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30 09:00:56

谁会开这种恶毒的玩笑?抓住他,撕下他的面具,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可以知道谁将被吊死在城堡的墙上——E·波我买了一份前两天的《真理报》,又喝了一杯苏打水,然后走到花园里,坐在第一流压路机广告牌阴凉处的一张椅子上。

已经11点了。

我先认真地浏览了一遍这份报纸,花了7分钟时间,然后读了其中的几篇文章,一篇是关于培养溶液的;还有一篇是关于肯斯克事件的特写;另外我还读了一个在化学工厂工作的工人给编辑写的一封信。

一共整整花了20分钟。

也许我应该去看一场电影,我心想可现在放的电影我已经看过了,一次是在电影院看的,一次是在电视上看的。

所以我决定去喝点什么。

  我卷起报纸站起身来。

老太婆找我的所有硬币,现在只剩下一个5戈比的了。

我想,干脆用完算了。

我喝了一杯苏打果汁,还找回一戈比。

我又在隔壁的小亭子里买了一盒火柴。

我在市中心也没有别的事可干,便随便地逛来逛去——逛进了第二食品店和第十一饮食店中间的一条窄窄的街道。

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

一辆满是尘土的大型卡车拖着一辆哗啦啦响的拖车从我身边开过。

司机把头和胳膊肘探出窗外,无精打采地看着前面比利时移民区的街道。

道路在下坡的时候突然向右拐,有一根用铁铸成的古代大炮的炮管深深地陷在地里,炮管已经锈蚀不堪。

路一直延伸到河边的悬崖。

我坐在悬崖边上欣赏了一会儿美丽的风景,然后回过头来,又朝市中心走去。

奇怪,卡车开到哪儿去了呢?我想,悬崖下面可没有路啊!我四下里转了转,看有没有大门什么的,结果只看到一幢小楼房,样子很古怪,挤在阴森森的砖头砌的仓库中间。

一楼的窗户是用铁条钉着的,窗户的下半部分被漆成了白色。

至于门,根本就没有。

这一点我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因为通常挂在门旁边的招牌,在这里挂在了两个窗户之间。

招牌上面写着:苏联斯里茨科学院。

我又走到路中间看了看,显然这是一幢两层楼的楼房,每层楼有十扇窗户,就是没有一个门。

楼的前后左右都是仓库。

我心里琢磨,这会是个什么样的科学院呢?我突然想起鸡腿小木屋是斯里茨科学院的陈列馆。

那两个搭我车的人可能是这儿的,还有茶室里的那两个……一群乌鸦从屋顶上飞了起来,一边在空中盘旋,一边呱呱地高声叫个不息,我转过身朝广场走去。

我从这条街出来,又回到了广场,在一个卖饮料的亭子边停了下来。

我想起来我已经没有零钱了,得把大票子破开。

卖饮料的女孩子们没有一个找得开的,我只好笑笑作罢。

这时,我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5戈比的硬币。

我又惊又喜,不过还是喜多惊少。

我把一杯苏打果汁喝得干干净净,伸手接过找给我的一枚湿漉漉的硬币,和姑娘们聊了一会儿。

接着我便打算回去,下决心一定要完成汽车的日常护理和技术保养工作,空下来后去解开我心中的那些疑团。

我把那个硬币塞进口袋,发现口袋里还有一枚5戈比的硬币。

我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有点潮湿,上面印着5戈比,1961年的字样,6字上面有一个孔,所以看不很清楚,即使这时候,这件事可能也不会引起我太大的重视。

但是我突然又产生了那种我早已熟悉的感觉。

我感到我同时既站在和平希望街上,又坐在沙发上看着衣橱。

和先前一样,我摇了摇头,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我继续往前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抛着硬币,(硬币落在我手拿上时,总是正面朝上)想定定神。

过了一会儿我又看到了那家商店,早上我就是在这儿把那些小鬼给甩掉的。

我走了进去。

我用两个手指夹着那枚硬币走到柜台前,喝了一杯淡淡的矿泉水,这回并不是为了解渴。

我手里握住找的零钱,走到一边摸了摸口袋。

这一回我心里一点也没感到震惊。

假如那枚硬币不在我的口袋里,我倒是会感到吃惊的。

可是那枚硬币恰恰还在里面——潮湿,1961年,6字上面有一个洞。

有人撞到我身上,问我是不是睡着了。

显然我是在排队等营业员。

我说没有,然后开了一张买三盒火柴的票。

我在队伍里面等着。

我进一步证实了那枚硬币确实又回到我的口袋里后,我仍然很镇定自若。

接过三盒火柴,我回到广场,又继续试验下去。

我总共试了一个多小时。

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我绕广场走了10周,肚子里胀满了矿泉水,买了一大堆火柴和报纸,和男男女女的营业员们都成了老熟人。

同时我还得出一些有趣的结论。

如果你用这枚5戈比的硬币付账,它会回到你的口袋里;如果你干脆把它扔得远远的,或者把它丢在地上,它便原地不动地停在那里。

如果你把手一直放在一只口袋里,它便跑到另一只口袋里;如果拉上口袋,它就进不去了。

如果你把两只手分别放在两个口袋里,用胳膊肘接找的钱,硬币便在你身上的其他地方出现(我在鞋子里面发现过);当它和其它铜币一起放在盒子里的时候,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一堆铜币里它转眼即逝,回到口袋里的时候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枚永远花不完的5戈比硬币。

我对钱花不完这个事实本身倒不感兴趣,但物体的超空间转移却使我着了迷。

可我现在什么设备也没有。

一支实验室用的普普通通的温度计可以告诉我们许多东西,甚至连这个我都没有。

我只能靠感官来观察。

我开始沿广场绕最后一周,并给自己定了一个任务:把这枚硬币放在盛零钱的盒子旁边,在接过我的零钱之前,尽最大可能,不让营业员将它和其它硬币混在一起,这样便可以看到它在空间转移的轨迹,伺时可以观察转移轨道附近气温的变化。

可是,试验没有开始就被打断了。

当我刚要走近我的第一个卖主曼亚,我刚才遇到过的那个警官早有所料地走了过来。

你好。

他出于职业的需要向我打着招呼。

我打量着他,心里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公民,让我看看你的证件。

他边说边向我敬礼,朝我身后看了看。

出什么事了吗?我问,拿出我的通行证。

还要看看你的那枚硬币。

譬察接过通行证说道。

我一声不响地将那枚5戈比的硬币交给他。

曼亚用责备的眼光审视着我。

那个警察认真地看着硬币,然后得意地叫了一声啊哈,接着,他打开通行证。

他检查通行证的神情极像一个藏书家在研究一本绝版的古书。

我耐心地等着。

我们周围渐渐地圈了一群人。

人们对我议论纷纷。

跟我走一趟吧。

警察终于开口了。

我们一起走了。

我们走的时候,尾随在后面的人对我的背景作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没有一个说我是好人的。

在他们的眼中,好像我肯定是要受审的,所以为我准备好了各种履历。

在警察局里,那个警察把通行证和5戈比的硬币交给了当班的警官。

他检查了硬币,然后给我一张椅子让我坐下。

我坐下后,他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对我说:把找的零钱都交出来。

说完,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我的通行证。

我把所有的硬币都掏了出来。

数一数有多少,科瓦列夫。

警官说,眼睛紧盯看我。

是不是买了许多东西?他问。

‘是的。

我回答说。

也拿出来。

警官说。

我拿出四期两天前的《真理报》、三期当地的《打渔人报》、两期《文艺报》、八盒火柴、六块获金奖的太妃糖和一把清理煤油炉用的廉价钢丝刷。

喝的饮料我可交不出来。

我冷冷地说道,四杯苏打水,五杯苏打果汁。

我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想到得找个借口才能让自己解脱出来,我便感到特别恶心。

一共74戈比,警官同志。

年轻的科瓦列夫报告说。

警官沉思地看着这堆报纸和火柴。

你是在寻开心呢,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问道。

别的什么目的呢?我阴沉着脸说道。

严肃点。

警官说,严肃点,公民,老实说吧。

我如实地讲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快讲完的时候,我恳求警官不要以为我是为了捞钱买汽车。

我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警官嘿嘿地笑了两声。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认为呢?他问道,证据确凿嘛。

我只好耸耸肩。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不可能产生这种想法……我胡说些什么,事实上不是不可能而是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警官沉默了一会儿。

年轻的科瓦列夫拿起通行证,又开始研究起来。

如果认为……真是太荒唐了。

我有点激动地说。

如果指望一戈比一戈比地能把钱攒起来,那简直是蠢透了。

我又耸了耸肩。

那你还不如到教堂门口去乞讨呢。

我们正要和乞讨行为作斗争呢。

警官意味深长地说。

那是对的,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只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又忍不住耸了耸肩,心里还暗下决心下一次再不耸肩了。

警官又是一阵长时间令人难堪的沉默,他仔细地研究着硬币。

我们得写个报告。

他最后说。

请听我说,当然……尽管……我不知道尽管后面该说些什么。

警官看着我,想听我继续说下去。

但我忙于琢磨我的行为犯了哪项条款,也就没有说下去。

于是他便拿出一张纸开始写了起来。

年轻的科瓦列夫又去值班了。

警官咯吱咯吱地用钢笔写着,并不时地将笔很响地蘸到墨水瓶里。

我坐在那里,眼睛木然地盯着墙上的标语,茫然地想像着洛莫诺夫处于我目前的情况下会抢过通行证,跳窗逃跑的悄景。

他为什么要逃跑呢?因为他不承认自己有罪。

我也不承认我有罪。

但罪过好像既可以是客观的,又可以是主观的。

事实毕竟是事实:所有这74戈比的铜币,从法律的观点来看,都是偷来的,只不过偷的手段高明一些,是靠了一枚花不完的硬币。

请读一遍,然后签个字。

警官说。

我拿起来读了一遍。

根据这份报告,我,很明显也就是下面签名人普里瓦诺夫·A·E,在无意中得到一枚花不完的5戈比硬币,并且故意使用数次。

我,也就是下面签名人普里瓦诺夫·A·E,声称自己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进行科学试验,并无骗人的企图。

我愿意用1卢布55戈比来赔偿因此给国家造成的损失;最后根据1959年5月22日索洛维斯市政委员会的决议,我已将上述花不完的5戈比硬币交给当班警官萨金科·U·U。

同时收到补偿的5戈比苏联政府法定货币。

我签了名。

警官核对了一下我的签名是否和通行证上的签名一致,又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硬币,然后又打电话证实了那几块太妃糖和那把钢丝刷。

接着他开了一张收据,把它连同5戈比的法定货币一起递给了我。

他把报纸、火柴、糖果和钢丝刷还给我后,说:连同那些你承认喝过的饮料,你总共欠81戈比。

我付了钱,心里如释重负。

警官又翻了翻通行证,然后递给我。

你可以走了,公民普里瓦诺夫。

他说,不过从现在起你得小心一点儿。

你在索洛维斯要呆很久吗?我明天就走。

我说。

好吧,那就小心到明天吧。

是的,我一定小心。

我说一边把通行证放起来。

然后我一时兴起,低声问道,警官同志,你没有发现索洛维斯这个地方有点奇怪吗?可是警官已经在专心致志地看他的文件了。

我呆在这几年数多了,他心不在焉地说,习惯了。

(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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