三死一伤。
而货车的驾驶室里肯定是两个人,而且都受了伤,只是没看到现场和货车驾驶室里的情形,推断不出这两人的伤势轻重,警方鉴证科的鉴定书中也没写这方面的情况,显然是现场证据不足以提供准确的判断。
凌子寒坐在电脑前,一边研究警方的资料一边在网上看罗瀚从公安局数据库的案情记录里弄出来的东西。
显然警方的人已经将这两个不明DNA与警方和国内医院数据库贮存的生物识别资料比对过了,暂时没有发现。
凌子寒已经从吕鑫的介绍中清楚了解父亲当夜从鹫塔回家的路线,于是进入交警部门的数据库,调来了那一夜沿途各个监控器拍到的资料,逐段逐段地找那辆大货车。
实际上,这事很容易,只要按照车祸发生的时间倒推就行了。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辆大货车是在凌毅的车开出三环后便跟在后面了,车速快得惊人。
这辆车的驾驶室里应该是涂有反摄像物质,看上去里面空空如无,似乎一个人也没有,让人乍一见都会吓一跳。
凌子寒立刻再查当时当地在地球轨道上的卫星有哪些。
一番探查之后,他发现能够看到并拍摄下事发现场情况的卫星只有美国的一颗返回式遥感卫星和欧洲的一颗气象卫星。
凌子寒试着查找这两颗卫星的位置,然后等待它们转到地球这边来,这才设法进入,将车祸发生前后它们拍到的图像和数据一古脑儿下载了。
这两颗卫星不是军事用途,反黑客、反间谍、反病毒程序虽然已经很好了,但比起间谍卫星来还是差得远,这使凌子寒没有费太大力气就得了手。
凌子寒将得到的热感、长波、电磁等数据用特别的软件转换成图像,便能够清晰看到当时发生在车祸现场的一系列情况。
那一夜,凌毅没有要警卫车跟着,只有自己一辆车在五环上飞驰。
已是深夜,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集装箱卡车和大型载重卡车外,小车很少,因此所有车的速度都很快。
那辆货车一直跟在凌毅所乘轿车的侧后方,过了很久才突然加速,朝着凌毅的车拦腰撞去。
当时,周围并没有别的车,更没有人或者动物,因此卡车不可能是为了避让障碍物才失控。
根据现场情况,完全可以得出结论,这是一次蓄意谋杀行动,绝不是意外。
凌子寒的脸上没有一点激动的表情,心里却腾起了一股火焰。
他仔细地看着屏幕,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大货车将凌毅的防弹轿车一直撞到中间的隔离墙上,这才停下。
过了大约六、七分钟,货车驾驶室的门才被推开,坐在副驾位上的一个男人跳下车来,踉跄着绕过车头,打开了货车的另一边车门,把司机连拖带扶地弄了下来。
凌子寒立刻放大两个人的脸,给卫天宇和罗瀚发了过去。
这两个人的相貌特征看上去应该都是中国人,这时身上都有血,司机更是头破血流,伤得不轻。
两人似乎在商量着什么,又一齐转头看了看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轿车,随即跌跌撞撞地走向路边,艰难地翻过护栏,向东走去。
凌子寒根据他们逃逸的方向,不断调出卫星探测到的数据,找出他们所在的位置,直到卫星飞出这个区域,不再有这两人的身影。
屋里本来很静,大家都在紧张工作,只能听到键盘敲动的轻微声音。
忽然,从卫天宇那里的电脑中响起了意大利著名男高音安德烈的歌声,唱的是《今夜无人入睡》。
凌子寒顿时一喜,转头看向他:查到了?卫天宇眉开眼笑,脸上很有些孩子气,无言地点了点头。
罗瀚和索朗卓玛本来也都转头看过来,听了他们的话,又都看向自己的屏幕。
卫天宇将查到的货车上两个人的资料发到了共享数据库里,让他们可以同时看到。
开车的司机是物流公司的主管,据称当时是公司业务太忙,又有司机因事请假,他便临时去代班。
副驾位上那人是另一家贸易公司的职员,据说是看着货物装车后要搭便车。
而实际上,这两个人都是V国情报机构在中国境内发展的间谍。
实际上,这两个人只是V国情报机构的外围人员,都没有案底,经历十分普通,除了在公安局登记的户籍资料外,在国内的各大数据库里都找不到他们的数据。
卫天宇和罗瀚在几年前就是世界顶尖的黑客联盟的成员,这一联盟的成员遍布全世界,彼此只知道网名,并不知道相互的真实资料。
他们常常联手破解一些跨国集团试图垄断的技术成果,并在网上予以公布。
他们也会进攻各种秘密网站,破坏里面的数据,或者窃取其中的密码资料。
这个联盟的每个成员都是电脑方面的天才,狂热地热爱计算机技术,并且有着一个共同的理念,打破网络的藩篱,让所有资料为全球普通网民共享。
他们令全世界的网络安全专家头疼,更令警方和安全部门烦恼。
这一次,卫天宇和罗瀚便使用了他们当黑客时惯常使用的手段,不断进出各个国家安全机构的数据库。
他们总是悄悄潜进去,然后飞快地查询,再迅速离开。
两人分了工,各查一半。
货车上那两个人的资料是卫天宇在V国情报局的数据库里找到的。
有了这个突破口,他们顺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更多的资料。
从找到的物流公司的资料来看,那家公司应该没有可疑,不过是V国情报人员借以掩护身份的普通企业而已。
这次撞车事件让他们吓得不轻,不但主动提出愿意按照车祸死伤者的亲属的要求予以赔偿和抚恤,更愿意全面配合警方和国安方面的调查。
因此,这家公司可以不用再花时间去详查了。
凌子寒看完相关资料后,坚定地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暗杀行动再发生第二次。
卫天宇却关切地道:子寒,你忙了这么久,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凌子寒看着眼前三个同事关心的眼神,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是有些疲倦了。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6陈世军是V国驻中国情报站站长。
他一向呆在香港,除了重大行动外,从不进入大陆。
当得知发生在北京的将凌毅撞成重伤的车祸事件后,他十分兴奋,竟然冒险进入大陆境内,直奔京城。
其实,这件事是那两个外围人员的失误造成的。
一周前,V国情报局有个重要人物忽然决定叛逃到中国,令他们措手不及,便指定陈世军负责指挥截杀。
事关紧急,陈世军便命令这两个人去设法暗杀。
他们事先已得到情报,这个人将在那天晚上到中国国家安全部去,他们便决定在途中杀掉他。
却没想到,护送那个人的中国国安人员临时改变路线,没有走那边,而乘坐同样的黑色奥迪的凌毅却正好从临近鹫塔的入口处进入出了三环,他们便跟了过去,按原定计划撞上那辆车。
谁都没有料到,虽然他们认错了人,却歪打正着,撞伤的竟然是中国情报界的教父,这是即使经过专门部署都难以做到的事。
对于陈世军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功绩,必将永载史册,而V国情报局长也是兴奋得难以成眠,更想建下不世奇功,为进一步高升打下基础。
于是,陈世军立刻赶到北京,进一步制定后续计划,准备组织行动人员潜入医院,暗杀凌毅。
陈世军到达北京后,住在距六四三医院不远的一家经济型酒店。
V国情报局专门为这次行动给他派来一位中年女士,这位女士罹患严重的心脏病,需要进行手术治疗,陈世军便成为她的家属,送她入院,为她办理住院手续,签手术同意书,天天去医院陪伴她。
那些医生、护士和病友都夸他真是模范丈夫,对他毫不提防。
他则天天借机在六四三医院里晃悠,很快便知道了特别医疗处是外人不能进入的禁区。
他在医院里与护士闲聊,又不断送她们名贵的化妆品和新奇的小电器,与她们打成一片,很快便探听到有位首长正住在特别医疗处。
一个小护士还补充道:好像是出了车祸,半夜送来的。
陈世军便不再探问有关情况。
这里是国安部的下属医院,再问下去,就很危险了。
他安排了另一个小组继续探查有关资料。
这时,距凌毅入院有三个星期了,他已经能够下床,偶尔会在特别医疗处的院子里散步。
每当这时,他的警卫们便会分布在院子四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暗中严密保护他。
陈世军在医院里走过时曾经看到过他一次,心里再无怀疑。
看凌毅已经行走自如,可能很快就会出院,他决定立刻行动。
参加这次突袭医院的一共有六名行动人员,另外还有两个人进行技术支持,两个人担任驾驶及后援,接应他们撤退,陈世军不参加行动,但会在秘密指挥部坐镇,进行全程指挥。
入夜,两辆挂着北京普通牌照的小汽车从不同的方向朝着六四三医院开去。
一辆丰田车上了南四环,由东向西疾驰。
不久,一辆宝马跑车很拉风地从他们后面猛冲上来。
北京的夜晚常常会在四环、五环、六环上出现年轻的飚车族,V国的四个人不欲惹事,赶紧让出超车道。
宝马跑车上的年轻人戴着风镜、头盔,穿着赛车手的衣服,风一般从他们车旁经过,几颗仿如黑色碎石般的小东西从车窗里弹出来,落在旁边的车道上。
灰色丰田车里的人没注意,直接开了上去。
那几颗诡雷立刻爆炸了。
高速行驶的丰田立刻被爆炸的气浪掀起,然后斜斜地落在地上,一直向旁边翻滚过去,重重地撞上护栏,这才停下来。
现在已是夜晚,四环上的车很少,因此这辆车突然出事并没有造成其他车连环相撞,甚至当时都没有人看到。
十多分钟后,才有一辆车从旧宫开过来,车上的几个人刚刚在酒吧喝完酒,准备回家。
看到车祸的惨状,他们都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报警。
交警赶到后,发现严重变形的车里有四个人,已经全部死亡。
与此同时,另一辆黑色捷达车进了长安街延长线,由东向西行驶。
堪堪快到三环时,有一辆汽车忽然从旁边的胡同里冲出来,一个急转弯,擦着那辆捷达过去,拐上大街。
捷达车里的司机猝不及防,本能地急打方向盘。
车子猛地向路边冲去,撞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厢式货车。
驾驶室里立刻跳出来一个穿着牛仔装,戴着牛仔帽的年轻女子,愤怒地破口大骂。
捷达车里的人急于离开,有两个人下车来道歉,并表示愿意赔偿,让她开个价出来。
女子边骂边察看自己汽车的受损情况,然后漫天要价。
外面两个人和车里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这里,没有注意到路边树下的阴影里有人。
随着噗噗噗噗四声几不可闻的轻响,车里车外的四个人全都是头部中弹,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树下的年轻男子步履轻巧地跑出来,与女子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抬起来,扔进车厢。
年轻女子随即跳上驾驶室,把货车开走了。
男子则上了那辆捷达,掉头往城外开去。
夜色阑珊,这里早就没有人了,过往的车也非常少,谁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陈世军设做临时指挥部的地方是幢两层小别墅,距六四三医院大约有十七公里。
这里是他在短租网上租的,预付了十天的房租,非常方便,而且隐蔽。
行动刚刚开始,两辆车已经载着他的行动人员往目的地进发,他和那两个提供技术支持的人员都呆在二楼的房间里,全都注意着屏幕。
凌子寒带着卫天宇、梅林和赵迁也通过短租网住进了这里的别墅,始终密切注意着陈世军的动向。
卫天宇利用先进的追踪技术,将陈世军开会和打电话时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并且截获了他所有通过加密服务器收发的邮件。
今夜,他又侵入了他们的电脑系统,将屋里的人数以及所在方位弄得清清楚楚。
凌子寒、梅林、赵迁带着微声手枪和军刀,很快潜入了那幢门窗紧闭还拉上了厚厚窗帘的别墅。
这里只是陈世军临时借用的地方,行动一结束就会离开,因此并没有安装反间谍系统,只有通常的民用监控系统,现在已经被卫天宇侵入后关闭了。
他们畅通无阻地从前后门同时进入,接着便听到二楼的房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凌子寒是独自从后门进来的,旁边就是厨房。
他立刻闪身避到门后,屏息静气。
从前面进入的梅林和赵迁也闪到窗帘后,无声无息地躲了起来。
下楼的人步履轻快,吹着口哨,走进厨房便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
凌子寒一个箭步蹿到他身后,左手闪电般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军刀便割断了他的咽喉。
那人毫无防备,身子痉挛了几下,颈间鲜血狂喷,很快便软瘫下去,手中的啤酒瓶脱手落下。
凌子寒立刻探手接住,顺手放到旁边的餐桌上。
这是十二岁的凌子寒第一次杀人,心里却非常冷静,就如山间深潭,微波不兴。
他轻轻地放下手中已失去生命的身体,将刀上的血顺手在那人的衣服上擦净,然后便轻捷地窜了出去。
梅林和赵迁跟在他的身后,交叉掩护着直奔上楼。
他们戴着微型耳机,卫天宇一直在向他们交代着楼上房间里那两人的动静:陈世军站起来了,走到窗边……他拉开了一点窗帘在向外看……另一个人仍然坐在电脑前,在南墙……陈世军转身了……他在往回走……走向门口……他在开门……凌子寒如一阵风般轻巧无声地迅速来到门前。
门被毫无戒备的陈世军从里面拉开。
当门开了一条缝时,凌子寒看了一眼身边的梅林。
梅林会意地上前一步,与他同时扑上,狠狠地撞向前去。
房门被这股大力震得向后急拍,把陈世军重重地撞飞出去。
门外这三个身着黑衣,戴着面罩的少年飞扑进去。
梅林身在空中,双腿连环踢出,将那个坐在电脑前只来得及一愣的人踹得晕了过去。
凌子寒则牢牢摁住摔在地上的陈世军,狠狠一拳挥去,便将他打得不省人事。
赵迁没捞到出手的机会,很不过瘾,气得踢了陈世军一脚,喃喃骂道:奶奶的,这兔崽子真不经打。
凌子寒呼叫卫天宇,让他过来会合。
几分钟后,抱着宝贝电脑的卫天宇便笑嘻嘻地出现了。
再过一会儿,去南三环执行阻击计划的罗瀚和索朗卓玛向凌子寒报告:飞蛾已扑进火里。
紧接着,去截击另一组杀手的游弋也向他报告说:癞蛤蟆已跳进井里。
凌子寒开心地笑了,对他们说:毒蛇已经冬眠。
哟嗬。
通话器里一片欢呼。
房间里的四个人也都开心地笑了。
好了,按计划撤离。
凌子寒命令道,随即和卫天宇、赵迁、梅林把这两个晕了的连同楼下那个死人一起弄到别墅一楼的车库,塞进车里。
他们迅速将别墅恢复了原样,把地上的血清洗干净,将楼上的设备一起拿走,随即开车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们驶出这个别墅区,凌子寒拿出加密手机,打给了吕鑫:老板,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事要当面向你报告。
有时间,你来吧。
吕鑫很沉着。
我在老地方。
凌子寒没让七个同伴跟着,独自去了那幢小楼。
吕鑫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沉静地坐到对面的少年,听着他从容不迫地叙述他们这几天来的行动。
这孩子刚刚指挥并亲自干了一件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脸上的神情却始终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一点兴奋或者后怕的意思都没有。
吕鑫面无表情地仔细倾听着,心里却在想,这孩子真是天生干这行的材料。
等凌子寒讲完,他沉默片刻,轻声问:你杀人了?对。
凌子寒点头,静静地说。
我杀人了。
吕鑫看着他,温和地问:有什么感觉?凌子寒的眼睛温润如水,清澈见底。
他淡淡地说:我的动作是准确的,没有失误。
吕鑫欣赏地道:很好。
凌子寒嘴角轻扬:我想,他们再也不可能伤害我父亲了。
吕鑫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知道擅自行动的后果吗?知道。
凌子寒静静地看向他。
你其实一直知道我想做什么,但你默许了,因此,我这并不是擅自行动。
吕鑫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笑了:好吧,善后工作由我来做。
你们回去休息吧。
子寒,下周你父亲就出院了,他会来见你们。
凌子寒睁大了眼睛,喜悦之情充满眉梢眼角。
吕鑫也很开心。
他放下了上司的架子,疼爱地说:子寒,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你父亲是安全的。
回去好好休息吧。
凌子寒点了点头,通过电话指挥那七个猎手将死伤者全部移交给吕鑫派去的人,再交代他们回四合院去好好休息,这才回了梅苑。
别墅里漆黑一团,凌子寒也知道不会有人,便没有开灯,径直走上二楼,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月光下,雷鸿飞伸开了长长的四肢,正趴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凌子寒轻轻走到床边,慢慢蹲下来,入神地看着他的脸。
十五岁的雷鸿飞已经完全长成了少年,脸形五官轮廓鲜明,剑眉斜飞,十分嚣张,眼睛睁着时圆圆的,堪比牛眼,现在闭着时却有着柔和的线条,挺翘的鼻梁下是两瓣饱满的唇,颇为性感,下颌方正,显出刚毅之气。
他们都长大了。
凌子寒已经越走越远,再也不可能停下,而每次回来的时候,雷鸿飞总会在这里等着他。
这份情义,他会永远铭记。
端详了很久,凌子寒才起身,悄悄走进浴室,脱下衣服,走进花洒喷出的热水里。
他的心情与每次结束训练时一样,有些疲倦,有些慵懒,还有一些享受。
现在,还有比亲兄弟还要亲的雷鸿飞等在家里,他的心里又增添了一些欢喜。
就在他躺到雷鸿飞身边的时候,吕鑫坐在柔和的灯光下,写下了呈交给凌毅的评估报告的最后一行。
综上所述,我认为,他们已经成为了合格的猎手。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7凌子寒与他的战友们不经请求便动手的后果有两个,一是休假取消,他们都被提前召回训练营,二是大老板要来见他们。
行动之后,凌子寒在家里只休息了三天,便接到返回营地的通知。
其他猎手也是刚刚回家,便接到了归队的命令。
虽然父母亲人有些怨言,但他们到底年轻,反而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全都愉快地按时返回了营地。
接下来的几天是恢复性训练,教官们个个板着脸,把他们往死里练。
八个人都知道自己这次擅自行动,算是闯了祸,所以全都闷着头苦练,没有抱怨一句,只是在教官看不到的时候,会彼此偷偷地做鬼脸,都对这次自己参与行动暗自欢喜。
一周后,吕鑫召集他们开会,淡淡地道:今天,我们这个小组的直接上司要来见你们。
你们训练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过我们的老板,本来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快就见,不过,你们个个胆大包天,看来不见是不行的了。
下面坐着的那八个人全都板着脸,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尤其是凌子寒,本来在医院里见父亲伤得那么重,以为还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没想到现在就恢复了,他心里真是高兴极了。
吕鑫说完,小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八个猎手一起转头看过去,随即有七个人都忍不住咦了一声,立刻转头打量起凌子寒来。
凌毅沉稳地缓缓走进来,坐到吕鑫旁边。
凌子寒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见他仍然脸色苍白,消瘦了很多,顿时有些心疼,同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组织的行动一点也没错的信念。
他薄薄的唇紧抿着,显露出强悍的决心。
他要守护自己的父亲,还要成为父亲手中最锋锐的利刃,从此不需要父亲再去涉险。
他现在走的是父亲走过的路,他心里从来没有怀疑,这是一条最适合自己的最正确的道路。
凌毅坐在椅子里,放松地靠着椅背,对着面前的八个年轻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
那八个人与他对视着,眼里没有丝毫畏缩,只有热情和兴奋,凌子寒的眼里更多了一分关切。
凌毅面色沉静,没人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他温和地说:我叫凌毅,见到你们很高兴。
那七个年轻人听到凌字,忍不住又看了凌子寒一眼。
凌子寒却正襟危坐,仿若未觉,冷静至极,一点也不像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凌毅看着眼前的八个年轻人,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们的第一次行动,居然是不请示,不报告,鲁莽行事,擅自出击,了不起。
凌子寒立刻站起来:报告,这次行动是我组织的。
他们是我的组员,听从组长的命令,服从组长的指挥,并没有错。
错都在我一个人。
其他七个人一听就急了,同时起立。
罗瀚说道:大老板,这次行动的性质我们事先都知道,我们全都支持老大。
如果错了,是我们全组人的错。
对,我们全都支持老大。
其他六个人也坚定地说。
要错一齐错。
凌毅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每个人都被他的眼神刺得一凛,却坚持着站直了不动。
好了,都坐下吧。
凌毅的声音始终很温和。
八个年轻人便齐齐坐下。
凌毅微微一笑:这次行动,有功,有过。
你们说说看,功在哪里?过又在哪里?八个年轻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凌毅很耐心地等着,吕鑫也是一言不发。
凌子寒最先开口:我们及时查到了V国情报机构的行动计划,及时阻止了他们的再一次暗杀阴谋。
我们生擒了他们的驻中国情报站站长,对以后破获他们在我国的整个情报网有重要作用。
罗瀚紧接着说:我们制定的方案简单实用,执行时准确无误。
卫天宇看着凌毅,认真地说:我们没有暴露身份。
是的,当晚没人察觉我们的行动。
游弋点头。
索朗卓玛从容地说:我们虽然事先没有报告,但老板说过了,我们有临机处置权。
罗衣一向胆子奇大,这时便笑道:是啊,当时他们计划周密,行动迅速,我们即使报告,等老板制订好截击计划,时间也来不及了。
十三岁的梅林开心地说:就是,这样的事自然就只能先斩后奏了。
吕鑫听他们越说越放肆,嘴边忍不住有了一丝笑意。
凌毅听他们说完,微微点了点头:这些也都算是沾点边吧。
那么,过呢?沉默片刻,凌子寒静静地说:感情用事。
罗瀚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赶紧插言:是的,我们一听他们想对付的是大老板,立刻忍不住了。
其他六个人马上就明白了,纷纷开口掩护老大。
是啊,怎么能让大老板再受伤呢?这些混蛋太嚣张了,居然敢在北京城动我们大老板,如果让他们再得了手,那我们岂不是奇耻大辱?虽然说是感情用事,但这也没错。
如果我们对自己的大老板也没感情,那还怎么保家卫国?就是,我们对敌人可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
是啊,都是一击致命,让他们死的时候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
实在是痛快。
他们又开始越扯越远,顿时把凝重的气氛给搅和了。
吕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凌毅听完,微笑着点头:好吧,既然你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错在哪里,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以后希望你们不要再感情用事,行动之前多多思考。
无论何时何地,心中都要有原则,这是铁的纪律,绝不可以破坏,任何理由都不行。
是。
八个人齐声回答,全都暗自松了口气。
凌毅收起笑容,淡淡地道:从现在起,你们会接受新的训练,我会来担任你们的教官。
除了凌子寒外,那七个年轻人全都喜形于色。
凌子寒心里是很快乐的,但他知道父亲不希望看到自己喜怒形于色,于是便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
这一次的见面时间很短,凌毅住院一个月,堆积的工作太多,需要赶回去处理。
会议结束后,他没有与凌子寒多说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吕鑫陪着凌毅走后,那七个猎手立刻把凌子寒包围了,好奇地问长问短。
凌子寒知道这事是瞒不住的,便老老实实地点头:是的,他是我爸。
哦。
七个人恍然大悟。
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心中所想。
怪不得老大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原来是家传的啊。
凌子寒叹了口气:这没什么必然联系吧?当然。
七个人不想他尴尬,便不再多说了。
从这之后,凌毅每个周末会过来给他们上两天课,主要教授的是面对紧急情况时,他们要做好的精神上和心理上的准备,如何及时判断,如何迅速处理,对轻重缓急的判定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最后应该怎么取舍,等等。
伴随着这些课程,凌毅会讲一些案例。
不像教官们讲授的那样,大部分是别国情报机构的例子,他们一听就知道,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凌子寒比他们更加清楚,这些案例只怕有一大半就是父亲的亲身经历。
他坐在那里,听着父亲用冷静的客观的平淡的声音讲述着这些事情的细节。
那些震撼人心的流血、牺牲,那些惊心动魄的渗透、暗杀、撤退、逃逸,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都是他父亲经历过的事情。
他看着父亲平静的脸,想着父亲回家后从来没有向他透露出一个字,对父亲的理解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懂父亲的心。
很快,其他七个猎手也都对凌毅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训练得更加刻苦,因为在他们心里,成为凌毅那样的人已经是他们奋斗的目标。
凌毅从来不跟他们谈什么梦想、未来,也不谈家国天下。
他总是言简意赅,就事论事,有时为了说明某个理念也旁征博引,但声音温和,神情平淡,半点也没有炫耀或者卖弄之意,更是从来不提自己。
这些年轻人本来心气极高,再克制也仍然傲气得很,现在却被他潜移默化,很快就变得内敛沉稳,再也不会高谈阔论,更不会信口开河。
时间过得很快,冬春过后,便是夏季。
过了紧张的半年训练,教官们建议给猎手们一个月的休假,以便调整状态,接受最后阶段的训练,随后他们将开始实习,也就是出任务。
吕鑫宣布了这个安排后,猎手们顿时笑容满面,等他一离开,他们马上跳起来欢呼。
这时的猎手都已经知道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最好不要接触,以免被人联想,从而出现纰漏。
他们也不去打听别人打算怎么度假,只说了声一个月后见,便背起行囊离开营地,各自散去。
凌子寒正在宿舍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吕鑫走了进来,递给他一张机票,微笑着说:马上去机场吧。
到了那边,有人接你。
凌子寒接过这张飞拉萨的机票,什么也没问。
他以为是交给自己的秘密任务,只说了声:是。
带上几件衣服就走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当凌子寒到达拉萨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他走到机场出口,抬头略看了一下,便愣在那里。
等在出口接机的人很多,可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微笑着的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风衣,表情平和地看着自己,眼里有着难得一见的温情。
凌子寒跟他一样,将内心的波涛汹涌隐藏得很深,平静地走上前去,轻声叫道:爸。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8与父亲从西藏到尼泊尔,悠闲地游玩了十天,凌子寒非常快乐。
所有的装备凌毅都备齐了,凌子寒只管跟着上路就行,再也不必动脑筋。
父子两人就像普通的背包旅行者一样,有车搭车,没车徒步,走到哪里天黑了,就在哪里歇着,半点赶路的压力都没有,事先也没有任何计划。
凌子寒从来没有过如此随遇而安的生活。
凌毅有时候与他一起在乡村酒店吃烛光晚餐,有时候晚上带着他一起登上山顶,遥望谷中的零星灯火。
两人仍然不怎么说话,心里却都觉得特别快乐。
早晨,凌毅偶尔出去散步,凌子寒就趴在窗口看着美丽的雪峰。
他们住的小酒店的门窗都有精致的苏笼木雕花装饰,非常漂亮。
头顶水罐的少女从漂亮的窗下款款走过,鲜红的沙龙间挽着长长的发辫,优美的身姿犹如仙女。
放眼望去,田野连着青山,更远处的雪峰则层层叠叠,十分美丽。
淡紫色的薄雾总会如轻烟一般缭绕在山谷间,奇妙的景色美不胜收。
凌子寒最喜欢的还是夜晚。
这十天里,凌毅总是与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他们根本不挑剔,什么房间都可以住,有时候是标间,两人各睡一张床,有时候是单间,父子便挤在一起。
凌子寒的内心充溢着狂喜,虽然表面上总是竭力学得像父亲那样冷静如恒,其实心里极其盼望夜晚就寝的时间快快到来。
凌毅自然能够感觉到儿子的心意。
孩子毕竟还小,再经过训练,到底还是有些蛛丝马迹掩藏不住。
他当然明白儿子的感情,这一次出来旅行也是他给予儿子最后的温情。
以后,儿子就要正式开始执行任务了,太有感情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他再爱儿子,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他完全能够预见到,今后儿子在行动中将会遇到形形色色的艰难险阻,极度的危险将会常常伴随着这个孩子,他这个父亲对此也无能为力,只能靠儿子自己去解决困难,摆脱危机。
每每想到这些,他心里就会隐隐地疼痛。
而这一次旅行便是他给儿子的礼物,希望儿子能够快乐地度过这个假期。
凌子寒喜欢听着父亲悠长安静的呼吸声入睡。
如果能够睡在父亲身边,他心里就更是暗自欢呼。
凌毅虽然从不会搂着他睡,但总会躺在靠门的那一边,其实就是在保护着他。
过去凌子寒不会注意这些,但现在,这些点点滴滴都让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十天后,他们回到西藏,凌毅轻描淡写地说:上次你从这里赶回北京,听说本来是打算去登K2的。
嗯。
凌子寒点了点头。
凌毅微笑,温和地问:现在还想上去吗?凌子寒看着父亲,笑着使劲点头。
和煦的阳光下,他们相对站着,内心的喜悦如高原的风一般迅速蔓延,无限伸展。
好,那我们就去吧。
凌毅简单地道。
用阿尔卑斯风格上去,怎么样?我同意。
凌子寒顿时雀跃不已。
所谓阿尔卑斯风格,是登山的一种方式,即登山队员携带尽可能少的设备,一鼓作气地上去,不事先建营地或储备点,不依赖他人,完全靠自身力量攀登山峰。
凌子寒不需要依靠别人,他相信自己的能力,更想与父亲单独在一起,做什么都行,他无所畏惧。
凌毅立刻带着儿子从拉萨飞到喀什,然后乘车到叶城。
稍做休息,他便和儿子取了吕鑫提前派人送来的登山装备,向乔戈里峰进发了。
乔戈里是当地的巴帝斯语,意为洁白的神峰,它的海拔高度为8611米,是世界第二高峰,有万山之父之称。
在喀喇昆仑巨大的山影里,即使有着数座八千米以上的高峰相邻,乔戈里峰仍是无以伦比的。
在八千米高处的壮丽与华美的光线折射出的绝不单单是白的雪,蓝的天,飘飞的云和炫目的光。
像K2这样野性的山峰,无时无刻不在向登山者散发着魔法般的信息,那其中有盖世的奇景,有死亡的味道,还有人性中永不泯灭的爱与奉献。
即使是在山脚下,也能嗅到顶峰的气息。
凌毅带着儿子登山的路线是K2的东南侧,即传统路线。
临来之前,凌毅和凌子寒都仔细查看了乔戈里峰一带地区的气象预报,确认这几天大部分都是晴天。
果然,来到海拔5100米的登山大本营时,天空晴朗,阳光灿烂。
大本营里已经有七个来自国外的登山队住在这里,有的队已经有队员上去了,有的则正在为登山做准备。
看到凌毅带着小小少年,仅两个人就想登上K2,他们都感到非常惊异。
凌毅和凌子寒虽然神情温和,但显然不大愿意跟他们多谈。
此时天色尚早,父子俩低声商议了一下,便离开大本营,向上攀去。
天公作美,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什么恶劣的天气情况,而凌毅的登山经验比大部分登山家还要丰富,凌子寒的体能也丝毫不亚于一个成年的登山运动员,因此他们很顺利地向上越过冰川,走过美丽而陡峭的雪坡,攀上险峻的绝壁,在一号营地略事休息,吃了饭后,又继续向二号营地进发。
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攀登,他们在夜里到达了海拔6700米的二号营地。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是繁星满天,美丽至极。
他们很快搭好新型的防风保暖智能帐篷,一起钻进去坐下,然后借助使用高能电池的炉子热了配好的美味肉汤来喝,同时吃下高热量的块状食物。
凌毅看着儿子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细腻的脸,眼神特别温柔。
凌子寒捧着饭盒喝汤,偶尔看一眼父亲,唇边隐有笑意。
海拔已经很高,氧气渐渐稀薄,他们都是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出,不怎么说话,只静静地坐着。
在远离地面、远离红尘万丈的地方,他们反而感觉彼此间非常接近,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小小的帐篷里却是暖融融的。
山风呼啸而过,他们的帐篷却岿然不动,上面嵌入的数百个传感器和探测器每时每刻都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旦出现危险征兆,它便会报警,唤醒帐篷里的人。
夜出奇的静,风声虽响,却不是狂风。
在K2上,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这一夜,他们各自钻进睡袋,都睡得很熟。
次日一早他们就起身了,吃了东西后,两人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装备,开始往上攀登。
他们已经走到了很高的地方,站在雪坡上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周围那些海拔超过8000米的山峰。
在他们身前,雄伟壮丽的乔戈里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深蓝色的天空似乎近在咫尺。
远远的,可以看见奥斯腾冰川沿着山脚蜿蜒而行,直至大风坳那绵延十余公里的褐色山峦。
山的景色非常非常美,大得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巨人,山脊犹如刀刃般锋利,在他们面前闪烁着冰蓝色的冷光。
凌毅当先开路,其技巧和能力足以媲美任何一个杰出的攀冰者。
他熟练地把冰镐插入几乎垂直的冰壁,接着一脚踢上冰面,使靴子前面的冰爪扎入冰中,右臂顺势使力,引体向上,身子向上抬起后,另一脚又向冰面踢去,再抽出冰镐,砸进头上的冰层。
他从容不迫地向上攀着,身上的保护绳向下垂,连在儿子身上。
凌子寒尾随其后,紧贴冰面,沿着凌毅向上的路线往上攀登,其技巧几乎与父亲一模一样。
天气非常好,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们挂在巨大的冰壁上,艰难而坚定地向上攀登。
他们全神贯注地持续向上,不但每一步都要踩稳,还要躲避不知什么时候会崩塌下来的飞石碎冰,要小心冰裂带,还要注意雪崩的征兆。
这一天,他们趁着天气好一鼓作气,在夜幕降临后到达了位于海拔7450米的三号营地。
在倒悬的数层楼高的巨大冰柱下,他们从凹凸不平的冰面砍出了一块窄小的空地,搭上帐篷。
这一夜与前一夜没有区别,他们努力地呼吸,安静地吃饭,很快就睡觉,以恢复体力。
对于上山的路径,凌子寒没有意见,因为他从来没有登过这座山,而他父亲上来过,他完全相信父亲的判断和决定。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起身进行横切攀登,一点一点地往四号营地攀去。
这部分路段最具技术挑战性,同时也是令登山者最感激动和满足的。
在他们面前,那些陡峻的山脊气势磅礴,一连串冰檐迎面扑来,每一面冰檐都垂直屹立,其顶部犹如刀锋般锐利。
他们沿着最佳路线从刃脊的这边翻到那边,从地理位置上说,他们是从巴基斯坦翻到中国,那种感觉非常奇特。
阳光从山脊上方慢慢转移下来,感觉很温暖。
大约攀了六个小时后,他们忽然发现四周有着大群蝴蝶,在太阳下扑闪着美丽的翅膀,翩翩起舞。
凌毅站直了身子,看着周围飞舞的彩蝶,神情十分平静。
凌子寒仰头看着那些蝴蝶,脸上有着意外和喜悦。
这一切真是太美了,简直不似人间。
终于,他们翻过刀锋般的山脊,在黄昏时到达了海拔7900米的四号营地,即攻顶的突击营地。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9 END凌毅备了加速渗透氧气罩,这可以使他们快速获得足够的氧气,虽然过高的海拔仍然让他们不时感到剧烈头痛,但并没有丧失向上的体力和信心。
凌毅坐在帐篷里喝了一口热汤,看着眼前的儿子。
凌子寒的脸与父亲一样,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已经晒黑了。
他们戴了护目镜,因此下半截脸比上半截还要黑。
凌毅忍不住对儿子微微一笑,轻声说:变黑了。
凌子寒很开心,想了片刻,愉快地说:我喜欢登山。
凌毅自然听明白了,儿子想表达的是喜欢跟自己在一起,只怕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他自己何尝不是?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他一边喝汤一边笑着对儿子点了点头,随即打开卫星接收器,查看这一带的天气。
这里已经是死亡区了,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凌毅看着仪器上正在向这边运动的云团,对儿子说:我们要直接攻顶,不然就上不去了,风雪很快就会到来。
凌子寒立刻点头:好。
凌毅看了看表:我们休息四个小时,然后出发。
凌子寒毫无异议。
这一夜星光灿烂,群星仿佛近在咫尺,俯瞰着他们。
他们缓缓地走过雪丘,前面是高高的峭壁,即被登山者称为瓶颈或房顶烟囱的著名险恶的路段。
凌毅说:我来开路。
凌子寒仰面看着父亲的身影缓慢向上,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攀上去,然后放下登山绳。
他抓住绳子,慢慢爬了上去。
凌毅看着儿子的动作,放下心来,便抬头打量上面的岩石带。
这时,天已经亮了。
在清亮的天光下,陡峭的岩石带显得十分脆弱,极易裂开,从而造成雪崩。
这是要向左横切避开的地段。
他正思索着登上去的路线和技巧,身边忽然传来儿子的声音:爸爸,我来吧。
凌毅转头看着他,心里很犹豫。
凌子寒仰头瞧着他,脸上满是坚毅:爸,我行的,我来开路。
凌毅终于点头,随即叮嘱了攀登这片岩石带的技巧,然后用绳子把他和自己连在一起。
凌子寒在前,凌毅在后,两人极缓慢地向上攀去。
四个小时后,他们绕过巨大的冰塔,登上了峰顶雪原。
再翻过最后一个凸起的台阶,便是顶峰。
父子俩抬头看着巨石,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这时已临近黄昏,如果不及时登上去,往下撤的时候天就黑了,非常危险。
凌毅调整了一下呼吸,肯定地说:我来开路。
凌子寒却道:不,我来。
凌毅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凌子寒的脸上满是坚定:爸,让我来吧,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你开路了。
凌毅心里一暖,伸手按了按儿子的肩,重重点头:好,儿子,上吧,爸爸跟着你。
凌子寒的心中全是喜悦和满足,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寒冷的空气,便向上攀去。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他们已经在海拔8500米以上了,而且从凌晨到现在已经连续攀登了十五个小时,即使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登山运动员也会受不了,何况凌子寒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然而,这个小小的矫健身影却充满了高昂的斗志,似乎身上每个细胞都有着充沛的精力。
他咬着牙,心里十分冷静,从容不迫地呼吸着,刻意忽略剧痛的头和疲惫的四肢,冷静而顽强地在前面开路。
凌毅跟在他身后,循着儿子开出的路线向上攀援。
看着儿子如猿猴般灵巧的身影,他的心里感到无比骄傲。
他这一生是多么幸运,曾经有一个非常美丽热情又才华横溢的妻子,现在又拥有一个这么优秀同时又是这么纯良的儿子。
终于,他们登上了峰顶。
这里很窄,父子两人紧挨在一起,挺直了腰,心里奔涌着胜利的喜悦。
天气仍然很好,太阳正缓缓地从峰顶往地平线滑落。
余晖照射着他们,使他们感觉上很温暖,很舒服。
头顶的天空是亮亮的深蓝,颜色深邃得仿若宇宙,让人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
南面有重重叠叠的山峰与蜿蜒起伏的冰川相间,那是喀喇昆仑山脉。
凌毅指着一座非常漂亮的雪峰说:儿子,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山峰,南迦巴瓦峰。
凌子寒遥望了一会儿,向往地问:那座山有多高?7782米,高度在全世界的山峰中排第十五位。
凌毅微笑。
怎么?你想去登?嗯。
凌子寒也笑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啊,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就去。
凌毅轻松地笑道。
凌子寒很开心,依在父亲身边,脸上的笑意更浓。
凌毅紧紧搂着儿子的肩,凌子寒也紧紧地勾着父亲的腰,两人的笑脸被橙红色的夕阳照着,都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他们的护目镜和结着冰壳的手套、风雪衣都在闪闪发光。
凌毅掏出掌上电脑,操纵着头上的卫星,为自己和儿子拍下了胜利的这一刻。
卫星把清晰的图片传到他的电脑里,他便拿给凌子寒看。
在凌子寒的心目中,父亲是从来不屑于在旅行中拍照的人,没想到现在会做这么俗气的事,不由得失笑。
看着自己和父亲并肩站在乔戈里峰顶上,脸上是胜利的笑容,他也觉得留下照片是件非常值得做的事情。
他一生都不会对别人说,他曾经在十三岁的时候登上了这座万山之父,但这一刻已经铭记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忘却。
凌毅看着儿子,这个在他眼里酷似爱妻的孩子现在却渐渐变得更像自己了。
经过这次的攀登,凌子寒已经褪尽了普通少年的气质,变得成熟而自信,那种锐利的斗志就像一柄出鞘的名剑,闪着美丽的寒光,有种奇异的魅力。
凌毅深深地吸了口气,搂着儿子的肩,看向远远的俯首的群山。
总有一天,儿子将会走到比他更高的地方,而他,将一生守望着儿子,就如群峰守望着乔戈里,就如儿子正在守望父亲。
——本番外完——[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1我觉得一只狼能够不咬送到嘴边的脖子实在是太难得了,更难得的是另一只狼竟敢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相信它不会不遵守约束而任意逞凶。
利用野狼作为个人组织纪律的象征,不仅可以学到处世方法,更可以在学习的过程当中,享受宛如处身荒野,与狼共舞的奇妙体会。
——LPG董事局主席 乔治?罗斯序凌子寒从新疆回来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他被担架抬上飞机,然后回到北京,被救护车直接送进六四三医院。
他的伤很重,旧病又被引发,在新疆陆军总医院时一直昏迷,几天后才醒过来。
勉强支撑着见过雷鸿飞和林靖,他就被童阅带回了北京。
最近几年来,他是六四三医院的常客。
住在熟悉的病房里,窗外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响起,他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浑沌,心里也空空如也。
卫天宇要为这次大规模的联合反恐行动提供技术支持,忙得无暇分身。
他领导着一个红客小组,全是电脑精英,没日没夜地呆在指挥部的信息作战部里,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到医院来看望爱人了。
凌毅是这次联合反恐行动的总指挥,也没时间过来。
常常来看他的除了童阅外,就是小小的童旭了。
这孩子常常被放到童车里,带到病房来。
童阅将他推到病床边,柔声叫他陪着哥哥,然后就出去忙工作去了。
童旭便自己玩着,咿咿呀呀地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一副自得其乐的味道,非常可爱。
凌子寒从昏睡中醒来,听到一向安静的病房里竟然有奇怪的异响,便转过头去,看向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弟,不由得出起神来。
这孩子那么小,穿着可爱的童装,坐在童车里,抓着塑料玩具使劲在童车边砸着,砸了一会儿,又停下来仔细打量,然后接着再砸。
那张水嫩的小脸十分认真,小小的胖手指有趣之极。
童旭砸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有人在瞧自己,便抬头看了过去。
他来过这个房间好几次了,床上的人总是在睡觉,他只能看到侧脸,而且很快就对这个闭着眼睛不言不动的人失去了兴趣。
此时此刻,也是童旭第一次看见哥哥的全貌。
兄弟俩一直默默地对视着,房间里只有电子输液器轻微的嗡嗡声。
凌子寒很虚弱,半分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撑起身来,就只能这么看着弟弟。
良久,他忽然发现那个漂亮的小人儿身后还有个非常美丽的背景,更衬出这孩子天使一般的气息,不由得发起呆来。
明净的玻璃窗外,小小的雪花正在慢慢地飘飞……———————第一章———————————————夜深沉。
非常安静。
凌子寒乘夜班飞机从北京飞到乌鲁木齐,然后打车回到野狼大队的营地。
与父亲的对话令他悒郁不已。
这次他是奉命回北京的,凌毅要他将调查到的情况做一个汇报。
他写了一个详细的报告,认为有种种迹象表明,林靖并没有下令屠杀过平民,不过,他自己也实事求是地承认,现在证据不足,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凌毅和雷震研究了他带回来的图像、录音和文字资料后,也一致认为他搜集的证据并不充分,而且有些证据还透出蹊跷,反而让人怀疑。
凌毅对凌子寒说:你也不用急于求成,尽量把工作做扎实了,必须拿到切实可靠的证据,才能下结论。
我们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你用来调查。
是,我明白。
凌子寒犹豫了一下,缓缓地道。
如果……这事是真的,能不能……保全林靖?他确实是一员了不起的勇将,而且,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他……凌子寒,你有点感情用事了,这是绝不允许的。
凌毅脸一沉,态度变得十分严厉。
如果林靖真的下过杀戮平民的命令,那就一定要受到军法的严惩。
他手中的枪是国家给的,他可以下令开枪的权力也是国家给的,国家给他这样的权力,是要他承担起保护人民的责任。
如果他反而将枪口对准平民,那就是在破坏和平,滥用国家赋予他的权力。
子寒,你是我惟一的儿子,但是,如果是你做出这种事的话,不用提什么法律、军纪,我首先就会杀了你。
凌子寒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几天,他的假期已满,便离开北京,连夜回来。
整个营地都很安静,只有林靖的房间还亮着灯。
凌子寒犹豫了一下,将行李放回自己房间,然后走上楼去。
林靖的房门竟然没关,从门缝里透出橙色的灯光。
凌子寒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寻常,略一沉吟,便悄悄推开了房门。
这是他第一次进别人的宿舍,尤其是林靖的房间,他平时根本连进入的念头都不曾转过一下。
柔和的灯光里,他看到林靖的宿舍也跟他的一样,简洁整齐,私人物品极少,而且井井有条。
凌子寒关掉灯,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林靖合衣倒在那儿沉睡着,连被子都没有盖。
屋里酒气弥漫,似乎有淡淡的白雾正在月光中缓缓地飘动。
他皱着眉,俊逸的脸在夜色里浮现着一丝悲伤。
凌子寒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的心底深处隐藏着很深很深的创痛,那是让一向冷淡的人也觉得不忍的另一种残酷。
他悄悄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慢慢替林靖脱去军装、衬衫、长裤。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对这位著名的勇将充满了一种难言的关怀。
林靖醉意深浓,朦胧之中,感到有人温柔地在替自己脱衣服,迷迷糊糊之中顺手将他抱住,一用力便压在身下。
凌子寒愣在那里。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凝视着林靖,却见他仍然闭着眼,鼻中喷出浓重的酒气。
林靖搂住身下人的腰,感觉到他的身体纤细修长,醉意中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顺势而为,吻上了他微凉的唇。
凌子寒很冷静,伸手发力,想将他推开。
林靖重重地压住他,热烈地吻着他,喃喃地说:小峰,你终于来我梦中了……我一直都在想你……每时每刻……永远也忘不了……今天是你……离开我的……日子……我去看了你……也看了……咱爸咱妈……还有……咱们的儿子……小峰……小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我甚至……都没能……没能为你……为你们……报仇……你会原谅我吗……小峰……会吗……你今天来看我了……是你不怪我了吗……是吗……说到后来,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
凌子寒的心里很矛盾。
他只要真正出手,一招就可以将林靖掀开,甚至取他性命,可看着他那深情而无助的模样,听着他一声声地呼唤着逝去的伴侣的名字,感受着他心里蕴含的深深痛苦,实在是下不了手。
林靖一直没有清醒,他迫不及待地解开身下人的衣服,拥住那冰凉而瘦削的身体,用灼热的怀抱紧紧包裹住他,滚烫的吻密密地覆盖着那细腻温润的每一寸肌肤。
到此地步,已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凌子寒暗暗地叹息着,尽量放松身体。
借着清幽的月光,他看着林靖那充满迷醉的脸,看着他难得地浮现出快乐的笑意,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
林靖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本来撑着床的手忽然松开,紧紧贴住下面人的身体,伸手搂住了他。
他在异乎寻常的热情中仍然十分温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进入被他误认的身体。
他以为手中抱着的是自己在梦中思念过无数次的人,那修长柔软的身体使禁欲数年的他感到极致的快乐与温暖。
他情不自禁地吻着身下人柔软而沁凉的唇,只觉得热血奔流,全身都要爆炸开来。
凌子寒渐渐能够感觉到细微的快感,不由得有些诧异。
在林靖长久的灼热的坚持里,他始终沉默地顺从,尽力避免他的热情伤害到自己的身体。
可是,在林靖激烈的进攻中,他本来已经废了的神经系统又开始感到有一丝丝的温暖在奔涌,这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银色的月光如水一般流进来,将整个房间渲染得如梦如幻。
恍惚之中,凌子寒仿佛已经身在梦境,这次袭击他的却不是那些恐怖的魅影,而是一个美得完全不真实的人。
林靖本来就长得十分俊美,此时在月色中流露出沉醉的爱意,竟让凌子寒感到了几分迷惑。
林靖一边充满激情地冲撞着,一边俯身温柔爱怜地吻着他,这一切都让凌子寒疑幻疑真。
他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晕眩,已没有力气思考。
不知不觉间,他抬起手来,搂住了林靖那美好的充满力量的身体。
林靖感觉到他的拥抱,不由得更加狂热,一声声在他耳边低低地叫着:小峰……小峰……我爱你……我爱你……凌子寒一直不说话,只是偶尔会溢出一声粗重的喘息。
终于,林靖在一阵猛烈的冲撞后达到高潮。
他紧紧箍着身下的人,在舒畅与醉意中猝然沉入真正的梦乡。
凌子寒在滚过四肢百骸的暖流中感到了久违的睡意,残留的一丝理智好不容易才把他从迷蒙中唤醒。
他听着林靖伏在自己身上发出均匀悠长的呼吸,知道他已睡熟,便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侧过身,将他放到床上。
躺着休息了一会儿,他慢慢坐起身,拉过被子给林靖盖好,这才下了床,将衣服穿上,悄然离去。
黎明时分,林靖本能地按时醒了过来,准备起床出早操。
他一开始还没注意到自己的状况,等到坐起身来才猛然发现不对,顿时愣在那里。
他努力地回想着,昨夜自己喝得大醉,只记得依稀仿佛那个一直深深嵌在自己心里的人踏着月光而来,与他尽情缠绵。
他仍然能够回忆起那种透入骨髓的愉悦,以及让他颤栗的高潮。
他一直以为是梦,但是,现在他知道不是。
那个人是谁?他知道自己的部下确实有一些人在爱慕着自己,但也只是远远地遥望,默默地关怀,没人敢在深夜里潜入自己房间,更不会在自己醉倒的情况下与自己发生这样的事,这简直是陷他于不义。
而且,他的部下都知道,有生以来,他只爱过一个人,永远也不会再爱别人。
他一骨碌跳起来,匆匆进浴室洗了澡,随即换掉揉皱的床单,把被子叠好,便出了门。
他并不知道凌子寒已经回来,以为他还在北京,出操时便落到后面,一直拿眼睛打量着那些年轻的尉官。
骆千秋和三个中队长都不可能做这种事,普通的士官也不敢,只怕就是这些尉官胆大包天,说不定有人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事来。
整整一天,他都在暗暗地查这件事,挑了几个身材偏瘦的分队长出来,说是跟他们单独练练格斗,那几个人自然是喜出望外。
不过,他的手一接触到他们的身体,便知道他们不是夜里的那个人。
下午,他索性将范围扩大,又找了一些身材瘦削的士官来单练,结果没有一个人符合他的记忆。
他站在那里,头脑中一片茫然,半点头绪也没有。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2在这段时间里,凌子寒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每次做爱后,他都会觉得特别温暖,身体里一直绷得紧紧的异常敏感的神经系统会放松下来,这才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新疆已经开始供暖,因此他的房间里温度适宜,并不冷。
他裹着被子,一直睡到午后,才慢悠悠地醒过来。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一睁眼就起床,而是翻了个身,看着窗外那远远的博格达峰发呆。
他的假期还没完,所以今天可以不去上班。
看着窗外,他的心里有点乱。
昨夜发生的事是他没有想到的。
当然,再面对林靖,他仍然可以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半点破绽也不会有,只是,他想起了卫天宇,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次回北京,卫天宇虽然很欢喜,可他总能感到,卫天宇的心里藏着什么事,而且还不是小事。
他没有问,卫天宇也不说。
这是第一次卫天宇有事瞒着他,这让他有些困惑,并且感到了几分迷乱。
过去,在与雷鸿飞的交往中,他也曾经有事瞒过凌子寒,那也是他惟一的一次隐瞒,结果却是两人永远地结束了那段感情。
这一次,卫天宇到底有什么事瞒着他呢?雷鸿飞那次,他用追踪程序查到了真相,而这次,他却不打算这么做。
他相信卫天宇不是那种人,如果他想分手,凌子寒一定会同意,绝不会拖着他不放。
他愿意等卫天宇自己告诉他。
虽说如此,到底还是有点心乱。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毫无犹疑地相信过雷鸿飞,而自从他接受了卫天宇的感情之后,便也下定决心,绝对相信卫天宇,只要他不明确说出来,他就绝不去追究,更不会抢先说分手。
可是,归根到底,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感情终是拿不准的,因此也就不敢去深究。
他怕伤了卫天宇,也怕伤了自己。
心乱如麻地躺在床上,他回想着昨夜的感觉。
他和林靖虽然做了爱,却非关爱情,倒像是两只受了重伤的野兽在黑暗的地底互相舔啮疗伤。
在感情上,他并没有对不起卫天宇,至于身体,那只是意外,其实并不重要……想着,他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了卫天宇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卫天宇就接了,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
他依然英俊,却更加成熟稳重,这时满脸惊喜,开心地问:子寒,你还好吗?凌子寒已经有两年时间不曾主动给他打电话了,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喜悦。
他微微一笑,温和地说:我很好,刚刚睡醒,给你打个电话。
这次回北京,我没呆几天就匆匆走了,真是对不起。
没事,你要工作嘛。
卫天宇高兴得眉飞色舞。
子寒,你能给我打电话,我真是太开心了,不过,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听见没有?凌子寒看着他的脸,看着那双微微泛蓝的眼睛,看着他欣喜若狂的神情,立刻决定什么也不说。
这件事,就像是一场梦,既然过去了,就让它了无痕迹地消失吧。
至于卫天宇心里藏着的事,他愿意等他自己说出来。
什么都好,他既不会强求,更不会责难。
卫天宇陪着他这么些年,实在是忧多乐少,他能给这个温柔豁达的天才的东西实在不多,细想起来,也只有宽容、信任和无条件的接纳吧。
想着,他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我这次是普通的工作,不很要紧,可以打电话。
你也可以跟我联络,不过最好是晚上再打,我白天要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室外,不会带电话。
卫天宇更加欢喜,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他看到凌子寒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心里的高兴真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的喜悦是实实在在发自内心的,可凌子寒太了解他了,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心底深处的那一丝紧张。
他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张温柔而英俊的脸,默默地问着:天宇,你到底在紧张什么?你究竟为了什么这么担忧?你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卫天宇看着他静默的眼光,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此时此刻,凌子寒的孩子已经在人造子宫里孕育。
这件事情令他再也无法坦然面对凌子寒那双坦荡磊落的眼睛。
凌子寒不想让他为难,轻轻笑了笑,温和地说:天宇,你去忙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你也一样。
卫天宇赶紧点头。
子寒,你多保重身体,我等你回来。
凌子寒笑着挂断电话,心里变得平静起来,脑海里却又浮现出林靖的形象。
那张完美无暇的脸上总是冷冷的气势,偶尔的微笑又让人眩惑,那修长挺拔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尤其是在与敌人的搏杀中,有着摧枯拉朽的强悍,一举一动都令人心折,而昨天夜里,这个闻名遐迩的悍将在沉醉中流露出的那种深刻的痛苦却更加震撼了他的心。
凌子寒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呼出,脑子里便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在执行任务,是不能有这些情感的波动的。
他确实很欣赏林靖的骁勇善战,更欣赏他的光明磊落,嫉恶如仇,从直觉上,他相信林靖不会做出下令屠戮平民的事情,但感情代替不了理智,他仍然要找出确凿的证据,才能得到最后结论。
放下杂乱的思绪后,他感觉到全身有些发冷,头有点晕,于是慢慢起身,从旁边的桌子抽屉里拿出药来,吃了下去,这才踱进厨房,查看智能冰箱里有些什么。
除了几个土豆外,还有一颗白菜和一些生菜,一瓶香菇罐头,他看了看,便决定自己做饭。
今天他一直懒懒的,不想出门,既然没有战斗发生,他也就放纵自己一下,再休息一天。
左右无事,他淘好米放进电饭煲,再细细地切了土豆丝,然后准备炒菜。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他连忙关上火,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穿着作训服的林靖。
他已经试完大队中的所有可疑对象,确定了全部都不是昨夜的那个人。
心细如发的骆千秋看出了几分异样,关切地问他:林大,你是在找什么人吗?林靖看了他一眼,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骆千秋压低了声音:是内奸?不。
我在考虑一个计划,需要找到合适的人。
林靖生平第一次对这个老战友撒了谎。
现在考虑得还不成熟,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哦,好。
骆千秋微笑着点头。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人?我也可以帮你琢磨琢磨。
林靖冷静地说:很瘦,个子比较高,动作很轻巧,感觉很安静……他尽量将自己模糊印象中记得的那个人的特征详细地描述出来。
骆千秋听了,沉吟一会儿,缓缓地道:林大,你说的这个人,倒很像凌副。
林靖一惊,顿时想起了凌子寒的身影,不由得心中狂跳。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昨夜那个人会是凌子寒。
如果真的是他,自己当时喝醉了,一旦使起蛮力来,以他那虚弱的身体,肯定挣脱不了。
那这事的性质就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了。
不是别人引诱他,只怕是他脱不了强迫人家的嫌疑。
这么想着,他的背上忽然沁出了一层冷汗。
骆千秋看着他凝重的脸色,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了?林大,有什么不对?林靖看了看他,立刻冷静下来:凌副回来了吗?骆千秋点头:昨天夜里回来的,大概在宿舍里休息吧,今天一直没看到他。
不过,他的假期还有两天,多休息一下也无可厚非。
林靖一听凌子寒是昨夜回来的,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他平静地说:既然回来了,我去看看他。
骆千秋略感诧异,但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林靖立刻迈开大步往军官公寓走去。
凌子寒一看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实在是有些不妥,赶紧把他让进门,然后去抓睡袍套上。
昨夜林靖虽然热情,实际上却很温柔,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所以他十分坦然。
林靖静静地站在地当中,看着他穿上睡袍,系好腰带,凌厉的眼神就像锥子一样,直盯着他的眼睛。
凌子寒恍若未觉,对他微笑道:林大,请坐吧,你吃饭了没有?林靖看他神色自若,似乎昨夜并没有与自己有过什么瓜葛,不由得暗自疑惑,难道那个人也不是他?想着,他平静地说:还没吃。
听说你回来了,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挺好的。
凌子寒笑得很温和。
我正想做饭,要不,你也留这儿吃吧。
林靖大奇:你会做饭?凌子寒笑着点头。
林靖便道:好吧,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
他想再多观察一下。
凌子寒走进厨房,动作利落地做了香菇白菜、清炒土豆丝和白灼生菜,很快便端上了桌,一时间香飘满室,非常诱人。
在他炒菜的时候,林靖一直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特别留意他腰背的线条,努力回忆昨天抱在手里的那种感觉,互相印证。
不过,看了很久,他也仍然拿不准,说实话,除非亲手感觉,才可能确定,但他实在想不出借口去碰触眼前的这个人。
凌子寒早已明白他来的用意,言谈举止却没有丝毫异样。
他盛了两碗饭出来,笑着招呼林靖:林大,来吧。
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要来,这些都是素菜,你就凑合着吃点吧。
林靖便坐到桌前,端起了碗,淡淡地道:我吃什么都没关系,你别太客气了。
本来他是做好了准备,一个太子爷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不过,等他吃到第一口菜时,却是大吃一惊:你这手艺,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我们炊事班的水平算是够高的了,可跟你比,那就差远了。
做纨绔子弟嘛,总要会两手。
凌子寒开玩笑地说。
吃喝玩乐方面,我还懂一两招。
林靖一直心乱如麻,这时也被他说得展颜一笑:凌副,你要是纨绔子弟,也就吃不了我们这种苦头了。
凌子寒笑着摇头:你太夸奖我了。
他吃得不多,却一个劲地劝林靖多吃一点,最好能吃完,免得他下顿吃剩的。
林靖也就没有客气,又添了一碗饭,然后把菜全部吃光了。
凌子寒很高兴,立刻把碗筷收进厨房去洗。
林靖不擅长做这些,就仍然站在他身后打量着。
看凌子寒的表现,林靖也不相信以他的身份会毫不反抗地让自己上,就算当时不能抵抗,事后也可以闹起来,那他只怕就得脱军装退役了。
可是,要说不是吧,他的身形却又实在像了个十足十。
他想着,不由得握紧了拳,极力控制着自己,免得忍不住会伸出手去。
凌子寒把厨房收拾好,回过头来看着他:林大,你还是屋里坐吧。
林靖知道今天不可能查出结果,便客气地说:不了,我先走了。
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还有,谢谢你请我吃饭,很好吃。
也不过是白菜土豆,算不得好。
凌子寒微笑。
林靖边往门外走边说:你这话可不对,我听行家说,把鸡鸭鱼肉做得好吃不算本事,那本来就是好东西,要把豆腐白菜之类的平常东西做得好吃,那才是真功夫。
凌子寒也就不再谦虚,笑着送他出了门。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3野狼大队全体出动,长途奔袭,想抓住穆罕默德·依明。
可那个村子里只有一些普通的恐怖分子,待到证实了凌子寒的身份后,便纷纷发动自杀袭击,最后全部身亡。
野狼大队只得返回到营地,西伯利亚的寒流接着便迅猛袭来。
大雪纷纷扬扬地直下了两天,积雪盈尺,天地间一片银白。
远处,博格达峰银装素裹,傲然地挺立在天空下。
营地周围的胡杨林满是金色的树叶,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显得十分美丽。
凌子寒却无暇领略这种美景。
他病倒了。
整整一天,他都躺在宿舍里,没出门,也没吃饭。
林靖一直忙碌不堪,没注意,直到傍晚时分才得知,于是赶紧到他的宿舍去探望。
白天陆续有人来看望凌子寒,因此他没有锁门。
林靖进来时,只见他的脸色惨白,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偶尔轻轻咳一声,整个人显得很安静。
不知怎么的,一进凌子寒的屋子,林靖便觉得这地方特别凉,根本没有人气,只有一股一股异乎寻常的寒气在室内盘旋。
看见凌子寒的情形,他犹豫一下,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处冰冷,很不正常,而且看样子,他似乎冻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在林靖做这一切的时候,凌子寒一直闭着眼。
那种诡异的剧烈疼痛正在袭击他,让他必须全力抵抗,根本无暇他顾。
林靖赶紧走到阳台上,探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雪地上溜达的人,叫道:白狼,去,弄个火炉,拿到凌副房间来。
周启明一听便张大了嘴:什么?火炉?林靖一瞪眼:怎么?听不懂中国话?周启明立刻立正:是。
随即拔腿就跑,直奔炊事班。
林靖这才回来,坐到凌子寒的床边,关切地问:怎么搞的?你按时吃药了没有?吃了……凌子寒努力克制,睁开眼睛,对他微微一笑。
林靖皱紧双眉:我看得送你去医院。
没用的……凌子寒叹了口气。
我这病……医生治不了……林靖听他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显然在强忍着难受,便立刻起身去找毯子。
他们军官公寓的配置基本一致,他很快就从衣柜下面翻出一床羊毛毯,拿过来盖到凌子寒的被子上,将他捂得严严实实。
谢谢。
凌子寒轻声说着,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他感到的寒冷来自骨髓,多盖几床被子根本不顶用。
周启明拎着火炉,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嚷:这不是有暖气吗?怎么还要火炉……说话间,他便看到了床上的凌子寒,不由吓了一跳。
凌副,你怎么病得这么重?林大,要不要把凌副送到医院去?可别又像上次那样……不用。
凌子寒连忙说。
我这是……老毛病了,只是受了风寒,身体有点弱……我已经吃了药了……躺上一天……就好了……没关系的……他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平静。
林靖还是打电话叫来了军医。
那位医生跟当初阿勒泰医院的医生们一样,对凌子寒的病情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看了看凌子寒床边桌上的一堆药,半晌没说话。
闻讯赶来的骆千秋和柳涌、卢少华都关心地嘘寒问暖。
凌子寒吃力地笑着,对他们说:我没什么,谢谢你们。
军医出了门,骆千秋他们也跟着出去,悄声问他凌子寒的病情。
我也不知道。
那位年轻的医生狐疑地说。
凌副的病十分奇怪,我一点也不明白。
骆千秋他们听了,也都感到很疑惑。
林靖坐在房里,看他病成这样,心里有些不忍。
他将火炉移到床边,轻声说:你的身体这么差,不如回北京算了。
不用。
反正走到哪里都一样,我是无所谓的。
而且这里空气还好,没有北京那么多污染,对我的身体说不定还有好处。
凌子寒微笑,似乎被火一烤,恢复了点力气。
再说,人家依明千里迢迢地为我而来,我怎么能辜负了他?林靖听着,不由得笑了,看着他的脸色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好了些,便关切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说道:那你就休息吧,等你的身体恢复了,咱们再商量工作。
凌子寒笑道:好。
由于凌子寒生病,野狼大队有几次行动都没有带上他。
但是,这几次行动遇到的情况却都显得很古怪,似乎是黎明之子的成员故意暴露行藏,引诱野狼大队出击,随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令他们无功而返。
这段时间,依明却非常狡猾,一直不肯露面,似乎在等什么时机。
林靖此时十分谨慎小心,每次出动时,都会留下至少一个中队,以防敌人偷袭营地,同时严密保护凌子寒。
凌子寒的态度却很从容,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温不火,无欲无求。
他的病情大大地缓解,精神好了很多,状态也在逐渐恢复。
只是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除了日常的工作外,他平时都不太出门。
当那四只狼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他的房门时,他正靠着床头闭目养神,桌上的阅读器在轻声地读书。
有人推开门,他便睁开了眼睛,见那四个人站在门口,神情举止都显得十分规矩,不由得被这罕见的情形逗得笑了起来,连忙坐起身,顺手关掉阅读器,热情地招呼他们坐。
扰攘半晌,骆千秋坐到椅子上,周启明和卢少华靠在桌边,柳涌便坐在凌子寒的床沿。
大家安静了片刻,似乎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凌子寒安静地看着他们,很耐心地等待着。
骆千秋先说话了:凌副,我们来,是来请求你一件事。
凌子寒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
这四个人打过多年配合,这时就像是一个人一样,一句接一句地说开了。
我们一直没有抓住依明。
卢少华说。
这几次,他像是故意在引我们出去。
柳涌说道。
但似乎知道你没有跟着,所以就立即消失了,不与我们正面接战。
这是周启明。
我们怕他等不到你,就会离开新疆,潜回阿富汗。
卢少华握紧了拳,轻轻砸着桌子。
要再等到他露头就很难了。
骆千秋诚恳地看着凌子寒:凌副,我们知道……这是一个不情之请……柳涌那张帅气的脸上有一丝歉意:凌副,我们希望你能够答应。
凌副,我们想为林大报仇,请你成全我们。
卢少华很干脆。
凌副,我们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周启明看着凌子寒,恳切地说:凌副,我们……我们……我们是想……请你答应……他们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正题上。
这几个都是血性之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忍,鼓了半天勇气,却仍然说不出口。
凌子寒却已经明白他们想要说什么了,温和地问:是要我做饵,引依明现身?四个人见他自己说了出来,顿时如释重负,立刻点头。
凌子寒毫不犹豫地说:我答应。
那四个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他。
凌子寒忍不住笑起来,再说了一遍:我答应。
四只狼又怔了半晌,卢少华第一个欢喜地跳起来:太好了,凌副,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
凌子寒笑道。
这是为民除害,我当然责无旁贷。
其他三个人也都笑逐颜开,一个劲地向他道谢。
凌子寒一直客气地说: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
四个人欢喜地一拥而出,去告诉林靖。
凌子寒看着他们欢欣鼓舞地离开,心里很希望自己能把依明引出来,从而帮助林靖除掉那折磨了他这么久的心魔。
他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在犯错误了,很可能他来不及完成肩负的任务就会死于依明的枪弹之下,但情势至此,也由不得他不这样干。
过了一会儿,林靖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门外,骆千秋拉住了想跟进去的卢少华,周启明则将柳涌拽走了。
林靖坐到凌子寒床前,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冷冷的桀骜不驯,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有感激,有歉意,有刻骨铭心的伤痛,还有遥远的回忆……凌子寒看着他,眼光很平和。
过了好一会儿,林靖才恢复平静,轻声说:凌副,谢谢你。
凌子寒微微摇头:林大,别客气。
我也是野狼大队的一员,总要对得起这个荣誉。
林靖闻言十分感动,但仍然迟疑着,半晌才说:这件事……太危险了。
我知道。
凌子寒爽快地道。
我都知道,没关系的。
林靖还是犹豫不决:可是,你父亲……还有雷部长那里……我……怎么交代呢?凌子寒笑道:为国捐躯,需要什么交代?林靖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我可以事先写下遗嘱。
凌子寒仍然微笑。
林大,你就不要再犹豫了。
林靖深受震荡,半晌无语。
这个出身显赫的公子哥儿居然会如此无畏,视死如归,那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况且,即使是做饵,也不见得就会死。
凌子寒轻声说着,眼里忽然浮现出一丝苍凉的笑意。
当然。
林靖点了点头。
我们会悄悄地跟在你们周围,一旦遇上情况,就会立即赶来增援。
凌子寒却摇头:这个战术可不太聪明。
敌人不是傻瓜,依明更加老奸巨滑,绝不会轻易上当的。
既然是下决心放长线钓大鱼,总要沉住气,证实大鱼已经上了钩,才能收线下网,你说对不对?林靖看了他半晌:凌副,你说的是不错,但这对你就更加危险了。
凌子寒缓缓地说:只要是打仗,就总会有危险。
林大,不用顾忌这么多了,你去安排吧。
即使我牺牲了,那也是为国为民,不是为你,你心里不必有什么障碍,我父亲和雷伯伯也只会为我骄傲,不会怪你的,你放心吧。
林靖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毫无神采的黑暗得无边无际的眼睛,但却有种奇异的慑人的力量,似乎在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足以将世间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他心里渐渐涌起了一波一波的热浪,不断翻卷过来,拍打着他结满了坚冰的心湖。
他忽然不再顾忌,猛地倾身过去,紧紧拥抱住床上的人。
凌子寒猝不及防,只得安静地任他抱着。
林靖抱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
沉思片刻,他立刻明白过来,将怀中的人推开一点,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凌副,那天夜里,是你吧?凌子寒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仍然很柔和,不解地问:哪天?什么事?我不明白……林靖定睛看着他,微微皱了下眉,便不再追问,手下却暗暗用力,将他抱得紧了一点,仔细回想着那种残留在记忆中的触感。
凌子寒没有吭声,也没有抗拒,安静地憩在他的怀里。
林靖找不到破绽,只得放开他,轻声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好吧,我们就这么决定了,立刻实施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
我立刻去安排。
凌副,我们的三个中队长,你喜欢跟哪一个一起行动?凌子寒微笑:他们每一个都很好,你安排就是了。
结果,为了这件事,三个中队长在林靖的办公室里吵成一团,互不相让,都争着要去,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只好用了最公平的老办法,抽签。
银狼柳涌抽到了这只签。
他十分开心,嘻嘻笑道:我的运气总是这么好。
林靖见有了结果,便道:好吧,我就说一说我们的计划。
银狼,你去把凌副请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凌子寒对他们的行动方案没有异议。
立刻,营地里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林靖和柳涌专门对他的特勤分队进行了针对性训练,骆千秋则开始布置钓鱼计划的实施。
除此之外,他们还安排教官专门训练凌子寒,在不练坏他身体的前提下,尽量提高他的自保和逃逸能力。
在做这一切的过程中,他们有意让司务长在乌市采购的时候口无遮拦,渐渐放出零零星星的风声,说他们的凌副大队长嫌这里的天气太冷了,吃不消,不愿意再呆下去,闹着要回北京,但是回去之前一定要立个功才行,惹得林靖很不高兴,与他大吵了一架,但碍于他父亲的身份地位,只得勉强答应配合,会派一个分队跟凌副大队长一起出动,胡乱打个小仗,算是他立的功,然后就立即送他走,云云。
不久,果然有线民给林靖打来电话,说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小小的恐怖分子训练营,里面只有三十多个人。
这简直就是给凌副大队长量身定制的一件功劳。
很快,银狼中队的特勤分队便准备出发了。
凌子寒穿着整齐的陆军中校军服,在营地的操场中惹眼地晃了一圈,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大楼门口。
台阶上站着林靖。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英俊的脸上却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暖意。
凌子寒微笑着递给他一个信封,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遗嘱。
林靖的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抬手,向他敬礼。
凌子寒立正,庄重地还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向车队走去。
林靖忍了又忍,却没忍住,当即从信封里抽出了那份遗嘱。
薄薄的白纸上只有意态潇洒的两行字:青山处处埋忠骨,不必马革裹尸还。
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林靖抬头看着凌子寒那十分单薄瘦削的背影,轻声说道:好汉子。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4银狼中队出动了两个小队和特勤小队。
三辆越野车和两辆防暴车很快上了高速公路,计划经库尔勒到阿克苏,再沿和田河南下,穿越沙漠公路,抵达通古孜巴斯特附近的那个恐怖分子训练营。
他们的行进速度非常慢,凌子寒把那种京城中所谓贵族子弟的少爷脾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只要一遇到村镇,他必定命令车队停下来,嫌坐车坐累了,要下来走动一下,歇一歇,若遇到当地有什么卖民族饰物或者手工艺品的小店,还必得参观一下,啧啧称赞一番。
他不像其他队员那样穿沙漠迷彩,而是穿着墨绿色军服,中校军衔极其惹眼,可他整个人看上去却没什么精神,一举一动根本不像个军人,完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那些队员们都显得很不耐烦,但又碍于他是此行的最高长官,只得勉强服从,停下车来,懒洋洋地抱着枪,瞧着他闲逛。
柳涌则舍命陪君子,一直跟在他身旁,陪他一起逛商店。
二人都是文质彬彬,瞧外表很像是稚气未脱的孩子,一路有说有笑的,欣赏着那些十分美丽的民族用品。
这哪里是出征?根本是在游山玩水。
走了整整一天,才拖泥带水地到了库尔勒。
凌子寒嚷着累,不肯再往前走,便到城边的兵站里住了下来。
柳涌对凌子寒笑着说:依明这下只怕要急死了。
凌子寒微笑:我们多么体贴他,慢慢地走,以便他能及时赶来伏击。
柳涌笑得前仰后合:就是,就是,呵呵,我们可以得个公平竞赛奖。
他们旁边的三个小队长也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走得更慢。
车队刚出库尔勒,凌子寒居然命令队伍拐到焉耆县城西南面约三十公里的锡克沁千佛洞去,随后兴致勃勃地跳下车,跑进去游览参观了一番,好半天才出来。
柳涌好笑得不得了,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那些银狼中队的战士都百无聊赖地在外面等着,已经有人怨声载道了。
等到日落西山时,他们的车队才驶进阿克苏,径直跑到那里的兵站里投宿。
他们每到一地,当地的军警对他们都非常热情,凌子寒肯定依明不敢在城市里露头,贸然袭击他们。
从容地休息了一夜,他们便从阿克苏出发,驶上沙漠公路,进入了塔克拉玛干。
从这里开始,每一公里都是险境,整个银狼中队的战士们都全神戒备。
塔克拉玛干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面积三十三万多平方公里。
现在,横穿沙漠的公路有三条,一条北起轮南油田,南到民丰,第二条从塔中油田到且末县,第三条从阿克苏沿和田河直到和田市。
他们现在便是在第三条沙漠公路上疾驰。
汽车在水泥路面上飞驰,两边是一浪接一浪的沙丘,那感觉犹如泛舟大海。
凌子寒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一直看着窗外。
一路上,沙漠风光无限壮美。
金色的浩瀚沙海无边无际,复合型沙山和沙楼宛如栖息在大地上的条条巨龙,而塔形沙丘群则呈现出蜂窝状、鱼鳞状、羽毛状,变化莫测。
沙漠公路的两边是胡杨林,这是一种具有极强生命力的植物。
已是初冬了,胡杨的树叶变成了金黄色和淡黄色之间层次极其丰富的颜色,一路在冷风中哗啦啦地响着。
在树干与树干之间,能够看到外面连天的漫漫黄沙,壮观无比。
在沙漠中间,偶尔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河水,缓缓向前流淌。
和田河边的胡杨树皆为次生林,大部分树型呈塔状,枝叶茂盛,此时通体金黄剔透,再加上起伏的沙丘线条,随时进入眼帘的都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在远远的沙漠中,也经常可以看到胡杨树静静地伫立在沙丘上,顽强地伸展出璀璨金黄的生命。
公路上来往的车辆不多,彼此更相隔很远,他们车队的前后都看不到其他车。
本是畅通无阻,他们的行进速度却不快,显得有些谨慎。
凌子寒装着欣赏沿路的风景,脑中已将超常的感觉触角远远地伸了出去。
银狼中队携带的车载雷达和多功能军用探测器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而他却已感觉到危险正越来越近。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沙漠腹地。
沿路荒无人烟,全是连绵的沙丘,正是设伏的理想地点。
突然,凌子寒感觉到前面有一大片浓烈的杀机,便立即命令车队停下。
虽然他是这只队伍中军衔和职务最高的长官,但是行动的指挥官却是柳涌。
不过,他既然发了话,大家还是听从了。
车队停在路边,凌子寒装作下来欣赏风景,伸了个懒腰,又活动活动手脚。
柳涌耐心地跟在他身旁。
凌子寒轻声说:前面有埋伏。
柳涌一愣,回到车里问探测小组:发现什么动静没有?负责电子监控的小组仔细看着车载雷达和多功能探测仪,这才隐隐约约地看出来,远远的,确实有人埋伏在公路两边。
显然对方配备有先进的反探测设备,令他们观察不到详细情况。
柳涌拿出一瓶水,走过去递给凌子寒,疑惑地问:凌副,你怎么会知道前面有埋伏?凌子寒边开瓶盖边淡淡地说:没有什么道理好讲,就是直觉。
在那边埋伏的人估计有一两百人,全都心怀杀机。
那种气息太强烈了,隔老远就能闻到。
说着,他喝了一小口水,含在嘴里,等水变得温暖了,才咽下去。
接着,他又侧了侧头,却在那片杀气中感觉不到异样的强烈,于是判断道:依明不在。
柳涌惊异得瞪大眼睛,瞧了他半晌,佩服得五体投地:是特异功能吗?不会吧?我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凌子寒失笑。
可能他们是特意针对我的,所以我能感觉到。
柳涌点了点头,微微一皱眉:这次一定不是乌合之众,依明绝对会调集那些他派遣进来的骨干分子。
那些人多半都在国际恐怖组织训练营里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潜入进来是为了发展这里的恐怖势力,制造血腥暴力事件。
嗯……一两百人……依明又不在……他沉吟着,为了凌子寒的安全,想下令撤离。
如果我们不被包围,依明是不会露面的。
凌子寒看着他,微笑道。
这一两百人要真的是依明派遣进来的骨干,正好一网打尽。
这可是我们求之不得的辉煌战果,恐怖组织却要元气大伤了。
柳涌也明白这一点,笑着点了点头,凝神思索对策。
这时,车上负责探测的小队长下了车,拿着一袋面包递给凌子寒,一副殷勤侍候长官的模样,嘴里却轻声说:凌副,柳中队,他们开始实施全频带电子阻塞干扰,我们的通信系统和与卫星联接的其他系统全都瘫痪了。
凌子寒很自然地接过面包,慢吞吞地打开,撕了一小块下来,文质彬彬地咬了一口,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卫天宇发明的那些极为先进的电子装备,可惜他现在手上没有,不然一定可以突破对方的干扰。
柳涌听到敌人居然带来了如此先进的军事设备,不免有点意外,喃喃地说:看来,这次依明是志在必得。
凌子寒点了点头:我们还怕人来多了,会吓退依明,他却是准备好了对付整整一个中队。
柳涌立即征求他的意见:我想派人掉头赶回阿克苏,将这些情况报告给林大。
你看呢?好。
凌子寒马上同意。
派一个小队回去,防止对方在途中阻击。
一个小队?柳涌有些犹豫。
是不是有点多?我们这里的力量太弱了。
凌子寒坚持:如果人少了,他们很可能一个也到不了阿克苏。
柳涌当然明白敌人的凶残,只略微迟疑一下,便决定遵照凌子寒的命令,派一个小队回去。
凌子寒问他: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据险坚守的地方?柳涌立刻叫过来一个在阿拉尔长大的队员。
这个维吾尔族战士告诉他们,从这里往东南,大约七、八公里,有一个早已废弃的小城,估计是早年的居民点,后来被风沙蚕食,里面的居民便全都迁移出来,搬到生活条件更好的地方。
那个小城修建在被风剥蚀得像个方台的小土山上,四周有围墙,当然大部分已经倒塌了。
柳涌和凌子寒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将敌人引到那里去。
柳涌立刻派一个小队开着一辆越野车和一辆防暴车赶回阿克苏,要他们一出电子干扰区域就立即和林靖联系,向他报告有关情况。
按计划,现在野狼大队的其他中队已经分路悄悄赶来,就隐伏在沙漠边缘待命。
柳涌告诉那个小队长,务必冲破敌人可能会有的阻截,将这里的所有情况详细报告给林靖,并且约定,他们一旦证实依明到了,就以特制的信号弹狼烟为号。
这个小队立即行动,开着越野车和防暴车迅捷掉头,疾驰而去。
凌子寒和柳涌目送着他们离开,然后一直站在路边笑嘻嘻地聊天,随后又指指点点,像是在谈论风景,神态十分轻松,让那些正远远地举着望远镜观察他们的人心下一片茫然,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指挥这次伏击行动的恐怖组织指挥官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担心那个公子哥儿会怕苦怕累怕死,不再往前走,也掉头回阿克苏,便下令伏击的人悄悄向那边移动。
凌子寒感觉到杀气正在逐渐往他们这边过来,便低声告诉柳涌:他们来了。
这时候,不但是他,连柳涌也感觉到了那股浓烈的杀气,只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而且都心藏杀机,才会有这样的杀气。
他们立刻转身上车。
两辆越野车和一辆防暴车在路上掉头,往回驰去。
那些本来打算埋伏的人顿时急了,也顾不得被发现,起身便狂追而来。
两枚反坦克火箭弹破空而至,直奔最后面的防暴车。
这辆车的司机反应非常快,立刻急打方向盘。
车子避过火箭弹,却冲下路基,卡在两棵胡杨树之间。
车上的战士迅速推开车厢门,一跃而下,分别找到隐身之处。
卧倒后,他们便朝那些进攻者开枪射击。
前面的车也就只好停下。
柳涌命令车上的队员全部下车,然后指挥司机将越野车开下路基,让其深陷进沙地或卡进胡场林,不让恐怖分子利用。
对方的数百名恐怖分子也向他们开了火。
一时间,各种老式和新式的冲锋枪、步枪互相对射,弹雨横飞,不时有手雷爆炸,银狼中队的连发式火箭弹更是不断向那边发射,顿时掀起满天沙雨。
柳涌这边只有六十多个人,在这种平坦的地势中,根本无法抵挡住敌人三倍的兵力。
他立刻命令三个小队长,陆续向东北方向撤退。
凌子寒不再发出任何命令,只是端着突击步枪,冷静地向敌人射击。
他一向的习惯是打短点射,现在也依然如此,并不打算为了掩护身份而浪费子弹。
他几乎是弹无虚发,每打出去一个点发,就有一个敌人倒下。
这时,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柳涌正忙于用手势与三个小队长沟通行动方案,无暇注意他,另外的战士都在与敌人紧张对射,更加没有去留心他的枪法了。
现在,对方发射出的干扰电磁波已经全面覆盖所有的通信频率,使他们的通信系统完全不能使用,他们只能通过手势进行交流。
很快,行动方案确定下来。
柳涌带领几个战士,护着凌子寒率先退出战场,向东北方向那个废弃的土城奔去。
接着,三个小队互相掩护着,相继退出战斗,随后跟来。
数百名敌人这时已经知道凌子寒就在这只小小的队伍中,看见他们退入沙漠,似乎已身陷绝地,顿时欣喜若狂,大声呐喊着追击过来。
冷冷的阳光下,大沙漠静静地闪烁着死亡的华丽光芒。
枪声、爆炸声和狂叫声撕裂着犹如凝固了的沙漠空气,远远地传开。
沙尘飞扬,每一步都要陷入沙地,无论是退却的还是追击的,人人都步履艰难,速度迟缓。
手榴弹和火箭弹在空中穿梭,剧烈的爆炸溅起冲天的沙柱,不断有人受伤倒下。
银狼中队的人都知道敌人的残忍,绝对不能让一个伤员落入敌人手中。
这帮毫无人性的恐怖分子会砍掉战士的手指,剥掉他们的头皮,或者乱刀齐下,让他们死得非常痛苦惨酷。
为了跑得轻巧,凌子寒脱掉了沉重的防弹衣。
他让柳涌不要再保护自己,也不肯先撤,坚持要他立即派人带着伤员们先走。
柳涌有些犹豫,凌子寒顿时火了,严厉地对他说:你如果不能当机立断,我就立即剥夺你的指挥权,接替你指挥。
柳涌不由得一愣,这时的凌子寒再也不是一直以来的文弱书生了,他身上有一种慑人心魄的威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服从。
柳涌不再迟疑,立刻命令一个小队护送伤员先撤,另外的人断后。
忽然,追兵的后方沙尘滚滚,一支骑兵居然出现了。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5这队人骑着新疆特有的伊犁马,越过徒步追击的同伴,向他们直冲过来。
凌子寒不由得失笑:我真佩服依明,他倒是准备充分,算无遗策。
柳涌也笑,果断下令:射人,放马过来。
立刻,不断有子弹准确地飞向骑在马上的人,那些人纷纷中弹,沉重地落到沙地上,马则继续往这边奔来。
对方似乎也知道他们抢马的意图,有不少子弹立刻向马扫射过去,这些被人类的争斗连累的动物悲嘶着倒在沙漠上,挣扎着,抽搐着。
凌子寒伏在沙丘上,一直在冷静地射击。
柳涌这时才注意到。
他伏在凌子寒身旁,边射击便说:凌副,你的枪法很了不起啊。
凌子寒笑道:这多亏了卢中队教导有方。
我被他训练了几个月,总得有点成绩吧?要是‘红狼’瞧见了,不知有多开心。
柳涌也笑了。
凌副,咱们得撤了。
对方有数百人,而且都有一定的军事素养,显然经过正规训练,而银狼中队只有几十个人,在这种一览无遗的沙漠里,根本抵挡不住。
凌子寒点了点头:好,走吧。
对方呈扇形向他们包抄过来,更有人远远地自两翼向他们侧后迂回,准备包围他们。
银狼中队的战士们对准他们一阵猛轰,立刻压住了对方前进的势头。
柳涌和凌子寒带着剩下的战士迅速撤下沙丘,向后跑去。
很快,他们便奔到那座废弃的小城处,攀上了那个土台。
柳涌叫来了三个小队长,和凌子寒一起详细计议坚守方略,然后各据一方,迅速加固坍塌的土墙,准备对付追来的敌人。
现在,银狼中队只剩下六十多人还有战斗力,其中还包括轻伤员,但大家斗志高昂,毫无惧意,尤其是看到他们的凌副大队长镇定自若,处变不惊,都是喜形于色,精神大振。
如果这个公子哥儿此时畏缩成一团,甚至痛哭流涕的话,一定会让他们无比沮丧。
很快,那些极为疯狂的恐怖分子便围了上来。
黑压压的人群密密麻麻地聚在土台下面的沙地上。
为首的几个人商议了一下,便命令他们发起进攻。
首先是几枚火箭弹同时射上来,将本就残缺不全的土墙轰得不断倒塌。
柳涌大喊:狙击手。
几名狙击手立刻向那几个扛着火箭筒的家伙瞄准。
凌子寒也抓过一只狙击步枪,略一瞄准便开了火。
他这一个方向正在发射火箭弹的敌人立刻倒地身亡。
其他几名狙击手也都冷静地逐一射击。
那些扛着火箭筒的恐怖分子全都倒在了地上。
凌子寒早就注意到刚才在大队后面聚在一起密谋的那几个人。
这时,他开始定点清除,一枪一个,将那几个人全部干掉。
顿时,追兵乱了起来,本来打算向土台上发起攻击的人群全都停下了脚步。
不久,几道流星升起,直冲云霄,然后在高空中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
凌子寒冷笑道:依明要来了。
柳涌疑惑地看着他:凌副,你……凌子寒温和地对他笑了笑。
柳涌就在他旁边,对他的枪法看得一清二楚,这时再也忍不住,说道:凌副,你绝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确实是游手好闲,很不喜欢上班,那在京中是公认了的,我本来也没打算改。
凌子寒一边开枪一边轻声笑道,显得很轻松。
依我父亲的身份,我也的确是一个平民口中所说的公子哥儿。
柳涌看着他的动作,肯定地说道:你这枪法,绝不是几个月就能练成的,而且这几个月你根本没怎么正经练过,摆摆样子而已。
没有两年以上的苦练,绝对到不了你这样的程度。
凌副,你简直是一个最优秀的狙击手。
多谢你的夸奖。
凌子寒笑起来。
柳中队,你忘了我父亲是谁,还有我最好的朋友是谁。
我从小就跟着他们玩枪,就算打得准一点,也没什么稀奇。
柳涌仍然摇头:不,一个优秀的射击运动员并不能成为一名出色的狙击手。
受过杀人的训练跟上阵杀人也是很不一样的。
凌副,你以前只怕杀过不止一个人吧?凌子寒一边开枪一边淡淡地说:柳中队,你现在还有闲心管这些,我真是佩服你。
虽然情势紧急,柳涌却并不紧张。
他手中的枪一直没停,脸上满是微笑,在射击的间隙里说:现在这是硬碰硬的事了,我们只能固守待援,那就不需要动很多脑筋了。
我们不如一边杀敌一边聊天,也放松放松。
凌副,你在国安部的时候是做什么的?凌子寒冷静地打出两个点射,这才轻声说:我是督查局的,基本上算是办公室人员吧。
柳涌不是很清楚督查局这种单位,不过从名字上也能够大致推断:纪律检查部门?对。
凌子寒的声音一直很平淡。
或许做别的我不行,可至少能做到铁面无私,勿枉勿纵。
柳涌点了点头,对他也就不再怀疑,只是庆幸他居然有这样的枪法,不但不是累赘,反而成了强助。
过了一会儿,只见沙漠中有一小队人骑着马,飞奔而来。
凌子寒立刻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尖锐的恨意和杀机。
他迅速对柳涌说:依明到了。
此时,敌方施行的全频带阻塞干扰仍在继续,敌人和他们的通信系统都无法使用。
柳涌下令:放狼烟。
一个小队长马上从身上掏出一个金属罐往地上一放,随即按动罐旁的按钮。
罐盖弹开,自罐里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笔直地直冲霄汉,久久不散,确实很像古时的狼烟。
依明显然也知道他们是在给大队发信号,但实在舍不得这个可以诛杀凌子寒的良机。
他并没有撤退,而是命令所有人立即发起全面进攻。
战况十分激烈。
这个土台颇为陡峭,离地约有两百多米。
上百名恐怖分子艰难地往上攀爬,而担任掩护的恐怖分子则端着步枪和冲锋枪在下面向上猛烈扫射。
银狼中队的战士们毫不畏惧,巧妙地利用墙垛做掩护,往下扫射,或投掷手雷。
往上攀来的敌人大部分中弹,滚了下去,但战士们也在不断中弹倒下,防线渐渐稀疏起来。
柳涌十分冷静,根据敌人的攻击情况指挥战士们变换位置,互相掩护,阻击继续往上攻来的敌人。
凌子寒换了一支突击步枪,朝下打着点发,实在是又准又狠。
他是惟一穿军装而不是迷彩的人,下面的恐怖分子已经看清了他所处的方位,不但调集了大批人手专攻他这一处,而且仅剩的几枚火箭弹也全都向他这边射来。
凌子寒听着空中尖厉的啸声,知道不好,猛地扑向柳涌,打算掩护住他。
谁知柳涌的反应也同样敏捷,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他更大。
他一把掀翻凌子寒,随即扑到他身上。
连续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他们身边响起,被炸得飞溅的土块沙粒扑打着凌子寒的脸,令他几乎窒息。
柳涌震了几下,随即软倒在他的身上。
凌子寒的心一沉,连忙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过去,迅速起身检查他的伤势。
十分俊朗帅气的银狼此时成了一个血人,凌子寒一看便知道,他已经没救了。
他紧紧握着柳涌的手,痛惜地看着他:柳中队,你……有什么话,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办到。
柳涌的脸色变得惨白,但嘴角却噙着一丝宽慰的笑。
他轻声说:凌副,我……求你……一件事……你说吧。
凌子寒将头俯到他的嘴边,仔细倾听。
柳涌此时灵台清明,忽然明白了凌子寒的身份。
他的声音很微弱,却十分诚恳:凌副……你……是来……调查……林大……的吧……我……以生命……和荣誉……向你……起誓……林大……从来没有……下过令……我们也……从来……没有……向平民……开过……枪……凌子寒立刻说道:我相信你。
柳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字地说:凌副……答应我……你说。
凌子寒毫不犹豫。
柳涌极轻极轻地道:一定要……活着……保住……林大……保住……你……凌子寒微微一震,随即抬起头来,郑重地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林大的,你放心吧。
柳涌微笑着看了他片刻,欣慰地闭上眼睛。
凌子寒热泪盈眶。
过去,从来都是他为了保护别人而出生入死,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为了保护他而牺牲。
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一直倍感疲惫的内心桎梏尽去,愤怒的火焰熊熊熊燃起,将他凉凉的血液烧至沸腾。
他脱下军服,轻轻盖上柳涌的脸,随后猛地抓起狙击步枪,开始寻找依明。
他沿着残垣断壁不断地游动着,目光如炬,灼灼地盯视着下面的敌人。
墙边倒着不少战士,银狼中队已经所剩无几了。
情势已十分危急,凌子寒却镇定如恒,冷静地指挥着剩下的战士移动到不同的位置,组成交叉火力,遏制敌人进攻的势头。
终于,他感觉到了依明所在的方位,于是隐身墙后,举起狙击步枪,从瞄准镜里往外观察着。
依明在整个进攻队形之外。
他隐在一个沙丘后,只露出了左肩和左胸的一部分。
凌子寒瞄准了他,打算等他露头,再给他致命一击。
周围枪声密集。
银狼中队的战士仍然在用冲锋枪、突击步枪向敌人猛烈扫射,偶尔向人群中投掷手雷,不断有断肢残体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飞散开。
那些恐怖分子听到上面的枪声明显稀疏了,更加兴奋,大叫着活捉凌子寒,不要命地往上冲。
凌子寒无法再等下去,于是连连扣动扳机。
依明左侧的肩头、锁骨、胸部上侧连连中弹,更有一发子弹从他左颈的动脉处擦过,差点要了他的命。
几处伤口血流如注,他立刻仰面倒了下去。
凌子寒调转枪口,冷冷地瞄着下面的敌人,一枪一个。
他的心里十分平静,和银狼中队仅余的十来个队员一样,只求杀敌,已不存生还之心。
这时,远处尘头大起,野狼大队的两个中队和林靖率领的银狼中队的其余两个分队已从四面杀来,迅速向这里合围。
依明挣扎起身,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心腹卫士向外逃去。
在他附近的那些恐怖分子也跟着他,零乱地往马扎塔格山的方向跑了。
其他人却仍然还在努力地向上进攻,终于有人冲破了银狼中队的火力封锁线,登上土台,从缺口处涌了进来。
凌子寒扔下已没有子弹的狙击步枪,捡起地上的突击步枪,准确地朝不断涌入的敌人扫射着。
还活着的那些战士也与他一样,毫无惧色,利用那些残存的土屋,顽强地与敌人打着巷战。
这时,敌人实施的全频带阻塞干扰已经消失,他们戴着的耳机里有了声音,是显得十分焦急担心的林靖:凌副,银狼,你们怎么样?凌子寒沉声说:我还在,柳中队已经牺牲了。
林靖哽了一下,才问道:‘银狼’中队……凌子寒迅速答道:有战斗力的还剩十多个。
林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凌副,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
凌子寒却说:林大,依明受了伤,正在往马扎塔格山的方向逃跑,你赶快去追。
林靖当机立断:好,凌副,我们去追击。
红狼已经攻进去了,很快会到你那里。
是。
凌子寒简短地答着,扔下已打光子弹的步枪,顺手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红狼卢少华如出闸猛虎,率领他的队员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失去指挥的恐怖分子击溃。
他命令两个分队追歼残敌,自己则带领一个分队从四面八方冲上了土台。
土台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冲上来的敌人已被全歼,凌子寒的周围又倒下了几名战士。
他们忠实地执行了上级临出发前下达的命令,用生命保护了凌子寒的安全。
凌子寒看着那么多英勇的战士或死或伤,真是心如刀绞。
他浑身浴血,缓缓站起身来,看着卢少华奔到自己面前。
凌副……一向都是硬骨头的卢少华只叫了这一声,便热泪盈眶。
凌子寒的眼里也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轻轻地说:卢中队,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要去追林大,抓住依明。
卢少华哽咽半晌,仍然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凌子寒转身便走。
卢少华一挥手,他的那个分队便跟在凌子寒身后,与他一起冲下土台,往东南方向奔去。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6马扎塔格山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东西一百公里,南北一公里,海拔高度一千六百三十六米,地面相对高度四百米。
在茫茫沙海中,它仿佛是从地底冒出的一条长龙,很有气势。
凌子寒循着沙漠上零乱的足迹往前疾奔,直追入马扎塔格山中。
很快,他便听到激烈的枪声和手雷、火箭弹的爆炸声,再往前跑一段,便看见山坡上的一个村落里冒出了浓烟和火光。
虽然在沙漠里长距离奔跑了这么久,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向那边冲去。
红狼中队的分队长一直跟在他的左右,时刻注意保护他的安全。
这时,他看着副大队长累得发青的脸色,却没有劝他停下来歇歇。
这个分队的官兵们也都想尽快赶去参战,抓住依明,为银狼中队报仇。
到底身体不比过去,凌子寒终于觉得有些力不能支,只得放慢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远远的,枪声渐渐稀疏下来,似乎战斗就快结束了。
凌子寒有些担心,咬着牙又跑了起来,顺着山路直向那个村落奔去。
刚到村口,便听见依明的声音。
他大笑着说:林靖,你敢攻进来吗?这里的全村人都是我的人质,你要敢进来,我就先杀他们。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林靖的声音,依明哈哈大笑:大名鼎鼎的‘屠夫’今天怎么也犹豫啦?在你眼里,人命只怕不值钱吧?凌子寒已经跑近,听到林靖冷冷地说:这话用在你身上才最贴切。
凌子寒这时终于跑到了。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分队长担心地搀住他,缓缓地往隐蔽在一堵沙墙后的林靖那边运动。
这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一个小村落,林靖率领的白狼中队和银狼的半个中队已将村子团团包围。
依明浑身浴血,精神却好得很,正挟持着一个约有七、八岁大的小男孩。
他将孩子挡在身前,与林靖对峙着。
在他身旁,有不少恐怖分子也挟持着人质,有妇女,有儿童。
那些人质无不胆战心惊,忍不住哭泣。
恐怖分子的枪口或者刀锋对着这些妇孺,令战士们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凌子寒,林靖连忙关心地问:凌副,你没伤着吧?凌子寒缓缓摇头:没有。
林靖犹豫着,几乎不敢问出来:‘银狼’中队……他们……凌子寒轻声说:牺牲了不少人,其他人都是重伤。
林靖狠狠地咬着牙,半晌,忽然下定决心,对着耳麦下令:全体注意,听我命令,立刻开始……不行。
凌子寒斩钉截铁地道。
林大,里面有这么多平民被挟持,我们应该尽量保证人质安全。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要为‘银狼’报仇。
林靖低声怒吼。
凌副,你可别忘了,他们就死在你身边,就是被你面前这些禽兽杀害的。
但这不是可以不顾平民安危的理由。
凌子寒据理力争。
应该另想方案,先救人质,再行攻击。
凌副,请你不要干涉我的指挥,这是战场大忌。
林靖大怒。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你的军衔比我低,我是你的长官,你要记住了。
凌子寒却仍然阻止他下令:林大,你绝不能这么做。
林靖狂怒,忽然拔出手枪对准他,一字一顿地说:凌副大队长,从来没有人在战场上阻止过我。
你要再干扰我的指挥,我就毙了你。
凌子寒静静地看着他,缓缓退后一步,语气十分温和:好,林大,我只求你看在柳中队的份上,给我三十分钟。
林靖听他提到柳涌,不由得痛心万分,慢慢垂下了枪口。
你要做什么?他问道。
凌子寒平静地说:我要进去。
林靖冷冷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你率人突进去?凌子寒微微摇头:不,我一个人去。
那不行。
林靖不假思索,立刻反对。
依你的能力,只怕凶多吉少。
凌子寒十分固执:我已写下遗嘱,死而无怨。
凌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这是我的事情。
林靖冷峻地转过身,似乎打算离开。
凌子寒不由分说,转头向身旁的分队长伸出了手:把你的刀给我。
那个分队长为难地看向林靖的背影。
林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片刻之后,他才冷冷地说:凌副,你若违抗命令,我先让人把你捆起来。
凌子寒忽然出手,一把拔出那个分队长插在腿上的军刀。
他的动作之快,竟让那个上尉都来不及出手阻止。
他急急地对林靖说:我只要三十分钟。
然后转身就跑。
林靖怒火万丈,却又不能高声呵斥或者去追赶。
依明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不能让那些残忍的恐怖分子发现端倪,从而伤害人质。
凌子寒迅速绕开野狼大队在村子四周布下的包围圈,往村后奔去。
经过数十年锲而不舍的努力,这个村子四周的山坡上种满了胡杨树和果树,不再像过去那样贫瘠。
凌子寒身上这时只穿着保暖内衣,外面套着一件草绿色的衬衫,上面凝着深褐色的血迹,在树丛和黄沙之间移动,并不引人注目。
林靖低声下令,要全体队员密切注意凌子寒的行动,一旦发现危险,立刻阻止。
他决定继续与依明周旋,就给凌子寒三十分钟的时间,看他要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凌子寒隐身在山坡上,敏锐地观察着村里的动静,看到有不少恐怖分子隐伏在村子周围的民房中,似乎准备跟野狼大队打巷战。
他调动着大脑里最敏感的神经触手,远远地伸过去,感觉着。
终于,他感到在一个本应部署有恐怖分子把守的区域却没有人。
立刻,他发动了。
敌我双方都没有人发现他,他巧妙地隐在树林里,躬身迅捷地向前飞奔,就像一头猎豹,速度快得惊人。
当脱离开树林后,他的速度更加疾如闪电,几个在附近埋伏的战士只觉得眼前一花,凌子寒的身影便越过村外的土墙,消失在村子里。
有人悄声向林靖呼叫:凌副已经进去了。
林靖却没感到恐怖分子有任何异常迹象。
依明仍然得意洋洋地继续在挖苦他,其他人也没什么动静。
他有些惊诧,问道:他怎么进去的?对方竟然回答说:不知道,我们没看清。
林靖差点骂起来。
很明显,他的情绪正在失控,对不服从指挥的凌子寒感到十分愤怒。
此时已近黄昏,一丝淡淡的雾霭在地面上升腾起来,飘荡在村里的房屋之间。
凌子寒敏捷地贴着墙壁往前疾进。
很快,他看到一个恐怖分子正端着枪往这边走,很可能此人就是擅离岗位的那个人。
他隐在屋角暗处,等那个恐怖分子大摇大摆地走过,随即轻灵地一纵身,一刀便割断了他的喉管,左手轻巧地夺过他手中的冲锋枪。
他看了看左右,确认自己的行动没有被人发现,随即将那人的尸体拖到墙角下,接着向一旁运动过去,寻找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其他人质。
这时,他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有许多村民已经倒毙在房屋内和院子里,大部分是被刀杀死的,有些是被枪。
这些村民大部分都是男子,很显然是被恐怖分子杀害的。
他们先杀了男人,然后再挟持妇女和儿童,用以威胁野狼大队,实在是心狠手辣,死有余辜。
凌子寒狠狠地咬着牙,继续往前移动。
忽然,他听到了哭声。
声音很轻,似乎是强忍住了,是女人还有孩子的哭声。
他热血上涌,立刻飞奔过去。
在一间土房里,他看见了一个残暴的杀戮场面。
两个妇女正用身体护着五、六个孩子,瑟缩在墙角。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恐怖分子正拿着滴血的军用刺刀,脸上竟然有愉快的笑容。
地上趴着两具男人的尸体,鲜血从他们身下泉涌而出。
那个恐怖分子正向那些女人和孩子进逼,显然准备连他们一起屠杀。
在他身后,另外还有一个端着枪的恐怖分子。
他很年轻,一脸稚气,眼中微微有些不忍,显然不愿意动手,只是在后面看着。
凌子寒纵身从窗口一跃而入,闪电出手,一掌砍在他的耳后,随即挥刀割断了前面那个恐怖分子的颈动脉。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相继倒了下去。
女人差点尖叫起来。
凌子寒向她们摆了摆手,然后指了一下自己的领章和臂章,示意她们冷静。
女人这才明白过来,立刻回身捂住孩子的嘴,对他们说:别怕,别怕,救星来了。
凌子寒用维语轻声告诉她们:就呆在这儿,哪里也别去。
女人和孩子都听话地点头。
凌子寒向女人要了一根绳子,将那个晕过去的恐怖分子结结实实地捆起来,随即堵住他的嘴,把他拖到角落里。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冲锋枪,递给其中一个女人,清晰地说:你拿枪守在窗口,如果有恐怖分子要进来,尽管开枪。
你会打枪吗?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接过枪,神情变得坚毅起来:没打过,可我不怕。
好。
凌子寒赞许地点头,替她打开保险,告诉她只要对准了人扣动扳机就行。
等她点了点头,他便说道:你们就放心呆在这儿,我出去救别人,一会儿就回来。
女人点了点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另一个年轻女子犹如虚脱一般坐到地上,轻轻啜泣起来。
那些孩子缩在她的身后,也是一脸惊惶。
很快,凌子寒又在几个房间里救下了一些老人、妇女和小孩。
他的动作准确迅速,总是飞身入屋,一招致敌。
敌人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便已经倒毙在地。
不久,他便发现,能救的人已经不多了。
看了看表,离他要求的三十分钟还差六分钟,他立刻赶往村口。
依明中了他那几枪,又长途奔逃,显然此时已经不支。
他放开手里的小男孩,坐倒在墙后,脸上只是冷笑。
凌子寒没有理会他,用冲锋枪瞄准了手里有人质的几个恐怖分子。
再扫一眼手表,还有一分钟,他于是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清脆的枪声在寂静中显得非常突然。
敌人没有想到子弹会从后面射来,一呆之间,便被击中了。
几个被作为人质的妇女和儿童全都脱出了恐怖分子的掌握,却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
凌子寒顾不得暴露自己,用维语大喝一声:快趴下。
妇女们立刻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小孩,立刻卧倒在地。
顿时,隐在墙后的那些恐怖分子全都转过身来,子弹如雨一般朝他倾泄过来。
凌子寒躲在房后不断还击,同时还一直密切注视着那几个人质的安全。
与此同时,林靖已经注意到对面的异常情况,立刻下令进攻。
野狼大队的队员们早已是恨得咬牙,使用轻重武器一轮火力覆盖,随即便如潮水一般发起了冲锋。
他们个个如狼似虎,完全杀红了眼,恐怖分子勉强抵抗了片刻就溃败下来。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7凌子寒看到野狼大队发起了攻击,便悄悄从原路奔回。
他进了刚才放着俘虏的那间房,那两个妇女和几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
凌子寒朝他们做了个安慰的手势,从窗边的女人手中拿过枪,并示意他们放心,随即过去看那个俘虏。
那个恐怖分子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仍然不太清醒。
凌子寒一把将他拽起来坐着,扯下了堵住他嘴的布条,冷冷地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个恐怖分子十分年轻,这时却不肯低头,恨恨地说:你杀了我就是,我什么也不会回答。
杀你?凌子寒冷笑。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要千刀万剐了你。
那个恐怖分子被他凛冽的杀气逼得一激灵,有些气沮。
凌子寒乘势逼问他:为什么要杀害平民?年轻人不吭声,却拿眼睛瞟了屋子另一端的妇女和儿童一眼。
凌子寒厉声问道:说,为什么要杀女人和孩子?年轻人仍然不说话,却低下了头。
外面,枪声如雨。
室内,凌子寒冷硬如冰。
他的目光异常凌厉,如刀一般刺向对面的人。
他们都是平民,是维族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凌子寒用流利的维语沉声问道。
那人还是不讲话。
凌子寒猛地将他的头抬起来,把他的脸朝向那几个满脸愤恨的妇女和儿童:看看他们,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同胞?难道你和他们有仇?那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凌子寒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恭谨:我是汉人,但你们的《可兰经》我曾经认真读过。
你们的真主并没有教你们做一个毫无人性的残忍的暴徒。
随即,他用纯正的维语轻声唱诵出《可兰经》中的词句: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
一切赞颂,全归真主,全世界的主,至仁至慈的主,报应日的主。
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佑助,求你引导我们上正路。
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谴责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那个年轻人浑身一震,却仍然不吭声。
凌子寒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声音虽然柔和,却充满穿透力。
他继续念着:真主只赦宥无知而作恶,不久就悔罪的人;这等人,真主将赦宥他们。
真主是全知的,是至睿的。
终身作恶,临死才说‘现在我确已悔罪’的人,不蒙赦宥;临死还不信道的人,也不蒙赦宥。
这等人,我已为他们预备了痛苦的刑罚。
那个年轻人渐渐颤抖起来。
凌子寒听到他在低低地哭泣。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不断传来的枪声、爆炸声和喊叫声喧哗地传进来。
似乎有几个人快步向这间房冲来。
凌子寒立刻回头,看见是几个持枪的恐怖分子。
很明显,他们打算冲进房来,利用房屋与野狼大队对峙。
那些妇女和孩子也都看到了杀气腾腾的那几个人,顿时吓得哭叫起来。
凌子寒飞快地窜到窗前,端起冲锋枪便是一阵扫射,将他们全部打死在门前。
他看了看周围的形势,见一时没有别的恐怖分子出现,便又蹲到正在墙边痛哭的年轻人身前。
年轻人终于开口了。
他边抽泣边低低地说:是上面下的命令……自从三十年前的多国联合反恐行动将中亚的恐怖势力一举剿灭,这一地区的经济便在和平年代里飞速发展,使大部分人民都极不希望发生恐怖事件,许多宗教领袖也都拒绝与恐怖组织合作。
恐怖势力死灰复燃后,林靖领导的野狼大队对恐怖活动的打击又准又狠,严重抑制了他们在西北地区的成长势头。
依明见没有立足的土壤,便开始策划种种血腥事件,有些更是专门针对林靖,想逼迫林靖丧失理智,自毁前途。
他先是策划并指挥恐怖分子残忍地血洗了林靖一家,然后又让手下的成员制造种种陷阱,引野狼大队前来,并抢先下手,杀害平民,然后散布谣言,企图引起新疆内乱,他好从中取利。
从独自突进村里开始,凌子寒就一直用手表里的微型电脑录下了一切情景,并即时通过卫星的保密信道转发到北京凌毅的电脑里。
等到那个年轻人哭着说完,凌子寒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的任务完成了。
林靖是清白的。
但是,依明还在外面,希望林靖不要冲动。
他想着,将那个俘虏拉起来,向外走去。
那些妇女和孩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害怕他就这样离开。
凌子寒探头小心地看了看外面,发现战斗已经大致结束了,只偶尔有些零星的枪声。
他便对那两个妇女说:跟我走吧。
带着俘虏和平民走出没多远,他便遇到了白狼中队的一个小队。
他们很惊喜:凌副,你没事吧?没事。
他温和地说。
这个是俘虏,交给你们。
这几位是平民,好好安顿。
是。
他们立刻过来带人。
凌子寒问他们:战斗结束了没有?已经结束了,我们还在进行最后的搜索。
林大在哪里?在村口。
那俘虏呢?俘虏都在那儿。
凌子寒立刻向那边奔去。
还没到村口,他便听见依明大笑着说:林靖,你那个伴侣长得很标致啊,到底是教书匠,真是眉清目秀,细皮嫩肉。
我的兄弟们都说,打断他骨头的声音真是悦耳动听啊,刀尖划在那个身体上的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他们差点都舍不得杀他了,想留着他好好玩玩,哈哈哈哈……林靖大喝一声:依明,我跟你仇深似海。
你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凌子寒听着这一切,不由得心里一紧,连忙加快脚步,朝那边飞奔过去。
村口处,野狼大队的队员们正端着枪,将一大群人围在中间。
这些人分成了两块,一边很明显是恐怖分子,另一边却像是平民。
血债累累的恐怖组织首脑穆罕默德?依明满头银发,全身是血,无力地坐在地上,却舒畅地笑着。
林靖脸色铁青,冷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依明,手里举着枪。
凌子寒心里一沉。
难道林靖想杀依明?又或者,他想连平民一起杀?他迅速朝林靖奔去。
林靖咬着牙,将手里的枪口指向前面的人群。
队员们也都举起了枪。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人群中响起了低低的哭声,俘虏们则纷纷破口大骂,依明的嘴角却噙着一缕阴沉的笑意。
林靖,住手。
凌子寒来不及考虑,已经飞身扑上,一把抓向林靖手里的枪。
林靖猝然受袭,想也不想,本能地一侧身,掉转枪口就开了枪。
等他看清来者是谁时,子弹已经连续出膛了。
只听两声清脆的枪响,凌子寒的身体抖了一下,伸出的右手却已抓住了林靖的枪。
随后,他倒了下去。
鲜血汩汩地从他右侧的胸肋间涌了出来,迅速渗进沙土里。
他那草绿色的衬衫上本来染满了银狼柳涌和其他战士的血,但已经被一路上的沙漠阳光晒干,成了暗褐色,这时却又是殷红一片。
林靖顿时呆住。
其他队员也都怔在那里。
骆千秋最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医生,医生,快,快来。
随即向这边飞奔过来,小心地察看凌子寒的伤势。
凌子寒没管他,只是看着面前那位英俊孤傲的勇将,一字一顿地说道:林靖,你要冷静,不要上了依明的当,不要犯下大错。
这句话重重地钉进林靖狂暴混乱的心,从凌子寒身上涌出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第一次如此沉不住气,差点要下令将俘虏屠灭,被凌子寒一阻,便迅速冷静下来。
军医迅疾赶来,立刻撕开凌子寒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说道: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体内。
他随即为凌子寒的伤口注入高分子生物活性止血凝胶,然后替他包扎,再为他注射止血针。
凌子寒仿佛没感觉到伤口的疼痛。
他想到柳涌的临终嘱托,想到自己终于没有辜负这位为了自己而牺牲的年轻勇士,心里有了一点点安慰。
林靖看着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感到后悔和愧疚。
他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凌副,你怎么样?凌子寒还没开口,坐在地上的依明哈哈大笑:谢谢你,野狼,真没想到,反而是你为我报了血海深仇。
林靖霍地起身,便要过去收拾他。
凌子寒立刻出言阻止:林大,不要……刚说了几个字,他便咳起来,顿时痛得皱起了眉。
林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关心地看着他。
军医告诫道:凌副,你不要说话。
我们已经呼叫紧急救援了。
救援人员马上就到。
凌子寒躺在柔软的沙地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了。
他无力地看着高高的蓝天上正飞速飘移的云朵,想着,就这样死了,也很好……依明仍然在大笑:凌子寒,当年凌毅害死了我们成千上万的兄弟,现在,你终于也要死了。
哈哈哈哈,杀不了你父亲,杀了你也是好的。
哈哈哈哈,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二十五年前,就是我派人去杀了你母亲。
哈哈哈哈,你那美丽的母亲被我们炸得粉身碎骨,死后连尸首都拼不完整,一块一块地都给烧成了焦炭,哈哈哈哈,真痛快呀……凌子寒的脸色迅速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经验丰富的军医立刻轻轻托起他的头侧到一边,让他把嘴里的血吐出来,以免呛进气管,造成窒息。
依明看见凌子寒吐血,更是开心地放声大笑:你的抑郁症、自闭症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吧?哈哈哈哈,那时候你几岁?两岁?三岁?哈哈哈哈,凌毅一定很难过吧?哈哈哈哈……他身边的那些恐怖分子也全都放肆地大笑起来,更有人大声叫好。
凌子寒只觉得心脏绞成一团,痛如刀割,又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让他闭嘴!在依明身边不远处的白狼周启明大步上前,抡起枪托便砸了下去。
不要……凌子寒极其勉强地叫道,接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周启明收住势子,转头看向他。
军医扶着他,恳求道:凌副,你不要讲话了。
凌子寒缓缓地说:让我……说完……林靖蹲下身来,诚恳地道:凌副,你说吧,你要我怎么做?凌子寒的声音很轻,却依然清晰:林大……这人……想当……烈士……你……不要……上他的……当……押他……回去……让他……接受……审判……林靖立刻说:好。
凌子寒这才放了心。
他困倦地闭上眼,声音越来越轻:林大……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该……做的……绝不能……做……渐渐的,他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军医小心翼翼地放下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林靖:林大,要是凌副……那你怎么办?林靖神色凛然:当然是我给他偿命,这没什么可说的。
他边说边脱下军装,裹成一个枕头,垫到凌子寒的头下面。
那些官兵听到他的话,都大惊失色。
骆千秋立刻说:不,林大,我去对他们说,是我开的枪。
林靖瞪了他一眼:我一生光明磊落,现在才来做卑鄙小人吗?你难道要我用兄弟的生命来保住自己的前程?难道要整个大队的人都为了我说谎?我是大队长,当然是由我承担所有责任,不关你的事。
野狼大队的所有队员都看着他,个个无言以对。
林靖却恢复了过去的理智,冷静地开始指挥善后工作:黑狼,你守着凌副。
民间事务小组,立刻去甄别和安抚平民。
白狼,你们检查俘虏,全部押回乌市,受了伤的,给他们治疗……很快,大家便按照过去那种正常程序,有条不紊地工作起来。
骆千秋脱下自己的迷彩服盖到凌子寒身上,帮着军医替他戴上氧气面罩,又给他输液。
当军医去医治那些俘虏时,他一直守在昏迷的凌子寒身边,焦虑地说:凌副,你一定要挺住,野狼大队不能没有野狼,也不能没有你。
不久,直升飞机的轰鸣声从空中传了过来。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8雷鸿飞赶到陆军总医院看望凌子寒,却在童阅的办公室里听到凌子寒的母亲死亡的真相,不由得忧急万分。
他二话没说,重又回到重症监护室,一掌推开上来拦阻的护士,推门走了进去。
凌子寒一直昏迷着。
雷鸿飞坐到他的病床边,小心地握住他的手。
这只手冰凉而无力,雷鸿飞紧紧地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的手合在当中,想用自己火热的体温替他暖过来。
凌子寒的呼吸仍然微弱,心电图显示他的心跳非常缓慢。
他昏迷的样子让雷鸿飞觉得,他似乎已经放弃了,不打算再醒过来。
雷鸿飞盯着他的脸,轻轻地叫道:子寒。
凌子寒闭着眼睛,头微微地在枕头上侧着,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雷鸿飞握着他的手,沉沉地说:子寒,你要醒过来。
你不能有事。
如果你有什么意外的话,林靖就完了。
你不会忍心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军人因你而死吧?凌子寒的手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
雷鸿飞大喜过望,仔细一看,凌子寒却仍然全无动静。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说道:子寒,林靖已经被捕了,是军区的军法处长亲自带走他的,就在你的病房外面。
他很可能将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因为他开枪误伤了你。
子寒,此事可大可小,如果你没事,他也就没事,如果你有事,他的一生就完了。
他一定会坐牢,出来后也什么都没有了。
子寒,林靖是位了不起的军人,你不会忍心就这样害死他吧?整整一天,凌子寒一直昏迷着,而雷鸿飞则一直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反复说着一个主题:如果凌子寒不醒,林靖就完了。
直到黄昏,他才不得不离开。
他还有工作要做。
子夜时分,灿烂的星光从病房的窗户投射进来,使整个房间充满了幽幽的清光。
凌子寒忽然睁开了眼睛。
立刻,剧烈的疼痛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
他咬住唇,紧紧皱眉忍着痛,努力回忆着。
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好像雷鸿飞在对他说话,要他赶紧醒过来,不然林靖就完了。
林靖怎么了?他困惑地回忆着,终于想起来了。
林靖开枪打伤了自己,这会让他面对军事法庭的审判吗?想着,他本来十分虚弱的身体忽然有了几分力气。
他挣扎着,慢慢抬起手,想按铃叫人来。
不过,值班护士已经从监控屏幕上发现他醒过来了,立刻奔进门来。
中校,你别动。
她温柔地按住他的手。
要什么?告诉我就可以。
凌子寒的嘴唇一直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护士耐心地拿起一旁的水杯,用消毒棉签蘸了水,轻轻润了润他干枯的双唇。
凌子寒舔了舔唇上的一丝水渍,好半天才终于发出声音:请……找我……父亲……来……护士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婉的微笑,立刻说:你放心吧,首长早有指示,你只要一醒,我们就会通知他的。
好……凌子寒这才放下了心。
他觉得十分疲倦,却不敢睡,怕自己会再也醒不过来。
他努力支撑着,勉强睁着眼睛,等着父亲的到来。
很快,凌毅和雷震带着一群军官在星光中走了进来。
凌子寒的眼前金星乱舞,根本看不清来人。
他声音微弱地询问道:爸?凌毅趋前去,镇定地说:是我。
凌子寒很着急:爸,林靖……是不是……被捕了?还没有,只是关了禁闭。
凌毅冷静地答道。
他向你开枪,致使你重伤,必须接受调查。
爸……他不是……故意的……是……误会……当时……是……战场……环境……我忽然……冲向……他……才……令他……误会的……他……没有……错……凌子寒急得脸色煞白,呼吸越来越困难。
凌毅和雷震都大吃一惊,连忙叫医生。
几个医生和护士立刻抢上前去,忙乱地进行紧急处置,随后才对他们说:首长,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不应该讲话。
还没等他们回答,凌子寒已抢着说:我必须……说……不然……死不……瞑目。
凌毅心里一痛,立刻对他说道:好,你说吧,我们都在听。
除了我、你雷叔叔,还有军区军法处的调查员。
从此刻开始,是正式调查。
你说吧。
凌子寒沉默了一会儿,努力积聚起力气,话语连贯了许多。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天花板,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我现在很清醒。
我可以作证,林靖绝不是故意向我开枪的。
当时,战斗刚刚结束,队员们还在肃清残敌,周围仍然危机四伏,是我突然扑向林靖,这才引起他的误会。
他调转枪口,并没有看清是我,就开了枪。
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非常恰当的处置,应该是正当防卫。
如果换了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
所以,他没有做错,更没有犯罪。
听着的人一时都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军法处调查员问他:当时你为什么要扑向林靖?凌子寒略一犹豫,才说道:我以为他想杀依明。
以为?你不确定吗?调查员恪守职责,并没有因为他仍在重伤之中而轻轻放过,很严肃地问他。
凌子寒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坚定地说:是的,我不确定。
你不确定,就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下采取如此不理智的行为?调查员郑重地问道。
凌子寒明确地说:我当时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调查员紧接着问:为什么你会失去判断力?因为……我之前随‘银狠’中队与恐怖分子苦战过很长时间,然后又横越沙漠,到达马扎塔格山,之后突击进村,发现恐怖分子在屠杀平民,我……受了太大的刺激,已经失去了判断力和自我控制能力,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危险的动作来,导致林靖误会。
凌子寒缓缓地说着,神情之间非常疲倦。
一个从没打过仗的公子哥儿在一天之内遭遇到如此繁多以及如此惨痛的事情,凌子寒的这个说法十分可信。
两位调查员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一位调查员郑重地问道:那么,凌子寒,你确认林靖是纯属误会才向你开枪的吗?凌子寒立刻答道:我确认。
你确认是由于你当时失去了判断力,临机处置不当而造成这一误伤事件的吗?我确认。
好,这是对你提供的证词的记录,请你看一下。
那位调查员一挥手。
他身旁的书记官拿着电脑,里面有语音自动转换软件,将调查员和凌子寒的对话已经转换成了文字。
他改了几个错字,然后用电脑附带的打印机打出来。
调查员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后递给凌子寒。
凌子寒没有动,轻声说:我看不清,麻烦您念给我听一遍,行吗?人人都看得出来,凌子寒极其虚弱,以至视线模糊。
他们都很担心,但他的证词对林靖的命运可谓生死攸关,因此谁都没有出言阻止。
调查员清晰而缓慢地将笔录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凌子寒专心地听着,眼神却越来越涣散。
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就快支持不住了。
凌毅忧虑地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他知道儿子宁愿不要性命,也希望能保住林靖。
等念完了,调查员问他:你看正确吗?凌子寒立刻说:正确。
那好,请你在上面签字吧。
凌子寒忍着剧痛,吃力地从被子里拿出右手。
凌毅立刻将签字笔塞进他手中。
凌子寒握着笔的手轻轻颤抖着,在调查员的引导下,在笔录上的相应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调查员拿走笔,又递过来一个印盒。
凌子寒在凌毅的帮助下,将大拇指在印盒里按了一下,然后在自己的名字上摁下鲜红的指印。
然后,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调查员脸上的严肃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亲切的微笑。
他拿出消毒湿巾,小心地替凌子寒将拇指上红色的墨渍擦去,关心地说:凌副大队长,你的证词对我们很重要。
现在,请你好好养伤,多多保重。
谢谢。
凌子寒礼貌地说着。
他只觉得眼前一点一点地黑下来,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过,他的心里很平静。
在法律上,他的证词是有效的。
即使他从此不再醒来,林靖也会无罪。
凌子寒这次的昏迷使病情更加险恶,大有一睡不醒之势。
童阅带着一组医学专家全力抢救,这才将他的生命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一周后,凌子寒醒了过来。
他送别了开赴反恐最前线的雷鸿飞和林靖,整个人变得非常安静。
半个月后,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林靖在前线牺牲了。
凌子寒听到这个噩耗,一直沉默着,病情却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一月中旬,乌鲁木齐连续下了五天的大雪。
整个世界一片银白。
由于天冷路滑,很少人出来活动,城市里一片宁静。
在乌鲁木齐近郊,正对着博格达峰,有一个很漂亮的墓地。
冰天雪地里,这片墓地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出院的凌子寒。
他特意穿上了缀着野狼大队臂章的中校军服,前来探望林靖。
在这之前,他先去烈士陵园看望了柳涌和银狼中队所有牺牲的战士,然后才来到这个由乌鲁木齐民政局经营的墓地。
林靖与他的伴侣和儿子就合葬在这里。
墓碑的正面刻着林靖和他的伴侣、儿子的姓名,立碑人是野狼大队全体官兵。
背面刻的则是一首古诗: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他们的名字上方嵌着一张全息照片,是林靖一家三口的合影。
凌子寒看着英俊潇洒的林靖,看着他身边那个温文儒雅的青年,看着他手上抱着的酷似林靖的小男孩,看着他们脸上快乐的笑容,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将带来的一束白色百合花放到墓前,然后拿出一瓶五粮液和一个酒杯,满满地倒了一杯酒,放到碑前,心里默默地说:林靖,对不起。
我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一直对你隐瞒着。
这是我一生中执行得最艰难的任务,心里真是倍受煎熬。
林靖,你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我一定去找你道歉,再与你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直到将一整瓶酒都浇在墓前,凌子寒才起身,对着林靖的照片立正,向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良久,他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他便站住了。
在不远处的阶梯上,整整齐齐地站着野狼大队和闪电突击队的全体官兵。
在队伍的最前面,则是高大魁梧的雷鸿飞。
飘飞的雪花中,一千多人看着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非常安静。
凌子寒看着他们,也沉默着。
片刻之后,雷鸿飞和骆千秋、周启明、卢少华走上前来,与他紧紧握手。
凌子寒注意到那三只狼的军衔都升到了中校,便轻声对他们说:恭喜。
三人神色黯然,毫无喜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雷鸿飞对着林靖的照片,缓缓地说:林靖,中央军委已经正式将新疆反恐特种大队命名为野狼大队。
现在,白狼升任了野狼大队的大队长,红狼是副大队长,黑狼将调到反恐基地任参谋长,你的队员们也都立下了赫赫战功。
野狼,你可以瞑目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丝绒镶金边的盒子,慢慢打开,将里面的一枚共和国英勇勋章拿出来,郑重地放到墓碑上:这是国家授予你的,以表彰你的卓越功勋。
骆千秋、周启明、卢少华在林靖的墓前一字排开,立正敬礼。
野狼大队和闪电突击队的全体官兵也都神情肃穆地对着林靖的墓碑敬礼。
凌子寒和雷鸿飞并肩站在一起,一齐向林靖敬礼。
在纷飞的大雪中,照片里的林靖似乎笑得更加愉快。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番外 9 END凌子寒猛地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黑透,病房里空无一人。
童旭已经被保姆带回家了。
孩子毕竟太小,吃饭、睡觉都得按时,不能长时间呆在医院里。
凌子寒出神地看着屋顶,半晌才明白过来。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林靖……他用尽全身力气,从被子里拿出一只手,伸向床边的按钮。
童阅立刻从办公室里跳起来,向他的病房跑去。
这是凌子寒第一次主动按铃叫人,他有些激动。
无论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事要说,都表明他愿意与人沟通了,这便是极大的进步。
匆匆走到病床边,他一边检查凌子寒的情况一边微笑着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凌子寒轻声说:我想跟我爸通话。
好。
童阅想也不想,立刻出去,给吕鑫拨了电话。
凌毅在指挥行动,已经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只能通过国安高层的内部通信渠道联络他。
子寒醒过来了,要求与他父亲通话。
他说得简捷明了。
吕鑫也知道这对凌子寒意味着什么,立刻说道:好,我马上联络老板,让他给子寒打电话。
十分钟后,凌毅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童阅将话筒递到凌子寒耳边。
凌毅的声音很温柔:子寒,你好些了吗?我好多了。
凌子寒的声音仍然很弱。
爸,林靖和鸿飞怎么样?他们都好吧?凌毅马上说:他们都很好,没受伤,你放心吧。
儿子能主动关心别人的安危,说明他正在突破自闭的硬壳,开始试着接触外面的世界,这是天大的喜讯,他感到非常高兴。
凌子寒松了口气,又问道:天宇呢?他还好吗?很好。
凌毅微笑。
他一直在我身边工作,很辛苦,也很挂念你。
那就好。
凌子寒的神情变得柔和多了,关切地说。
爸,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嗯,好。
凌毅的声音很温柔。
你也要多努力,争取早日恢复健康。
对了,见过你弟弟了吗?见到了。
凌子寒的脸上有了几分笑意。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性格也好,我很喜欢他。
那就好。
凌毅很高兴。
你早点出院,也好回家陪陪他。
嗯,我尽量。
凌子寒觉得有些疲惫,声音还是很清晰。
父子俩又闲聊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
凌子寒看向童阅,轻声说:爸,谢谢你。
童阅慈爱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温和地道: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说谢。
你快点好起来,我就很开心了。
凌子寒微微点了点头,眼里浮现出肯定的保证。
童阅见他露出倦意,便不再多说什么,对他笑着说:你睡吧。
等他闭上眼睛,这才为他关上灯,走了出去。
窗外,一轮明月当空。
银色的月光与那一个梦幻般的夜晚一样,如轻纱般洒下,缓缓伸进来,慢慢移向前,轻柔地笼罩住在床上沉睡着的人,就如一个美丽的拥抱,让他安宁平静,慢慢沉入甜美的梦乡。
——完——[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此情可待(上)凌子寒躺在床上,看着卫天宇从浴室出来,打开衣柜换衣服。
他刚出院不久,伤虽然好了,身体却还是有些虚弱,常常容易累,早上便会多躺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
他现在已经退出了现役,虽然办了调回国安部的手续,却在办手续的同时递交了医院开出的病情证明,请了一个月的病假。
凌毅、童阅和卫天宇的意见完全一致,都要他在家好好休养,工作的事不急。
卫天宇一直都很忙,负责的事务也越来越多,每天早出晚归的,人都瘦了一圈。
据说由于他在科技、信息和情报领域里的优异表现,国家信息安全部和总参情报部都在要他,而国安高层当然不会放,并且有意升他为副部长,主管信息情报、科技和网络安全方面的工作。
他是搞技术的,平时除了重大活动外,从不穿正装,今天也是如此。
凌子寒看着他穿上衬衫和灰色的套头毛衣,套上牛仔裤,看上去跟外面那些IT精英没什么两样,不由得微笑起来。
卫天宇背对着床,却在穿衣镜中不时瞧着床上的人。
看到那张消瘦的脸上出现如此愉快的笑容,他也开心地笑了。
凌子寒打趣地说:我听到许多小道消息,你的仰慕者成几何级数在增加,追求者多如过江之鲫。
这也太夸张了吧?卫天宇忍不住好笑。
小道消息完全不可信,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说的人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凌子寒玩笑地道。
像你这么才貌双全的人很难找啊,当然抢手了。
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骂我。
卫天宇愉快地转到床边,俯下身去吻他。
凌子寒温柔地回应着他。
良久,卫天宇抬起身来,笑着说: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三十岁整寿,也算是件大事。
我们请些朋友来庆祝一下吧?你想要什么礼物?凌子寒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那微微泛蓝的眼睛里满是对自己的关爱,想着他已经三十七岁,应该有个孩子了,再忆起这六年来两人共同走过的路,心中一热,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
卫天宇一怔,随即便被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的狂喜所席卷。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拥抱着的人,半晌才道:真的?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
凌子寒认真地强调。
我真的是说真的。
天宇,我们结婚吧。
卫天宇刚要满口答应,忽然想起了医院里正在孕育中的孩子,心里一下便揪作一团。
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把一切都说出来。
凌子寒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好多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如果他要生气,那就让他狠狠地骂自己好了。
凌子寒却误会了他的迟疑,立刻说道:你不要太为难,如果还没想好,也不用急。
卫天宇却真有些急了,立刻解释:子寒,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是这样的……他本就没准备好现在就说,又想着是不是要先跟童阅和凌毅商量之后再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凌子寒微笑着,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温柔地说:没事,你不用解释,我没什么的。
我们之间用不着任何解释。
那这事就搁一搁再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人的感情本就不是靠一张纸来维系的。
卫天宇看着他那豁达的神情,忍不住重重地吻了下去。
缠绵了好一会儿,他才诚恳地说:子寒,我爱你,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我知道。
我也爱你。
凌子寒笑道。
好了,你快去上班吧,再晚就迟到了。
卫天宇犹自不放心地抱着他,仍在犹豫着,很想现在就告诉他一切。
凌子寒推了推他:好了,去吧去吧。
卫天宇这才放开了他。
他是跟童阅一起走的。
来到别墅旁的车库里,他忍不住说道:我刚才差点就把什么都告诉子寒了。
童阅沉默片刻,稳稳地说:你自己斟酌吧,无论你告诉还是不告诉,我都不反对。
卫天宇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实在拿不准该不该说。
子寒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不怕他骂我,我就怕他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责怪我,却要伤害他自己。
是啊。
不单是你怕,我和他父亲也都担心这个。
童阅也点头叹息。
他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身体和心理都在积极康复,我们都怕他的病情会因为这件事突然发生反复,那就很麻烦了。
如果因而出现什么意外,那就真的是让我后悔莫及了。
卫天宇听完他的话,心里才定了下来。
他情愿暂时不能跟最爱的人结婚,情愿现在被误会,也不想他出什么事。
凌子寒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躺在床上,听着卫天宇和童阅的车相继开出来,随即迅速远去,半晌都没有动弹。
现在已是二月中旬,天气正在迅速转暖。
阳光下,他们别墅周围的梅林已经不再有花,虬劲的树枝看上去却有种诗意的美。
凌子寒吃完早饭便出来散步。
他的弟弟童旭现在不过半岁多一点,正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专门为他请的保姆在照顾他,用不着他这个做哥哥的太操心。
他便悠闲地在宽大的院子里漫步。
以前,凌毅是副部长的时候,这个大院里还住着另外两个其他部委的副部长级干部,在他升任部长以后,这两位干部相继被调往外地担任副省长,有关部门也就没有再安排新的干部进来住,别人也不愿意跟他住在同一个大院。
无论如何,像他这种干情报的杰出人物都会给人强烈的不安全感,总觉得在他面前,自己的所有秘密都会曝光。
当凌毅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后,按他的级别本应迁往环境更好,面积更宽敞,配置更先进的地方居住,他却谢绝了,说是在这里住惯了,也没时间和精力搬家,有关方面自然尊重他的意见。
现在,这个大院里除了他们一家外,其他都是安全保卫和后勤保障人员,这些人都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来来往往只走工作人员通道,所以院子里总是很安静,小鸟是最常见的客人。
院子里有着大片大片的草坪,终年长绿,花圃里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干净的空气中总是飘散着淡淡的芬芳,漫步其中,实在是心旷神怡。
凌子寒慢慢走在阳光里,缓缓地呼吸着,能够感到心底深处隐约的郁闷渐渐融化,觉得舒服多了。
忽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是普通手机,他通常把这个号码告诉给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朋友。
看了看来电号码,他便笑着按下了通话键。
林靖微笑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嗨,凌副。
林大。
凌子寒也开心地笑起来。
林靖看他是在户外,显然身体恢复得不错,便直接说道:凌副,我在北京,你能出来吗?当然可以。
凌子寒立刻点头。
你在哪里?林靖告诉了他自己所住的酒店和房间号。
凌子寒知道那是一家全国连锁的经济型酒店,便道:好,我半小时后就到。
他放下电话,回去拿了钱包,便到车库里试了试自己那辆车的车况。
显然他不在的时候,家里人对这辆车仍然很注意维护保养,现在状况良好。
他愉快地上车,直奔那家酒店。
因为在休假,林靖没有穿军装。
房间里暖气充足,他就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水银色的羊毛背心,这样简单的装束却让他看上去有种别样的美,柔和中带着飞扬,让人很容易便一见倾心。
凌子寒看着打开门的林靖,眼里立刻出现赞赏的神情。
林靖热情地将他迎进门,请他坐下,为他倒了一杯水,这才仔细地打量着他。
凌子寒脱下外套,看了一下房间,随即问他:会在北京呆多久?我有半个月假期。
林靖微笑。
如果队里没有紧急情况,我打算在这里呆两个星期。
哦?原来是休假啊。
凌子寒笑道。
是来北京玩吗?林靖摇头:北京我也很熟的,要玩不会挑这里。
我是来看你的。
凌子寒略感意外,随即便明白了。
他笑着看向林靖,温和地说:我正好也在休病假,可以陪你到处走走。
林靖本来没指望他能陪自己,只想呆在这里,能多看看他也是好的,这时听他一说,不由得大喜:那可太好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累,我们就在北京玩吧。
好。
凌子寒看了一下这个房间,很自然地说。
林大,既然不是出差,就别住酒店了。
我有套房子,现在空着,你就住在那儿吧。
那我先提个要求行吗?林靖的神情一本正经。
凌子寒立刻点头:你说。
叫我的名字。
林靖讲得很干脆,不像是征求意见,而是一种天经地义的感觉。
凌子寒笑了:行啊,你也一样。
我们现在不是同事了,是朋友。
林靖高兴地站起身来,爽快地道:既然是朋友,那就听你的安排,我去退房。
他只带了两套换洗衣服、部队发的军用笔记本和日常生活时自用的掌上电脑,一个不大的箱子就装完了。
他不让凌子寒提东西,套上大衣便与他下了楼。
凌子寒开着车,将他带到了回龙观。
他在新疆的时候,这房子一直有卫天宇在住着,自从他出院后住回梅苑,卫天宇自然也就跟着他住了过去。
不过,这里虽然没人住,看上去却仍是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设施设备齐全,简洁而实用,虽然小却很舒适。
林靖看了看,问他:你住哪儿呢?我出院之后就被我爸逼着住回去了。
凌子寒老老实实地说。
他们要我住家里,也好盯着我吃药吃饭什么的,总之,没什么自由了,很闷的。
林靖听得笑起来:嗯,我赞成,是该这样。
凌子寒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细心地将他的生物识别资料输进电脑,以便他以后好自己进门,然后一一向他交代了屋里的结构和各种设备的使用方法。
林靖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听着他温和的话语,觉得他是真的恢复了健康,不由得大感欣慰。
等到说完,凌子寒转头看向他,笑道: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吃饭吧。
林靖点了点头:好。
很快,凌子寒就发现,这次林靖的态度与他在新疆时判若两人,无论他提出什么建议,林靖都会笑着说好。
几次之后,凌子寒忍不住笑着摇头:林靖,你可不能全听我的,你自己喜欢什么尽管说,只要不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都好办。
林靖爱惜地看着他,调侃地说:我是真的没意见。
我在部队里呆了十多年,又一直呆在新疆,根本就是个土包子。
现在内地流行什么,什么是好的,我是真不知道。
再说了,你是大名鼎鼎的太子爷啊,著名的凌大公子,吃喝玩乐方面我当然是听你的。
凌子寒听得差点笑出声来:这回我算明白了,你哪里是来北京看我?这是特意来收拾我的吧?也差不多。
林靖的笑容倏地消失了,两只炯炯有神的黑眼睛凝神看着他。
子寒,你为什么要退役?你现在的伤已经好了,身体状况看上去也不错,虽然还是比较弱,可比起你刚来咱们大队时要强多了,完全可以继续做军人。
我看不出你有脱军装的理由。
你不是怕苦怕死的人,到底是为什么?凌子寒仍然微笑着,温和地说:林靖,我实在不适合做一个特种部队的军人,在军中干文职也不是我擅长的。
从内心来讲,我是不喜欢受军纪约束的。
本质上,我是个性格散漫的人,在军中呆了这么久,对我来说大概也就是承受的极限了。
这跟我的身体以及受没受伤都没什么关系。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又何必定要勉强我?听到最后一句话,林靖立刻决定放弃:好吧,子寒,如果你觉得继续当军人会不快乐,我自然不会坚持。
只是,实在太可惜了,我还想着以后可以跟你并肩作战呢。
凌子寒将铁板猪扒推到他面前,笑着说:做朋友不是更好?林靖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振作精神,开朗地笑起来:对,做朋友更好。
两人高高兴兴地吃完饭,凌子寒看了看表,提议道:时间还早,我们要不去逛逛圆明园、颐和园什么的,你看呢?你这是在安排北京一日游啊。
林靖哑然失笑。
以前读书的时候,这些地方我都玩过,或许你们北京人不知道的地方我都去过。
那……凌子寒的朋友极少,且都是北京土生土长的孩子,一时还真想不出来应该带他玩什么才好。
我们也就是骑骑马,泡泡吧,可现在时间不对。
林靖看他一脸为难的模样,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算了,算了,你也别伤脑筋了。
我们还是回去喝茶吧,要不然去看电影。
这个提议不错,凌子寒马上点头:好。
吃完饭,两人便兴致勃勃地跑去影城,挑了一部美国的战争片来看。
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大家都在上班,这里白天的场次并没有太多人。
林靖抢着付钱去买了两张电影票,与凌子寒坐进宽敞的放映厅。
刚坐下不久,他又起身出去了。
凌子寒不知他要做什么,自然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林靖走了进来,这么高大英武的一个人,竟然一手拿着奶油爆米花,一手端着热奶茶。
凌子寒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坐到身旁,顺手把爆米花递过来,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此情可待(中)看著凌子寒的笑容,林靖也笑了,很愉快地说:你还别笑,以前享受过这种待遇没有?没有。
凌子寒开心地接过爆米花,拈了一粒送进嘴里。
一股夹杂着奶油和玉米的甜香立刻在舌尖扩散开来。
是啊,我想也是。
林靖笑着一扬眉。
鱼翅鲍鱼想必你是吃到腻了,可这种东西多半你没吃过。
在林靖心里,从来就没觉得自己长得有多么俊美多么漂亮,即使媒体或者别人这么说了,他也是嗤之以鼻,可就是如此满不在乎,他的一举一动才会更显得帅气之至。
凌子寒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真就像是一幅画般令人欣赏。
说话间,灯火通明的放映厅突然一片漆黑,接着宽大的银幕亮了起来。
这是美国好莱坞最新摄制的在全球同步上映的一部大片,英文原版配中文字幕,看着很带劲。
电影发生的背景是真实的,以数年前美国军方派遣特种部队在南美发动的一次轰动全球的行动为素材拍摄。
拉丁音乐配上激烈的枪战,还有不断的鲜血和死亡,看上去实在是惊心动魄。
林靖一边看一边握着手上的奶茶,等滚烫的杯子变得温一些了,这才拿过去,碰了碰凌子寒的手。
凌子寒便接过来,张嘴含住吸管,慢慢啜饮了一口,浓郁的麦香和奶鲜味便顺着喉管滑落至胃,让他感觉特别暖和。
林靖看到银幕上的部队进行战前准备时,忍不住向旁边侧了侧头,悄声说:老美拍的片子就是真实。
你看那些武器,真就是他们的游骑兵刚装备不久的东西,瞧着就过瘾。
是啊。
凌子寒笑着轻声表示赞同。
老美拍的电影那真是没说的,确实是世界第一。
林靖看得兴致勃勃,尤其是当美国的特种部队乘坐直升机到达预定地点,随即机降,然后在丛林里摸向目标,接着发生激战,他看得眉飞色舞,高兴极了。
等到看完,他意犹未尽,兴冲冲地对凌子寒说:走,我要去把这个电影买下来。
好。
凌子寒开心地笑着,带他去了影城里的音像店。
那里放着五十台电影销售终端,有不少人正在选购电影。
林靖在屏幕上先找到这个片子,将它放进购物车,然后又搜索出一大堆战争片、动作片、枪战片。
凌子寒站在他身旁,与他一起仔细看着电影简介和相关评论。
两人有商有量,反复研究比较,把觉得值得买的片子全都选了,然后才去了收银台。
凌子寒先到一步,直接拿出信用卡递给收银员。
那个身着漂亮制服的女孩子看着眼前两个帅哥,再看了一下电脑上他们的购物车,便笑容可掬地说:我们有一个情人节套餐,将百年来的经典爱情片收录在了一起,七折优惠,两位可以看看。
凌子寒与林靖对视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西方的情人节。
两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是随和的人,本就不大计较,也不想让这个女孩子不开心,便一齐点头:好,我们要了。
女孩子很高兴,替他们将那辑特制的《百年爱情精选》放进了购物车,用凌子寒的信用卡刷了,随即将制作程序链接上他们的购物车。
一分钟后,他们便得到了一张紫外光刻闪盘,里面有他们购买的所有电影。
林靖伸手去接闪盘,凌子寒却抢先拿过去,放进了钱包的隔层里,顺手装进自己的衣袋。
林靖当然不会与他争,便笑着与他走出影城,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
他看了一下表,笑道:有些不习惯呢,新疆哪里会黑得这么早?是,这里下午四点多就夕阳西下了。
凌子寒点头。
其实,我刚到新疆的时候也不习惯。
哦?可真没看出来。
林靖想着过去种种,忍不住笑道。
那时候你可真是厉害,明明撑不住却还是要硬挺,队员们嘴上不说,心里可真是服了你。
我哪有那么好?凌子寒轻笑。
其实我一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是谦虚。
林靖笑着摆了一下手。
凌子寒只是摇头。
两人并肩走着,感觉非常开心。
差不多已经是下班时分,街上的人流变得十分密集。
到处都是针对情人节推出的各种特别商品、服务等等,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林靖与凌子寒一起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都对此没什么感觉。
每年的这个时候,军队、警察和国安部门都是最为紧张忙碌的时候,就是为了确保在春节前后不出大事,让人们平安过年。
除了春节、五一和国庆,他们对其他古今中外的节日还真没什么概念。
快走到路口时,林靖忽然想起来,立刻关切地道:你该回家休息了吧?陪我这么久,一定很累了。
哪里?不累。
凌子寒对他愉快地笑了笑。
刚坐了那么长时间,哪里会累?林靖却很坚持:可你要吃药了,还是回去吧,我们明天再见。
你别担心,我车上带着药呢。
凌子寒笑着说。
你难得来,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林靖爽朗地笑道:那好,我就客随主便。
一到回龙观,凌子寒就直接进了书房,从钱包里掏出那张闪盘,放到特殊的检测器里仔细查验。
他的钱包内部衬有特殊的隔离层,能阻断世界上绝大部分的间谍监视设备。
虽然他们购买电影的行动是随机的,但也不能肯定就无人利用它来做手脚。
他仔细地做了全面检测,直到确认一切正常,可以安全使用,这才放心地把闪盘放到桌上。
无论是林靖还是雷鸿飞,都不会有凌子寒这样的细心,那几乎是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因为他深刻地了解世界上各大情报机构的科技发展动向,那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多年来,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事物和人,他的心里都会本能地充满怀疑。
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事,更不会随便信任任何人。
对于这个世界,他一直以来的做法都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朋友对他来说是如此稀少,因而也就特别珍贵,对于一份来之不易的经受住了种种考验的友情,他比普通人要珍惜百倍千倍。
看着那张闪盘,他忽然想起了林靖拿着爆米花和奶茶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愉快的微笑。
他走进书房后,林靖便脱掉大衣,拿出自己的掌上电脑,找到网上超市,订了一大堆烹调的原材料和调味品。
二十分钟后,超市的工作人员便将他定购的东西送了过来。
凌子寒走出书房时,林靖已经在厨房里开干了。
他好奇地走过去,发现林靖切菜的动作还挺内行,不由得笑道:你还真是全面发展,简直不得了。
你要往人前一站,还让别人怎么混?得了,我是当兵的出身。
只要当过兵,谁没在炊事班帮过忙?多少也练出了一点手艺。
林靖轻松地笑道,动作麻利地在料理台前忙碌着,瞧着让人觉得特别养眼。
凌子寒也就挽起袖子过去帮忙。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此情可待(下)两人一边做事一边聊着,凌子寒一个一个地问起野狼大队的官兵,林靖便详细地向他说了这些人的现状,骆千秋的女儿出世了,卢少华回家去娶妻了,还有因伤转业的,也有升职了,调到其他部队去的,而留在队里的人个个都很好,就是挺惦记他这个副大队长的。
说实话,都没想到你这么一副单薄的身板,却是一身硬骨头。
林靖转头对他笑道。
了不起。
我那是要面子,硬挺。
凌子寒微笑着摇头。
说起来,可真被你手下那些个兵整得够呛。
谁叫你不肯服软?林靖忍不住笑。
那当然就得皮肉受苦了。
我怎么服软?凌子寒反驳。
我要当了孬种,自己可以关起门来不见人,可我爸的脸往哪儿搁?那也说得是。
林靖立刻承认。
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你父亲就是凌主席啊,你又什么都不说。
凌子寒顺口就说:是我去部队,提我爸干什么?林靖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诚恳地道:所以我服你。
这可不敢当。
凌子寒笑得很开心。
我才是真的服你。
这叫不打不相识,也是我们的缘份。
林靖关上火,看向旁边的人,温和地道。
你说是吗?是。
凌子寒完全同意。
说话间,两人很快弄出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彼此都照顾到了。
他们坐到厅里,边吃饭边闲聊。
林靖说得最多的还是跟军事有关的事情,特别是国外那些特种部队的经典战例,他一说起来便眉飞色舞,并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描述中带着调侃。
凌子寒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被他逗得笑出声来。
吃完饭,两人谈兴正浓,便索性坐到地板上,靠着沙发继续聊。
说了一会儿话,林靖起身拿出一盒茶叶,沏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放到两人之间。
凌子寒闻到从他杯中弥漫出的茶香里有股淡淡的花香,却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花,顿时好奇起来,一边打量一边问:这是什么茶?碧螺春啊。
林靖拿起杯子来递给他。
我向超市订货的时候,看到一款情人节特别推荐,什么并蒂花开碧螺春,觉得很好奇,就要了。
奇怪,不是普通的碧螺春,这味儿很特别。
凌子寒闻了闻,又观察了片刻,忍不住喝了一口。
林靖听他这么说,也好奇起来,连忙问他:怎么样?凌子寒将茶含在口中,仔细品了品,这才咽下去,立刻觉得回味无穷。
他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尝不出来,反正有股花香,感觉很不错,喝下去很舒服。
哦?林靖便拿过杯子来也喝了一口。
是有股淡淡的香,不过我也尝不出来。
看来是什么新品种吧。
嗯,现在的东西,食不厌精,各种各样的东西层出不穷,我们是赶不上潮流的。
凌子寒慵懒地伸长了腿,靠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笑得很是轻松愉快。
林靖看着他的笑容,略一犹豫,还是不愿意装傻,便提醒道:今天是情人节,你难道不去陪你的情侣?他在加班,很晚才回家。
凌子寒耸了耸肩。
我们从来不过什么节的。
哦。
林靖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感情已经很稳定了嘛,为什么不结婚啊?你这年龄也该结了。
凌子寒有些困惑地抿了下唇,想了想,便对他说:其实,我今天一早向他求过婚,不过,他有些犹豫,我想,还是再等等吧。
原来求婚被拒啊,真可怜。
林靖开朗地笑道。
有什么原因吗?他为什么要拒绝你?像你这么好的人,别人应该求之不得吧。
我有什么好?凌子寒温和地微笑。
我除了有个好爸爸,自己还有点小聪明外,其他真没什么优点。
我的身体一向不好,性格也很闷,确实算不上好伴侣。
你对自己的评价并没有做到实事求是,这是不对的。
林靖笑着摇头。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凌子寒有些感慨:有六年了。
六年?这么长的时间?那应该早就彼此了解。
林靖确实像个知己一般,认真地帮他分析。
为什么他不肯跟你结婚?你问过吗?我当然不会问。
凌子寒理智地说。
他不愿意结婚,这就是答案,拿什么理由给我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这样就不对。
林靖不以为然。
他犹豫的原因或许有很多,譬如你父亲的身份地位,譬如你们家庭之间是否有障碍,又或者是他们家长辈不同意,更或许他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却又不愿意令你困扰。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问问他,如果有什么问题,两个人自然是要共同面对的。
凌子寒被他一说,顿时醒悟: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提醒得对,我回去就跟他谈谈。
这就好。
林靖笑着点头,便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对了,咱们还是看电影吧。
凌子寒便将闪盘拿出来,装进遥控读卡器里,然后按下按键。
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里就出现了闪盘中全部电影的片名。
林靖略看了一下,仍然选了一个战争片。
他们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看着电影。
凌子寒喝了那口茶后,过了这么久也没出现过去那种难受的症状,便有些大胆了,也去沏了一杯来喝。
林靖并未在意,见他没什么问题,自然由得他去。
时间过得飞快,林靖毫无睡意,凌子寒却觉得有些困了。
这是他自己的家,室内温暖如春,身边茶香缭绕,好友相谈甚欢,还有一副如画容颜,这一切都使他很放松,很享受,本来常常失眠的人却感觉到了睡意。
渐渐的,他的眼帘垂了下来,身体也慢慢地往下滑。
林靖将电视的声音调低,悄悄起身,从卧室里把被子拿出来,然后重新坐到他身边,伸出一只胳膊到他的身下,便没再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凌子寒一点一点的,终于滑进了他的臂弯。
他小心翼翼地,轻轻将这个清秀的人揽进了怀中,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凌子寒睡得很沉,感觉也很舒服,没有被他的动作吵醒。
林靖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细致的肌肤,挺直的鼻梁和削薄的双唇非常性感,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诱惑,并不强烈,却持久。
他柔软的黑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在灯光下不时地闪着银光,让人心里油然而生怜惜之情。
林靖凝视着他,慢慢地凑上去,将嘴唇轻轻印在他的额角。
微凉细腻的肌肤安静地贴在他的唇间,那种感觉让他的心震荡不已。
这一刻,他终于确认了自己心中的情感,那是在爱人惨死之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产生的东西。
只是,这种感情只能埋藏在心底深处,或许永远都没有表达的机会。
但是,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移开了唇,慢慢将身子放低,让怀中的人躺着舒服些,然后,就这么抱着他,靠坐在那里,看着电影一部一部地放下去,看着窗玻璃渐渐发白,看着外面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看着新的太阳缓缓升起……这个情人节,他觉得很幸福。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迟到的情人节最新的电脑病毒烟华梦醒在情人节这天爆发,来势凶猛,蔓延极快,危害程度很高。
这种病毒不但导致被感染系统瘫痪,还会试图感染局域网内其他机器,形成大规模扩散,是今春伊始最危险的计算机病毒。
卫天宇对此病毒已有所闻,只是一直没见过,只能凭借经验,加固了国安系统的各道堤防。
这几天,他一直与国安部信息安全局、国家信息安全部、公安部公共信息网络安全监察局、总参情报部信息处的专家们联络,商讨春季电脑病毒大规模爆发的应对策略,尤其是要严密保障政府、军队、国安和公安内部系统的安全,并且伺机抓住制造出这个病毒的个人或者组织。
当病毒真正爆发时,他一直坐镇部里的信息安全局,指挥专家们全力应付,尽力将烟华梦醒和其他几个变种挡在系统之外,遇到有其他部门的个别员工因为不规范操作而将病毒引入,他便得立刻切断病毒的传染路径,将其迅速扑杀,接着要甄别被感染的文件,恢复数据。
同时,他还顺藤摸瓜,找出了一些病毒制造者的蛛丝马迹,并通知了公安部,让他们派人去侦察,一旦证实便实施抓捕。
这一忙下来,两天就过去了。
看到国安的整个系统安然无恙,卫天宇在办公室胡乱吃了点东西,这才开车出了鹫塔。
这时,已是凌晨时分,整个城市都在沉睡。
卫天宇回到梅苑,家里的人全都睡了,漆黑中一片寂静。
他悄悄走上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屋里很暖,凌子寒侧身睡着,显得很安静。
卫天宇尽可能悄无声息地在浴室里洗漱了,然后慢慢地躺上床。
柔软的床垫有轻微的颤动,凌子寒便醒了过来,轻声问道:回来了?卫天宇嗯了一声,躺到他身边。
凌子寒顺口又说:加了这么久的班,累了吧?不累。
卫天宇微笑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凌子寒沉默片刻,温和地问:天宇,你最近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你父母那边没什么事吧?卫天宇怔了一下,立刻十分欢喜。
凌子寒现在的表现越来越好,似乎正在走出心理的困局,对外界的事物要注意得多,对身边的人也能够主动关怀,这令他心里产生了浓浓的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他转过身去,顺手抱住了凌子寒,轻声道:没事,可能是工作上压力有点大,我一时适应不过来。
哦。
凌子寒便不再深究,只是关心地说。
你要是有什么困扰,尽管告诉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我知道了。
卫天宇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勉强镇定地道。
如果我有什么事做错了,你会原谅我吗?这是问一个督查局长还是问你的情人啊?凌子寒半开玩笑地说。
如果你通敌卖国,我一定不会原谅的。
如果你另有新欢了,这事我可要考虑考虑。
卫天宇被他逗笑了,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会考虑什么呢?看是放你走,还是把你抢回来。
凌子寒轻笑。
卫天宇忍不住好奇地问他:那考虑的结果呢?会把我抢回来吗?凌子寒听出了他的担忧,立刻肯定地说:会。
卫天宇听了,再也忍不住,猛地压过去,重重地吻住了他。
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过如此激烈的行动了。
凌子寒被他紧紧地拥着,鼻中似乎闻到了他身上从外面带回来的隐约的花香,心里有种愉悦的感觉,便也不再抑制,抬手抱住了他的腰,主动回应着他的热吻。
卫天宇瞒着他干了一件天大的事,这么长的时间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简直无颜面对他。
趁着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的遮掩,他热烈地拥抱着身下的人,用全部的激情向他倾泄着自己眷恋和求恕的心情。
心乱如麻中,他尽情地冲撞着,用力地吸吮着,密密地亲吻着,紧紧地拥抱着,在极度的快乐中,他甚至忘了呼吸,直到头脑中出现飞舞的金星,他才会抬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他一直不断地将自己嵌入那个让他永远迷醉不已的甜美身体,向他灌注自己灼热的爱恋,同时也是向他无声地乞求,乞求他的原谅。
凌子寒察觉出他的反常,那喷礴而来的滚烫的热情犹如地底喷发的岩浆,直涌进他全身的血管和神经,顿时将他一直处在寒冷休眠状态中的身体激活了。
他只觉得一股股触电般的奇异感觉在全身的肌肤中激荡,仿佛有静电在两人之间不断传递,细微的灼痛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令他感到自己似乎正腾云驾雾一般飘浮在空中。
在卫天宇狂热的进攻和索取中,他的唇齿间轻轻溢出了一丝呻吟。
卫天宇听在耳里,仿若天籁之音。
他激动地更加难以抑制自己,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迅猛地向着情潮的巅峰冲去。
凌子寒在他身下颤抖起来,一股久违的陌生感觉如海啸般向他袭来。
他猛地圈住卫天宇的肩背,将他越抱越紧。
两人紧紧地拥抱着,在激烈的颤栗中同时达到了高潮。
卫天宇大汗淋漓地伏在凌子寒身上,欣喜若狂地享受着余波荡漾。
凌子寒的呼吸有些急促,头脑中只觉得天旋地转,便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的卫天宇才忽然反应过来,凌子寒有了高潮。
他猛地撑起身来看向身下的人,不敢相信地问:子寒,子寒,你有感觉了吗?你恢复了吗?黑暗中,凌子寒微笑起来:是的,我好像这次有感觉了。
我觉得很快乐。
卫天宇怔怔地看着他的剪影,一时间竟然有泫然欲泣的感觉。
他猛地搂住他,一迭声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子寒,这真是太好了。
凌子寒轻轻吻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低地道:我好像开始活过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卫天宇久久地抱着他,只会说这一句话。
凌子寒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唇角始终带着愉悦的笑意。
外面,一轮红日猛地跳出地平线,向大地洒下万道光芒,整个世界又开始焕发出勃勃生机。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欢乐五一节今天是2062年5月1日,也是法定休息日,依照惯例,这一天与周末连在一起,放假三天。
在国安部,某些特殊部门是不放假的,相反,节假日是他们必须特别注意戒备的日子,以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搞什么恐怖行动,不过,行政部门和技术部门可以轮流休假,有人值班即可。
凌子寒和卫天宇身为部里的高层领导,自然是可以休假的。
最近,世界经济有所复苏,两年前那次可怕的疫情而导致的全球经济衰退终于被各国政府联手扼制,渐渐重新走回了良性发展的道路,国际上因而出现了少见的和平时期,没有什么大的恐怖行动出现。
凌子寒和卫天宇根据情报分析,估计这三天不会有什么大事,便决定带着弟弟、两个儿子和宝贝小女儿去山上的小屋度假。
凌毅和童阅也没呆在北京,而是一起悄悄到马尔代夫去了。
到了山上,童旭和逍遥两兄弟就如出笼的鸟,又叫又跳,一会儿冲到山坡上去,在杜鹃花丛中打滚,一会儿又跑到溪流边去看那里的牛群,乐得欢天喜地,笑声穿过白桦林,清脆地回荡在山谷中。
凌子寒对孩子的天性一向不去横加管束,由着他们张扬自己的性格,只要大原则不错,小事都不计较。
卫天宇却认为他们毕竟是孩子,虽然聪明,却到底只有七、八岁大,不免担心他们的安危,总忍不住要跟在他们身边。
等到三个小家伙玩累了,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凌子寒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一手搂着小女儿,一手拿着一本《安徒生童话》,轻言细语地给她讲故事。
小宝贝的大名是卫天宇起的,小名却是凌逍、凌遥两兄弟叫出来的。
他们定要叫她双双,以说明她是两个人共同的妹妹。
凌子寒和卫天宇听了他们的意见后,都欣然同意,凌毅和童阅也乐呵呵地表示赞赏。
小双双的眼睛很大,眼白微微泛蓝,眼瞳却很黑,皮肤雪白,头发微卷,一生下来就美得人见人夸。
从她一出生,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不但凌家上下三代都爱她如掌上明珠,就连雷鸿飞、林靖、龙潜、张海洋,以及那些猎手们都特别喜欢他,为她买了很多漂亮衣服,热衷于将她打扮得美如天使。
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可凌子寒错过了孩子们的婴儿时代,有了这个女儿后,才算是体会到了看着孩子出生、成长的每一时刻的那种甜蜜。
有时候,卫天宇看着凌子寒细心地给小女儿洗澡、穿衣服、喂奶,带她散步,哄她睡觉,心里常常会涌起一丝歉疚。
也因为此,他便尽量把时间留给凌子寒,让他多与女儿相处,尽可能多地体会自己已经尝到过的那些欢乐。
凌逍、凌遥并肩冲到小院前,推开虚掩的院门便跑了进去。
夕阳下,凌子寒正轻柔地讲到《白雪公主》:皇后又去问那面镜子:‘魔镜啊魔镜,现在,我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吗?’魔镜说:‘亲爱的主人,你不是,世界上美丽的女人是白雪公主。
’皇后……他刚讲到这里,凌逍便打断了他,很认真地问:老爸,魔镜怎么知道世界上哪个女人最漂亮?难道它是搜索引擎吗?凌遥也很认真:就算是搜索引擎,它是以什么为标准的?什么人为它写的程序呢?它通过什么来搜索?凌子寒被他们问得哑口无言,与他们身后的卫天宇对视了一眼,便笑眯眯地不加解释,任由他们胡思乱想。
童旭跟在他们身后进来,闻言便道:才不是呢,我觉得,魔镜一天到晚就只呆在皇宫里,多半就没见过几个女人,看来看去也只有皇后啦,白雪公主啦,丫鬟啦什么的,相比起来,它就觉得白雪公主最美了。
凌逍想了一下,立刻点头:嗯,有道理,多半就是这样的,它的全世界就是皇宫的一间屋子吧?凌遥看着老爸怀里的妹妹,马上笑了起来:我觉得,那个镜子说得不对,双双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生。
小双双正在吃手指,看着眼前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哥哥,忽然就张开嘴笑了。
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还没长牙的小嘴微微咧开,一张娇嫩的小脸就如鲜花绽放,让人的心立刻化成了水。
两个孩子立刻忍不住冲上去,伸手就要抱妹妹。
凌子寒马上用拿着书的手挡住他们,命令道:去洗手。
两个孩子配合默契,凌逍一把抱住父亲的胳膊,整个身子都吊了上去,让他一时行动不便,凌遥便倾前身子,在妹妹脸上偷亲了一下,然后就转身缠住父亲的手臂,让哥哥也能偷个香。
童旭也不甘落后,立刻跑过来,趁着混乱,在外甥女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大功告成之后,三个孩子撒腿就跑,直奔厨房,嘻嘻哈哈地洗手去了。
卫天宇忍不住好笑,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可爱的小女儿,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小双双看着他,忽然伸出柔嫩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脸。
卫天宇没有动,十分享受女儿温柔小手的感觉。
凌子寒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轻笑着说:刚才鸿飞给我打电话,明天他们要来玩,还带着觉非的儿子一起过来。
好啊,太好了。
卫天宇很高兴。
我一会儿把屋子收拾一下,还得准备两张床。
远航可以跟童旭睡,再准备一张床就行了。
凌子寒跟他商量着。
等孩子们睡下了,我和你一起收拾吧。
行。
卫天宇没有意见,顺势微微转头,亲了亲女儿的手心。
小双双觉得有点痒,便格格地笑起来。
那三个小家伙洗好手,又一起跑过来,吵着闹着要抱妹妹、外甥女。
卫天宇便站起身来,到厨房去做饭,把混乱的局面扔给凌子寒去解决。
你们有力气抱双双吗?凌子寒一板脸,一一扫视他们。
俯卧撑现在能做多少个?五十个。
凌逍一挺胸膛,满脸自豪。
凌遥也是一拍胸口,骄傲地说:我也能做五十个。
童旭也不甘示弱,接着道:我也是,做五十个。
凌子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每个人只能抱一分钟。
仔细点,谁要敢摔了双双,以后永远都不准再抱她。
三个小家伙顿时欢呼起来。
童旭小心翼翼地从凌子寒手中接过双双,紧紧抱在手中。
凌逍和凌遥两兄弟护在他身边,都本能地将胳膊伸到妹妹身下,使劲将她托着。
在他们身后,满山的杜鹃正艳艳地盛放。
凌子寒看着眼前的弟弟和自己的孩子们,心里感觉特别满足。
很多很多年以前,年轻的他独自上山来找卫天宇,看到的也是这满山遍野五彩缤纷的鲜花。
那时,他在这里寻找到了心灵的安静,然后开始了新的爱之旅程。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觉得,自己这一生无比完美,再也没有遗憾。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但使龙城飞将在二○五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是野狼大队成立四十周年的大好日子,他们举行了隆重的庆祝仪式。
这一天,野狼大队的营地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断有挂着军牌的小车驶入,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军官,军衔也越来越高。
营地里到处都是军人,只有少数几位穿着西装,他们是自治区和乌鲁木齐市政府的领导。
将近中午的时候,一队军车驶来,头一辆是雪豹越野车。
哨兵眼尖,已看清了车牌号,顿时欢呼起来:林司令来了。
随即喜形于色地立正敬礼。
车子开进大门,从车上下来了一位陆军大校。
他身材颀长,容貌清秀,配上正式的礼服,显得十分挺拔帅气。
他正是已经升任西北特种部队基地司令的野狼林靖。
野狼大队的官兵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动作整齐地立正敬礼。
林靖庄重地还了军礼。
接着,野狼大队的大队长白狼周启明、副大队长红狼卢少华都激动地上前,却都嘿嘿地笑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以前曾经跟着林靖出生入死的那些老兵们都围着林靖,乱哄哄地叫着首长、林大,七嘴八舌地问着好。
林靖看着过去的这些部下,神情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冷冷的孤傲。
他笑着与伸过来的手一一握着,十分亲热地跟他们聊着天。
周启明看了看他身后的随员,不禁有些诧异:黑狼呢?骆千秋也跟着林靖去了基地,仍然担任他的参谋长,这时却没有跟来。
林靖笑道:他正在处理一件很重要的工作,晚一点会赶来的。
正闹着,大门外又驶进来一辆越野车。
人们都转头看过去。
从车上下来的,是笑容可掬的雷鸿飞少将。
他现在是国防部特别行动部部长,也是本世纪中国最年轻的将军。
一看是他,军人们全都立正敬礼。
雷鸿飞也规规矩矩地还了一个军礼。
林靖上前去,与他紧紧握手:老雷,你小子运气真好,上个月的行动搞得很大啊。
你小子也是将军了,居然还亲临前敌,惦记着打仗,真是让人说你什么才好?怎么样?干得很过瘾吧?马马虎虎。
雷鸿飞笑嘻嘻地说。
你的运气也不坏呀,不是才被乌兹别克邀请,到塔什干去捣毁了恐怖分子的基地吗?还出动了坦克、直升机,那么大场面,你也很过瘾呀。
彼此彼此。
林靖笑道。
也是马马虎虎啦。
雷鸿飞愉快地笑了一会儿,忽然神秘地说:我给你带来了一位贵客,猜猜看是谁?林靖摇了摇头:我最不爱猜谜,十猜九不中。
雷鸿飞回身拉开车门,对里面笑道:野狼最没劲,连猜都不肯猜,你就别下车了,干脆走吧,就让这小子后悔一辈子。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汽车,纷纷猜测车里的是什么人。
很快,从车里出来了一个瘦削高挑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配着水蓝色的衬衫和天青色的领带,显得十分英俊潇洒。
他温和地微笑着,看着林靖。
林靖大喜。
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的那些老兵和两个大队长都惊喜地叫出了声:凌副。
凌子寒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缓缓地走上前来。
林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久久不放:子寒,你还好吗?凌子寒笑道:我很好。
在一旁的雷鸿飞插言道:人家现在是国安部的局长,哈哈,督查局的凌局,属于黑脸包公那一类人物。
林靖,你没想到吧?人家现在弃武从文,改当官僚了。
林靖也笑:子寒,是吗?现在改当凌局了?凌子寒温和地说:是啊,做得不好,学着做。
你太谦虚了。
林靖笑得十分开心。
不过,你这性子,做政客只怕不妥。
你根本不求上进,那怎么飞黄腾达啊?凌子寒微笑道:我不是还当着太子爷嘛。
林靖哈哈大笑。
这时,那些老兵们一起涌了上来,将凌子寒团团围住,一些新兵则好奇地看着已经听说过很多次的这位前副大队长。
庆典随后才正式开始。
林靖讲了话,雷鸿飞也代表国防部特别行动部讲了话。
然后是野狼大队战士们进行的特战技巧的表演,精彩的绝技博得了阵阵掌声。
待庆典结束后,来宾们和野狼大队的官兵们一起到礼堂去吃饭。
今天破例,每张桌上都放着啤酒,除了进行战备值班的外,特许野狼大队的官兵们可以小饮几杯。
林靖给雷鸿飞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对他说:来,老雷,咱俩干一杯。
随即一饮而尽。
雷鸿飞很高兴,立刻也一仰脖子,将酒倒进了喉咙。
老雷,我没想到子寒也会来。
林靖感慨万千。
我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雷鸿飞提起酒瓶倒酒:奇怪,你们倒是不打不相识,成了知己好友了。
林靖微笑着,看向满脸都是笑意的凌子寒与那些官兵们愉快地交谈着。
他的身体看上去好些了,可头上的白发却还是增加了不少,身子还是挺单薄的。
林靖关切地问:老雷,子寒的身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像是好些了。
雷鸿飞闷头喝酒,接着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比不上正常人,算不得健康。
林靖听了,也忍不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位名震一方的青年将领正在叹息,忽然看见一大群官兵涌到凌子寒面前,手里都端着酒。
白狼周启明双手各拿着一只装满了酒的碗,递了一只给凌子寒。
凌子寒顺手接过,便与他们碰了碰,似乎准备一饮而尽。
两人大骇,同时飞身扑了过去。
他们的动作都同样迅速,一左一右地抢上,配合十分默契。
林靖伸手便重重搭住了凌子寒的右肩,让他动弹不得。
雷鸿飞一把握住了凌子寒的右臂,另一只手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碗。
在他们的左右夹攻之下,凌子寒没有任何动作,显得很温顺,只是微笑着轻声说:是水。
雷鸿飞似乎不信,瞪了他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证实是水,却还是忿忿然地问他:喝水喝得这么豪爽干什么?凌子寒轻笑着问道:那喝什么可以这么豪爽?雷鸿飞又瞪他一眼:你喝什么都不行。
凌子寒仍然好脾气地笑:真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人。
林靖也笑了起来,松手放开了他的肩。
雷鸿飞转头瞪着周启明:白狼,你小子搞这么一大碗凉水给你们凌副喝?是什么意思?周启明立刻认错:是,首长,是我们错了,我们没注意。
卢少华笑嘻嘻地招呼旁边的兵:去,给凌副换热水。
立刻有战士笑着跑去倒了杯热水过来。
凌子寒刚想去接,雷鸿飞已经抢先接过。
他试了试水温,然后又将杯里的水倒了一大半出来,这才递给凌子寒,完全不由分说:你只能一口一口地喝,学什么梁山好汉?是,长官。
凌子寒笑道。
周围的官兵们也都笑了起来。
凌子寒便用杯子与他们碰起杯来。
他喝水,其他人喝酒,倒也不亦乐乎。
林靖忍俊不禁,与雷鸿飞回到座位上。
他拿起酒杯与雷鸿飞一碰,喝了一大口,这才笑道:你是不是一辈子对子寒都这么霸道?雷鸿飞愣着,想了半天,才说:小事上,我是可以欺负他的,他什么都听我的,从来不和我争。
但遇上大事,他只要脸一沉,一个字都不用说,我就投降了。
他是我的克星。
林靖不由得失笑,半晌才说:像你们这样的友情,实在是令人羡慕。
雷鸿飞发了半天呆,长长地叹了口气。
友情?真是太刺耳的一个词了。
林靖看着凌子寒,脸色变得柔和多了。
他们也同样有着深厚的情义,他们并肩战斗过,一起流过血拼过命,又一起报仇雪恨,那应该能比得过雷鸿飞与凌子寒之间的青梅竹马。
直到跟所有野狼大队的新老官兵们都碰完杯,喝了水,凌子寒才笑吟吟地过来,说道:林靖,咱们也喝一杯?林靖被他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好啊,来,干杯。
凌子寒在他身边坐下来,林靖看着他,笑着端起杯与他碰了碰,一口气将一杯啤酒喝完,开心地说:子寒,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也是。
凌子寒温和地笑道。
野狼大队对我的意义可不一样。
今天队庆,我怎么也得抽出时间过来。
雷鸿飞见他们冷落了自己,立刻举起酒杯说:这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来来来,喝酒,喝酒。
凌子寒忍俊不禁:首长总是会说不少的名言警句。
林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碰了碰杯,凌子寒喝了一口水,林靖和雷鸿飞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其后,他们两人去与政府、公安、国安等领导把酒言欢,凌子寒则沉静地坐在那儿,一直保持着微笑。
雷鸿飞知道凌子寒一向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应酬,这次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那些野狼大队的官兵们也与他闹了这么久,一定会让他非常疲倦。
酒宴散后,雷鸿飞便谢绝了林靖邀请他们到基地住几天的盛情,要先带凌子寒回酒店。
林靖也明白凌子寒需要休息了,立刻不再挽留,将他们送到了车边。
凌子寒从车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递给林靖,笑道:得知你到基地当司令,我也没能前来道贺,这是一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林靖含笑接过:子寒,你还跟我这么客气干吗?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到基地去吧,我做饭给你吃。
凌子寒点了点头:好啊,如果有时间,我一定去。
林靖了解他的性格,也不便强求。
他握着凌子寒的手,一时间热血上涌,将他一把拉过来便紧紧抱住。
雷鸿飞立刻忍不住了:喂喂,野狼,你别太过分。
林靖笑了起来,放开凌子寒,将他送上了车。
雷鸿飞忿忿地哼了一声。
凌子寒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
雷鸿飞知道他在笑什么,顿时转怒为喜,开着车走了。
目送着汽车驶出营地大门,驰向远方,林靖这才打开锦盒。
里面是一幅八尺立轴。
周启明和卢少华都走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
林靖将锦盒顺手交给周启明,让卢少华拿着卷轴,自己慢慢展开。
这是一副书法,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林靖见过凌子寒留下的遗嘱,一眼便看出这是凌子寒的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新 生虽然全球一直在持续变暖,可今年北京的夏天却比较凉快,雨水不少。
在奥运村梅苑里,小雨刷刷地落下来,将梅林、草坪、花圃洗得十分干净,使整个宽敞的大院显得清新怡人。
凌子寒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别墅大门的门廊里,微笑着看着院子里的雨。
这个男孩是童阅的儿子童旭,凌子寒非常喜欢他。
童阅把他从新疆转回来,他在六四三医院里住了三个多月,出院以后就被童阅和卫天宇逼着回梅苑住。
这里的条件当然比回龙观要好多了,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
凌子寒本来很不愿意,可是一进别墅,看见这个弟弟之后,情绪就变了很多,再也没提搬回去住的事情。
童旭这时只是个小小的婴儿,凌子寒小心地抱着他,那软软的热乎乎的身体让他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喜欢长时间地凝视这个幼小的弟弟,脸上满是柔和的神情。
童旭是个不爱哭的孩子,也总是睁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哥哥,似乎若有所思。
兄弟俩都不出声,却好似懂得彼此心里的意思。
对凌子寒的反应,童阅和卫天宇都是喜出望外,就连凌毅都感到意外,有时候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儿子,脸上会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难得的笑意。
现在,童旭已经能说一些单字了,他会说的第一个词并不是爸爸,而是哥哥,这让凌子寒显得更为高兴。
童阅没想到,自己被凌毅硬逼着要的儿子,居然成为治疗凌子寒精神疾病的一剂良药。
思及此,他曾私下跟卫天宇商量,等凌子寒的孩子出生了,是不是就告诉他?凌子寒去新疆之前,曾到六四三医院去做检查。
童阅瞒着他,用科技手段取出了他身体里的精子。
他没有用人工受精技术,而是完全模拟了女性生 殖系统受孕的过程,让这一批精 子在人造子 宫中游向卵 子,自然受孕,结果得到的竟然是同卵双胞胎,都是男孩。
现在,这两个孩子在人造子 宫里健康成长,马上就要瓜熟蒂落了。
除了他们两人,凌毅也知道这件事,可他们谁都不敢跟凌子寒说。
实在没把握,不知凌子寒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只是生气倒也罢了,就怕他的病情会因此而急转直下,那就叫人后悔莫及了。
每次童阅跟卫天宇商量,卫天宇都摇头:不能说,再等等吧。
子寒的性格我最了解,这是件天大的事,我们瞒了他,一旦让他知道了,搞不好就会把孩子偷偷抢出来,然后一声不吭,突然消失,那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童阅相信他的判断,便也不敢露出丝毫端倪。
如果凌子寒真要有所行动,只怕还真没人防得住他。
将近一年来,卫天宇真是如坐针毡。
他在凌子寒面前一向坦荡磊落,从来没有这么藏头露尾过。
这也就是凌子寒信任他,如果稍有疑虑,这点事早就被他查出来了。
凌子寒现在已经是国安部督查局局长,这让他对整个国安系统各个局的运作越来越了解。
他的那种不动声色的冷峻大有乃父之风,甚至在一些事务上的洞察力比他父亲更敏锐,对一些即使是优秀的情报人员也难以觉察的蛛丝马迹会迅速了解得十分透彻,令人难以置信。
全局上下对他的印象已经渐渐改变,敬畏之情越来越甚,犯了大错却心存侥幸的人甚至一听到他的声音都会忍不住发抖。
如今已经没有人怀疑他的工作能力,但对他之前在什么部门工作却产生了疑惑,他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虽然他有一个假的简历,编造得天衣无缝,说他一直在基层部门进行情报搜集和分析研究工作,但这仍然与他表现出的能力不相符合。
他实在是太优秀了,又是凌毅的儿子,高层领导不可能让他闲置这么多年。
但他过去的经历除了证据确凿的旅游记者外,有心人还真查不到任何东西。
凡此种种,他自然有所察觉,却是一如既往,从来都显得很平静,也绝不多话,别人更不敢探听什么。
他现在的工作极有规律,按时上下班,连加班的时间都很少。
因为他的工作效率极高,原先给他配的两个助手虽竭尽全力,却仍然跟不上他的节奏,感到压力巨大。
最近他又调了一个助手过来协助他工作。
凌子寒对局里的下属几乎不做要求,可每个人都很紧张,半点不敢懈怠,每时每刻都在尽力将工作做到最好。
上班时,他与他父亲凌毅一样,一向不苟言笑,甚至更加沉默寡言。
只有下班回来后,他会抱着弟弟出门散散步,这时就会显得轻松愉快。
看着他迅速走到台前,上升势头无比强劲,现在已经成为国安部数一数二的信息情报专家、技侦科技专家和网络安全专家的卫天宇感到非常开心。
凌毅和童阅的心里也是十分欣慰。
天色渐晚,院里的庭园灯和路灯都亮了起来。
雪仍然没停,在灯光的映衬下,使整个大院仿若童话故事里的仙境。
凌子寒抱着童旭,一直站在外面玩着,居然没有怕冷的迹象。
今天他回来得最早,也就没人管他,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呆着。
过了一会儿,凌毅的车进来了。
童旭把这个由三辆车组成的小车队已经看熟了,顿时兴奋地笑着,在凌子寒的怀中雀跃不已。
凌子寒也笑了起来,轻声说:看到爸爸回来了,这么高兴啊。
凌毅还没下车就已经看到了门廊里的两个儿子。
看着他们的笑脸,他的心情也特别好。
下了车,他稳稳地走过去,亲了亲童旭的小脸。
童旭格格笑着,伸手去抓他的耳朵。
他便张开手要抱孩子,童旭却一扭身子躲开他,一把抱住了凌子寒的脖子,一张小脸紧紧贴在凌子寒的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犹如天使。
凌毅微笑着拍了拍小儿子,温和地说:只喜欢哥哥啊?连爸爸都不要了?凌子寒笑着跟他一起进屋,却没有说什么。
凌毅也是什么都不提,只对他说道:我们先吃饭吧,不等他们了。
凌子寒便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边吃着美味的晚饭,凌子寒将童旭放在腿上,一直搂着他,不断往他嘴里喂着鸽蛋羹,偶尔再喂他一口蘑菇汤。
童旭开心至极,一边吃一边摇晃着小小的双腿,脸上满是可爱的笑容。
凌毅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你这样会把他宠坏的。
凌子寒笑了:哪有那么容易就宠坏了?我们平时都忙,很少有时间陪他玩,偶尔宠一次,小孩子会很高兴的。
凌毅便想起了凌子寒的童年时光,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便不去管他了。
吃完饭,童阅和卫天宇仍然没有回来,凌子寒便和凌毅在客厅里下围棋。
电视开着,仍然定在新闻频道,但两人却专注在棋局上。
整幢房屋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外,显得特别安静。
童旭本来被凌子寒抱在怀里,现在也睡着了,一张小脸显得特别漂亮。
凌毅看了看睡在大儿子臂弯的小儿子,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说:你和天宇的事,是不是可以考虑了?你们相处这么多年,如果感觉没什么问题,应该可以结婚了吧?天宇也该有个孩子了。
凌子寒在棋盘上下了一子,这才淡淡地说:我这次出院以后,跟他提过结婚的事。
不过,他好像有些犹豫不决,没有答应。
我觉得还是再等等吧。
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要的,这事不急。
凌毅自然明白卫天宇的心情。
要说跟凌子寒结婚,那真是卫天宇做梦都在渴望的事情,可牵涉到凌子寒的孩子的事,他的心里自然犹疑不定。
只怕他是要等到凌子寒接受了那两个违背他意愿而出生的孩子,并且不责怪卫天宇的时候,他才会答应跟凌子寒结婚吧?凌毅平静地问道:那你呢?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不想。
凌子寒立刻肯定地说。
将来,我们有天宇的孩子就行了。
凌毅便不再多说,只是微微点头。
两人下了两盘棋,天色已晚,凌毅对凌子寒说:你先去睡吧,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你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却仍然不能调以轻心。
凌子寒点了点头,抱着弟弟走上二楼,将他放进婴儿床,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半夜,风雨停止,万籁俱寂,云开雾散,皓月当空,整个世界如梦幻般美丽。
在六四三医院特别医疗处的产房里,两个男婴相继落地,当中只差了三分钟。
几个助产士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将婴儿处理好,然后放到综合检测器上。
童阅兴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屏幕。
卫天宇站在他身旁,心情也很激动。
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虽然刚刚落地,眉眼间便已经看出来,他们长得十分精致,跟他们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显然是凌子寒的基因的强势遗传。
这两个孩子都不像通常的新生儿那样,出生时都没有哭,反而手脚乱舞,东张西望,显得非常活泼,让人瞧着都忍俊不禁。
童阅看了一会儿,对卫天宇轻声说:子寒那种变异后的神经系统是遗传性的。
这两个孩子会是天才。
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们的成长过程。
卫天宇笑了起来:你现在是爷爷了,当然可以亲眼目睹他们长大。
那么,等孩子满月,就交给你了。
从血缘上说,子寒是他们的父亲,从感情上讲,你也是。
童阅郑重地说。
好好照顾他们。
卫天宇隔着玻璃,看着产房里的那两个婴儿,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团聚(上)二○六五年十一月,深秋的北京十分美丽,也很平静。
凌子寒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警卫的保护下离开鹫塔,回到了梅苑的家。
他现在是国家安全部部长,被国际情报界誉为中国的新一代国安教父,比当年的凌毅还要厉害。
在他上任时,有关部门就立刻着手为他安排与他的级别相符的住处,但凌毅提出他可以仍居梅苑,反正还有另外两幢别墅空着。
凌子寒自然没意见,便重回梅苑,搬进了院子另一边的别墅白梅轩。
房子自然不小,他却一直一个人住着。
有关部门多次向他表示,要为他配备保姆,以便替他料理家务,照顾他的日常生活,均被他拒绝。
除了每周一次让工作人员上门打扫卫生外,其他时间都不要别人进入。
他喜欢安静。
车队进了梅苑后,很快停在白梅轩前。
凌子寒推开车门,径直走进别墅本身所带的小院。
他的警卫们便开车到旁边的宿舍去了。
刚刚走进院里,凌子寒便停下了脚步。
一个陌生的小男孩正靠在他家的木门上。
他背着一个咖啡色的磨砂皮挎包,穿着现在流行的不对称式米色夹克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名牌球鞋,一头黑发夹杂着挑染过的金色和咖啡色,显得十分新潮。
此刻,他一脸的百无聊赖,正在门上磨过来磨过去。
看见凌子寒,他才停止了动作,直起身来。
凌子寒毫无惊异的表示,保持着数年来的淡定,冷冷地瞧着他。
那个男孩也看着他,既不惊讶,也没什么惧色,脸上的神情仍然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
对视了半天,凌子寒不得不先说话:你找我?男孩点了点头:对。
有事?有点事。
凌子寒没打算请他进去坐,站在那里不动,淡淡地道:说吧。
男孩耸了耸肩: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简明扼要。
面对着他冷冰冰的态度,男孩无所谓地将双手插进衣袋:简单地说,我姓凌,他们说你是我老爸。
凌子寒皱起了眉:他们是谁?男孩满不在乎地道:我老爹卫天宇,还有爷爷童阅、凌毅、卫仲,奶奶艾莎。
凌子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直凝神看着他。
这孩子长得高挑匀称,个头已经超过凌子寒的腰际。
他的相貌和身形都很像凌子寒,尤其是那双温润清澈,充满灵气的黑眼睛,完全是凌子寒的翻版,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不过,他那种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的满不在乎的懒洋洋的劲儿却跟严谨细致的凌子寒不大像。
看他一时无语,那小子耸了耸肩:我看你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我还是先走吧。
说完,他跳下台阶,大摇大摆地向外面走去。
凌子寒一把抓住他:站住。
男孩站住了,仰头看着他。
凌子寒沉着脸说:先别急着走,我们得弄清楚这件事。
那孩子一脸的无所谓:好啊。
我们到屋里去说。
凌子寒转身便去开门。
刚把手掌附上门锁,他便察觉出了异状,略一检查,他回头问道:这是你干的?那个男孩漫不经心地点头:哦,弄了一下。
我只是给锁解了密,不过没进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凌子寒冷冷地看着他。
这小子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习惯,看见加密程式就想破。
凌子寒顿时想起了卫天宇,板着脸问:是你爹教你的?哪有?我们自学的。
小男孩嗤之以鼻。
他有什么本事教我们啊?有什么本事?凌子寒淡淡地说。
你爹可是世界知名的电脑高手。
哦,后来我们也知道了。
小男孩无所谓地点头。
他搞的网络盾牌、防火墙什么的都不大好破。
我们研究好久了,破解的办法还不多。
凌子寒听得有些费解:你们?还有谁?小男孩动作麻利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耳麦戴在耳朵上,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没什么危险,出来吧。
凌子寒看着这孩子的一举一动,心里已经有些乐了,脸上却仍然冷冰冰的,看他在弄什么玄虚。
接着,便从屋子旁边的大树上跳下来一个孩子,拔腿飞奔过来。
凌子寒一见,顿时怔住了。
这个孩子跟先前的那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很明显是双胞胎。
这孩子兴冲冲地说:老爸,你很帅啊。
就是啊,威风得很。
先前的那个孩子也得意洋洋地道。
原来老爸比老爹还要厉害,哈哈,这回可赚到了。
凌子寒可真有些愤怒了,沉声问:你们的爹呢?叫他来,我有话问他。
就知道你会问。
两个孩子雀跃着说。
我们把老爹弄进了你家,不过我们自己可没进去,要骂你就骂他吧。
凌子寒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会如此惫懒,却又天不怕地不怕。
这个大院的安全保卫措施十分严密,他们竟然会来破坏自己的门锁,帮助卫天宇潜进屋里,却没有惊动警卫人员,真是让人惊诧。
不过,若是有卫天宇从中相助,那也就不奇怪了。
他推开大门,走进客厅,一眼便看见卫天宇正坐在沙发上。
看到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他脸上出现了愧疚之色。
凌子寒站住了,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声音不大,却隐含愤怒:卫天宇,他们是我的儿子吗?卫天宇立刻答道:是。
凌子寒紧接着问: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卫天宇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直都……知道……凌子寒脸色铁青,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孩子,温和地问道:你们多大了?十岁。
那孩子笑着说。
另一个孩子说得更详细:十岁半。
凌子寒一听,勃然大怒:卫天宇,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了我十一年。
卫天宇低下了头,低低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凌子寒怒道。
一声对不起就行了?你对不起我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忽然有了两个儿子,而且已经十岁大了,我却一点也不知道?卫天宇一时语塞。
这事说来话长,可事情越拖越无法说出来,如果不是两个小家伙自作主张,一意孤行,非要来找老爸,他只怕还没有勇气面对凌子寒。
看到这一幕,两个孩子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致勃勃。
一个孩子起劲地道:老爸,你是不是要拷问老爹?我来帮你。
另一个孩子更是来劲:老爸你等着,我去找爷爷要绳子。
说着,他已经撒腿飞奔出去。
凌子寒被他们闹得一愣,好笑之余,心里的忿怒便小了许多,但余怒未息,仍然盯着卫天宇。
卫天宇已经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那个跑出去的孩子飞奔进凌毅的别墅,大声叫道:爷爷,爷爷,我要绳子。
童阅和凌毅都有些担心地坐在客厅里,这时听他这么一叫,都感到意外。
童阅赶紧起身过去,宠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先坐下,慢慢说,怎么回事?不行,我急得很,有绳子吗?那孩子一脸焦急。
哦,我找找。
童阅赶紧转身去屋里翻找。
那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满脸兴奋。
童阅很快找出一卷尼龙绳,问他:你看这行吗?男孩抓过来,使劲拉了拉,试出绳子很结实,立刻转身往外跑,边跑边说:谢谢爷爷。
他跑过客厅时,凌毅问道:怎么回事?孩子急匆匆地说:我们要帮着老爸把老爹捆了,严刑拷打。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听到这句话,童阅忍不住大笑,凌毅也笑了起来。
那孩子跑得飞快,一来一回还不到十分钟。
这段时间里,凌子寒始终一言不发,一直盯着卫天宇。
而坐着的卫天宇便如芒刺在背,难受至极,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始终用手捂着眼睛,不看凌子寒。
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一会儿看看老爸,一会儿看看老爹,神情之间显然大感兴趣。
很快,那个拿着绳子的孩子便冲了进来,喘着气说:老爸,给你,要不要我们帮你捆?凌子寒看着孩子一脸开心地送到他面前的绳子,实在有点绷不住了,但还是努力撑住了板着脸,伸手接过绳子。
两个孩子更加兴奋,摩拳擦掌地挽着袖子,跳来跳去地叫着:老爸,加油,老爸,加油。
他们在那里叫得无比热闹,要是有不知道的人在门外听见了,一定会以为屋里的人不定打成什么样子了。
凌子寒看着两个孩子活泼可爱的样子,忽然对卫天宇说: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收拾不了这两个小家伙,这才给我送来的?卫天宇扑哧一笑,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连连点头:子寒,你果然是聪明人。
什么意思啊?两个孩子立刻拉长了脸。
老爹,你为什么要收拾我们?卫天宇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说道:我没有想要收拾你们,我哪有那本事?两个孩子顿时乐了,咕咕咕地笑成一团。
凌子寒放松了一些,过去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冷静地看着卫天宇,沉声问道:为什么要瞒我?而且瞒我这么多年?卫天宇觉得有太多话要说,却不知该如何将之浓缩成简单的几句。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那时候一直在问你孩子的事,可你始终很坚决地说你不要,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这时,那两个孩子已经凑到凌子寒身边,很自然地靠着他。
听了卫天宇的话,凌子寒正要继续追下去,那两个孩子却转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充满了疑惑: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们?凌子寒提高了声音,严厉地说:卫天宇,注意你的措辞。
我要你立刻跟孩子说清楚,是我不要他们吗?不是。
卫天宇马上看向两个孩子,慈爱地笑道。
你们的爸爸一直不知道有你们。
他只是当时不肯要孩子而已,不是不想要你们。
两个孩子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是先问自己不明白的事情:老爸,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凌子寒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态度变得很温和:是这样,我的身体一直不好,怕会遗传给你们。
如果你们老是生病,会很难受的。
两个小家伙立刻跳起来,在他面前摆了个甫士,都是一手叉腰,一手握着小拳头举着,一副世界健美先生的架势。
两个孩子一人一句,嘻嘻哈哈地说:老爸,你看,我们健康得很,都有好多肌肉。
凌子寒终于绷不住了,渐渐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凌子寒终于绷不住了,渐渐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好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两个孩子开心地扑到他怀里,一人抱着他一只胳膊,叽叽咕咕地又笑又说:老爸,你好厉害啊。
我们说要过来找你的时候,两个爷爷和老爹都好担心啊。
他们说怕你生气。
凌子寒瞪了卫天宇一眼,随即低下头对儿子笑道:怎么会?能看见自己的儿子,当然只会高兴啊。
嗯,我们也这样说啊。
两个小孩理所当然地点头。
老爸怎么会生我们的气?凌子寒神情柔和地问他们:你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叫什么名字?他右边的男孩立刻说:我是哥哥,他是弟弟,名字吗……他翻了翻眼睛,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边那个孩子则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老爹根本就没创意,那名字好土。
就是,俗不可耐。
右边的孩子撇了撇嘴。
没创意啊没创意。
凌子寒看了卫天宇一眼,发现他已经又用手捂住了眼睛,不由得心中暗笑,温和地问他们:真的吗?说出来听听,是什么名字?那个哥哥便很勉强地道:我叫凌思寒。
弟弟也是很尴尬地说:我叫凌念寒。
凌子寒哼了一声:果然没创意。
卫天宇,是不是你要有了孩子,就给他起名叫卫寒?这话似乎说中了,卫天宇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小哥俩看老爸把老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顿时大为崇拜,两眼放光地看着凌子寒。
凌子寒嘲讽地道:你聪明一世,怎么给孩子起名字的本事还比不上韦小宝?卫天宇没吭声,两个孩子却来了兴致:哎,老爸,韦小宝是谁?是你朋友吗?他怎么起名字的?凌子寒想了想,只好简单地把《鹿鼎记》里韦小宝掷骰子给三个孩子起名字的故事讲了一遍。
两个孩子听得很开心,凌思寒抢着道:老爸说得对,韦小宝起名字的本事真不错耶,我要叫凌虎头。
凌念寒便道:我要叫凌铜锤。
凌思寒又迫不及待地说:如果老爹有了孩子,弟弟就叫卫板凳。
凌念寒马上接道:妹妹就叫卫双双。
两个孩子说完,互相一击掌:耶,真是好名字。
凌子寒和卫天宇想也不想,异口同声地说:不行。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团聚(下)此话一出,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卫天宇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凌子寒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
两个孩子听老爸老爹齐声反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勉强地道:哦。
沉默片刻,凌子寒问他们:你们吃晚饭了没有?没有啊。
两个孩子本来已经靠坐到父亲的腿上,这时一跃而起,伸手拉他。
我们好饿,老爸,我们去爷爷那里吃饭吧。
你这里什么也没有,爷爷那里已经做好饭了。
凌子寒犹豫了一下,便跟着他们走了。
卫天宇跟在他们父子三人后面,与他们一起走进了凌毅的别墅。
凌毅已是白发苍苍,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
看着儿子拉着两个孙子的手走进来,他愉快地微笑着,站起身来。
凌子寒默默地看着他,良久,才淡淡地道:爸,等孩子睡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凌毅笑着点头:当然,我会给你解释的。
不过,一整个晚上,两个孩子都跟他寸步不离,使他无法单独听凌毅、童阅和卫天宇向他解释这件事。
看着孩子天真活泼的模样,听着他们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凌子寒觉得有没有这个解释都已经算不上大事了。
重要的是,这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长得这么好。
在饭桌上,看着两个儿子的话常常逗得凌毅和童阅哈哈大笑,他不由得纳闷:他们这性格到底像谁啊?根本不像我,不像咱们家的任何人。
不。
凌毅看着两个孙子笑起来更是显得特别漂亮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们的性情像你妈妈,简直一模一样,像阳光一样热情开朗,像花朵一般缤纷夺目,而且能力惊人,才华横溢,偏偏自己还不觉得,唉,一派赤子之心,纯洁无暇,让人忍不住去爱。
凌子寒一听,看向儿子的眼光便更加不同了。
凌思寒在一边听了,便开心地道:爷爷,你是在夸我们吗?凌念寒立刻摇头:才不是,爷爷是在夸老爸的妈妈,也就是我们的奶奶,对吧?凌毅笑容可掬地点头:你们说的都对,我既是在夸你们,也是在夸你们的奶奶。
这两个小家伙显然知道老爸的妈妈已经去世,所以也就没有多问这方面的问题,思路已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凌子寒看他们毫无心事,无忧无虑,显然成长的环境和过程是相当轻松惬意的,这令他感到十分喜悦,对卫天宇的愤怒已淡了许多。
不过,他显然不打算立刻原谅这个欺瞒了自己十一年的人,回到自己的家后便对卫天宇说:你睡客房吧。
卫天宇便明白了。
他低着头,轻声道:好。
便朝客房走去。
两个孩子看看绷着脸的老爸,再看看老爹的背影,似乎很明白目前的状况,便拉了拉凌子寒的手,理所当然地说:老爸,今晚我们要和你一起睡。
好。
凌子寒一口答应。
两个孩子欢呼着冲进他的卧室,在浴室里快手快脚地洗了澡,换上卡通图案的睡衣,便一起冲出来跳上了床。
凌子寒微笑着替他们拉开被子,要他们盖好,这才去洗漱。
等他出来,孩子们正坐在床上看电视,齐声叫着:美人,支持,美人,支持。
他看了一眼屏幕,那上面正在播放一部仙侠题材的电视剧,一位仙女白衣飘飘,在空中翩翩起舞,长长的绸带在风中飞扬,整个场面自然是用电脑处理过的,美得如梦如幻。
两个小孩哈哈笑着振振有词,这场面却令人捧腹。
他笑着上了床,两个儿子立刻要他睡在中间,然后一左一右地靠到他身上,很孩子气地对电视情节大加评论。
这是凌子寒生平第一次跟小孩子睡在一起,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异。
等电视剧结束了,凌思寒忽然说:爸,你是不是在生老爹的气?对啊。
凌念寒转头看着老爸,神情很认真。
你都不让老爹睡这里。
凌子寒想了一会儿,温和地道:你们是我的儿子,他却瞒了我十一年,你们说他错了没有?当然错了。
凌思寒连连点头。
他也瞒了我们十年半。
凌子寒哼了一声:两头欺瞒,他也不累。
就是。
凌念寒嘻嘻笑道。
不过我们到底还是查出来了。
老爹看瞒不住了,就只好带我们来见你。
怎么查出来的?凌子寒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心里感觉温暖快乐。
那还不容易?凌思寒连说带比划。
我们悄悄潜入了小爷爷的电脑,查到了我们的出生记录。
那上面的生父一栏填的名字叫凌子寒。
然后我们就在网上搜索这三个字,很容易就找到你了。
真聪明。
凌子寒笑着赞道,随即说。
你们快睡吧,时间不早了。
两个孩子果然是有些累了,这时听话地躺下来,心满意足地抱着父亲的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凌子寒用声音命令智能电视转到新闻频道,一边看新闻一边整理着思绪。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凌子寒看着站在门口的卫天宇,脸上毫无表情。
两个儿子一边一个,抱着他的胳膊睡得很香,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
卫天宇的眼光移到孩子的身上,终于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在床前坐下,非常诚恳地低声说:子寒,对不起。
为了什么?凌子寒的声音也很轻,却仍然冷冽。
为了我失去的亲眼看着他们出生的美妙时刻?还是为了我失去的可以肆意拥抱他们的快乐时光?你为了什么向我道歉?说了对不起,这一切就会回来吗?我知道说对不起是无济于事的。
卫天宇轻叹。
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跟老板和童叔叔多次商议,他们也都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
孩子没出生时你身体很不好,我们都不敢说。
等到你的身体渐渐恢复,又怕孩子们会不健康,反而使你着急生气,病情又会恶化,就也不敢说。
总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交给你来决定。
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我会离开,只是希望能够每周看看孩子。
他这话一说完,两个孩子忽然爬了起来,一起嚷道:不行,不行,老爹你不能走。
接着,他们又抱着凌子寒的胳膊使劲摇着,连声央求:老爸,你不要赶老爹走。
以前我们有老爹,可没有老爸,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老爸,又没有了老爹,我们好可怜啊。
说着,还做状抽噎了两下,一迭声地念道呜呜呜呜呜,表示哭泣之意。
凌子寒被他们逗得好笑极了,再一想他们的话,心便软了下来。
沉吟片刻,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你们的意思是不是你们去睡客房,让你们的爹过来睡?那可不行。
凌思寒马上扑到凌子寒怀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老爸是我的。
绝对不行。
凌念寒也扑过去抱住了老爸,重复道。
老爸是我的。
卫天宇见凌子寒松了口,顿时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站起身来,笑着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开心地说:我还是睡客房吧,你也跟儿子好好亲热亲热。
凌子寒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时间太晚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
这次能够如此轻易过关,卫天宇实在是大喜过望。
他忍不住倾身过去,将那父子三人紧紧拥抱住,好一会儿才放开,喜滋滋地走出门去。
凌子寒这时也觉得有些困了,便张口叫电视和电灯都关上,然后搂着儿子躺了下来。
两个孩子一边一个,在他脸上亲了亲,很开心地抱着他,满意地睡着了。
黑暗中,凌子寒静静地笑了起来。
[ www.4yt.net 四月天原创网作品全文阅读 PDA版]逃亡的一天二○六六年初夏,梅苑里很安静,花园里姹紫嫣红,草坪上自动灌溉器不时喷出水雾,在阳光下闪现出一道道短短的彩虹。
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今天是端午节,虽然院里住着的人一向对节假日没什么概念,他们还是布置了一下,使这里有了节日的气氛。
这个院子里住了三个高级别的国家干部,外加一个国宝级的医学专家,却总是出奇的安静,幸好现在有了两个好动得不得了的孩子,让那些工作人员才感到了一些生气。
不过,今天这两个孩子却一直呆在家里没露过面。
在凌子寒的别墅的二楼,凌思寒与凌念寒坐在宽大的书桌两边,一人抱着一台笔记本,正在运指如飞,大忙而特忙。
凌思寒一边噼里啪啦敲键盘,一边不时地从旁边的盒子里抓出一颗花生扔进嘴里。
凌念寒则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顺——藤摸——瓜我慢——慢爬啊,我顺——藤摸——瓜我慢——慢爬……唱得抑扬顿挫,有滋有味。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的眉头皱了起来。
凌思寒也不去抓花生了。
他凑近了屏幕,手指越来越快,脸上却有些慌了:哎,这几道墙怎么这么眼熟?凌念寒也有些紧张,一边飞快地动手一边喃喃地说:不会吧,我们爬到哪儿了?忽然,两人就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猛地一颤,齐声道:快跑。
两人如临大敌,四只小手迅速在键盘上飞舞。
不久,他们便猛地停手,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跳下椅子,异口同声地说:逃。
便转身出门,飞奔下楼梯,冲出了别墅。
他们半步也不停,出门便往大门跑。
跑上遇到正在检查工作情况的服务局的一位女士,见他们有些惊惶失措,不免关心地问:怎么了?凌思寒胡乱应道:六六阿姨,我们要去同学家玩。
凌念寒马上响应:是啊,六六阿姨,麻烦你告诉我爸,我们不回来吃晚饭了。
说着,两个人便跑出了大门,沿着围墙向前跑。
一直跑得看不到梅苑的门口了,两人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商量:怎么办?先找个地方想办法。
两人东张西望,很快便发现身后不远处有家咖啡馆,名字很奇特,叫失重地带。
他们心意相通,对视一眼,立刻便钻了进去。
现在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咖啡馆里没什么客人,两人跑到窗边的卡座上坐下,从怀里掏出掌上电脑,嘀咕着怎么办。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笑着走过来,客气地问这两个可爱的双胞胎:你们要喝什么?凌思寒头都不抬,问道:你们有什么?女孩笑道: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小磨咖啡,是本店的招牌……还没等她说完,凌念寒已经一挥手:好好好,就来两杯。
女孩被他们一副我忙着呢,别烦我的小大人神情逗得笑不可抑,写了单便回到吧台边,跟里面的另一个女孩边说边笑,大概是议论这两个小小帅哥。
凌思寒低低地说:得找人来救命。
凌念寒点头,声音很很低:一个不够,顶不住老爸。
嗯,是啊。
爷爷也不成,肯定拦不住。
凌思寒苦恼得很。
你说世界上有谁治得住老爸?凌念寒也苦苦思索:我看没人治得住他。
凌思寒下定决心:不管了,把所有人都叫来,万众一心,总能挡住了吧?凌念寒也慨然点头:管他的,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两人嘀咕了一阵,便从牛仔裤袋里掏出电话来,一个一个地打过去。
罗瀚叔叔救命……卓玛阿姨救命……大龙叔叔救命……海洋叔叔救命……罗衣阿姨救命……游弋叔叔救命……梅林叔叔救命……赵迁叔叔救命……小狼叔叔救命……老虎叔叔救命……接到电话的人无一例外,全都笑眯眯地问:又闯什么祸了?两个小家伙期期艾艾的,半晌都不肯说,只是惨兮兮地道:老爸要追杀我们,我们逃出来的,不敢回去。
你要不来救命,我们只好离家出走,流浪江湖了。
会没有饭吃,会被狗咬,会迷路,会被人拐卖……这些大人现在全是重臣名将,明知这两个聪明调皮到极点的小家伙一向无法无天,肯定这次是犯了大错,就应该让他们的父亲好好收拾一下的,可看到他们酷似凌子寒的脸,再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撒娇耍赖装可怜的模样,每个人的心都是立刻软了下来。
他们都是从小就认识凌子寒的,却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这时看到这两个孩子的表情和央求,顿时什么都答应了。
好,你们别怕,我一下班就赶到你家去。
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让你爸揍你。
好啦,阿姨这就过来,一定帮你们,劝你老爸不要生气。
雷鸿飞更干脆:得,这样吧,你们先到我家来躲几天,等你爸气消了再回去好了。
我要去看望你们雷爷爷和蒋奶奶,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竹苑。
你们这就来吧,吃了饭就跟我回家,你爸就算来我这儿,谅他也抢不了人。
两个小鬼顿时开心地高呼万岁,顺手把女孩端上桌的咖啡咕嘟咕嘟地喝完,然后掏出钱来付了帐,撒腿便跑了出去,直奔竹苑。
雷鸿飞刚进父母住着的别墅,两个小家伙便窜了进来。
这时似乎心已经定了,两个小子便笑嘻嘻地装可爱,嘴上抹了蜜似地叫着:雷爷爷,蒋奶奶,我太想你们了。
雷震正在电脑上打游戏,蒋玉兰在看书,看着两个漂漂亮亮的孩子活泼地跑到自己面前,笑语晏晏,立刻丢开手上的东西,一人拉住一个,抱在怀里便不撒手。
雷鸿飞脱下上将军服,坐到两个小家伙面前,笑嘻嘻地问:又干什么坏事了?哪有?凌思寒装得一本正经。
我们这么年幼无知的,怎么会干坏事?就是。
我们这么小,根本不懂怎么做坏事。
凌念寒也装模作样。
雷叔叔你教教我们。
两个孩子做好奇状看着雷鸿飞,雷震立刻怒了:喂,你这小子,不要教坏小孩子。
雷鸿飞啼笑皆非,看着两个小鬼眼里得意的神情,向他们抱拳拱手:好好好,我服了你们。
既然你们这么厉害,怎么吓成这样?到处找地方避难。
这一问正正打在七寸上,两个孩子一时也嘴硬不起来,便顾左右而言他,转头问雷震:雷爷爷,我爸爸最听谁的话?当然是你大爷爷。
雷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接着又补充道。
你们小爷爷的话他也多半会听的。
两个孩子顿时互相挤眉弄眼,窃窃私语:一回去就找大爷爷……也要跟小爷爷说说。
雷鸿飞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慢吞吞地道:你们爷爷从来不会反对你爸的意见,只有一件事例外,就是生下你们。
如果你爸要收拾你们,我估计你们的两个爷爷都劝不了。
两个小鬼本来神采飞扬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雷鸿飞看他们喜怒哀乐全都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跟凌子寒自小就不露声色完全不同,倒是跟自己很像,顿时乐不可支,笑着安慰道:放心吧,这世上还是有人不怕你爸的,那就是我。
两个小家伙马上换了一副神情,嬉皮笑脸地说:雷叔叔,你英明神武潇洒不凡,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雷鸿飞哈哈大笑:两个小奸贼,小滑头,很对我心思啊。
走,我们先吃饭,然后你们跟我回去。
蒋玉兰瞪了他一眼:回去什么?就住这儿,陪奶奶玩几天。
正谈笑间,凌子寒走了进来。
他简单地穿着黑色T恤和深蓝色外套,安静地往那儿一站,温和地叫了声雷伯伯,蒋阿姨,随即眼光下移,盯住了两个小鬼。
两个小家伙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雷鸿飞一看他们心虚的模样便忍不住好笑。
他站起来,走到凌子寒面前,不由分说地拥抱了他一下,笑道:怎么了?真的来追杀儿子?凌子寒的表情缓和下来,淡淡地说:你问问他们今天干了什么?雷鸿飞转头看向两个孩子。
两人低着头,嘀咕着:我们是不小心嘛。
不小心什么?凌子寒冷冷地问。
是不小心黑进了你们爹爹的地盘,还是不小心被你们的爹把爪子剁了?凌思寒似乎对他的描述感到奇耻大辱,猛地抬起头来,握紧了拳,大声抗议:才不是爪子。
凌念寒也同样涨红了脸,叫道:是尾巴,尾巴啦。
雷震、蒋玉兰和雷鸿飞都忍不住了,全都笑得前仰后合。
凌子寒却神色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我更正,不是爪子,是尾巴。
你们竟然黑进了我们的数据库,真是胆大包天。
结果手脚不够快,被你们的爹揪住了尾巴,所以这才逃出来,不敢回去。
我的描述准确吗?两个孩子似乎这才明白,无论是爪子还是尾巴,反正是自己被抓住了现行,罪证确凿。
他们缓缓地低下了头,不吭声了。
雷鸿飞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小家伙居然侵入了由卫天宇率领着一班电脑精英镇守的国安部数据库,这真可以称为天才了。
凌子寒仍然板着脸,对两个孩子说:既然做了,就要承担责任,逃是逃不了的。
过来,跟我回家。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向雷鸿飞。
雷鸿飞立刻拔刀相助:子寒,你也别对孩子太严厉了。
再说,我爹妈也好久没见他们了,不如就让他们在这儿住两天。
凌子寒看了两个孩子一眼,淡淡地说:现在我家里正在开群英会呢,你们把所有人都叫来了,自己反而不打算回去吗?两个孩子一听他们叫的援兵全部到了,立刻喜上眉梢,赶紧回身对搂着自己的两位老人说:雷爷爷,蒋奶奶,我们过两天再来看你们。
雷震既然知道了他们侵入国安部的数据库,此事可大可小,确实需要凌子寒去处理,也就不留他们了,笑道:好啊,一定记着来,爷爷教你们打枪。
两个孩子高兴坏了,撒腿便往外跑,顺便给雷鸿飞使了个眼色。
雷鸿飞心领神会,立刻还了个你们先撤,我掩护的眼色,随即伸手揽住凌子寒的肩,笑道:子寒,我们也有好一阵没见了,这可太不够意思了。
我看得这样,咱们也兴个规矩,以后每个周末也聚上一聚。
凌子寒微微一笑:你有这时间?雷鸿飞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说:时间是要靠挤的。
以后只要咱们没出差,就每周聚一次。
如果出差了,就回来以后补。
凌子寒想了想,笑着点头:好吧,就依你。
雷鸿飞开心极了,搂着他往外走:那好,下个周末我来接你们。
嗯。
凌子寒不再多说,转身走出门去。
外面,两个以为可以先逃回家的小鬼正垂头丧气地站在车子旁边,凌子寒的警卫们站在两个孩子周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雷鸿飞一看就明白了,一定是凌子寒给他的警卫们下了命令,两个小家伙一出来就被困在那里,寸步难行。
凌子寒一言不发,拉着两个儿子钻进了车里。
车队开了出去。
两个孩子这时已经忘了害怕,开心地一起抱着父亲的胳膊,靠到他的身上。
凌子寒一直不吭声,眼里却渐渐浮现出愉快的笑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