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真想找个地方跳两下,喊几声,猛跑一阵儿,但又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切丽还活着是他获得的最好消息。
他现在就想亲自去找她。
他不停地按重拨键,听到的却总是忙音。
突然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切丽!不,对不起,卡梅伦,还是维尔娜。
维尔娜,求求你!我正在努力和切丽取得联系!要保持镇静,小伙子。
她又给《周刊》办公室打来电话。
你听清了。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此前你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密执安大街,离水塔场或以前被称为水塔场的地方不远。
你是怎么到那儿去的?从谢里旦路到湖滨路。
好吧,维尔娜说,切丽对我们办公室的一个人说,她现在正在湖滨路另一端。
另一端?我知道的就这些,卡梅伦。
你应该沿着湖滨路找找。
也就是说,与你所在的湖滨路相对的方向。
巴克边说边朝那个方向走。
我不明白,如果她当时沿着湖滨路向南走,怎么会又来到湖滨。
我也不清楚,维尔娜说,也许我当时想,那样走可以避开各种障碍。
后来又发现不行,于是拐了一个U型弯。
告诉所有人,如果接到她的电话,告诉她先不要打电话,以便我能和她联系上。
如果可能的话,她得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她。
雷福德·斯蒂尔原先还对尼古拉·卡帕斯亚具有的那种令人难以置信、可即刻实现的邪恶力量心存怀疑。
但神鹰216在旧金山国际机场起飞几分钟后,这种怀疑彻底消失了。
通过那个私设的监听系统,他听到卡帕斯亚的一名助手问道,先生,现在旧金山?开始吧。
传来一声低沉的回答。
那位助手显然是对着电话简单说了一句,开始吧。
从那边的窗子向外看,卡帕斯亚说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兴奋,瞧啊!雷福德禁不住把飞机一调头,以便自己也能看到。
然而进入他眼帘的却是一种他宁愿忘记而不想以视觉形式埋入记忆中的景象。
当他与麦克库鲁姆的耳机中传来控制台工作人员的惊呼声时,他们相互看了一眼。
救命!救命!我们受到了空袭!猛烈的撞击声切断了通讯联络。
不过,雷福德知道,那些炸弹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个控制塔化为乌有,更不用说机场其他地方了。
也许周围某些地区也遭受了灾难。
雷福德不知道自己还要为这个恶魔开多长时间的飞机。
就一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子来说,巴克应该说身体很强健。
然而当他快步跑到芝加哥路,然后向东朝着湖边方向跑去时,他觉得呼吸困难,关节疼痛。
切丽在转弯之前向南走了多远?她必须转弯。
否则,她怎么会离开正路,跑到那边去呢?他最后来到湖滨路时,发现街上空无一人。
他知道,这条街从北边的密执安路出口起已被封锁。
大街南边一定也被封锁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跳过护栏,来到街道中央,听到几盏已经毫无用途的交通灯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然后快速跑到街对面。
他小步向南边跑去。
他知道切丽还活着,但不清楚自己在那边能找到什么。
假设切丽没有受重伤,不会危及生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布鲁斯那些印出来的个人评论——或者更糟糕的是,那台电脑——是否已经落入坏人手中。
那些材料中有几部分明确点明了布鲁斯的观点:尼古拉·卡帕斯亚是一位敌基督。
巴克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的,但他还是在不停地跑,而且边跑边按重拨键,把电话放在耳边。
最后他再也跑不动了,便一下儿跌坐在沙地上,背靠着护栏,大口大口喘粗气。
终于,切丽接了电话。
由于事先没有考虑讲些什么,巴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没事吧?受伤了没有?你现在在哪儿?他没有说他爱她,因为她的事都快吓死了,也没有说很高兴她还活着之类的话。
他认为这些她都明白,以后再对她讲不迟。
听起来,她的声音很柔弱。
巴克,她说,你现在在哪儿?我正沿着芝加哥路南边的湖滨路向南走。
感谢上帝,她说,我猜你还得走一英里。
你受伤了吗?恐怕是受了点伤,巴克,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什么地方?说具体一点。
巴克站起身,开始快步向前走去。
虽然他担心她在流血或处于休克状态,但他再也跑不动了。
我现在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
她说。
他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他知道她一定还在车上,因为车上的电话无法拆卸。
气囊也没气了。
她补充说。
那辆‘路华’车还能开吗?我不知道,巴克。
切丽,你得告诉我一个目标。
你现在在空地上吗?你把那个紧追不舍的警察甩掉了吗?巴克,‘路华’车好像是卡在一棵树和一个钢筋桥台之间了。
什么?我当时的时速大约是六十英里,她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出口坡道。
于是我开了过去,就在那时我听到了爆炸声。
爆炸声?对,巴克,你一定知道在芝加哥爆炸了一颗炸弹。
一颗炸弹?巴克想。
她昏迷后没有听到随后的爆炸声,对她来说真是太仁慈了。
不管怎样,我看到那辆巡逻车从我旁边开了过去。
也许他根本不是追我的。
听到爆炸声后,湖滨路上的汽车都停了下来。
那个警察把一个人给撞了。
我希望他没出事。
我希望他没有死。
否则,以后我会感到自责。
那么,你最后到了什么地方,切丽?嗯,我当时以为是一个出口,实际不是。
我一直没踩煞车,但踩在油门上的脚松了下来。
‘路华’车在空中飞行了几秒钟。
我感觉自己在空中向前滑行了大约一百英尺。
好像有一件东西从我身边落了下去。
我落在几棵树的树冠上,接着开始左右摇晃。
然后我知道的就是,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这里。
在哪儿?巴克有些生气了,但他绝对不能因为切丽说不清具体方位而责备她。
没有人发现我,巴克,她说道,好像还在睡梦中。
不知怎么车灯关掉了。
我被卡在前排座椅上,好像是安全带把我捆在这里。
我可以摸到反光镜,我看到一辆辆汽车从我身边飞驰而去,然后街道上又变得冷冷清清的。
再也看不到闪亮的紧急信号灯,什么也没有。
你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吗?没有。
我不得不熄火,然后把电话打开。
我刚才还在祈祷你能来找我呢,巴克。
听声音,她好像快睡着了。
不要挂电话,切丽,也不要讲话。
这样我才能找到你。
巴克现在看到的灯光只有从远处向市里移动的警灯、星星点点仍在燃烧的火苗以及从湖面上的游船中发出的几点亮光。
湖滨路上一片漆黑,宛如深夜。
从他先前看到交通灯闪烁的那个地方向北,所有的街灯都熄灭了。
他走过一段长长的弯道,眯起两眼向远处望去。
在微弱的月光映照下,他好像看到一段被破坏的护栏、几棵树以及一个在通向海滩的高架桥下通道中使用的钢筋桥台。
他脚步缓慢地向前移动,然后停下来,睁大双眼,仔细观察。
他猜自己已经从原来那个地方走出二百码的距离。
切丽?他对着电话说道。
没有回答。
切丽?你还在那儿吗?他听到一声叹息。
我在这里,巴克。
但是我感到不好受。
你能打开车灯吗?我可以试一下。
对。
但要小心,不要受伤。
我会用力抓住方向盘,站起身。
巴克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
突然在远处,他看到一束灯光垂直照射在下面的沙地上。
我看到你了,切丽。
再坚持一会儿。
雷福德想,麦克库鲁姆可能认为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懒散地躺在驾驶员座椅上,头垂到胸部,呼吸非常均匀。
但他的耳机还开着,左手一直按着对讲信号接收器的按钮。
卡帕斯亚正在低声讲话,以为机组人员不知道他的秘密。
我非常兴奋,感慨万千,这位元首说,我无法静静地坐着。
我希望自己没有受伤。
这引得那群马屁精哄堂大笑。
什么也比不上老板说的笑话有趣。
雷福德想。
我们要谈论的事情太多了,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卡帕斯亚继续说道。
在巴格达与我们的同胞会合后,我们会立即着手工作。
炸毁旧金山机场与大部分海湾地区已经制造了一则新闻。
雷福德看到麦克库鲁姆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的最高上司尼古拉·卡帕斯亚在未来几年中将几乎主宰一切,也许会感到更加自信的。
突然雷福德听到莱恩·弗图纳多的声音。
我们需要更换赫尔南德兹、哈利迪以及你的情人,对不对?雷福德直起身。
这可能吗?如果他们已经清除掉那三个人,为什么要把哈蒂·德拉姆包括在内呢?他以前的高级飞行助理现在不仅成了卡帕斯亚的雇员,而且还成了他的情人,不久之后还要为他生一个孩子。
雷福德觉得自己应该为此负责。
那么,难道他不打算和她结婚了?难道他不想要孩子?哈蒂宣布这则消息时,在雷福德与阿曼达面前表现得非常镇静。
卡帕斯亚嘿嘿一笑。
请不要把德拉姆和我们那些老朋友划为一类。
赫尔南德兹还是物有所值。
哈利迪只是临时能派上用场。
我们可以更换赫尔南德兹,就不要为更换哈利迪费神了。
他还有用。
我要你更换哈蒂的惟一原因是她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雇用她时,我就知道她的文字能力值得怀疑。
我当时需要一名助手,当然我也需要她。
但是我将以她怀孕为由把她逐出办公室。
你想让我处理这件事吗?弗图纳多问道。
如果我没有误解你的意思的话,我会自己告诉她的。
卡帕斯亚说,我想让你为我物色一名新秘书。
雷福德极力控制住自己,不想在麦克库鲁姆面前露出任何马脚。
不会有人知道雷福德能听到上述谈话。
但是现在他听到的都是些他从不想听到的情况。
也许知道这些东西有好处,对灾难之光也许有用。
但生命形同草芥:他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失去了一位刚结识的朋友赫尔南德兹与良师益友厄尔·哈利迪。
他曾向厄尔许诺,如果发生任何意外,他会与厄尔的妻子取得联系。
但他不希望这样做。
雷福德关掉对讲系统,打开那个可以通过耳机与副驾驶员讲话的开关。
我想我应该到卧室中休息一下。
他说。
麦克库鲁姆点点头。
雷福德离开驾驶舱,走进卧室。
卧室内的装修要比他在已被毁掉的世界共同体一号公寓中的那套房子豪华得多。
雷福德脱下鞋,仰面躺下。
他开始想念厄尔,想念阿曼达,想念切丽与巴克。
他开始担心。
这一切都始于布鲁斯之死。
雷福德侧过身,双手抱头,开始抽泣。
今天他还要失去多少位亲朋好友?▲路华车被夹在一棵大树的树干、树枝和一个钢筋桥台之间。
把灯关掉,亲爱的!巴克大声喊道,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们。
车轮几乎紧贴着一面墙。
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这棵树竟能承受得住这么重的东西。
巴克必须爬到树上,才能向下看到驾驶室中司机座椅一侧的窗户。
你能摸到点火装置吗?他问道。
能,我必须熄火,因为车轮还贴着墙转个不停。
把钥匙转一半就行,然后再把车窗玻璃向下摇,这样我才能救你。
切丽好像被安全带悬在那里了。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到那一侧的车窗按钮。
解开安全带,不会伤着你吧?我试一下,巴克,不过我浑身疼得厉害。
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骨折了。
打起精神,把那东西解开。
这样你就可以站在乘客一侧的车窗上,把这边的车窗摇下来。
但是安全带缠得很紧,切丽根本没有希望挣脱出来。
她只好转过身,把点火装置关掉,用右手撑起身体,去摸车窗按钮。
车窗打开后,巴克俯下身,伸出双手去拉她。
我刚才为你担心极了。
我自己也担心。
切丽说,我想身体左侧受了重伤,脚踝骨折了,手腕扭伤了,并且左膝盖与肩膀疼得很厉害。
看来你讲得有道理。
巴克说,你踩在乘客一侧的车窗上,我这样拉你,疼不疼?巴克横躺在那辆几乎是倒置的路华车一侧,一只手伸到切丽的右臂下面,然后用另一只手从后面抓住她的腰带。
她身体娇小,但是由于双脚没有踩的地方或者使不上劲,巴克只能尽量不让她掉下去。
她把双脚从仪表板下面抬出来,用那只没有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踩在乘客一侧的车门上,头部差一点就碰到方向盘。
你没有流血吧?我想没有。
我希望你的内脏没有出血。
巴克,我想,如果是内出血,我早就死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把你从这里救出来,你基本上没有问题?我太想从这个地方出去了,巴克。
你能把那扇车门打开,帮我爬出去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的婚后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吗?以后我给你买了新车,你还会不到一天就把它毁了吗?一般来说,那有点可笑——对不起。
巴克一边用力向外拉那扇车门,一边让切丽用那只没受伤的脚撑着身体,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向外推门。
车门底部被桥台刮了一下。
借助昏暗的灯光,巴克惊奇地发现汽车受到的损坏很小。
仪表板贮物箱中应该有一把手电筒。
他说。
切丽把手电筒递给他。
他把车整个看了一遍。
轮胎还好。
前面的挡栏受了一些损坏,但问题不很严重。
他关掉手电筒,把它放在口袋中。
在巴克的帮助下,切丽忍着剧痛,从车里爬了出来。
他们两个人坐在司机座椅一侧。
这时,巴克感到这辆身处险境的笨重机械装置在动。
我们得从这个地方下去。
他说。
让我用一下手电筒。
切丽说道。
她用电筒向上照了一下。
从这里向上走两英尺就到那个桥台顶部,这样走会容易得多。
你说的对,他说,你行吗?我想可以,她说,我是一台能上能下的小发动机。
是吗?对我讲讲。
切丽单腿跳着来到桥台旁,然后让巴克从后面推她,直到她大半身体来到桥台上。
当她最后抬起那条好腿时,路华车动了一下,开始与那些被压弯的树枝脱离开来。
树与路华车抖动了一下,随后开始滑动。
巴克!离开那个地方!你会被轧死的!巴克身体成一字形趴在路华车刚才朝上的一侧。
现在,汽车在向桥台方向移动,转动的轮胎在桥台上擦出许多划痕。
巴克越想动,汽车移动的速度也越快。
这时他意识到:自己要活命,必须躲开桥台。
当汽车行李架向他移过来时,他一下抓住它,然后爬上路华车车顶。
汽车移开后,原先被压在车体下面的树枝啪的一下挣脱出来,正好抽在他的头部,然后从他耳边划过。
那汽车好像动得越来越快。
对巴克来说,只要他从车上掉不下去,就不错了。
首先是汽车动,接着是树动,随后似乎两者同时在动。
巴克想,失去树枝的支撑力后,这辆路华车落到地面大约还有三英尺。
他真希望落地时,车体非常平稳。
但事实并非如此。
这辆笨重的汽车左侧的两个轮胎被挤在那个钢筋桥台上。
几根被压弯的树枝从右侧把汽车向外一推。
这样一来,汽车开始向右侧倾斜。
巴克赶紧双手抱头,以免在路华车与那些树枝脱离时被弹起的树枝打伤。
那些树枝差一点就把他抛到桥台旁。
失去树枝的支撑力之后,汽车右轮胎在下,落了下去。
如果汽车再滚动一下的话,就会把他挤到树枝丛中。
轮胎一着地,整个汽车跳了两下,晃了几晃,左轮胎正好没有碰在钢筋桥台上。
在巨大的冲力下,汽车左侧撞在钢筋上,最后停了下来。
现在汽车与桥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一英寸。
汽车落地的地方地面有些不平。
被压弯的树枝垂在车顶上面。
巴克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这辆受到冒犯的汽车。
除前护栏受了一些损坏,两侧有些划痕之外,它看上去几乎用不着修。
巴克不知道怎样重新安装气囊。
于是,他决定把气囊割下来。
但接着又开始担心:如果以后汽车又能上路了,怎么办?他觉得身体一侧开始疼痛。
他相信自己在路华车最后着地时摔断了一根肋骨。
他小心翼翼地从车上爬下来,站在树下。
由于树枝挡住他的视线,他无法看到切丽。
巴克?你没事吧?待在那里,别动,切丽。
我这就去想办法。
巴克爬进驾驶室中乘客一侧的座椅上,系上安全带,把汽车发动起来。
听声音,汽车丝毫没有问题。
他仔细看了看仪表盘,确保汽油或水没有用光或出现温度过热的情况。
这辆路华车是一种自动四轮驱动汽车。
他想把车向前开一下,但汽车好像陷入车辙中。
他立即把变速器调到四轮驱动,加大油门,并踩了一下离合。
没用几秒钟,他就摆脱了那棵树的纠缠,来到沙地上。
他向右一个急转弯,回到那个将沙地与湖滨路隔开的护栏旁边。
他开了大约四分之一英里才找到一个地方,穿过护栏,然后调头向回走。
他又回到那个高架桥旁。
切丽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站在上面,右手握住左手手腕。
对巴克来说,她现在的样子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
他把车停到她旁边,接着跑过去,扶她上车。
他给她系上安全带,还没上车就拨通了电话。
是洛雷塔吗?切丽很安全。
她被撞了一下,我想尽快给她检查一下。
如果你能在教区中找到一位没有被强征入伍的医生,我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巴克开车时非常小心,以免加重切丽的伤痛。
他知道回家哪条路最近。
在那个位于密执安大街与湖滨路交叉处的大型路障附近,他向左一拐,驶上自己先前步行走过的那段堤坝。
他看到了维尔娜那辆已经报废的汽车。
那些不久前和他打过交道的警察朝他挥手,并发出警告,但他不予理睬,继续沿着湖滨路快速前行。
绕过谢里旦路上的路障后,在切丽的指点下,他开车驶往丹普斯特,很快就回到了西北部郊区。
他把车开进私人车道时,洛雷塔与维尔娜正站在窗边等候。
这时他用手捶了一下头,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从车上跳下来,跑向后备箱。
他找出钥匙,打开后备箱,发现布鲁斯的东西在里面散落得到处都是,但什么都没有丢。
电脑也在,还有切丽买的那几部电话。
切丽,他说。
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
进屋后,我最好立即给卡帕斯亚回电话。
雷福德回到驾驶舱中。
随着夜幕降临,客舱中变得越来越安静了。
谈话声变成了窃窃私语。
在机组人员的照料下,那些高官显贵已经饱餐一顿。
雷福德有一种感觉:他们可能要进行一次远程旅行。
雷福德突然意识到自己按在那个对讲系统上的手指已经松开了。
他又按了一下,还是什么也听不到。
此前他已经听到了许多自己不想听的内容。
他决定起身走一走。
他穿过主客舱,向安装在机尾的一台电视走去。
除卡帕斯亚之外,其他人都没理他。
他们有的在打盹,有的正在接受机组人员的服务——收拾托盘,为他们找毯子与枕头。
卡帕斯亚对着雷福德点头微笑,并招了招手。
他怎么会这样做?雷福德想。
布鲁斯说这位敌基督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魔鬼撒旦的真面目,不过这个人的确是邪恶的化身。
雷福德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明白事实真相,尽管卡帕斯亚知道他信仰基督教。
雷福德只是点点头,接着向前走。
他在电视上看到了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现场报道。
经书描述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
这就是天启中的红马。
随后是饥饿与瘟疫导致的死亡,直到大失踪事件后地球上所剩人口中的四分之一被消灭。
他那部全球通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
飞机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感谢上帝提供了这种技术,他想。
他不想让任何人听到他的讲话。
他溜到飞机尾部非常靠里的一个地方,站在窗边。
夜色如同卡帕斯亚的心灵一样黑暗。
我是雷福德·斯蒂尔。
他说。
是爸爸吗?切丽!感谢上帝!切丽,你还好吗?我出了一场小的交通事故,爸爸。
我只是想告诉你是你又救了我一条命。
你指的是什么?我得到了你留在德雷克饭店的留言。
她说,如果我当时去我们房间的话,我就活不到今天了。
巴克好吗?他很好。
他没有及时给一个人回电话,你知道这人是谁。
他现在正忙着做这件事。
那我先挂上电话了,雷福德说,以后再和你联系。
雷福德大步走回驾驶舱,尽量装出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从弗图纳多身边走过时,后者正把一部电话递给卡帕斯亚。
威廉斯从芝加哥打来的,他说,他也该来电话了。
卡帕斯亚做了个鬼脸,好像觉得莱恩说的有些过分了。
雷福德走近驾驶舱时,听到卡帕斯亚兴奋地说,卡梅伦,我的朋友!我一直在为你担心!雷福德赶紧坐好,戴上耳机。
麦克库鲁姆用期盼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但雷福德没有理他。
他闭上双眼,按了一下那个秘密按钮。
我想知道新闻报道的情况,卡帕斯亚说道,芝加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噢——噢——毁灭,我知道了——对。
对,一个悲剧——真让人恶心,雷福德想。
卡梅伦,卡帕斯亚说,几天后你能去新巴比伦吗?啊,我知道——以色列?对,我明白其中的奥妙。
那个所谓的圣地又一次幸免于难,对不对?我希望在巴格达和新巴比伦召开的高层会议能得到集中报道。
我希望你能执笔,不过你的朋友史蒂夫·普兰克可以冲锋在前,到现场采访。
你们两个可以合作,以确保在我们所有的报刊杂志上刊登相关报道。
雷福德很想和巴克谈谈。
他很羡慕自己的女婿在自行确定日程以及以很体面的方式拒绝卡帕斯亚提出的建议方面表现出来的勇气与能力。
雷福德不知道卡帕斯亚对此还能忍受多久。
就目前情况来看,他显然很尊重巴克,而且尚未意识到巴克的双重身份。
雷福德希望真的是这样。
好吧,卡帕斯亚说,当然我感到很难过。
那么,让我们保持联系,希望能收到你从以色列打来的电话。
第六章 秘密会议巴克睡眼惺松地坐在餐桌旁,感到耳朵一阵阵发疼,胸口也不舒服。
只有他和洛雷塔起了床。
布鲁斯遗体的安置及纪念活动,将列入周日上午的礼拜日程。
在被告知不必参加这些准备工作之后,洛雷塔正打算去教堂。
维尔娜·奇还在地下室的一个小卧室中休息。
这里又有人来,太好了。
洛雷塔说,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
非常感谢,巴克说,阿曼达可能要一直睡到中午,然后她就可以和殡仪馆安排一下丧事。
切丽的脚踝脱了臼,睡不了多少觉。
她现在对周围的一切变得麻木不仁,尽管我希望她能多休息一些时间。
起床后,巴克一直坐在餐厅中的桌子旁,整理布鲁斯那些原先被散落在路华车后备箱中的打印材料。
这是一项艰巨的工程——他得核对一下纸张上的文字,然后决定哪些适合复制与散发。
他把那些纸堆放到一边,然后把切丽买的那五部全球通高级手机放在桌子上。
幸好电话装在一层泡沫海绵材料中,才得以躲过那场车祸。
他告诉过她,不要不舍得花钱。
她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他甚至不想猜一下五部电话共花了多少钱。
这种电话功能齐全,内置卫星芯片,可以在世界任何地方接收电话。
洛雷塔去教堂后,巴克开始在房间中翻找电池,然后立即依据说明书自学基本操作要领,并试着用手机向外打电话。
他很高兴自己对一些旧电话号码记忆犹新。
肯·里茨当过商业飞行员,后来成立了一家喷气式飞机包机服务公司。
以前他曾把巴克从监狱中保释出来。
此外,在大失踪事件发生一天之后,他还用飞机把巴克从伊利诺斯州的沃基根送到纽约。
我知道你很忙,里茨先生,可能不想要我这笔生意,巴克说,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对花钱很不在乎的人。
比其他人出价都高。
我有一架喷气式飞机还空着,里茨说。
飞机在帕尔沃基,我和飞机随时听候你的调遣。
我的收费标准是,一英里两美元;一天,包括停机时间,一千美元。
你要去哪儿?以色列,巴克说,而且我必须最迟在周六晚上返回来。
到那个地方需要倒时差,里茨说,我们最好傍晚起飞,这样,第二天白天可以到那儿。
七点钟在帕尔沃基等我,我们成交了。
据麦克库鲁姆说,雷福德最后实实在在地酣睡了几个小时。
在还差一个小时到达巴格达时,莱恩·弗图纳多走进驾驶舱,俯身蹲在雷福德身旁。
我们对新巴比伦的安全情况没有完全把握。
他说。
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巴格达降落。
我们要继续保持与新巴比伦机场指挥塔的联系,告诉他们我们正在直飞该地。
接另外三位大使上机时,我们可能要在机场上停留几个小时,这样我们的安全部队就可以争取时间,清理一下新巴比伦。
那会影响你们的会议吗?雷福德努力装出随意的口吻问道。
我觉得这与你没关系。
飞机加油时,我们可以在机舱内轻轻松松开会。
不要关空调,听清了没有?听清了雷福德边说边快速转动着脑筋,关于这架飞机,我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驾驶舱或寝室中,不会妨碍你们的。
你应该这样做。
巴克与多尼·莫尔联系了一下。
多尼说他已经买到一些性能非常优良的零散配件,现正在组装那五部超级手提电脑。
这样可以给你节省一些钱,他说,我算了一下,每台可以少花两万多美元。
我星期天出差回来后,能拿到它们吗?没问题,先生。
巴克把自己新的全球通电话号码告诉了《世界共同体周刊》的几位负责人,并要求他们要对卡帕斯亚、普兰克与罗森茨韦格以外的人保密。
巴克仔细收拾了一下自己那个带背带的大手提包,然后在剩余的时间中,一边整理布鲁斯的那些材料,一边给罗森茨韦格打电话。
那个老人好像也正在努力给巴克打电话,想简单告诉他本·朱达博士还活着,没有生命危险。
他希望罗森茨韦格已经按照自己的建议,没有让卡帕斯亚参与此事。
巴克不知道本·朱达藏在什么地方。
如里茨到达本古里果罗森茨韦格知道的话,巴克希望自己和肯安机场之前与他通话。
他不知道,自己与亲友要在教堂下面的防空洞中藏多长时间?巴格达的形势很紧张。
雷福德接到命令,不要与指挥塔联系,以免让敌机发现目标。
雷福德深信,世界共同体部队在伦敦与开罗(不用说北美)发动的报复性打击活动并没有为伊拉克赢得和平。
但他还是按照指示去做了。
莱恩·弗图纳多用电话与巴格达及新巴比伦的指挥塔取得了联系。
为确保自己与麦克库鲁姆在候机大楼能有一个放松休息的地方,雷福德已事先电话联系好了。
雷福德已经有多年机龄,但有时在飞机上还是不喜欢一个人独处。
飞机在巴格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降落后,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围了上来。
首先走下飞机的是六名机组人员。
弗图纳多等雷福德和麦克库鲁姆清点完机组人员与乘客人数后才和他们一起走下飞机。
斯蒂尔机长,他说,我将在一个小时之内把另外三名大使接上飞机。
那么,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新巴比伦呢?可能要在三个多小时之后。
根据国际航行规则,我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再次驾机。
这都是胡扯。
弗图纳多说,你感觉怎样?我累得都快散架了。
不过,只有你能开这架飞机。
因此,我们什么时候让你飞,你就得什么时候飞。
也就是说,我们要对那些国际航行规则置之不理了?斯蒂尔,你知道,各种国际规则都由现在坐在飞机上的那个人说了算。
他什么时候要你飞往新巴比伦,你就得把他送到新巴比伦。
懂吗?如果我拒绝呢?不要做傻事了。
有件事我得对你说一下,莱恩。
我休息一会儿后,必须再上那架飞机,全面熟悉飞机性能。
好,好,我知道。
不过,不要碍我们的事。
你最好称我弗图纳多先生。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莱恩?不要逼我,斯蒂尔。
他们走进候机大楼时,雷福德说,既然只有我能驾驶那架飞机,你最好称我斯蒂尔机长。
芝加哥时间下午晚些时候,巴克终于打通了钱姆·罗森茨韦格的电话,于是放下布鲁斯·巴恩斯的那些饶有兴趣的材料。
卡梅伦!我终于和我们的朋友通了话。
我们不要在电话中提他的名字。
他和我的谈话时间不长,但能听得出他很寂寞,对我触动很大。
他让我带给你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口信,卡梅伦。
他只是说:关于他的行踪,你知道应该问谁。
我知道?他就是那样说的,卡梅伦。
你知道。
你认为他指的是尼古拉吗?不!不!钱姆,我求你不要让他插手这件事。
我会尽力而为的,卡梅伦,但这不容易!还有谁能插手挽救我朋友的性命呢?想到最糟糕的情况就要发生了,我都快发疯了。
我觉得自己有责任做一些事情。
我就要去那里。
你能为我安排一辆车吗?可以用我们朋友的汽车与司机,不过我敢相信他吗?你认为他与那一事件有关?我应该认为,他在把我们的朋友转移到安全地点方面出了很大力。
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可能很危险。
噢,我希望情况不是这样。
罗森茨韦格说,不管怎样,我会亲自到机场接你的。
我们会想法把你送到你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在某个地方为你安排一个房间吗?你知道我以前喜欢住什么地方,巴克说,不过,我想这次最好换个地方。
很好,卡梅伦。
离你以前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很不错的宾馆。
那里的人我很熟。
雷福德伸了伸懒腰,站在那里收看来自亚特兰大的有线新闻网与世界共同体网络制作的电视新闻。
显然卡帕斯亚已经如愿以偿地通过各种渠道遥控着新闻内容。
新闻中充斥着有关战争、流血、死伤的恐怖画面,但每则新闻却都高度赞扬这位元首:面对危机局面,英明决策,对叛乱分子施以镇压。
许多地区的水源已经受到污染,而且已经停电,刹那间几百万人无家可归。
雷福德注意到候机大楼外有动静。
有人推着一个装有电视转播设备(包括一架摄像机)的滑动车架向神鹰216走来。
很快,有线新闻网和世界共同体网络就宣布将要从某个未知地方现场转播元首卡帕斯亚的演讲。
雷福德摇了摇头,然后向角落中的一个桌子走去。
他在那里找到信纸,开始给厄尔·哈利迪写信。
理智告诉雷福德,他不应该为哈利迪的事情负责。
显然,早在雷福德发现之前,哈利迪就已经和卡帕斯亚以及与神鹰216有关的其他人开始合作了。
然而,除雷福德把自己的老朋友与上司送上死路之外,似乎无法让哈利迪夫人明白其他任何情况。
雷福德甚至不知道厄尔是怎样被杀的也许他那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都遇难了他只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厄尔·哈利迪也不在人世了。
他坐在那里,挖空心思用一些永远都不可能正确的词汇写信。
他觉得一片令他备感压抑的黑云笼罩在心头。
他想念妻子,也想念女儿。
他为失去那位牧师而悲痛。
他在悼念死去的新朋老友。
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雷福德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尼古拉·卡帕斯亚惩罚敌人的做法负责。
即使雷福德辞职不干了,这个恶人在地球上发动的这场恐怖、黑暗的末日审判似的灾难也不会停止。
能驾驶这架飞机的人有成百上千。
他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学会了。
他不需要这份工作,不想干,也没有要求干。
但是,他知道这是上帝的安排。
为什么?难道厄尔·哈利迪设计的这种对讲系统监听器是上帝赐给他的礼物,以便他能保护几个人,免受愤怒的卡帕斯亚之苦?他相信,这件礼物已经使女儿女婿在芝加哥空袭事件中大难不死。
现在他正在收看来自美国西海岸的报道。
他希望自己当初应该想法提醒旧金山与洛杉矶的居民——大难将要临头。
现在他正面临一场更艰苦的战斗,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打下去了。
写完那封给哈利迪夫人的简短的慰问与道歉信后,雷福德低头伏在桌面上,顿时伤心得哽咽欲泣,但又欲哭无泪。
他知道自己可以哭上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从现在直到患难的结束。
他的牧师曾向他允诺,基督会在被布鲁斯称为再临的事件中再度返世。
他是多么渴望那一天的到来啊!他和他所爱的人能否活到那一天,或者他们会不会像布鲁斯那样成为殉难者?现在这种时候,雷福德希望自己能快速地,毫无疼痛地死去、这样他就可以直接进入天堂与基督在一起他知道这种想法太自私他确实不会离开他所爱的与热爱他的人,但是一想到这种生活还要持续五年,他就觉得难以忍受新闻中正在播发那位世界共同体元首的简短讲演。
雷福德知道那人就坐在离他不到二百英尺的地方,但他还是和世界各地数以百万计的观众一样在电视上收看那人的表演。
差不多快到巴克赶往帕尔沃基机场的时间了。
维尔娜·奇开着一辆新的(对她来说)二手车回到《世界共同体周刊》办公室。
这辆车是巴克从新希望村所剩无几的旧车中给她买的。
洛雷塔待在教堂的办公室中接听不断打来询问礼拜天纪念活动的电话。
切丽则拄着一根拐杖蹒跚地走来走去。
她应该需要一副拐杖,但是由于扭伤了手腕,无法使用。
这样一来,只有阿曼达能开车送巴克去机场了。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切丽说。
你觉得自己能行吗,亲爱的?巴克问。
切丽的声音有些颤抖。
巴克,巴克,我不愿意说行还是不行。
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不知道以后还能否见面。
你有点太伤感了,是不是?他说。
巴克!阿曼达用一种谴责的口气说道,你这是在迎合她的情感。
几天前我不得不当着那位敌基督的面与丈夫吻别。
你认为那样做能让我对以后还能与他重逢充满信心吗?巴克觉得自己做得确实不对。
我们走吧。
他说。
他快步走到路华车旁边,把提包放进后备箱。
然后回来扶着切丽上车。
阿曼达坐在后排座椅上,一会儿之后她将开车把切丽送回来。
让巴克感到惊奇的是,车上的那台内置电视竟然躲过了切丽遭遇的那场车祸。
从他坐的位置看不到画面,但在阿曼达和切丽收看的时候自己可以听到电视播放的声音。
尼古拉·卡帕斯亚正在用他那惯常的非常谦卑的口气讲话——不要犯任何错误,我的兄弟姐妹,我们还要度过许多个黑暗的日子。
重建需要大量的资源。
不过,由于世界共同体有七个忠实地区的慷慨解囊,在其他三个地区中那些忠实于世界共同体而非叛乱分子的公民的帮助下,我们正在获得人类历史上数额最大的救灾基金。
这些资金,将在我的亲自监督下,从新巴比伦与世界共同体总部发放给那些贫困的国家。
面对由这场最险恶、最不明智的暴乱造成的混乱局面,各地进行重建与关心流离失所者的工作将会因为机会主义者与强盗们的捣乱而遭受失败。
这项由世界共同体领导的救灾活动将以快捷、慷慨的方式,使尽可能多的忠诚于世界共同体的成员恢复到灾前的生活水平。
要继续抗击那些异端和叛乱分子。
要继续支持世界共同体。
请记住,我当初并不想担任这一职务,不过最后我还是郑重接受了这一职务,并决心为谋求人类和平共处的事业奉献自己的一生。
对你们的支持我深表感谢。
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摆脱当前这种困境,向更高的目标奋进。
如果大家没有团结协作的精神,上述宏伟的目标就无从谈起。
巴克摇了摇头。
他讲的是不是他们想听的?切丽与阿曼达没有吭声。
雷福德告诉副驾驶员麦克库鲁姆保持镇定,随时听令,飞往新巴比伦。
他猜,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起飞了。
至少随叫随到。
雷福德对他说。
雷福德登上飞机,表面上看是要进一步熟悉飞机的各种性能。
他首先向驾驶员休息室走去。
他注意到卡帕斯亚及其助手正在和七位忠实于世界共同体的大使打招呼,闲聊。
雷福德离开休息室,向驾驶室走去时,发现弗图纳多抬头看了看他。
弗图纳多对卡帕斯亚耳语了几句。
卡帕斯亚表示同意。
会议室便转移到了飞机中部靠后面的一个机舱中。
这样会更舒服,卡帕斯亚说,这里有一张很不错的会议桌。
雷福德关上驾驶舱门,并上了锁。
他拿出飞机起飞前与起飞后的乘客名单及几张白纸,放在纸夹板上。
这样如果有人敲门,他就可以装出自己正在工作的样子。
他坐到椅子上,戴上耳机,然后按了一下对讲按钮。
那位中东大使正在讲话。
罗森茨韦格博士向你发来了他最真诚与最忠实的问候,元首阁下。
他想让我向你转告一件急事。
保密吗?卡帕斯亚问。
我认为不必保密,先生。
这件事与本·朱达拉比有关。
是那位凭借自己一些有争议的观点而引发了一场骚乱的学者吗?就是这个人。
那位中东大使说,显然,他的夫人和寄养的两个孩子被一群狂热分子杀害了。
本·朱达本人现在正躲藏在某个地方。
他当初就应该想到那样做不会有好下场。
尼古拉说。
听到卡帕斯亚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雷福德像往常一样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非常赞同你的意见,元首。
大使说,我真不知道那群狂热分子怎么能让他从指甲缝中溜走了呢。
那么,罗森茨韦格想要我做点什么?他想让你代表本·朱达管一下这件事。
代表谁?我想应该是代表狂热分子。
大使说着大笑起来。
接着雷福德听到了卡帕斯亚的笑声,然后是其他人的笑声。
好了,先生们,安静,卡帕斯亚说,也许我应该接受罗森茨韦格的请求,与那群狂热分子的头直接谈一谈。
我要忠心祝福他,给予他支持,也许还会提供某种可以协助他找到那个猎物的技术,这样就可以尽快把那个人干掉。
大使说道,请严肃一点,元首,我怎样回复罗森茨韦格博士呢?先拖延一下。
说很难和他联系上。
然后告诉他你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我提那个问题。
过一段时间后,再告诉他我太忙,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最后你可以告诉他,在这个问题上我想保持中立。
很好,先生。
事实上,卡帕斯亚根本没有持中立立场。
他已经开始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了。
雷福德听到座椅发出的咯吱声。
他想卡帕斯亚可能向前一俯身,正在与那伙来自世界各地的追随者说话。
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先生们,本·朱达博士这样的人对我们的事业构成的威胁,要比罗森茨韦格这样的老傻瓜大得多。
罗森茨韦格是一个天才的科学家,但他不谙世事。
本·朱达不只是一个杰出的学者,他能影响大众。
如果他为我们的事业服务,这不失为一件好事。
但是他胡说什么弥赛亚已经死而复生,并想把这种邪说灌输给以色列人。
一个人怎么能顽固坚持从字面上理解《圣经》,并用这种方法来解释那些预言呢?对我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自他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及其他地方布道以来,已经有数十万以色列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信仰了基督教,成为虔诚的教徒。
人们会相信任何事情。
如果他们这样做,他们就会成为危险分子。
本·朱达活不长了,我一定会成全他。
好,我们现在言归正传。
雷福德从纸夹板上拿出两张纸,一边听卡帕斯亚简述即将执行的计划,一边记笔记。
趁人民的思想还未定型,他说,我们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他们会向世界共同体求助,而我们也将满足他们的要求。
不过,他们必须首先帮助我们。
在重建巴比伦之前,我们的国库非常充实。
为实现提高第三世界生活水平、争取世界平等的计划,我们需要更多的财富。
先生们,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心情难以平静,以致飞机从旧金山起飞时忘记了就座。
飞机沿着跑道滑行时,巨大的惯力把我从前舱推到这个房间中。
当时我思考了以下几个问题:各位一直在从事一项非常有意义的工作:逐步实现世界单一货币。
我们正在走向一个不需要现金流通的社会,这将有助于世界共同体的管理工作。
在各位返回各自管辖的地区后,我希望你们能同时宣布对所有电子货币转账征收百分之十的税。
我们实现一种彻底没有现金的制度后,你们可以想象,所有的交易都将通过电子系统完成。
我估计,这将每年为我们带来一万五千亿美元的收入。
我还打算在原油刚出井时就每桶征收一美元的税,在加油站再对每加仑汽油征收十美分的税。
据我的电子技术顾问讲,这可以每年为我们带来五千多亿美元的净收入。
各位以前就知道,各地迟早都要分别从国民生产总值中拿出一部分向世界共同体纳税。
现在到时候了。
我们已用武力击垮埃及、大不列颠与北美的叛乱分子,作为对这些国家的惩罚,我们要对它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征收百分之五十的税。
其他地区只交百分之三十。
不要那样看着我,先生们。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支付一分钱,将获得十分的回报。
我们现在正在建设一个新的世界共同体。
在这个过程中,伤痛必不可少。
这场战争带来的毁坏与伤亡将换来一个亘古未有的理想国。
而各位将成为这个理想国的核心。
你们的国家将从中受益,而受益最多的将是在座各位。
我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正如各位所知,我们的情报人员很快就会查明,袭击纽约事件是由菲兹休总统秘密领导的美国游击队策划的。
这只能坚定我以前作出的决定:彻底剥夺他的权力。
我们现在知道他已在我们对华盛顿特区发动的反击中身亡。
我们是在叛乱分子的鼻子底下发动这场攻击的。
他为数不多的追随者将有可能向我们倒戈,转而反对叛军,认为他们是一群傻瓜。
正如各位所知,在阿拉斯加普鲁德霍海湾发现了世界第二大油层,石油储量仅次于沙特阿拉伯。
趁北美群龙无首之际,世界共同体将占用阿拉斯加各大油田,其中也包括那个大油层。
几年前,为了满足环境保护主义者的要求,油井被封。
不过,我已经下令派遣几支劳工队伍进入那一地区,安装一系列直径为十六英寸的输油管。
这种油管将石油通过加拿大输送到水路,然后用驳船运往世界各大贸易中心。
我们已经拥有在沙特阿拉伯、科威特、伊拉克、伊朗及中东其他地区开采石油的权力。
这样我们就可以控制世界上三分之二的石油供应量。
我们将稳步抬高油价。
这将为我们向不发达国家提供社会服务、使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的人都享受到平等待遇的计划提供更多的资金。
单从石油这一方面,我们每年应该能获利约一万亿美元。
不久之后,我将撤销那几个与我作对地区大使的职务,任命几位新人。
这样一来,世界共同体将整整拥有十个辖区。
尽管现在各位还是世界共同体的大使,但不久之后我就会任命你们为各自所在王国的主权领导人。
以后你们仍将直接向我报告。
我将批准你们提出的各种预算,收取你们交纳的各种税,并向你们发放社会补贴。
有人也许对此提出批评意见,说这样一来,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不是要在收入方面依赖于世界共同体了吗?我要告诉他们的是,这样做可以加强对臣民的控制。
各位对此应该非常清楚。
你们明白,你们的忠诚将受到表彰,而我们的世界将变成一个更加美好的生存空间,我们的目标是建立一个基于和平与亲情之上的理想社会。
我确信各位同意这样一种观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中充满敌意的新闻报道太多了。
即使像我这样一个毫无私欲、接受领导世界这一重任时诚惶诚恐、一心只为他人着想的人,竟然也受到了那些社论撰写者的恶意攻击。
世界共同体有能力收购各主要媒体,以后这种情况就不会出现了。
虽然有人批评破坏新闻报道自由,但我相信整个世界都可以看到,这种不加限制的自由已经走得太远,扼杀了任何领导者的创造才能。
这样做可以防止某些邪恶的专制者上台。
当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大书特书的时候,这些喜欢唱反调的评论员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雷福德感到脊梁骨有些发凉,以为有人站在驾驶舱门口监视他,于是转过身。
最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他摘下耳机,来到门口,靠在那里,透过鱼目窥视孔向外看去。
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是上帝有话对他说?巴克曾向他讲述参加一个由卡帕斯亚主持的会议的情况:除巴克以外的所有与会者都被卡帕斯亚的个人表演所迷惑了。
当时雷福德就有过这种害怕的感觉。
雷福德回到座椅中,重新戴上耳机。
他按了一下那个对讲系统按钮,这次,卡帕斯亚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说话的声音柔和、急切但又非常单调,没有了往日讲话时的那种极为张扬的夸张与兴奋。
我想向各位讲一件事,请认真听,全面理解我的意思。
我们现在已经对所有媒体实行全面控制,对工业与商业也应该这样做。
我们没有必要购买或拥有全部的工商业。
那样做,意图未免过于明显,也容易招致别人的反对。
所有权不是问题的关键。
控制权才是重中之重。
在未来几个月中,我们将同时宣布各种决定,控制工商业、教育与卫生,甚至还有各位所在王国的领导推选方式。
也就是说,要废止民主与选举制度。
因为这两种制度效率太低,无法充分反映大众的利益。
我们将制定一种大众很快就会认同的制度。
各位回去见你们的臣民时,要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主意,是你们提出来的,并征求了同僚与我的意见,最后获得了大家的支持。
我将在公开场合很不情愿地对各位表示支持,这样我们将大获全胜。
这时雷福德的耳机中出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监听系统出了故障,连续按了好几次按钮。
最后他才断定,会场中根本没人讲话。
巴克以前就亲自见识过这种思想控制手段。
最后,莱恩·弗图纳多开口说,元首卡帕斯亚,他开始用毕恭毕敬的口吻说道,我知道自己仅是你的一名助手,而不是这个令人敬畏的机构的成员。
不过,我想提一个建议,可以吗?嗨,当然可以,莱恩,卡帕斯亚说道,他好像有些吃惊,你从事的是一项意义重大的保密工作,我们大家会重视你的建议的。
我刚才想,先生,弗图纳多说,你和这几位同事可能是在考虑废止,至少是暂时废止民选制度,因为它效率低而且无法在最大程度上体现大众的利益。
噢,弗图纳多先生,卡帕斯亚说,我不知道。
你认为,对这一有争议的提议,人们会有何反应?其他人好像忍禁不住,开始谈论这一问题。
雷福德听到他们一致同意弗图纳多的观点,并敦促卡帕斯亚考虑这个问题。
一个人重述了卡帕斯亚关于世界共同体控制新闻媒体之后,媒体报告会步入健康之道的观点,并补充说新闻媒体不同于工商业,只要在卡帕斯亚的控制之下,在世界共同体的领导之下,就没有必要掌握它的所有权。
先生们,多谢你们的建议。
你们的建议向来都富有启发意义。
我会铭记在心,尽快把这些意见的处理与执行情况通报给大家。
会议又延续了两三个小时。
那些被卡帕斯亚称为国王的国际大使,鹦鹉学舌般地重述了那些他刚才已经向他们保证富于睿智的观点。
似乎每个人都认为那是一些很有新意的观点。
尽管卡帕斯亚刚才提过这些观点,他们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仿佛他们刚才没有听到似的。
好了,先生们,卡帕斯亚最后说道,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将到达新巴比伦我很快就会任命三位新大使。
我要提请各位注意的是,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
我们不能对这次大战给世界造成的破坏充耳不闻。
战争尚未结束。
还会爆发更多小规模战役。
还会发生更多的偷袭事件。
我们仍需借助武力手段,各位都知道我讨厌这样做。
尽管战争已经夺取了几十万人的生命,但仍会有更多的无辜者死于非命。
虽然我们将竭尽全力,虽然我们今天提出了一些美好的建议,但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仍要打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现在雷福德所能做的只有祈祷。
主啊,他默默地说,我希望自己做一名更加温顺的仆人。
难道我不能再扮演其他角色吗?难道我不能加入到一场积极反抗这个邪恶者的活动中去吗?我只能相信您的安排。
保护我所挚爱的人平安无事,直到我们看到您大获全胜的那天。
我知道您原谅了我多年不信教、对圣主漠不关心的过错,但是我仍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感谢您帮助我找到了真理。
感谢您把布鲁斯·巴恩斯带到我面前。
更感谢您在我们进行这场最后的战役之时与我们站在一起。
第七章 重逢巴克此前一直都能睡好,即使在无法保持长时间睡眠的情况下也是如此。
然而前天晚上经历了白天那些事件之后,他却用了十多个小时才进入梦乡不过,七个多小时的睡眠已经足够,因为外出终归与在家中不同。
切丽早晨对他说,昨晚没有睡好,经常醒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痛苦地呻吟,但这并没有影响他休息。
现在,肯·里茨把里尔式喷气式飞机停在宾西法尼亚州的伊斯顿机场,要给油箱加油,然后再飞往特拉维夫。
这时,巴克提高了警惕。
看来,他和这位五十七八岁、饱经风霜、身材瘦长的老飞行员要从他们上次驾乘这架包机的目的地开始这次旅程。
里茨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喜欢讲故事。
他固执己见,让人觉得很有趣,而他也觉得别人很有趣。
他既想了解巴克对人口失踪案件与全球战争有什么最新的想法,又想把自己的观点讲给巴克听。
自我们上次见面以来,一下就过去两年了,你这位喜欢乘坐喷气式飞机的青年撰稿人,有什么新情况要告诉我吗?里茨开始了。
巴克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对他讲了讲。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里茨给他留下了心直口快的印象。
里茨承认,除外星人光顾地球之外,自己对失踪案件了解得并不比其他人多。
巴克当时想,对一名思想保守、缺乏想象力的飞行员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比较大胆的猜想了。
但是巴克当时并未就此下任何结论。
一种观点并不比其他观点强多少。
里茨曾向他讲过在空中飞行时遇到的许多奇怪现象。
因此,飞行员相信这种事情也不无可能。
这样,巴克讲述自己的观点时就觉得信心十足,毫无顾忌了。
而这也并没有让里茨感到担忧,至少从反面来看如此。
他静静地听着,巴克讲完后,他只是点了点头。
你当年向我讲述外星人的故事时,我觉得你非常古怪。
巴克说,那么,在你看来,我现在是不是也同样很古怪?不是的,里茨说,自从我们上次谈话以来,我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但是我越来越相信,同意你的观点的人数已经超过了赞成我的观点的人。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巴克说,如果我的观点正确,我们仍将遇到很大麻烦。
我们所有人都会经历某种真正的恐怖事件。
不过,不相信这一点的人的处境要比他们自己想象的差得多。
我想象不出我们将来的处境会比现在差。
我知道你的意思。
巴克说,我以前经常为自己鲁莽和令人讨厌的言行后悔。
但是我还是要请你对我所说的事情调查一下。
不要以为现在还早,以后做也不迟。
那是一种宗教信仰,对不对?里茨说,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世界末日不久就会来临,仅有几年的时间。
很对。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调查一下的话,他最好现在就开始。
我刚才并没有说最好怎么样。
巴克说。
在伊斯顿加油后,里茨在飞机飞越大西洋时问了许多万一……之类的问题。
巴克只好不停地向他保证自己不是学生,也不是什么学者,但他还是对自己能记住这么多布鲁斯讲授的教义感到惊奇。
失去那样一位朋友,一定非常痛苦,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里茨说。
这一点,你无法想象。
莱恩·弗图纳多就到达新巴比伦后什么时候下飞机,记者拍照时应该站在什么地方等问题向所有乘客发布了指示。
弗图纳多先生,雷福德小心翼翼地问道,至少在别人面前尽力附和莱恩的想法,麦克库鲁姆和我没有必要照相,对不对?你可以不照,但不要违背元首的意志,弗图纳多说,请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飞机已经在新巴比伦安全着陆,但舱门几分钟后才被打开。
被卡帕斯亚控制的新闻媒体的记者纷纷向飞机涌来。
雷福德坐在驾驶舱中,仍在通过双向对讲系统聆听客舱内的对话。
要记住,卡帕斯亚说,不要笑。
今天是一个沉重而悲伤的日子。
言谈举止一定要得体。
雷福德心想,像今天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必要提醒别人不要笑。
接着传来弗图纳多的声音:元首,显然你将迎来一场惊喜。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惊喜。
卡帕斯亚说。
好像你的情人正在人群中等你。
太不是时候了。
把她弄走吗?不,我还无法确定她会做何反应。
我们当然不希望出现让人尴尬的场面。
我只希望她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不过你知道她不擅长这样做。
雷福德想,弗图纳多没有对卡帕斯亚的话作出回答非常明智。
有人在敲驾驶舱门。
驾驶员与副驾驶员先下飞机,弗图纳多大声喊道,走!雷福德把上衣扣子扣好,戴上帽子,然后走出驾驶舱。
他和麦克库鲁姆走下舷梯,向站成V字型的人群右边走去。
这些人将站在两侧,恭候那位元首最后走下飞机。
然后走下飞机的是服务人员。
他们看上去动作笨拙而紧张。
他们知道自己不能笑,只好低着头,径直走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弗图纳多与卡帕斯亚的另外两名助手领着那七位大使走下舷梯。
雷福德转过身,正好看到卡帕斯亚在舷梯顶部的机舱门口出现了。
雷福德想,在这种场合,元首的形象看上去总是要比平常高大些。
他好像刚刮了胡子,洗了头发,尽管雷福德没想到他会有时间干这些。
他穿的西装、衬衫与扎的领带非常精致,其他小饰品含蓄而优雅。
他一只手放在右边的西服口袋中,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薄薄的皮制文件夹,站在那里略等了一会儿。
雷福德想,看那样子他一直都在忙于手头的工作。
卡帕斯亚在这种场合下一举一动表现得非常得体。
这让雷福德感到非常吃惊。
他看上去神色凝重,但又果断自信。
在闪光灯的闪耀中,在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他步伐坚定地走下舷梯,来到一排麦克风面前。
经过重新设计,所有新闻单位贴在麦克风上的标志都变成了世界共同体新闻网。
此时,只有一个人他无法完全控制。
正是这个人抓住这个机会,将卡帕斯亚精心为自己营造的那层仪态得体的肥皂泡吹破了。
哈蒂·德拉姆冲出人群,向他直奔而来。
试图阻拦她的卫兵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身份,于是把她放了过去。
雷福德想,除了兴奋地尖叫之外,她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
卡帕斯亚看上去很尴尬,有些不知所措,这在雷福德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他好像在想应该怎么做:把她推到一边,还是将她迎到身边。
他选择了后者,不过他显然是把她牢牢控制住了。
她靠上前来吻他,而他却俯身用双唇吻了一下她的脖子。
当她转身准备给他一个热吻时,他却俯在她耳边神情严厉地耳语了几句。
哈蒂看上去受到了打击。
几乎是眼含热泪的她想从他怀中挣脱开来,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让她老老实实挨着自己站在麦克风前面。
回到我的故土,我非常高兴。
他说,与我所爱的人团聚,令我无比欢欣。
我的情人和我一样为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件深感悲伤。
我们目前生活在一个艰难时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不过我们的前景却是无限光明。
考虑到我们经受的那场悲剧和毁灭性的灾难,我这样说也许有些不合适。
但是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就一定能够迎来富足的生活。
我们将反对所有和平之敌,欢迎支持世界共同体的所有朋友。
人群中,包括那些记者,传来一阵冷热适度的掌声。
雷福德感到非常恶心,很想返回自己在那里的寓所。
此外,在确定美国现在为白天之后,他非常想给妻子打电话。
不要为我担心,小朋友,当肯·里茨扶着巴克走下那架里尔式喷气式飞机时说,我会把这个宝贝儿放到飞机库中,然后找个地方休息几天。
我一直想到这个国家旅游,再说能到这样一个没有被炸成废墟的地方,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你知道怎样和我联系你什么时候想回去,在机场给我留个言就行。
我会经常来这儿看看的。
巴克说了声谢谢,提起背包,往肩上一背,向候机楼走去在那里,透过平板玻璃窗,他看到身体纤弱、蓬头散发的小老头钱姆·罗森茨韦格正在热情洋溢地向他招手。
他多想让这个人变成一个基督徒!巴克已经逐渐喜欢上钱姆了。
他第一次遇到这位科学家时就产生了这种想法,对别人他不会轻易产生这种想法的。
虽然那只是几年前的事,却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巴克当时是《环球周刊》创刊以来——事实上也是国际新闻史上年龄最小的资深撰稿人。
他大言不惭地争取到了将罗森茨韦格博士作为《周刊》年度人物的专访任务。
巴克是在接受那项采访任务一年多之前与罗森茨韦格相识的。
当时罗森茨韦格因为发明了一种植物配方(钱姆本人一直称之为一种发现)刚刚获得了一项国际发明大奖。
有人毫不夸张地说,罗森茨韦格的配方可以让植物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生长,哪怕是在水泥中。
在水泥中让植物生长之事从未被证实过。
但是,以色列的沙漠地区却很快变成了一片温室。
那里长满了鲜花、玉米与各种豆类植物。
于是,在那个面积狭小的国家,每一小片土地都很快被清理出来,以便发展农业。
一夜之间,以色列变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
别的国家对这一配方垂涎已久。
显然,它是解决各种经济困难的一剂良方。
以色列正是借助这一配方从一个容易受他国欺负的国家,发展为一个令人敬畏、让人嫉妒的强国。
罗森茨韦格一下变得大红大紫,而且被《环球周刊》评为年度人物。
巴克采访他时心情非常愉快。
他以前采访过许多政客,但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被采访者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为人谦和,不鹜虚名,天真得像一个孩子。
他态度温和,风度优雅,令人难以忘怀。
他把巴克看作是自己的孩子。
有些国家非常想得到这一配方。
为此她们派遣高层外交官与政客前来向他献媚。
由于来访者接踵而至,他不得不把他平生从事的工作放到一边。
他已经过了退休年龄。
但是,与其让他参加各种外交活动,还不如让他待在实验室或课堂中舒服得多。
这位以色列的国宝已经成为世界各国政府崇拜的偶像。
拜访者络绎不绝。
有一次,钱姆告诉巴克,每位来访者目的都很明确。
我竭尽全力保持镇静,与他们应付,他对巴克说,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代表的是我的祖国。
他们说如果我愿意把配方租给他们,我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补充说,他说的英语中带有美妙的希伯莱语口音。
听到这里,我差一点晕倒。
以色列政府对这一配方采取了严密的保护措施。
该政府明确指出,该配方不得出售或出租,结果招致某些国家的武力威胁。
俄罗斯真的发动了攻击。
那天晚上,俄罗斯的战斗机发动空袭时,巴克正待在以色列的海法。
尽管受到了猛烈轰炸,以色列却没有任何损失、伤亡,真可谓一个奇迹。
从那时起,巴克开始相信上帝,当然还不是基督。
在猛烈的轰炸之后,所有国民与建筑物却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对此,无法从其他角度做出解释。
那天晚上,巴克还为自己的生命担心,但事后发生的一切却促使他走上了探寻真理之路。
在人口失踪案件发生之后,在他遇到雷福德与切丽之后,他才找到了真理之所在巴克是从钱姆·罗森茨韦格那里第一次听到尼古拉·卡帕斯亚这个名字的。
当时,巴克问那位老人,在前来向他索要配方的众多探访者中是否有人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罗森茨韦格告诉他,只有一个人,一个中等身材的达吉尼亚年轻政客。
卡帕斯亚阐述的和平主义主张、无私的风度及有关该配方可以改变世界、拯救人类生命的观点曾深深打动钱姆。
至今在巴克的耳边还萦绕着钱姆·罗森茨韦格以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将来你一定会和卡帕斯亚见面的。
你们一定会互相喜欢上对方的。
尽管巴克在采访罗森茨韦格时才第一次听说尼古拉·卡帕斯亚这个名字,但这个人随后就成为巴克生活中一个无时不在的部分了。
在人群失踪事件发生几天后,这个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成为达吉尼亚总统的人又一跃成为联合国的特邀发言人。
他简短的发言铿锵有力,像磁石一样富有吸引力,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以致发言结束后所有记者都起立为他鼓掌。
人群失踪事件震惊了全世界。
这正是一个人站出来,提出其有关国际和平、和谐共处新战略的大好时刻。
卡帕斯亚好像是身不由己地被人们推上了高位。
取代前任联合国秘书长的职务后,他对这个国际组织进行改组,分为十个国际大区,并更名为世界共同体,总部迁往巴比伦(重建后被命名为新巴比伦)。
此后,他便着手世界范围内的裁军活动。
为执行上述计划,卡帕斯亚运用的不仅是他颇具号召力的个人魅力。
他手中握有一张王牌。
他来到罗森茨韦格身边。
他向那位老人及其所在国家的政府力陈如下观点:建立新世界的关键在于卡帕斯亚及世界共同体能否利用罗森茨韦格的配方来换取世界各国对国际裁军规则的遵从。
以色列政府决定将配方授权给他,作为交换,卡帕斯亚必须做出书面保证——以色列至少在七年内不受敌人的侵犯。
获得这一配方后,他就可以从世界各国获得各种承诺了。
有了这一配方,俄罗斯就可以在西伯利亚冻土带种粮食。
贫穷的非洲国家就能变成粮食生产大国及农产品出口国。
利用该配方赋予他的巨大力量,卡帕斯亚让整个世界,服服帖帖地跪倒在他的面前。
他打着和平主义的幌子,要求世界共同体各成员国销毁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并把剩下的百分之十捐献给世界共同体总部。
在人们意识到事实真相之前,尼古拉·卡帕斯亚,现在被称为世界共同体元首,已经悄然成为有史以来军事力量最为强大的和平主义者。
但还是有少数对他存有疑心的国家保存了一定数量的武器。
埃及、新大不列颠合众国以及一支有组织的美国地下游击队就储备了足够的武器。
这成为卡帕斯亚的心头之患,让他坐卧不宁,也成为他愤然予以报复的借口。
简而言之,这些国家和组织的叛乱以及他的过火反应,构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圣经》将之形象地预言为天启时代的红马。
具有莫大讽刺意味的是,那位性情温和天真,总是把别人的利益放在心间的钱姆·罗森茨韦格变成了尼古拉·卡帕斯亚的忠实信徒。
那个被巴克及其在灾难之光中的挚友判定为敌基督的人把这位善良的植物学家玩于股掌之间。
卡帕斯亚让罗森茨韦格参加了许多外交活动,甚至装出钱姆是他的内部精英人士之一的样子。
其他人都很清楚,卡帕斯亚仅仅是能够忍受或迁就罗森茨韦格罢了。
卡帕斯亚只是做了他想做的事,但罗森茨韦格却几乎成了他的崇拜者。
有一次,罗森茨韦格甚至向巴克暗示,如果有人具备了弥赛亚这个人们期盼已久的救世主的某些品质的话,那个人非尼古拉莫属。
这些事情发生在罗森茨韦格的被保护者之一本·朱达拉比向世界公布其探寻弥赛亚的成果之前。
在对许多古代文稿(包括《圣经》旧约、新约)深入研究之后,本·朱达拉比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有耶稣基督符合圣经预言的那个角色应具有的品质。
让本·朱达感到遗憾的是,他正准备迎接基督,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他的时候,却发生了全球几百万人口大失踪事件。
这恰好确认了他关于耶稣就是弥赛亚,耶稣为他而来的观点。
这位四十多岁的拉比和与他生活了六年的妻子及两个领养的孩子(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幸免于难。
当他在一场现场直播的国际电视节目中声称收回自己经过三年苦心研究得出的结论时,整个世界,尤其是他的祖国大吃一惊。
在清楚阐明了自己的信仰之后,他一下出了名。
朱达曾是罗森茨韦格博士的学生、受保护者后尽管本来又是同事,但后者仍认为自己是一位没有宗教信仰的犹太人。
简而言之,他不同意本·朱达关于耶稣的结论,但并不想就此发表自己的观点。
然而,这并不影响他成为本·朱达的朋友,也不影响他自己的主张。
当本·朱达在哭墙获得两位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布道者的鼓励与支持后,首次在泰蒂克莱克体育场,然后在世界各地类似场合向众人宣布自己的观点时,所有人都知道,他迟早会为此受难的。
巴克知道,本·朱达拉比之所以今天还活在人世,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两位布道者默舍与艾里认为,任何企图谋害他的活动都是针对他们两人。
许多人在试图攻击这两个人时,都被一种神秘的火烧死了。
大多数人知道,本·朱达是他们的人,因此至今未能受到致命的伤害。
本·朱达现在似乎无法再获得这种安全保护了。
这也正是巴克现在来以色列的原因。
他深信,卡帕斯亚是本·朱达家人蒙受那场恐怖悲剧的幕后操纵者。
据报道,几个蒙面杀手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开车来到本·朱达的家。
当时孩子们已经从希伯莱学校放学回家。
他们用枪打死两名武装护卫,接着把本·朱达夫人及其子女拖到大街上砍了头,把他们的尸体扔在血泊中,仓皇而去。
几名杀手逃走时开的是一辆没有挂牌、特征不很明显的货车。
据说,本·朱达的司机听说这件事后立即开车风驰电掣般地赶到拉比在大学的办公室,把他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司机回来后,拒绝向官方与新闻界透露本·朱达的行踪,宣称自己从凶杀事件发生前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他,希望自己能在什么时候收到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