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2025-03-30 09:00:37

一我和汪道克跑到别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楼上灯光辉煌,十分明亮。

我看见围墙门前站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原来是米格里在聚精会神地看我们。

凯普高兴地叫着朝我扑来。

你好啊,凯普,我抚摸着这条狗。

汪道克也对凯普打招呼,从口袋里掏出块好吃的东西塞到它嘴里。

米格里朝我伸出手来,激动地说:平格尔,是你啊!太高兴啦!杜比先生真替你着急啊——我知道你那位杜比是什么人!我气忿地回答,并且冷冷地握了握米格里的手。

他聚精会神地看了我一眼。

平格尔,那更好啦。

你早该知道这件事——后来他注意看着汪道克,你带来的这个人是谁?汪道克装出呆头呆脑的样子,大声吸了一下鼻子,并且把鸭舌帽猛然从头上扯下来。

晚上好,老爷子,我是威斯里的老矿工。

是这么回事:昨天我从震塌的废矿井里救出了你们的平格尔。

可费了点力气。

不是平格尔带我来的,是我要把这小伙子送到他东家这儿来。

说实在的,我想讨两个酒钱——米格里斜眼瞅着在汪道克皮带上晃荡的水壶,低声嘟哝道:我得向杜比先生禀报一声你们来了。

他可替平格尔急坏啦——汪道克鞠着躬,彬彬有礼地说道:老爷子,要您亲自去禀报,那可不敢当。

您像是在这儿等谁吧?对,也许是,米格里回答,他又朝着马路那边往黑暗中看去,这当儿山下已经看不清了。

汪道克温和地说:您瞧!您犯不上撂下您的差事。

还有,听说您的东家心脏有毛病,神经现下也不太好。

马上禀报他说,平格尔让人救出来了,怕有点不妥当吧——米格里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说:也许是,你这话也对。

唉,这些事情!好吧,平格尔,你们从厨房里进去吧。

钥匙在门上——我和汪道克走进了铁门。

米格里还留在那里。

当我打开厨房门的时候,汪道克用严肃的声音对我低声地说:听我说,还是应当替别人想一想。

你忽然在罗尔斯跟前露面,说不定会把他吓死。

因为他认为,他已经永远把你甩掉了。

你把我带到他屋子那儿——我先进去,跟他谈谈,准备一下。

完了你再进去,你再——这话满有道理。

我回答道:好。

你前边走。

我打开走廊里的灯,和汪道克走到楼梯旁边。

我说:楼上有三间屋子。

他不在第二间屋子,就在实验室——汪道克默默地点头。

他打开头一间屋子的门,立刻对我做了个手势。

我就明白,别墅的主人正在第二间屋子里。

我听见杜比的声音:米格里,是你吗?嗯——事情怎么样?好极了,老爷,汪道克镇静地回答。

他低声嘱咐我留在第一间屋子里,接着把鸭舌帽拿在手中,走进杜比的屋子。

我尽量靠近门边。

从宽阔的隙缝中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我想看到的一切。

书房里的壁炉正烈火熊熊地燃烧着,杜比坐在它的前边。

他脸刮得精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了一身灰色的旅行服,正在吸一枝插在烟嘴里的纸烟。

汪道克出现以前,他大概正从旁边的小桌上拿了一些文件,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它们撕碎,扔到火里。

那些碎纸呼呼地燃烧起来,照亮了汪道克。

杜比微微靠向椅背。

我看见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过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着他就用简直是毫无所谓的眼光看着汪道克了。

我看不见汪道克的脸,可是听得见他的声音。

晚上好,汪道克说,他走近壁炉,又着重地重复了一句,晚上好,罗尔斯博士。

哦,原来如此!杜比回答。

他脸上露出不痛快的冷笑,晚上好——罗尔斯博士,我一下就认出您来了,汪道克说话的声音有点放肆了。

他抓住椅背,不待邀请,一屁股就坐在这个既是罗尔斯又是杜比的人的对面。

那个人还是用带着嘲笑的声音回答道:不错,是我。

汪道克,就从你的举动上面,我也能立刻认出是你。

近来你常常在这所房子的周围转来转去。

老实说,我正等着你。

我知道你迟早会鼓起勇气到这里来找我算算老帐——汪道克耸了耸肩膀:奇怪!我对你是有正经要求的。

没关系,你要是愿意,咱们就算算老帐吧!罗尔斯博士,有话你先说吧!罗尔斯博士从桌上拿了几张纸,扯碎了丢在火里,闷闷不乐地看着火焰吞没了它们。

后来他眯着眼睛冷笑了一下。

你的脸变了样,我对这件事并不负物质上的责任,都怪你自己不好。

这一点你也很清楚。

汪道克,有话你说吧!这一次是汪道克冷笑了一下:你可搞出来一场要让我担上谋杀你的罪名的好戏——你既然没有吃上官司,罗尔斯博士笑了笑,还对我有什么要求,也就太注重理论而脱离实际了。

他假装叹了口气,接着补充说,一切不是太平无事吗?汪道克讥笑地摇了摇头:咳,罗尔斯博士!我是个注重实际的人,可是我也喜欢理论。

有点小事情让我觉得挺有意思,所以我才在这么不合适的时候来打搅你。

对不起,我怕来晚了。

有些情况逼着我得快点来——现在天挺暖和,可是我在城里就瞧见你别墅上边的烟囱像火葬场的烟囱那样冒着烟。

你的仆人在焦急地等着雇好的汽车。

大概,再过一个钟头,在这儿我就碰不见你了。

罗尔斯博士放下烟嘴,用手指敲着桌面。

这是另外一回事了。

嗯——谈话的性质改变啦。

我喜欢说话开诚布公。

汪道克,你知不知道我多么讨厌你?自从你忽然到了马萨特蓝,并且低三下四地请我留下你当个仆人的时候起——我就知道,嗯,我就猜到,你想知道我舅父在什么地方。

可是我不能随便告诉人,我答应过他——汪道克气愤地问:那么,你不打算说啦?不说。

即便你设法威胁我,我也不说。

我不是个懦夫。

汪道克,你要是跟我斗,王牌并不在你的手里。

没等到你打方块A,我就亮出王牌来了。

我很厌恶你这个人。

你想偷看我来往的信件。

可是我舅父来的信,没有一封落到你的手里。

是不是?他寄来的信,都藏在烟盒里,由一个名叫彼德罗的孩子——他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的弟弟——从货亭给我送来——你还研究过邮局送来的报纸上的广告。

我故意和你开玩笑,在报上一些词句下面划上铅笔道,于是你就竭力想推测出其中的意义。

嗯——汪道克,我觉得你太可笑了!你暗中注意我的科学研究,哪知你犯了大错。

你愉偷翻我实验室里的柜子。

还记得你到我家中一星期以后的事吗?你在我屋里压碎了一个装着病毒的安瓿,使你受了传染,并且现在正在受着惩罚。

要知道,你既然在一个生物学家或是化学家那里工作,就一定要听他的话,免得引起不痛快的事。

你的病是你自作自受。

我对你提出由我替你理发的条件,就因为我早料到会有这种事。

我做得很对,我刚一发现你毁坏了我收集的病毒和你自己的脸,我就借口别的事建议给你接种疫苗,可是你拒绝了。

汪道克老老实实地坐着。

我站在门后想,这个捕鸟人在墓地和我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把手里的王牌部摊给我看。

汪道克,那时我就想惩罚你一下,用你觉得最不好受的办法惩罚你。

你懂得我的意思吗?罗尔斯用意味深长的声音问。

谁会真正受到惩罚,还没准呢,汪道克更加意味深长地说,他在椅子上直起腰来,虽然我也讨厌你,可是如果你能让我见见你的舅舅,我就能帮你个忙。

我不需要你帮忙,罗尔斯生气地、并且好像忧郁地说。

汪道克嘲笑道:噢,我的老爷,别发火!别那么死心眼儿。

告诉我地址,我就再也不来麻烦你了。

要是不告诉呢?罗尔斯博士冷笑了一下。

汪道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鬼鬼祟祟地低声说道:那我就要报告有关方面,说你是怎么把你的仆人平格尔话埋在矿井里头的。

罗尔斯从安乐椅上跳了起来:胡说!我没有亏待过这个青年。

我没有任何理由对他这样做。

我听到这些话,心中一惊。

我的愤怒就像春雪一样地融化了。

罗尔斯博士用手抱着头。

哎哟!这么说,连骨头也没找到啦?小伙子真可怜啊!可是,对你来说,不承认谋害他性命的罪名,比起我在马萨特蓝让警察抓住时不承认谋杀你的罪名,还要难得多啦。

唉!替死人的灵魂对上帝析祷一下吧!接着汪道克改变了声调,博士,请你告诉我你舅舅的地址!听到这话,我再也忍不住了,连忙走进屋里。

我说:汪道克,够了,别再蒙骗罗尔斯博士了,我朝着罗尔斯博士鞠了个躬,从口袋里拿出烟斗,先生,您晚上好。

给您这个东西。

罗尔斯博士惊讶得伸开了双手。

平格尔?是你?天哪,我太高兴了!你让我心里去了多么沉重的负担哪!他抓住我的两臂。

他那一向都很严肃的眼睛现在含着激动的泪水,变得又仁慈又高兴了。

是啊——是你,孩子!他朝着汪道克回过头来,你这个恶棍,哪里可以开这样的玩笑!坐下,别打算溜走,我不会放你走的。

现在——嗯——平格尔,你也坐下,说说吧。

我对不起你,我承认——我不该让你下‘长鼻子’矿井,不该把绳子系得那样不结实。

我说:先生,您放心吧。

不过我想知道,您派的工人到哪一边的侧面通道里找过我?罗尔斯博士回答道:主井筒的右边。

那些平巷都很宽敞。

里面的煤早都采光了。

我解释道:我是从左边的通道逃出来的。

那边还有很厚的煤层,而且煤的质量很好——罗尔斯博士高兴了:太好了——平格尔,把你的事都说说吧。

可是我用下巴指了指汪道克:不,还是让这位绅士先跟您说说,他在马萨特蓝把什么人当成他的替身送给警察了。

我从汪道克的手里抢过鸭舌帽:站住!别跑!说老实话。

汪道克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直眨巴,干吗又提这件事!好吧,我说。

罗尔斯先生,我从马萨特蓝溜走了,只好让平格尔来替一替我——罗尔斯博士叫了起来:怎么?平格尔一点没对我说过这件事——汪道克,你应当忏悔!你怎么拿毫无罪过的平格尔来当自己的替身,让他落在警察的手里?我已经忏悔了,汪道克嘟哝道,眼睛看着我乞求同情。

您要是愿意的话——于是汪道克把罗尔斯博士离开马萨特蓝以后我们遇到的一切事情都说了一遍,我在旁边补充他的话。

罗尔斯博士,不过你把你让人谋害的场面打扮得太过火了,汪道克这时已经有几分安心,他又照旧用那种嘲笑的口吻结束了这段谈话。

罗尔斯博士用拳头砸着椅把说:这些饭桶!他们来晚了!我早就用电话通知戴阿伦佐和领事,叫他们快来抓卡尔涅洛——汪道克幸灾乐祸地接腔说:你搞错啦!你干吗提卡尔涅洛?那儿的警察老爷一听他的名字就吓得浑身直哆嗦。

告诉你,为了包围你的房子,他们整整准备了三个钟头。

这对我可合适了。

罗尔斯博士,我敢起誓,我本来能够在好莱坞就追上你——要是我不在梅斯皮灵的铁桥旁边跳车的话。

罗尔斯纠正道,这么说,你还是没有看透我这个人。

可在我在底特律的上空赶上你了,汪道克笑道。

不对,你赶上的是十一号班机,我那时已经坐着第九十九号私人飞机,经过大湖和尼亚加拉瀑布①往北飞去了——在陆地上你的行为更恶劣了。

你总是在售票处或是柜台旁边乱挤,这种作风多么下流?最后一次在‘萨乌夫轮船公司’办事处里,我看见你用胳膊时用力推人,简直太不成体统了——罗尔斯博士皱着眉说。

「①美国和加拿大东部边界上有五个巨大的淡水湖。

在伊利湖和安大略湖之间有一个高达50米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译者」可是我紧跟着你买着了‘阿拉斯加’号内燃机船的船票啊,汪道克吃吃地笑了一下,可是——罗尔斯博士笑遣:可是——我口袋里早就装着‘肯塔基’号轮船的船票了。

汪道克,吓你一跳吧——不要把嘴张得这样大。

我想对平格尔提个问题。

平格尔,你为什么从不提马萨特蓝的事?你对我舅父的事情说得那么多,可是对他外甥却只字不提。

你记得吧,我曾对你谈过他啊。

我想起杜比是谈过那个年轻的朋友。

那时候他谈得的确很巧妙。

我回答道:先生,合同上规定我不准多问。

我认为在我们相处的时候,这是我的义务。

嗯——你说得对,罗尔斯博士回答,接着朝汪道克点了下头。

你把前前后后的事想通了吗?我看,还没有。

那么,再让你接着惊奇吧——汪道克,你在埃绍夫沿岸又来惹我讨厌。

我不是什么行星,何必每天用望远镜观察我。

嗯——你在夜里溜进我的院子,可把我的米格里吓着了!要是没有平格尔,我们本来会把你捉住,痛打你一顿。

可是平格尔那天夜里忽然想到院里散步,结果就替你挨了几拳。

老实说,这会儿我真想揍汪道克一顿。

我冲他晃了晃拳头。

罗尔斯博士这时严厉地说道:坦白地说,你为什么老追着我?想知道我舅父的地址吗?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不需要你回答。

告诉你,你侦察我,可是对我忠心的人也在侦察你。

平格尔,你认为怎么样?能把我舅父的地址告诉他吗?这样汪道克就会去追他,让你我安静一下了。

我心里想,其实要去找他舅父的不止汪道克一个人,我也会和他一同去。

我真盼望看见我的蛇教授,对他解释一切,一切!二我同意道:是的,博士,把地址说出来吧。

汪道克感到胜利在望,摩拳擦掌、全神贯注地听着。

罗尔斯博士在软椅中欠起身来,冲我们点了点头。

嗯——两位先生,现在坐在你们面前的就是密尔洛司教授。

汪道克被这件意外的事吓得一哆嗦,而我却感到难于形容的高兴和惊讶。

我叫道:怎么,教授,是您?为什么我不认得您?您也把自己的模样改变了吗?为什么您不早说?那就什么事都会不一样了——密尔洛司说道:平格尔,别那么性急。

是啊,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就按照你想象的那样进行——生活是由许多复杂的环节组成的。

平格尔,耐心一点。

我应该跟汪道克算算帐。

密尔洛司站起来,走到坐在椅子上发愣的捕鸟人跟前。

喂,可敬的绅士,你要知道真情实况吗?从三年半以前你在纽约第七号街看见我的时候起,你就纠缠不休地追着我了。

是。

我看见你从‘劳瑞公司’里走出来。

汪道克低声说。

对,对——在去缅甸以前,我和这家公司订了一个供给他们蛇毒的合同。

可是你又到缅甸去惹我讨厌了。

当然,你从缅甸人手里用五元一条的价钱买来吉耳蛇,然后用三元一条的价钱卖给我们,你这种慷慨牺牲的精神真令我赞叹不已。

对你来说,这完全是蚀本交易。

你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丽兹小姐的眼睛秀丽明媚。

我最初本有这种想法,因为当她买下你的蛇的时候,你对她奉承得使人肉麻。

不过,她有一次在仰光看见你往你和我都知道的地址发一封海底电报——密尔洛司的最后一句话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汪道克在教授的逼视下低下了头。

——那时我断然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我知道你是以什么为职业了。

想想你在贝尔港的行为,连到海滨浴场你都追着我。

我在洗海水浴的人中间游泳的时候,看见你在岸上,眼睛一直盯住我。

那时我就想,怎么才能甩开你。

我如果装成溺水的人,那么救生船就会把我救走了。

教授,你并没有溺水吗?我问道,同时想起在跳水台上看到的情况。

我连溺水的打算也没有。

平格尔,不过当时你把我的头发抓得太紧了,疼得我叫喊起来,结果喝了几口水。

平格尔,谢谢你。

你帮了我一个忙。

救生船上的人谁也没有疑心我不是真的溺水。

你怎么会到那儿去的?我不得不对密尔洛司说说我头一次遇到汪道克的情况:他怎么在海滨浴场上捏造出个黑蛇来耍笑我,怎么逼我上了跳台。

汪道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可是蛇教授却笑了起来。

现在汪道克也许愿意知道我和救我的人重逢的情况吧?既然已经开诚布公,那就彻底说个明白吧。

我本来准备到纳布哈尔去买几只黄鼠来做实验。

那里的猎人常常用套索捉它们。

汪道克跟定了我。

这时,当地发生了鼠疫。

汪道克,如果你跟着我跑进纳布哈尔村,那你必然在那里感染上鼠疫。

我自己早就注射过抗鼠疫血清。

汪道克,告诉你,如果我在闹鼠疫的村子里遇见你,我可不阻拦你上天堂啊。

我走过了几个闹鼠疫的茅屋,看见路上坐着一个人。

最初,我本以为是你。

我想,这一下可有机会同你当面把事情弄明白了。

哪知这个吓得要死、战战兢兢坐在尘土中间的人,原来是在贝尔港那样奋不顾身帮过我忙的平格尔。

后来他也认出是我。

我应当搭救一下平格尔。

他已经接触过得了鼠疫的人,应当赶快注射防疫血清。

可是当时我只带着抗瓦巴鼠疫的血清。

我给平格尔注射了。

他很走运,在纳布哈尔作祟的正是瓦巴鼠疫,而不是马利鼠疫。

我们在防疫封锁圈里呆了些时候,后来那个通情达理的波洛中士帮我把这个让旅行和惊吓弄得精疲力竭的平格尔送到我的科学站,为了防备意外,我在科学站又给他注射了抗马利鼠疫的血清。

我再一次谢谢您,我不由得说。

可是密尔洛司却又皱起眉来了,平格尔,但是我总认为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园子里开始丢失吉耳蛇,接着汪道克化装成一个狼狈不堪的流浪汉又来找丽兹小姐卖蛇,那时我决定要逮住他。

我和丽兹把吉耳蛇的尾巴都做了记号。

过了几天,汪道克果然把做了记号的蛇拿来了!平格尔,你捉住这个贼的时候,做得很不对:你在园子里捉住了贼,却不招呼大家——我指着汪道克喃喃地说道:我可怜你——那时候他已经四天没吃饭了——密尔洛司真挚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四天没吃饭了!你知道吗?他在仰光都是到第一流的餐厅去吃饭。

他大概在几处地方都租了房子,城里有,乡下也有。

那时候他的钱比你可多得多,你真是太天真了!我们还要弄清楚他的生活费的来源。

现在你明白你那时在园子里犯的错误吧?贼就是贼。

我们本来可以在那时就揭穿他,不必等到现在——是啊,您说得很对!我说,我心中感到又羞耻、又窘困,所以恶狠狠地看了看汪道克。

密尔洛司说道:自然很对。

嗯——那还用说吗——我看出了你的两面派作风。

平格尔,我明白不但应该甩开汪道克,而且也应该甩开你。

对,对。

在自己的身边不能有叛徒。

本来,最简单的办法是开除你。

可是你已经认识了汪道克。

他非常善于装假,叫人上当。

他会使你成为他的帮手。

他的知识有限,可是你却有比较广泛的才能。

所以我和丽兹商量了一个计划。

当时我已经有了几试管纯净的‘布须曼之刺’病毒。

你知道这种病毒。

对动物进行的实验,使我有根据认为,人类接种了这种病毒,会使他的外貌受到影响,使他的面貌发生改变。

于是我决定用自己来做这个实验。

丽兹劝我不要做这个性命攸关的实验,然而我还是给自己接种了病毒。

我外甥罗尔斯的来到科学站,完全是我故布疑阵,其实我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外甥。

不久,接种发生了作用,我的脸变了样。

病毒也影响了我的声带,使我的声音改变了,还总是咳嗽——嗯——我决定离开那里,甩开汪道克的追踪,到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去工作,并且注射抗病毒血治来治疗自己。

我选中了墨西哥一个幽静的小城,接着就从我舅父——也就是我自己——的家中平安到达那里——汪道克跳了起来,在屋中来回走着,激动得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我简直太笨了!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层!密尔洛司向他嘲笑道:汪道克,你就不要谦虚了。

你现在想到了这一层,可是晚了。

而且你也没有把事情都想透彻。

我接着说下去吧。

我离开的时候,把平格尔留在科学站,我喜欢他是一个并不糊涂的青年。

不过他让流浪生活糟蹋了,应当把他的兴趣引到正路上去,引到一个在迪仁学院初级部毕业的青年应当走的道路上去。

有一次,我给他一张写了个配方的条子,让他到实验室去配一种溶液。

这使他认识了那种笔迹。

他认为那是我写的,其实是丽兹写的。

这对我很合适。

我极力引导他爱好科学。

他果然对我给他的一本讨论病毒的书籍发生了兴趣。

这样,我的目的达到了。

后来,我离开了缅甸,可是平格尔却认为我依然在生病,没有起床。

其实丽兹用我的名义给平格尔写条子的时候,我已经坐船横渡太平洋了——我回想起我在蛇教授科学站里的一切情况,心中想道:原来如此。

真亏他想出这个好主意:先是教授生病,然后是养病——接着是在夜里读书——窗帘上的影子也弄得很像。

汪道克不停地叹着气:唉,唉!为了‘蛇教授’跟他外甥的事,可真伤了我不少的脑筋——我觉得他这些哀诉也都是装模作样,所以打断了他的话:汪道克,我也觉得你可恶透了。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侦察教授?密尔洛司跟着问道:汪道克,你倒说说看,是谁派你侦察我的?你打不定主意吗?别不好意思,没有关系!我保证,你如果坦白,我要好好地酬谢你——唉,你怕说出秘密会让你丢差事吗?那你就不要作声,听我说,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表示同意。

平格尔,看着你的朋友。

那么,汪道克,你把关于密尔洛司的报告寄到这个地址:埃绍夫市,邮政局,留局待领,C。

C。

收‘。

对不对?汪道克像莫扎特①歌剧《唐。

璜》中司令官的雕像那样点了点头②。

密尔洛司咳嗽了两声,拿起我给他带来的烟斗,把它装上烟丝,汪道克停止发呆,急忙点着打火机送了过去。

教授,请!密尔洛司道了谢,怡然自得地吸了口烟,接着问道:可是你不知道谁收到这些信件吧?告诉你:是埃绍夫的法律事务代理人西顿收的。

没有我,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些报告。

跟你说,连西顿本人也不知道这些信件的内容,你看有趣不有趣。

西顿是替老蒙特堡的主人办事,那些信都由他原封不动地转交给那位主人。

汪道克,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吗?你不是波士顿③私人侦探局著名的四百二十一号侦探吗?唉,你太马马虎虎了!「①伟大的奥地利古典派作曲家(1756—1791年),他的音乐创作是极其丰富多彩的。

——译者」「②唐。

璜是西班牙传说中的浪子兼剑客。

他诱惑塞维利亚市司令官的女儿,并在决斗中杀死了司令官。

后来他开玩笑邀请司令官的石像到他家去作客,不料石像至时果真前往,把他送进了地狱。

莫扎特根据这个神话写成了一部著名的歌剧。

——译者」「③波士顿是美国东北部大西洋沿岸的一个城市,人口80万(1950年)。

——译者」三汪道克嗖的一声就往屋角窜过去,同时把右手插进衣袋。

我刚要向他扑过去,可是密尔洛司毫不在意地笑笑,制止了我。

两位先生,请静一静——四百二十一号,我不打算伤害你。

你有时心不在焉,所以我才发现了你的代号。

你从仰光发到波士顿的电报上面写着这个号码。

丽兹在电报局里看见了你,还看见你在电报局的吸墨纸上留下的这个号码的印痕。

丽兹把这件事告诉我了。

我的事她全知道。

汪道克,你这个人真古怪——到了无话可说的时候,就要动枪。

还是把它收在口袋里头,坐下来吸支烟吧。

汪道克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吸烟,后来摇了摇头:跟这样的对手打交道,才叫人心里痛快。

密尔洛司说道:要是善于运用机智和丰富的想象力,那么这两种品质永远会帮助人摆脱困难的环境。

汪道克,这一点,你是非常清楚的。

我可以清楚地想象到,有一天,侦探局的经理把一个最能干的弟兄叫来,对他说:老弟,有件肥差事。

派你去侦察一个密尔洛司教授,监视他的行动。

花多少钱都不在乎。

‘是这样吧?汪道克被迫同意道:也许是吧。

密尔洛司愉快地笑笑:汪道克,大概就是这些事了,对不对?那么你可以走了——汪道克看着密尔洛司教授。

这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已经不带着狡猾的神色,而是像个老实人那样单纯而开朗地看人了。

我上哪儿去啊?你想,我会上西顿那儿跟他说:先生,请您到两朵玫瑰山崖上方那所别墅去,亲自拜望一位教我懂得重视自己人格的了不起的人吧。

‘不,那我宁可回去见我们经理,跟他说:告诉您,老板。

干这种跟个影子似的到处无聊地瞎撞的差事,我真有点腻烦了——’密尔洛司打断了他的话。

汪道克,太好啦!我从你的态度看得出,你不是耍滑头。

平格尔,我们给他鼓掌。

这是我生平最大的成功之一。

两位先生,我们来喝一杯,庆祝这个成功吧。

像这样的成功,在我们一生中是不可多得的,我们应当加以重视。

平格尔,上柜里拿瓶清凉饮料来。

我的喉咙发痒。

吸烟不管事。

柜子里原来有两瓶很淡的酒。

我一阵风似的奔下楼梯,走进饭厅,立刻用托盘送来三个高脚酒杯和一个开瓶子的拔塞器。

密尔洛司冲我眨巴了一下眼睛:喂,平格尔。

你要记住你的职责。

我拔出瓶塞,把酒杯斟上酒。

密尔洛司高举酒杯客气地说道:请,让我们为这个成功干一杯。

汪道克也客气地说:教授,为您的健康、您的成功干杯!密尔洛司干了一杯,立刻又斟上了第二杯,汪道克,现在我要为你的健康干杯。

平格尔,喝吧,给这位自以为侦察密尔洛司、其实却侦察了巴灵顿勋爵的汪道克干一杯。

我觉得脚下的地板似乎轰的一下塌了下去。

汪道克几乎把酒杯摔掉了。

密尔洛司教授轻轻地说:两位先生,动作请稳重一点。

你们要知道,代理人西顿只是汪道克和老蒙特堡目前的主人、现在成了巴灵顿勋爵的梅尔灵之间的一个中间人。

梅尔灵至今还在注意过去的巴灵顿勋爵的一举一动,因为梅尔灵当初陷害过他,从他的手里夺去了老蒙特堡,夺去了他的一切——汪道克低声说:真他妈的岂有此理!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勋爵把他的酒杯朝我伸了过来,可是过去的巴灵顿勋爵至今还活着,并且正在和以前由他帮助进迪仁学院读书的平格尔碰杯。

先生——您——爵爷——勋爵大人——我嘟嘟哝哝不知说什么是好,激动得哆哆嗦嗦、不自主地伸出手去。

我们的酒杯碰到一起,清脆的玻璃响声使我恢复了常态。

四巴灵顿勋爵干了杯,等着我和汪道克喝光了杯里的酒。

他坐在安乐椅里,点着已经熄灭的烟斗。

他说:是啊,两位先生。

当我失去了一切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人还留在我的身边,这就是我的文牍员老平格尔和管事人米格里。

我曾经供给他们的子女(你——平格尔,还有丽兹小姐)受了教育。

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报答我。

汪道克,你在缅甸的时候,在信里也提到了丽兹。

可是看来梅尔灵并不注意这些琐碎事情。

现在我才明白,在我遭到不幸之前,帮助平格尔和丽兹读书是我生活中做过的唯一善事。

我过于迷恋旅行和科学了。

当梅尔灵这个卑鄙小人窃夺了我的爵位和城堡的时候,我曾发誓要收回失去的一切:我的名誉、财产和爵位,可是以后我将不再叫做巴灵顿勋爵,而叫做埃绍夫勋爵。

我将要把关心这个城市的福利当作我生活的目的。

我要在沉默的山崖旁边,在‘两朵玫瑰’山崖的上方,修筑一座新蒙特堡,规模和我世袭的老蒙特堡一样。

在这里,我曾经度过不长的、但是终生难忘的幸福日子。

我相信,我一定能得到荣誉和爵位。

然而离开科学,我是活不下去的。

我要用我的科学事业来收回一切。

要知道,我研究植物病毒的本质已经有二十年了。

我喜欢内容丰富广大的科学。

这种科学的成就,不仅会影响个别的技术部门和工业部门,而且还会影响人类的整个生活方式和解决许多极其重要的问题。

这种科学研究主要的生活现象。

只有它们才能帮助我们最深刻地了解大自然。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委托别人去办。

我相信,一个人应当用自己的双手来做自己的工作。

我没有得到进行有危险性的实验的许可证。

梅尔灵就抓住了这一点。

实际上我只做过两次这种有危险的实验。

一次是在缅甸,对我自己做的,一次是在这里,对平格尔——你做的。

这两次实验都成功了。

我是为了伟大的科学和人类的利益才做这些实验的。

两位先生,我的研究受到重视的时候,它就会成为我们祖国的光荣——汪道克不禁问道:爵爷,您有新发现了吗?是,我发现病毒是一种寄生性蛋白质①。

它们的分子的活动情况,和病原体的活动情况一样,主要是——「①这种说法是错误的。

病毒并不是一种寄生性蛋白质,而是一种极小的生物。

——译者」汪道克叫道:爵爷!我爹在爪哇的植物园里做过事。

我在他那儿听说过一点病毒的事情。

很好。

这么说,我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也不会感到索然无味了。

病毒,又叫做滤过性病毒,其实是一种东西。

它们原来是可以加以改造的。

植物学家能培育出新品种的植物,细菌学家能培养出具有实验室所需要的性质的细菌。

我也能这样,我在研究了这些寄生性蛋白质的分子结构以后,已经开始能用化学方法改造它们了。

用人工方法改造病毒的时候,在某些条件下,它们会逐渐失去它们的危害性,在另外一些条件下,它们还会产生新的生物学特性。

我就用自己检验了它的一种新特性。

病毒改变了我的相貌。

汪道克不认识我了,他还以为他见到了罗尔斯博士,其实他见到的就是他当做密尔洛司来侦查的人。

平格尔,你也没有认出杜比就是‘蛇教授’。

这种病毒把汪道克的外表也改变了。

因此就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情,这些事情不只是平格尔一个人遇到的。

我所改造出来的某些种病毒,能够改变机体蛋白质的整个结构。

平格尔,马铃薯皱缩花叶病、棉花缩叶病、甘蔗的外形改变和它的叶子变成枝子形状,这都是你熟悉的吧?接着我这位恩人就说起他放逐出国后,怎样回到他在缅甸的旧实验室,他的一个得意门生就在那个实验室里工作,那就是米格里的女儿丽兹。

他还得利用这个实验室赚些钱,好继续进行老蒙特堡里中断了的实验。

去缅甸的途中,路过美国时,他住在一家大旅馆里。

他对看门人登记姓名的时候,一时疏忽,写了他最先想起的名字——密尔洛司;这是大革命①时期在1646年2 月17日投票赞成成立共和国的一位母系祖先的名字。

梅尔灵从侦探局经理寄来的193 ——年5 月6 日到6 月6 日来美旅客的名单上看见这个名字,他猜到密尔洛司就是过去的巴灵顿。

于是侦探局得到了一宗好买卖,而汪道克也就从那时候开始进行侦察了。

蛇毒科学站的制品在国际市场上是品质最好的货色,但是,只有勋爵和丽兹两个人知道制造的秘密。

勋爵从蛇毒上赚到的钱,比整个老蒙特堡的价值还高一倍。

不久巴灵顿就发现汪道克在监视他,起初他还以为这是进行竞争的公司,为了探明制造秘密而派来的侦探。

他当然不能容忍这件事——「①十七世纪的四十年代,英国的新兴的资产阶级曾起来推翻了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将他处死,并且建立了共和政府。

——译者」平格尔,我对你也作了一些考察,可是后来发现你不过是个心地善良和求知欲强烈的青年,所以我舍不得放走你。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别人,而是老平格尔的——所以我想培养你做蛇毒科学站的工作。

汪道克说道:我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个科学站啦。

不过我想向爵爷您请教一下,您瞧办个小养蛇场好不好?说实在的,养点吉耳蛇跟别的蛇,也许比养猪或是养驴更赚钱。

不过,干这一行,肚子里得有大学问,这我可不行。

劳驾,爵爷,我想请您把这个该死的病毒的事说完了吧。

病毒把我的脸变得连平格尔都不认识了。

要是我回到了侦探局,我们的经理也会拿我当成个冒名顶替的人。

巴灵顿说:汪道克,我所改造出来的病毒分子还有一种能力,它能使机体变得连顶可怕的病菌都感染不了。

平格尔,经过纳布哈尔和这里的两次注射以后,你绝对不会再得传染病了。

平格尔,不管是疯狗、得了鼠疫的老鼠,还是能够传染疟疾的蚊子咬了你,永远不会有一个病毒、一个细菌能在你的身体里活下去——我低声说道:可是我的脸要永远跟从前不一样了。

不,平格尔。

你感染的是弱化了的病毒。

它们的作用是暂时的。

你用不着那么害怕。

依我看,你脸上发生的变化,现在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你到柜子里拿个镜子照照看。

我在镜子里看见,我并没有发生任何可怕的事情。

镜子里是一个瘦削、黝黑、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的脸。

我不禁高兴得喊了起来:这正是我!您把我治好啦!太谢谢您啦!给我镜子,汪道克要求道。

他照过镜子之后只是挥了一下手,亲妈也不认得我啦!除非找着我后脑勺上那块疤。

从前,有一回,我跟一群野孩子在街上打架,他们差点把我的脑袋瓜子开了瓢。

巴灵顿对汪道克建议道:你愿意我给你治治吗?可是汪道克把镜子小心地放在桌上以后,否定地晃了晃脑袋,谢谢您。

犯不上操这份心。

我既没兄弟姐妹,又没妻儿老小,就这个样儿马马虎虎混下去吧。

还能坏到哪儿去?巴灵顿又说了他对病毒的一些有趣的想法。

他说,病毒也许是细菌的余孽,在千千万万年的进化过程中适应了这种特殊的寄主生活方式,同时丧失了微生物所固有的一些特点。

无论如何,巴灵顿所研究的病毒已经被初步驯服,并且服从人类的意志和智慧了。

勋爵精神奋发地对我们说着他自己和病毒的事情。

我一向敬爱的蛇教授又坐在我的面前了,这就是帮助我在迪仁学院、缅甸和这里学习过的人。

我高兴地听着。

我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使我得到了更多的知识。

五巴灵顿说,如果从狗的组织里提出蛋白质,人工地赋予它们寄生能力,然后注射到猫的身体里,那么就能改变猫的蛋白质的构造,使猫具有狗的特点。

平格尔,你不是在我的动物饲养栏里看见狗的举动像猫,猫的举动像狗吗?汪道克用巴掌拍了一下脑门子:前天在埃绍夫忽然出现的就是您那些小动物吧?这些奇怪的狗样儿的猫跟喵喵直叫的狮子狗,可真是逗人发笑!巴灵顿肯定道:太遗憾了。

平格尔一不留心,让它们从笼子里闯出去了。

汪道克摇摇头,对我说:嘿,大家可不为了这件事谢谢你呀。

这些猫样的狮子狗把传染病散布开了。

爵爷,你想想代理人、法官跟另外好些人病成什么样儿了吧!巴灵顿回答道:知道,知道。

嗯——不必着急。

这种人工培养出来的病毒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稳定。

给我供应药品的那个年轻的药剂师,马上就告诉我当地发生了流行病和这件事给弗利特大夫带来了多少麻烦。

我看见这位大夫开的药方。

方子开得很对。

平格尔,我看见你在笑。

你永远不该笑话那些你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的事。

弗利特是个老医生,所以也是个很有经验的医生。

他推测到是怎么回事。

他从病人说的话里探听出传染的来源。

今天我见到他。

我们谈起1918年在前线发生一种奇怪的病。

那时候,所有的医生都认为这是一种‘来历不明的热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种疾病,无从下诊断。

后来有一位老医生,只看了十个病人,就说:各位同行,这是顶普通的流行性感冒呀。

‘这位老医生说对了。

这种当时曾经传遍全球、被大家叫做’西班牙热‘的无名热病,并不是别的病,原来就是流行性感冒这种病毒性疾病,只不过症状特别严重而已。

弗利特大夫的病人毫无例外地都会痊愈,并且许多人已经一天一天恢复健康了。

我问巴灵顿,在这个试验室里,他在我身上做了些什么事。

他告诉我说:我秘密地回到了祖国,回到了埃绍夫。

我差不多把所有的实验都做了,只剩下做完最后的实验和设法恢复我过去的爵位了。

汪道克,我本来以为,我在马萨特蓝已经彻底把你甩掉了。

于是乎密尔洛司不见了,罗尔斯不见了,而一位杜比在埃绍夫的郊区住了下来。

我忠实的米格里还住在威斯里,我通过他的女儿丽兹寄钱给他用。

他在老平格尔的帮助下盖了这所房子。

可惜,可怜的老平格尔死了,我没有能看见他。

平格尔,米格里会把你父亲死前的情况告诉你的。

他临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他妻子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当巴灵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不由得眼睛里包满了泪水。

当我安静下来以后,巴灵顿接着说:米格里是我顶忠实的朋友。

他在这里发现了汪道克的踪迹,他调查出汪道克经常在‘海王星’饭店写报告,送到邮局去,信封上写的是寄给‘C。

C。

’。

他就知道,谁是这些信件的真正收信人。

汪道克叹了口气:邮政局长每个星期都从我这儿拿去——巴灵顿会意地点了点头:可是米格里给他的钱更多。

我为什么到这儿来呢?我要做最后一次检验性的实验。

这个实验,必须拿活人来做。

在缅甸,我可以随便雇个本地人,可是在这儿怎么办呢?我要做的实验是用发生了变异的‘布须曼-乌勾勾’病毒来改变人体中蛋白质的构造,然后再让它们恢复原来的状态。

我不能让我花费了毕生精力的工作就此中断。

所以我要找一个对生活绝望了的人。

去年秋天,我在威斯里运河旁边遇到一个准备跳河自杀的青年。

可是当我把他带到了这里,我认出我又遇见了你——我的老平格尔的儿子、我在缅甸的学生和在贝尔港帮助我的人。

那时候,我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令人烦恼的不安。

我怕他怀疑我和汪道克有什么关系,于是说:您别以为我是存心碰见您的——巴灵顿率直地说:那时候你那种准备寻死的样子,不会让人怀疑这件事。

我很久都拿不定主意。

可是科学的利益到底占了上风。

当时你闹头痛。

我就说,这是黄热病。

你信了。

我借口治病,给你接种了病毒。

我本来可以在你不知不觉之中把一切其余的工作做完——汪道克两手一拍:唉,爵爷!要是我在马萨特蓝没有引起您的疑心,那您也会对我搞这个玩意吧?就是因为这件事,您才藏起镜子不让我看见,还亲自给我剃过两回头——巴灵顿笑道:你这个人真机警!可是你倒很关心自己,把装病毒的试管弄碎了。

平格尔从我这儿偷跑到埃绍夫,看见谁都不认识他的时候,也差一点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当时他跟我大闹了一场,我只好用吉耳蛇的故事来搪塞他——我回答道:这是过去的事了。

那么我们来办点目前的事吧。

巴灵顿说。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印着徽章的大信封,看着我说道,听我说,平格尔。

一个月以前,我把我的著作寄到医学科学会去了。

我把我的一切发现和实验都写上了。

我等着决定我的命运的答复。

根据我的科学研究的成绩,我是应当获得爵位的。

昨天下午回信来了。

你念念吧——飞是一张很细洁光滑的信纸,在徽章下面有短短的几行字:杜比先生台鉴:兹根据发明及发现学会常务委员对阁下就病毒本质所陈述之报告,阁下已荣获生物学研究方商之学界最高褒奖,即每年一英镑之终身荣誉年金。

鄙人及鄙会各委员谨向阁下致以祝贺,并荣幸通知阁下:论述病毒之大作已送往有关委员会,颁发荣誉年金之决议亦己送往财务委员会备案矣。

谨致崇高之敬意(签名)汪道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叫道:我敢打赌,底下签名的准是巴灵顿勋爵——就是那个梅尔灵!我答道:不是吧,签名写得很不清楚——巴灵顿笑了笑:是谁不都一样吗?很明白,杜比可以随他的便叫做密尔洛司或是罗尔斯。

可是他已经永远不会变成从前的勋爵了。

汪道克乱抓着后脑勺上的头发,爵爷,跟梅尔灵斗可有点费劲。

现在我呀,就跟天天在药房里喝苏打水的那个胖子说的那样,全都‘像用显微镜看的’那么清楚了。

平格尔——等咱们一离开这儿,随你抡拳头揍我一顿吧。

你替我挨了不少揍,我该挨你一顿,狠狠的一顿。

谁让我帮了梅尔灵的忙,我错啦!足有一分钟,谁也没有说话,真让人难过。

事情的真相,我都明白了。

看着这位过去的巴灵顿勋爵,我心里深深感到惋惜。

可是他并没有垂头丧气。

他愉快地说:喂,两位先生!帮我把埃绍夫勋爵的徽章送到火里去吧。

你们看,我连徽章的图样都画好了。

我在徽章里的盾牌上写了‘传统的信念’这句口号。

用火烧掉这个让成见和错误战胜了的传统和信念吧——巴灵顿把通知赠给他荣誉年金的信,信封,纸张,笔记本,零碎的手稿,一个在细长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面孔呆板的年轻女人的照片——都扔进壁炉里面。

汪道克扔进壁炉里的一张画在硬纸板上的水彩画,在煤炭上面挛缩了好久,终于喷出火焰,一半化成了灰烬。

我看着壁炉中的火堆,喃喃地说:难道您想把您的著作也烧掉吗?您要是疲乏了,不愿意再研究科学,那请您想想丽兹——想想我吧——巴灵顿精神抖擞他说:孩子,你说得对。

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学生。

由于你们,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

别担心,我不会放下工作。

也不用替我惋惜。

顶宝贵的东西——我的科学,还在我这儿。

我也并不孤独:你们的青春,就是我的依靠,我的后备力量,有了这些,我要继续为反对科学中的偏见而战斗。

我在这儿烧的东西,都是些不足介意的东西,都是个人的私事。

我的科学文献都在蛇科学站。

今天早上我收到丽兹打来的一个电报。

很让人着急。

她告诉我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我赶快把我的科学站和我的文献从缅甸搬到西边去。

她在旁遮普北部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她要我马上去。

我已经发了加急电报,正等着回电。

我跟您去!我高声央求着,可是忽然想起爱吉,就不作声了。

汪道克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爵爷,也带上我吧。

我改换职业也许晚了点。

可是我很会摆弄吉耳蛇。

我会替您运送所有的蛇,随便到哪儿都行,哪怕是运上喜马拉雅山的山顶。

请放心吧,第四百二十一号现在永远从地球上的人名表里勾去了,就剩下汪道克了——他留心听了听。

一辆摩托车正沿着马路朝着别墅开来。

六米格里走进屋里,手里拿着一个小银托盘。

他郑重他说道:爵爷,电报。

巴灵顿从托盘上拿过电报,打开看了一下,接着很快地站了起来,米格里!是,爵爷。

米格里恭敬地鞠了个躬。

巴灵顿吩咐道:马上叫辆汽车来!给我穿上衣服。

你跟我——巴灵顿看看汪道克,又看看我,后来又看看汪道克,接着就果断地说道,汪道克跟我去。

汪道克,照你看,从哪条路线走比较近?爵爷,坐汽车到东岸的航空港。

从那儿飞到里斯本①。

然后飞到摩洛哥。

沿着非洲北岸、埃及、苏伊士运河飞到斯里兰卡,再从科伦坡②坐三个钟头的快速水上飞机飞到仰光——「①葡萄牙的首都。

在葡萄牙西部,旁依大西洋,是葡萄牙的重要商港和军港。

风景优美;气候温和,人口79万(1950年)。

——译者」「②斯里兰卡首都。

——译者」巴灵顿说道:说得对。

我们在里斯本打电报告诉丽兹说我们起飞了。

平格尔,你不要难过。

我不会永远和你分别的。

我还要回来。

我知道,我的故乡需要我。

平格尔,在埃绍夫,有件高兴的事在等着你哪。

你暂时和米格里在这儿住一住,他会照料你的生活。

明天早上你先回家去看看。

我留下你来帮助米格里,委托你们两个人看守这所房子。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见一切都井井有条。

我热情地高声说:您放心吧!就像仓促出发之前总要发生的那样,我们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我只顾忙着帮助米格里,连汽车来到时发出的喇叭声都没有听见。

大家拿着出门人的皮箱走下山去。

我趁机把汪道克拉到一边,紧握着他的手说道:汪道克,你听着,要是你再捣鬼,我非臭揍你一顿不可。

平格尔,人格担保。

再见吧!汪道克果断地看着我,突然拥抱了我。

接着他们就走了。

我在饭厅里一直坐到第二夭早上。

头一天晚上,米格里请我吃了顿非常丰盛的晚餐。

关于他女儿丽兹的详细情况,凡是我知道的,我都讲给他听。

他给我看一张照片:丽兹穿着花条睡衣站在屋前的凉台上,手里拿着一条正在睡觉的不伤害人的捕鼠蛇。

这张照片看来很动人,可是米格里却唠叨说:跟谁跑到一块照相去了。

跟条蛇。

这个疯丫头!米格里对我说了许多关于巴灵顿勋爵的事。

他是个孤僻的人,所以没有朋友。

可是他对我,对你父亲,对我的女儿一向很好。

平格尔,他也很喜欢你。

告诉你吧,他叫我把你的工钱用你的名义存在埃绍夫银行里,还添了些钱。

平格尔,你多少有点钱来组织个小家庭了。

接着就说起我爸爸的事和他死前的光景。

最后,当米格里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我痛哭了一场。

我哭我那可怜的爸爸,活着的时候简直就没有过过真正舒心的日子,不过同时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感到幸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我这天夜里,眼睛中充满了忧郁,充满了对波普的嫉妒和担心。

疲乏的我在软椅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唤醒了我。

我洗了个澡,刮了脸,又梳了梳头发。

米格里给我拿来一套衣服。

后来我就跟他告别了。

我下了山,朝着埃绍夫走去,后来我改变了主意。

我觉得,没什么可忙的。

应该等铺子开了门再说。

我要买点小礼物送给舅舅、奥莉维雅跟——可是一摸口袋,我才知道口袋是空的。

我身上连一个便士也没带。

这使我很不痛快,因为银行要到十二点才开门。

我静静地沿着多石的小路走着。

我又走到了被火烧掉的老橡树的树桩附近,绿茵如毯的紫罗兰在清晨鲜花盛开。

我摘了一束这种还沾润着夜间露水的娇嫩的花,心旷神怡地嗅着它们的清香。

故乡清新的空气随着芬芳的气息沁人心脾。

儿童和少年时代的印象像旋风似的向我扑来,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些地方,似乎一直都在这里——我迈开大步,简直像跑步似的沿着马路往下走去。

太阳不知怎地特别明亮,好像正为我的归来感到高兴。

我跑过小桥以后就站住了。

我想看看埃绍夫,可是忽然看见了爱吉。

她的面色苍白,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朝我迎面走来。

我一面向她跑过去,一面叫道:爱吉!她怯生生地朝着我抬起那双大眼睛。

接着脸上现出了孩子一般的幸福的微笑。

她低声念叨道:平格尔!亲爱的平格尔!我们互相拉着手。

爱吉,我回来了。

看你长得多大啦!都认不出来了。

可是你——可是你一点都没有变。

就是——她低下了头,就是变得更——更好看了。

我把那束紫罗兰递给她,向她问道:你等着我了吗?谢谢你,亲爱的,她低声说,她那温暖的嘴唇一瞬间亲到我的脸上,当然等着啦。

我们沿着马路慢慢地走着,我真希望这样的时刻一辈子继续下去。

爱吉说道:我一直等着你。

可是前天你到我服务的那个卖货亭去——你告诉波普说他的帆艇漂到海里去了,接着你马上就跑了——我问:难道你认出我来了吗?平格尔,我怎么能认不出你呢?不过我想,你架子大了,现在不想理我了。

所以我决定也不理你。

可是今天——唉,我不知道怎么就跑到小桥这儿来了——我们相视着笑了起来。

我说:爱吉,你知道吗——我经过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一下子也说不完。

现在我在想一件事:我这次出外值不值得呢?因为幸福就在这儿,就在我的身边——爱吉郑重地回答道:平格尔,值得的。

我们都对我们的友谊作过许多考虑。

我们的友谊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更美满、更巩固了。

亲爱的,别争辩。

我了解你,比你自己还清楚。

我们就这样走回家去。

舅舅看见我的时候叫了起来:哎呀呀,太好啦!外甥回来啦!你还活着哪,孩子!老奥莉维雅一边亲着我,一边高兴得号啕大哭起来。

当刚见面时候的欢乐平静下来以后,舅舅说:外甥,你来得真凑巧。

联合银行给你来通知了——我问:银行来的?是啊——汇款。

信差瞎说八道,我才不信有那么多钱——我想起了巴灵顿,就问道:本地汇来的吗?舅舅催我道:你现在就去吧,你自己会知道。

爱吉答应等着我,于是我就到银行去了。

营业部主任一听见我的名字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平格尔先生吗?可不是吗——可不是吗——我们已经给您送过三次通知书了。

从好莱坞给您汇钱来了。

还有一封信——平格尔先生,希望您在我们这儿开个活期存款的户头。

我焦急地要求道:请把信给我!信中原来这样写着:平格尔先生台鉴:谨通知阁下,兹因——算了吧,老弟,我不会写文言文的信。

你是我一个顶亲密的学生,还是跟你来白话儿吧。

这是你大哥克利浦斯给你写信哪。

好吗,小伙子。

我想,你到底闯回你们那个小城了吧。

咱们的律师戈德文从他朋友格列哥侦查员那儿打听到你的地名,告诉我啦。

他们俩都叫我给你捎好,特别是格列哥。

你托的那个比恩(我不认识这家伙)把你对格列哥的意见告诉了他,他很得了点好处。

我给你写信,是要跟你讲点儿事情,这些事儿,我猜你接到汇款的时候,准想知道知道。

你知道吗,你头一趟上法庭的时候,我们那位电影剧本大王霍尔利正坐在记者席里头。

什么风把他吹去的,现下他可说不清了。

据那帮专门说人家坏话的家伙说,他的内燃发动机是专门靠着酒气来发动的。

那天,咱们的霍尔利正坐在法院里发愁。

他心里后悔得不得了,因为他把预付的电影剧本稿费花光了,可是电影剧本才写了一个开头。

后来你忽然对法官说你是‘比空气还轻的人’。

于是霍尔利的心里就忽然豁亮了。

神圣的创作灵感,就像天堂里结满金苹果的苹果树一样,在他脑袋里成长起来。

就在那时,他把剧本的情节想好了。

剧情可真紧张。

平格尔,我们都是说干就干的人。

过了一会,我们就把戈德文请来替你辩护了。

他虽然出了一身大汗,可是对付得挺好,绝对占了法官的上风。

说得简单点吧,一宿之间,霍尔利就把电影剧本写好了。

第二天电影皇帝查理已经在摄影场里上镜头了。

因为怕你发慌,所以当时什么都瞒着你。

可是,查理不敢在空中翻跟斗。

他对运动太外行了。

所以片子里头顶精彩的镜头——玩命的空中飞人——得由你来替他表演。

这个片子可能有两种不同的收场。

你要是掉进盐水槽,收场就是喜剧,你要是摔到外边,收场就是悲剧。

片子的情节并不太复杂。

还没开拍,报上就天花乱坠地登它的消息了。

我扮演你的爸爸,这是个百万富翁。

电影明星芙洛莉亚扮演你的妈妈。

在片子里,她要央求你别跳。

我跟你走进演技场的时候,她不是蹦出来了吗。

干脆说吧,一切都挺顺利。

有机会你也瞧瞧自己演的电影。

查理化装得很棒,挺像你。

现在给你寄去你应得的报酬。

那一跳给一万元。

你演那个角色,就一句话给一千。

你说过两句话,所以给两千。

经理处一共给你寄去一万二千元。

钱收到以后可要来信——接着克利浦斯说了个新编的表演节目,而且说,他希望还能在演技场上看见我。

我惊奇得无以复加,拿了一本簇新的支票簿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我坐在爸爸的软椅上,把命运突然赐给我的幸福说了一遍。

舅舅在吵吵闹闹地表现了他的欢悦以后,问我道:喂,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看看屋里,看看窗前的树,看看这些亲爱的人,然后回答道:我不想跳水台,不想蛇园子,不想拿性命去表演空中飞人,也不想更多的支票本。

我想跟爱吉小姐结婚,而且越快越好。

舅舅把他的烟斗抛到了半空,奥莉维雅流下了眼泪,爱吉涨红了脸。

可是我们安宁的家庭生活并没有过上多久,我和爱吉享受幸福的时间也并不长,战争就爆发了。

舅舅和我的恩人巴灵顿预料的事情应验了。

埃绍夫海湾里出现了法西斯的潜水艇。

法西斯的飞机对我们的和平城市扔下了炸弹。

战争刚一爆发,我们就都起来保卫祖国。

波普最后担任了海防军舰的副舰长,获得了许多光荣的奖励。

舅舅参加了当地的防空工作,而且在埃绍夫市青年军事训练工作中出了很多力。

我也穿上军服,到军队里去工作。

我的爱吉和我们新生的孩子吃了不少苦头。

可是巴灵顿回来了,帮助他们度过了艰难的岁月。

后来战争结束了。

我当了已灵顿的助手。

我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现在是个生物学博士。

在这一段时期中,我又看见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可是最惊人的奇遇却是汪道克经历的。

要是我的爱妻希望的话,也许在哪一天晴朗的早晨,我还要拿起笔来接着写我的笔记——萨姆·平格尔的笔记到此中断了。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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