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主教马修斯的助手如约给巴克打来了电话。
消息不错。
因为巴克上次对红衣主教的采访不久就发表在周刊的封面上,红衣主教对巴克的印象很好,让巴克明早与他一同前往纽约。
巴克预订了今晚从奥黑尔机场前往辛辛那提的机票。
六点钟,巴克买了三份中式晚餐,给切丽带来不小的惊喜。
他讲了晚上的旅行计划,补充说:我不想为寻找吃饭的地方浪费时间。
爸爸回家时会嫉妒死的。
切丽说,他喜欢中国风味。
巴克将手伸进深深的提袋,从里面又掏出了一份,得意地说:这下可以让你爸爸高兴了。
巴克和切丽坐在厨房内,边吃边聊了一个多钟头。
他们几乎无所不谈——他们各自的童年时代、家庭、生活中的大事、希望、忧虑与梦想。
巴克喜欢听切丽谈,不仅是喜欢她所谈到的内容,而且喜欢听她谈话的声音。
他不知道她是他所遇到的最佳的交谈者,还是仅仅由于他爱她的缘故。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他想。
雷福德回到家,巴克与切丽正坐在雷米的电脑前——这台电脑自从失踪事件发生的那个星期之后就一直未打开过。
几分钟后,他们就联接上英特网,建起了新网址。
现在,不管我在世界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和我取得联系。
巴克说。
雷福德撇下他们两个,去检查那盒霍尔曼·梅多斯公司出售的薄荷糖。
糖还在包装盒内,是由一家有名的快递公司送来的。
糖是寄给切丽的,没有留言。
可以看到,切丽并未擅自打开。
雷福德感到,即使这些糖果是哈蒂·德拉姆由于某种未便明言的原因寄来的,看来也没有理由不享用。
不管这个喜欢你的女儿的人是谁,他的口味确实高雅。
巴克说。
谢谢你。
切丽说。
我是说他对巧克力薄荷糖的口味。
切丽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这话的意思。
在雷福德的坚持下,旅行期间巴克将车子停放在斯蒂尔家的车库里。
晚间的会议,巴克和切丽提早离开了一会儿,向机场驶去。
街上的交通并不像预想的那么拥挤,他们在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就到达了机场。
我们本来还可以在教堂多待一会儿。
巴克说。
虽说如此,总是干有把握的事好,你认为呢?切丽说,我可不希望踩着钟点儿动身。
我也是。
他说,不过我经常那么干。
你可以把我放在马路边上。
如果你不在乎付停车费的话,我也不在乎和你一起等。
太晚开车回去行吗?我好多次都是这么干的。
切丽说,大街上有不少保安人员。
切丽停好车以后,他们朝高大的候机楼走去。
他的身后拖着一只双肩背包,他的全部行李都在里面。
巴克没有东西要切丽拿,她感到有些尴尬。
他们还未进行到手拉手的阶段,所以他们只能一味地朝前走。
巴克每次想停下来侧过身去听切丽说话,他的皮包就会改变位置,背带就从肩上滑下来。
于是,他们只好不说话,走过很长一段通道,进入候机大楼。
巴克检了票,发现这次航班几乎是空的。
想和我一起去吗?他轻声问。
我希望——她刚出口这几个字,想了想又不说了。
什么?她摇了摇头。
你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走?她点点头。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所以,咱们还是别去想了。
我该把你怎么办呢?巴克说,把你放在我的皮包里?她大笑起来。
他们立在窗前,望着夜幕下的运夫和交通管理员。
巴克装出一副遥望窗外的样子,实际在凝视近在咫尺的切丽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有两三次,他感到切丽的视线也由窗外的柏油路面移到了玻璃上,他想象他捕捉到了她的双眸。
也许是无端的空想,他想。
飞机晚点二十分钟。
服务台的女服务员宣布说。
不必等了,切丽。
巴克说,要不要我送你到车库?切丽笑起来。
你是不是真的害怕那个又大又旧的车库?不,你看,咱们该这么办;我开车送你来,陪着你在入口处等待登机,这样你就不会感到孤独。
然后我待在这儿,一直等到你安全地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时我就朝它挥手,站在这儿摆出一副生了根的样子。
直到飞机后的尾灯消失不见了,我才壮起胆子去取车。
怎么,明明知道是一个人回去,还编出这样一大套鬼话?当然。
现在,坐下来,放松,显出一副经常去世界各地旅行的样子。
我倒希望能显出一副从没出过门的样子。
要是那样的话,你就可以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要我留下来陪陪你,对吧?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留下来陪陪我。
切丽又将目光移开了。
慢慢来,他暗暗对自己说。
两个人互相试探,旁敲侧击,这是恋爱过程中最有趣味的阶段,但也最容易稍纵即逝。
虽说他们马上就要暂别几日,但他并不想因话别而占去所有的时间。
我也希望你留下来。
切丽轻声说,可是,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我决不会干那种事的。
什么事,离开我吗?绝对。
为了不把她吓跑。
他努力用一种幽默的语调说。
嗯,这话还中听。
好啦,别再说这些道别的话了。
雷福德一边为明天下午去纽约的旅行准备行李,一边留心切丽的归来。
厄尔打来了电话,想知道卡帕斯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是否已经同他取得了联系。
哈蒂·德拉姆是否就是在航空公司工作过的那一位呢?厄尔问。
就是那一位。
她当上了卡帕斯亚的秘书?好像是这么回事。
世界真小。
你的经历那么丰富,我猜想,要是我嘱咐你到辛辛那提、纽约和以色列要一路小心,就有点儿显得傻气。
切丽说。
巴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等我离开之前,再跟我说‘再见’。
我会一直等在这里,直到你的飞机看不见了为止。
切丽说,我已经说过了。
还有时间去买一块小甜饼。
他指了指大厦一角上的柜台。
咱们已经吃过甜食了。
切丽说,吃了巧克力,也吃了小甜饼。
‘幸运小甜饼’不算数。
他说,来。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吃小甜饼吗?他们初次相遇那天,切丽吃了一块小甜饼,巴克用拇指抹去沾在她嘴角上的一点儿巧克力污渍。
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沾在拇指上的这点儿巧克力,最后,只好伸出舌头舔去了。
我记得我当时,是个邋遢鬼,她说,不过,你的玩笑也不新鲜。
来一块小甜饼怎么样?他问。
他想请她吃一块,不过,要等他到了纽约之后再吃。
我真的不饿。
切丽说。
他们从玻璃窗朝里望了望,一位十几岁的女服务员在等待他们开口,她面露倦容。
我也不饿。
他说,不过,咱们可留到饿的时候吃。
是今天晚上吃,还是明天早上吃?切丽问。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咱们把表对准就行。
咱们一起吃?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在同一个时间吃?这不是挺有趣吗?你可真会出花样!巴克要了两块小甜饼,并让服务员打成两包。
不能打两包。
服务员说。
既然那样,我就来一块。
巴克付过钱,又给了切丽一些零钱。
我也来一块。
切丽接过钱说。
服务员无奈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打好包,找了零钱。
要想达到目的,可不止一种办法。
巴克说。
他们又溜达到入口处。
这时已经汇集了一些乘客。
飞机终于到了,巴克和切丽看着乘客们困倦地通过入口。
巴克将他那一份小甜饼小心地包好,放到随身挎包内。
我明天早上八点钟登上去纽约的飞机。
他说,我会一边就着咖啡吃我的小甜饼,一边想着你。
这里的时间是七点钟,切丽说,我还在床上。
我会一边看护着我的小甜饼,一边在梦中想到你。
仍在绕圈子,巴克想,谁都不去触及更严肃的话题。
我可以等到你起床之后。
巴克说,说说看,你打算什么时候吃你的小甜饼?切丽望着天花板,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么,你什么时候是在最重要,最正式的场合?可能是在上午晚些时候,在纽约的某个大饭店,卡帕斯亚要与红衣主教马修斯以及其他宗教界领袖发表一个联合声明。
不管那是在什么时候,我就在那个时候吃吗?你会明白的,用不着将我。
巴克笑了,半开玩笑地说,我什么都不怕。
呵!她说,你怕机场的车库,我敢说,你现在都不敢一个人进车库!巴克伸出手去取切丽的那块小甜饼。
你要干吗?她问,要知道,咱们两个谁都不饿。
只想闻闻。
他说,香味能增强记忆。
他打开纸袋,把鼻子凑上去。
哦,他说,面团、巧克力、果仁。
黄油。
你能闻出几样东西?他把纸袋朝她面前送过去,她俯下脸闻了闻。
我喜欢这个味儿。
她说。
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托住她的脸蛋。
她没有躲开,只与他的目光对视着。
记住这个时刻。
他说,我上路之后会想念你的。
我也一样。
切丽说,现在,把小甜饼包起来吧。
要保持新鲜,好让它有味道使我想起你呀。
雷福德比切丽醒得早,他悄悄地下楼进了厨房。
他从灶台上拿起那只小包。
只剩下一块了,他想。
小甜饼真令人馋涎欲滴,但他没有吃,只给切丽留了一张便条。
希望你不介意,我实在抵御不住它的诱惑。
又翻过面来写道:只是开一个玩笑。
他把便条放在纸包上,喝了咖啡和果汁,就穿上运动服出去跑步了。
在从辛辛那提飞往纽约的早班飞机上,巴克与红衣主教马修斯一同坐在头等舱内。
马修斯年近六十,身材魁梧,宽下颚,一头自然本色的黑发剪得很短。
只有他的衣领标志着他的社会地位。
他随身携带着一只豪华的公文包和一台便携式电脑。
巴克注意到,红衣主教的机票封皮上登记了四件托运行李。
马修斯身边带着一位助手,这位助手很少开口,仅仅为他挡开行人。
为了巴克能够和大主教坐在一起,助手换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您是教皇候选人?巴克开始了采访。
这样,我们就可以马上进入这个问题,对吧?马修斯答道,早上你不来一杯香摈吗?不,谢谢。
那么,我要来一杯提提神,你不介意吧?您请自便,在可以谈话的时候访告诉我一声。
马修斯的助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向乘务员打了个手势。
乘务员马上就为红衣主教送来了一杯香摈。
是通常的那种吧?她问。
谢谢,卡琳。
他说,仿佛是在同一位老朋友说话。
显然事实上也是如此。
当她离开后,他低声说道:利特维斯基家族的,来自我担任圣职后的第一个教区。
是我亲手给她施洗的。
她在这个航线上工作许多年了。
嗯,咱们谈到哪儿了?巴克没有回答。
巴克知道,他听到了他的问题,而且还记得。
倘若他想在内心重复一遍这个问题,他完全办得到。
噢,是的,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向你提到选举教皇的事。
我想,人人都知道这件事。
卡帕斯亚也知道。
我敢打赌说,他知道,巴克想。
或许就是他一手操纵的。
卡帕斯亚希望您当选吗?咱们私下里说吧,马修斯放低了声音,这不是个希望与不希望的问题。
我们掌握了选票。
我们?这是个新闻报道中的‘我们’。
我们,我,拥有选票。
明白了吗?你怎能如此肯定呢?我在罗马教皇的枢密院已任职十余年了;能够当选为教皇,我并不感到惊讶。
你知道卡帕斯亚怎样称呼我吗?他管我叫P.M。
①【①这里一语双关。
红衣主教彼得·马修斯的名和姓的前两个字母是P.M.;最高的教皇的简写也是P.M。
——译注。
】巴克耸耸肩。
他仅用简称来称呼您吗?这里有什么重大意义吗?马修斯的助手回过头,向巴克摇摇头。
显然这是在说,他难道不知晓其中的意义?巴克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决不惧怕提愚蠢的问题。
最高的教皇,马修斯微笑着说,超级教皇。
祝贺您。
谢谢。
不过,我还要告诉你,在卡帕斯亚的心目中,我这个教皇远不只是罗马天主教教会的领袖。
说说看。
今天上午的晚些时候就要发表一个声明。
倘若你不直接引用我的话,那我就让你抢个头条新闻。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我喜欢你。
您几乎还不了解我。
但是,我了解卡帕斯亚。
巴克靠坐到椅背上。
是因为卡帕斯亚喜欢我?对极了。
看来,这次能够和您一同乘飞机飞往纽约,并不仅仅是对于我跑腿的酬劳。
啊,不。
马修斯说,卡帕斯亚已经替你作了担保。
他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只是别给你留下一个坏的或自私的印象。
那么,在声明中您会涉及到这一点吗?不,由卡帕斯亚本人发表这个声明。
秘书长卡帕斯亚办公室,我是德拉姆小姐。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
雷福德!你怎么样——咱们谈正事吧,哈蒂。
下午我想早一点儿到,这样,咱们可以私下谈一会儿。
太好了,斯蒂尔机长。
不过,我想提前告诉你一声,你要见一个人。
一点儿都没趣。
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有时间吗?当然。
秘书长卡帕斯亚在四点钟接见你,能否三点三十分到?雷福德挂上电话,切丽正好走进厨房。
她已换好衣服,准备去教堂上班。
她看到那张纸条。
噢,爸爸!你没吃吧?她惊叫一声,他想,她马上就要流眼泪了。
她抓起纸袋摇了摇。
当她读到纸条的背面时,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下来,笑道:你长大了,爸爸。
这次干的事才像个爸爸。
雷福德已经准备前往机场,切丽也准备去教堂,这时,有线新闻网开始现场直播各国宗教界的领袖在纽约召开的一次记者招待会。
看,爸爸,切丽说,巴克也在那儿。
雷福德将随身挎包放到地板上,走过去和切丽并肩站着;切丽用两只手捧着她的咖啡。
有线新闻网的播音员正在用单调的声音解释说:我们正期待着宗教界领袖和以尼古拉·卡帕斯亚秘书长为代表的联合国发表一项联合声明。
卡帕斯亚似乎正是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人,他首先提出此项建议,并使世界上各种不同信仰的人们坐在一起。
自从他就任以来,可以说我们没有一天不取得重要的进展。
据有关人士预测,在全球一体的问题上,各宗教将采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宽容与合作的态度。
全世界的宗教大联合以前未曾有过,但我们不久就将看到,新的联合方案将最终取得成效。
此次记者招待会是由罗马天主教会辛辛那提教区的红衣主教彼得·马修斯主持召开的;人们普遍认为,他将当选为新一任的教皇。
教皇约翰二十四世上任仅五个月,就在几个星期前失踪。
镜头摇向记者招待会的主席台,来自世界各地的二三十位宗教界领袖拥挤在那里,他们都穿著各自的民族服装,纷纷抢占有利的位置。
当大主教马修斯挤进人群,朝一排麦克风走去时,雷福德听到切丽尖叫了一声。
巴克在那儿,爸爸!瞧,就在那儿!切丽指着屏幕上的一名记者说。
巴克没有和其他的记者一起待在台下,而是趔趄着登上讲台的后沿。
他在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有两次他被挤了下来,但他又登了上去。
在马修斯以低沉的语调阐扬各种宗教的国际合作时,雷福德与切丽注视着站在讲台后面一角的巴克。
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甚至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他。
他拿着什么?雷福德说,是一种笔记本,还是录音机?切丽仔细辨认,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她跑进厨房,回来时手里拎着纸袋。
那是他的小甜饼!她说,我们说好要同时吃的!雷福德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他肯定在庆幸他没吃掉那块小甜饼。
什么——他刚要开口问,切丽马上制止了他。
还像昨天晚上一样香!她说。
雷福德吸了吸鼻子。
昨天晚上是什么味道呢?他问。
切丽再一次制止了他。
在他们的注视下,巴克迅速而沉静地将手探进了纸袋,鬼鬼祟祟地掏出那块小甜饼——他的动作快得几乎很难被人看到,他迅速咬了一口。
切丽看到他向她招了招手。
雷福德注意到,切丽高兴得又笑又叫。
你们闹得出格了。
说着,雷福德动身前往机场。
除去切丽·斯蒂尔外,巴克没有考虑他的小把戏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这个女孩会有什么反应呢?他这位国际知名的记者已经有点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镜头前竟干出这种傻事。
他希望他的小把戏不至引起更多的注意。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镜头边上的人物。
他想,切丽可能一直在盯着屏幕看,她也许根本没看见他。
除了他的小把戏外,从这个所谓的国际会谈中爆出了大新闻。
不管卡帕斯亚采取怎样的手段——许诺支持马修斯当选教皇,或者凭借着他那一套不可思议的笼络人心的招数,他居然促成这些宗教界领袖达成了一项难以置信的重大决议。
他们声明,他们不仅要在合作与相互宽容方面做出更大的努力,而且要组成一种全新的世界性宗教,将世界上所有不同信仰的人何都联合起来。
虽说这项决议在我们每个教派的虔诚的信徒看来都是难以置信的,马修斯解释道,但是,我们每一位代表一致通过。
与政府、军队和武器一样,我们的宗教问题引起了太多的分裂与流血。
从今以后,我们要在‘世界统一宗教’的大旗下联合起来。
我们的徽章要包含各宗教原有的神圣标志,因而从今以后也就代表一切信仰。
不论我们认为上帝是一位人格神,还是仅仅将上帝视作一种理念,上帝都在我们所有人的身旁。
上帝存在于我们之中。
上帝就是我们。
我们就是上帝。
一旦提问开始,许多精明的宗教记者纷纷发言。
各宗教——比如说,罗马天主教——的领导人会发生怎样的变动?是否还需要选出一位教皇?我们将选出一位教皇。
马修斯答道,我们希望各大宗教仍继续在原有的范围内选出他们的领袖。
但是,这些领袖要服从‘世界统一宗教’的领导,并使他们各教区的居民效忠于这一伟大的事业。
你们是否讨论通过了某个基本信条?这个问题在与会者中间引起一片哗然。
马修斯请牙买加的一名拉斯塔法里运动的代表回答这个问题。
这位代表通过翻译说道:我们有两条基本的信仰。
第一,我们信仰人类普遍的善;其次,我们认为,此次失踪事件是一次宗教清洗。
有些宗教失踪了许多人,有些宗教失踪的很少,而大多数宗教则没有发生失踪事件。
然而每一种宗教中都留下了许多人,这一事实表明,没有哪一种宗教比其他宗教更优越。
既然我们认为所有留下来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因而我们将对所有的人采取宽容的态度。
巴克从讲台后面绕到前面,举起手。
我是《环球周刊》的记者卡梅伦·威廉斯。
他说,我想向麦克风前这位先生提一个问题——当然,马修斯或其他任何一位宗教领袖都可以回答。
相信人类普遍的善,与大凡失踪的人都是被清洗掉的恶人这个信仰如何统一在一起的呢?那些人是怎样失掉他们原有的普遍美德呢?没有一位打算回答巴克的问题。
那位拉斯塔法里运动的代表看了看马修斯;而马修斯则两眼茫然地注视着巴克,他显然不希望表现出恼火的样子,但他仍想通过目光告诉巴克,他遭到了巴克的突然袭击。
马修斯终于开口了。
我在这里不想讨论神学问题。
我恰巧也认为这次失踪事件是一种宗教清洗,并相信所有留下来的人具有人类普遍的善。
我们可以看到,没有谁能够像联合国秘书长尼古拉·卡帕斯亚那样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善。
让我们欢迎他的讲话!主席台上的宗教领袖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的记者也鼓起掌来。
巴克这时才发现,在记者后面还有大量的一般民众。
由于聚光灯的关系,巴克在台上一直没有看到这些民众。
卡帕斯亚露面了,带着他那特有的大师风度。
他盛赞这些宗教界的领导人,认为这个计划是历史性的和完美无缺的,它的时机已经成熟。
他谈了几个问题,包括犹太人在耶路撒冷重建圣殿一事的进展情况。
我高兴地说,这件事情正在取得进展。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这项事业在过去的几十年中已经募集到了大量资金,圣殿的预制构件也已经在几年前就动工了。
重建计划一旦激活,大功告成便指日可待了。
可是,那里的清真寺怎么办呢?你问到这个问题我很高兴。
卡帕斯亚说;巴克怀疑他在这个问题上耍了花招。
我们的穆斯林兄弟已经同意将清真寺迁走,让犹太人在他们所认定的原址上重建圣殿。
如果你能让我多占用一些时间,我还想说,很显然,我们正处在人类历史的重大时刻。
随着全球的货币统一,随着世界各宗教组织在合作与宽容的引导下融合为一,随着世界范围的裁军与和平计划的实施,整个地球就真正达到空前的统一。
你们许多人都曾听到我使用‘世界共同体’一词。
这是对我们这项新事业的最恰当的称谓。
我们可以互相沟通,互相尊重,互通有无。
在通讯与交通工具的协助下,我们的世界不再是各个国家与各个民族的混合物,而完全是一个世界共同体,一个由平等的公民构成的地球村。
我感谢宗教界的领袖为我们的事业作出一个很好的榜样;我要发表一项声明,以表示我对他们的敬意。
随着联合国总部迁往新巴比伦,我们的组织就要有一个新的名称,就是:‘世界共同体’!当掌声落下时,卡帕斯亚继续说:因此,我们这个新的世界性宗教组织取名为‘世界统一宗教’,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当各家传媒的记者忙着照相、录音,在会议厅内吵成一片时,卡帕斯亚在保安人员的护送下迅速离去。
当卡帕斯亚瞥见巴克时,就停下脚步向保安人员俯身吩咐了一句,保安人员马上在他们周围形成一堵人墙。
卡帕斯亚拥抱了巴克,而巴克仅仅克制住后退的企图。
注意,不要影响到我的新闻报道的独立性。
巴克向卡帕斯亚的耳边低语道。
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卡帕斯亚问。
他的两手仍抓住巴克不放,目光直视着巴克的眼睛。
还没有,先生。
我能在耶路撒冷见到你吗?当然。
你会与史蒂夫保持联系吧?我会的。
有了什么想法,就告诉史蒂夫,我们会办到的。
这是我的承诺。
离开卡帕斯亚,巴克侧着身子穿过人群,挤进以彼得·马修斯为中心的一伙人中。
巴克等到大主教注意到他,就向前俯过身去低声问道:我漏掉了什么内容吗?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在这里啊。
你曾说,卡帕斯亚会发表一项声明,谈到新一任教皇将扮演更重要的角色,他的职权将超过天主教的范围。
马修斯摇了摇头。
可能我透露给你的消息有点儿过头,朋友。
我目前还不是教皇,但是秘书长说到的新宗教将设置一位领袖,你没有听到什么弦外之音吗?这位领袖的所在地除了梵蒂冈,还有什么别的地方更合适吗?这个职务除了由新一任的教皇担当,还有什么别的人更合适吗?这样一来,你便成了教皇中的教皇。
马修斯微笑着点点头。
P.M。
他说。
两个小时后,雷福德到达联合国总部。
他在登机前给布鲁斯·巴恩斯打了个电话,此后就一直在默默地祈祷着。
我想见见这个恶魔,他对布鲁斯说,我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布鲁斯。
我一直引以为骄傲。
但是,我不得不对你说,这真有点儿可怕。
首先,如果你在劫难的后期才遇到卡帕斯亚,那么,你要对付的实际上就是由撒旦本人控制的恶魔。
那么,卡帕斯亚目前是什么呢?只是二流的魔鬼吗?不知道。
你需要的是祈祷,你知道巴克曾经遇到的情况。
巴克比我年轻十岁,身体比我强壮。
雷福德说,我觉得我会精神崩溃的。
你不会的。
要振作起来。
上帝知道你在哪里,而且知道准确的时间。
我会为你祈祷的,切丽和巴克都会为你祈祷。
布鲁斯的话给雷福德带来很大的安慰;而且,知道巴克与他同在纽约,这对他也是不小的鼓励。
他知道此时巴克离他很近,他不再感到孤独。
虽说雷福德正为着他与卡帕斯亚的对面相见而担心,他仍不想错过同哈蒂·德拉姆交锋的机会。
当雷福德走出电梯时,哈蒂正等在门外,他原本指望能有些时间熟悉一下方位,喘一口气,振作一下精神。
但是,哈蒂就站在他的面前,穿一身褐色的做工考究套装,浑身充满了青春的魅力。
她简直令他感到惊讶。
他没有料到她竟如此美艳;一丝眷恋之情涌上了心头,这使他感到有些自责。
从前的心性又回到了雷福德的身上。
他马上意识到在他们夫妇感情淡漠期间,哈蒂何以如此强烈地吸引着他。
他默默地向上帝祷告;感谢上帝阻止了他做出会使他后悔终生的蠢事。
当哈蒂开口招呼他时,他立即从这些遐想中回到现实。
她的谈吐和举止都文雅多了,但她仍然是个没有智能的女人,从她的音调就可以听出来。
斯蒂尔机长。
她喊道,见到你真高兴!各位都好吗!各位?你知道我问的是谁,切丽和巴克,还有其他所有的人。
切丽和巴克就是所有的人,他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所有的人都好。
噢,那真是太好了。
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咱们可以聊一聊?她把他带到她的办公区域,而这里宽大得简直有些令人不适。
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天花板太高了,至少有二十英尺。
这里很像车站。
她的办公桌、条案、文件柜都布置得太宽敞,而且没有封闭的四壁。
他们的脚步声在整个大厅内引起回响;雷福德觉得,他们离秘书长的办公室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自从我们分别以来,有什么新变化吗,斯蒂尔机长?哈蒂,我不想出言不逊,但是,你用不着一口一个‘机长’,也用不着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你要问新变化?那就是你和你的老板已经闯到我的工作和我的家庭中来了,而我对此似乎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