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珊娜让雷斯林在她心灵中轻柔的呼唤,领着她穿越死亡和毁灭,毫不迟疑的来到位于神殿最深处的黑暗房间。
不过,在她走进去时,还是有些微的不确定。
她对神殿发生的恐怖灾祸全然摸不着头绪,即使是现在,她也还搞不清楚白袍上的血迹是为何而来。
但是,尽管研究室唯一的光线只是一个位于法杖顶端水晶球的微光,克丽珊娜仍然感受到排山倒海的邪恶气息。
突然之间,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也感觉到手臂被碰了一下。
她紧张的发现笼子里囚禁了许多黑暗、无形体但是正在不断蠕动着的生物。
他们嗅到新鲜的血液,才会循着微弱光线碰触克丽珊娜。
她边抖着边往后退,然后撞到了一大片硬块。
一个打开的箱子装着一具应该曾经是年轻男子的躯体。
不过现在覆在他骨骼上的皮肤如干瘪的羊皮纸般延展,他的嘴恐惧的大张,似乎仍在无声的尖叫。
接着,地面晃动,让这具躯壳倏的往前,边用两个空荡荡的眼窝死死的盯着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全身冷汗直流,吓得张开了嘴,但是喉咙却发不出声。
她交握不停颤抖的双手,阁上眼,企图远离这骇人的恐怖景象。
接着,她听见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来吧,亲爱的,她心灵内的声音说。
来吧!你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
只要有我在,这些费斯坦但提勒斯制造出来的邪恶生物伤不了你的。
雷斯林的声音抚平了克丽珊娜不安的情绪,她觉得生命力又重回身体。
地面停止了震动,漫天飞舞的尘土也终告尘埃落定。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死寂。
克丽珊娜放心的睁开了眼,看到雷斯林站在不远处。
用他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看着她。
但是即使克丽珊娜注视着他时,还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笼子里蠕动着的生物,她赶紧把目光专注的望着雷斯林。
费斯坦但提勒斯?她问道。
这是他建造的吗?是的,研究室是他的,雷斯林冷冷的回答。
他在多年前就已经盖好了。
没有任何的牧师知道,他像条虫一样,不断啃噬着神殿的地基,盖了这些阶梯和暗门,还在上面施了法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当他转向光亮处时,克丽珊娜看见他细薄的双唇透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些年以来,他只让几个徒弟分享这个秘密。
雷斯林耸耸肩。
这些人都无法活着告诉别人了。
他的声音转柔。
但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犯了一个错误,他带了一个年轻弟子来此。
这个虚弱、聪明、牙尖嘴利的弟子,记起了所有阶梯的位址,他每晚临睡前,不断研究覆颂着发现暗门的咒语,夜复一夜。
让我们如今能在此,暂时躲避诸神的降怒。
雷斯林比了手势,示意克丽珊娜到他所站的一张雕工精细的大书桌旁。
桌上放了一本银色外皮的法术书,银粉沿着桌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圈。
对了。
看着我,黑暗就不那么可怕了,对吧?克丽珊娜了解到,她的双眼又再一次地露了秘密。
她脸红的别开了视线。
我只是……有点被吓到了,但是当她看到箱子里的躯体时,仍然打了一个哆嗦,恐惧的问道,这是……这是什么?肯定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一个弟子,雷斯林回答。
法师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而吸取他的生命力。
他……呃……常常这样做。
雷斯林咳了一阵,眼神蒙上了饱富痛苦回忆的阴影,他经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
但是在她提出更多问题之前,门口传来了声响。
黑袍法师立刻恢复了自制,抬起头,视线超过克丽珊娜。
哦,我哥哥来了。
我还正想到关于你的‘试炼’呢。
卡拉蒙!克丽珊娜转过身,准备迎接这天性纯良、永远乐天的大汉。
不过她到口的话,却被更加深沉的黑暗所封住。
提到试炼,我很高兴你通过了,哥哥,雷斯林尖刻的冷笑再度出现。
这位小姐,——他看向克丽珊娜——需要一位护卫。
我很高兴能由我信赖的人担任这个工作。
克丽珊娜听到雷斯林阴森的话语冷不防缩了一下,她也看到他说每一个字时,都像一个个小毒钩,刺激着卡拉蒙的血肉。
雷斯林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根本就不关心,他阅读着法术书,喃喃念着咒语,边用纤细的双手在空中比划着。
是的,我通过了你的试炼,卡拉蒙冷静的说。
他走进了研究室,沐浴在法杖的光辉下。
克丽珊娜因为恐惧而屏住了呼吸。
雷斯林!克丽珊娜在看到卡拉蒙手握染血的短剑靠向雷斯林时惊呼,雷斯林,小心!她跑向大书桌,不经意的踏进了银粉圈圈,闪亮的银色粉末沾上了她白袍的边缘,在法杖水晶的照拂下,耀眼眩目。
法师受到惊扰,不悦的抬起头。
我通过了你的试炼,卡拉蒙重述,就像你通过了在大法师之塔的试炼一样。
在那里,他们毁了你的身体;在这里,你毁了我的心灵。
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和你的黑袍一样黑暗的空洞冷酷。
再加上这把沾满血迹的短剑。
一个可怜的牛头人惨死剑下。
两个朋友因我而死。
你也让坎德人步上死路,对吧?还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邪恶计划而死?卡拉蒙的声音降低。
一切就要结束了,弟弟。
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再因你而死。
其实这样也好。
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让我们也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卡拉蒙又往前跨了一步。
雷斯林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却被卡拉蒙打断。
这次,你不能用法术阻止我了。
我知道你等一下要施的法术,它需要你心无旁骛。
即使你只用一个小法术对付我,也会消耗你的力量,让你不能离开这里。
即使我不能杀了你,诸神也会毁了你。
雷斯林看了看卡拉蒙,耸耸肩,接着继续研读他的法术书。
卡拉蒙再往前跨了一步之后,雷斯林才被激怒的抬起了头,瞪着他的双胞胎哥哥。
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闪烁,宛若是暗室中唯一的光源。
你错了,哥哥,雷斯林轻声说。
还有一个人会死。
他望着站在两兄弟之间,白袍晶莹闪耀的克丽珊娜。
卡拉蒙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克丽珊娜, 但是脸上坚毅的线条并未因此而软化。
诸神会看顾她的。
她是真正圣洁之人,大灾变中没有任何信仰真神的牧师会牺牲。
这也是帕拉丁送她来此的原因。
他指了指,看吧,那儿就有人在等着她。
克丽珊娜毋需回头,她可以感觉得到罗拉伦。
跟他走吧,神眷之女,卡拉蒙对着她说,你应该站在光明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处在黑暗之中。
雷斯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继续站在书桌边,一只手放在法术书上。
克丽珊娜动也不动。
卡拉蒙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不过对她而言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只看得到自己手执火把引领众人。
钥匙……通往次元通道的大门……她看到雷斯林手握钥匙召唤着她。
她又一次感觉到雷斯林双唇的碰触烧灼着她的额头。
光亮闪动一下之后便熄灭了,罗拉伦也消失了。
我不能走,克丽珊娜原本想这样说,但是却说不出来。
也没有任何必要再多说什么。
卡拉蒙迟疑了一会儿,注视她良久之后,接着叹了一口气。
来吧,卡拉蒙面无表情的说,边跨入了银色圈圈。
多死一个人对你我都没有任何影响,对吧,弟弟?克丽珊娜着迷的看着在法杖光芒下闪耀着的染血短剑。
她脑海中浮现它刺过她身体的情景,栩栩如生。
她望着卡拉蒙的双眼,知道他也正想着相同的景象,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分毫。
她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只是个挡住他去路的障碍,他的真正目标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克丽珊娜想着,多么深切的恨意啊!接着,她看清了那双愈靠愈近的眼眸,顿时领悟,这是多么深切的爱意!卡拉蒙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克丽珊娜,把她丢到一边去。
但是惊慌失措的她躲了过去,往雷斯林的方向靠。
卡拉蒙只扯烂了白袍的一只袖子。
他愤怒的把衣服破片扔到地上。
现在,克丽珊娜知道她是死路一条了。
不过,她仍然站在两兄弟之间。
卡拉蒙的剑光一闪。
克丽珊娜绝望的紧握住挂在颈子上的帕拉丁护身符。
即使她已经吓得紧闭双眼,还是大叫了一声住手!她的身体蟋缩,等待着短剑刺穿她血肉的苦楚。
接着,她听见低吼和剥落地的声音。
克丽珊娜松了一口气,但是却感到自己正在往下落。
纤细的双手接住了她,轻拥着她,温柔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口吻轻唤着她的名字。
她沉浸在无止尽的黑暗之中,愈陷愈深。
然后,她听见怪异的咒语。
咒语的吟咏声愈来愈强,银光闪现,瞬间熄灭。
雷斯林环住克丽珊娜的手臂狂喜的把她紧紧抱住,她被这情绪牵着转啊转,和他一起转入了黑暗。
她回拥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任自己沉沦。
她感觉到咒语的吟咏和她血液的欢唱及神殿石块的崩裂声相互辉映……一声尖锐、令人闻之心痛的嚎叫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泰索何夫。
柏伏特听见石头的撞击声。
他记得自己是一只老鼠,正惊惶的跑过银粉圈圈……泰斯突然惊醒。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被一大堆尘土和瓦砾覆盖。
地面再度准备开始晃动。
泰斯知道,诸神要玩真的了,这一次,地震会一直持续、没完没了。
克丽珊娜!卡拉蒙!泰斯大叫。
但是他只听到自己发着抖的回音。
泰斯挣扎着站起来,撇开恼人的头疼。
他看到克丽珊娜刚刚进去的黑暗房间前,那把火炬仍然文风不动。
似乎是神殿中唯一没有因为剧烈晃动而倒塌的东西。
魔法!泰斯模糊的猜春,边走进去看看,但是只见到被囚禁的黑暗生物,虽然知道受痛苦折磨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却仍然不愿放弃自己的生命。
泰斯狐疑的望着四周。
大家都跑到哪里去了?卡拉蒙?他小声的说。
但是没有人回答,只传来愈来愈大的地面崩塌声。
然后,他在房外火炬的微光下,看到靠近书桌的地面上有金属闪耀。
他瞒珊的走过去,想要捡起它。
他斜靠着书桌支撑,握住了金色的剑柄,盯着被干涸血迹染黑的剑刃。
接着他捡起了一块被扯烂的白袍袖缘,可以隐约看见绣着代表帕拉丁符号的金色刺绣。
地上还有一个粉末圈圈,它们原本可能是银色,但现在看来却是被烧灼过后的黑色。
他们已经走了,泰斯对着笼内叽哩咕喀出声的生物说。
他们已经走了……只剩下我一个。
地面突然一震,让坎德人重摔在地。
他听见震耳欲聋的劈啪一声,接着恐惧的看见天花板裂了开来,神殿的地基瓦解了。
接着神殿整个崩散。
泰斯的视线跟着飞散的墙壁、四射的大理石,到一块接着一块垮掉的地面,最后,他看到神殿高耸的主塔裂开,重击落下,发出比地震还大声的轰隆巨响。
泰斯站在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研究室中,受到死亡已久的法师所施咒语的保护,直瞪着天空。
他见到火焰如暴雨般直冲向克莱恩末日前的大地。
(时光之卷完,后事请看峰火之卷)
*****************************************************************************第一节帕克塔卡斯——原本是象征和平的纪念碑。
现在却变成了战争的要塞。
帕克塔卡斯这座雄伟的要塞奠基在传说之上——一个被称为卡尔。
赛克斯的矮人种族。
人类珍爱钢铁——用它来铸造锐利的武器、闪闪发光的硬币;精灵喜爱森林它欣欣向荣的景象和强韧的生命力让精灵向往;矮人们则酷爱岩石——它是世界的骨架和础石。
在梦幻之年代前是曙光之年代,有关那时的历史都被笼罩在这世界刚诞生时的迷雾当中。
据说当时居住在索巴丁王国中的是一群矮人,他们伟大的手艺甚至连铸造这个世界的神只李奥克斯都赞叹不已。
睿智的李奥克斯知道,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凡人其实在凡间已经别无所求;于是它将这整族的矮人送上天堂,住在它的炉火旁。
卡尔。
赛克斯这族的矮人只留下了极少的遗迹。
这些珍贵的古迹都被保存在索巴丁的地下王国中,被当作稀世珍宝来看待。
在卡尔。
赛克斯消失之后,每个矮人终其一生都想要在手艺上达到相同的境界,以便获得李奥克斯的青睐。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高尚的目标慢慢变成一种扭曲的执着。
由于脑中想着、梦着的都只有石头,矮人们的生命慢慢变得和这些材质一样缺乏弹性,不知变通。
他们在古老的隧道中越挖越深,与世隔绝,而外界也将他们隔离开来。
之后发生了精灵和人类之间悲剧性的战争。
这场战争最后是以剑鞘合约的签订,以及姬斯。
卡南和属下们自愿的流放收场。
根据剑鞘合约的协议,奎灵那斯提精灵(这在精灵语中代表的是自由国度)获得了索巴丁王国以西的土地作为他们的新家园。
人类和精灵都同意这样的安排。
很遗憾的,没有人问过矮人的意见。
由于认为精灵这项举动会危及到他们在地底下的生活,矮人们发动了攻击。
姬斯。
卡南悲伤的发现,自己刚逃离了一场战争,却又陷入了另一场大战之中。
经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之后,睿智的精灵国王终于说服了那些矮人,精灵们对他们的石头并没有兴趣。
精灵们喜爱的只是自然活生生的风貌。
虽然矮人们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对于易变、多变事物的爱好,最后他们还是接受了这种看法。
精灵们不再被视为威胁。
两个种族终于成了朋友。
为了要纪念这个事件,双方合作建造了帕克塔卡斯。
这座要塞拱卫着从奎灵那斯提通往索巴丁的隐口,它是个纪念两个种族之间歧见的建筑——也是双方和平共存的象征。
在大灾变之前的那个年代,精灵和矮人们同心协力的守卫着这个巨大的要塞。
但是现在,高耸的尖塔上只剩下矮人的战士。
动荡的年代让两个种族再度分隔开来。
精灵们退回了奎灵那斯提的家园,静静的疗伤止痛。
在森林的守护之下,他们关闭了边界。
任何胆敢越雷池一步的人,不管是人类或是地精,矮人或是食入魔,都会被毫不迟疑的杀害。
邓肯,索巴丁的国王,看着太阳西沉入奎灵那斯提森林时,不禁想起了这件事。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精灵攻击这胆敢入侵领土的太阳之景象,自己也忍不住摇头。
他们的确有理由这样作,他对自己说。
他们有很好的理由和这个世界断绝往来。
这个世界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入侵他们的家园,侵犯他们的妇女,杀害他们的子女,烧毁他们的房舍,偷取他们的食物。
这是地精或是食人魔,邪恶的爪牙所做的吗?不对!邓肯隔着胡子发出了低吼声。
这是那些他们相信的,那些他们当作朋友的人类所做的。
现在轮到我们了,邓肯在防御工事上踱步,心不在焉地看着血红的夕阳。
现在轮到我们闭关自守,告诉这个世界滚他的蛋!用你们自己的方法滚去地狱,别干扰我们用自己的方法踏入地狱吧!邓肯专心的思考这些问题,慢慢的才意识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铁底的靴子踏在石板上,配合着他的步伐。
这个矮人比他要高上一个头和一个肩膀,他的长腿让他的一步可以追上国王的两步。
不过他出于尊敬,将自己的脚步配合着减慢下来,跟在国王的后面。
邓肯不安的皱眉。
在任何其他的时间,他都会很欢迎这个人的到来。
但是在这几天,他的出现只代表了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这让他的心头略过一阵阴影,正如同夕阳将远处山脉的阴影延伸到要塞上一样。
他们会替我们好好的守护西方边界的,邓肯打开话头,目光注视着奎灵那斯提森林的边界。
是的,我主,另一个矮人回答道,邓肯目光锐利的瞪了他一眼。
虽然那个矮人应和着他的王上,不过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冷淡、一丝保留,明白的让人感觉到他的不赞同。
邓肯恼怒的哼了一声,猛然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到身边的矮人猝不及防的样子,内心不禁暗笑。
但那位较高的矮人并没有忙乱的跟随过来,相反的,他只是眉目中带着哀愁,静静的站在防御工事上,看着被黑暗包围的精灵地界。
邓肯起初气恼的准备自顾自的走下去,经过思考之后,他停了下来,给较高的矮人有跟上来的机会。
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邓肯只得一脸不耐的转过身,踱步回到他身边。
卡拉斯,看在李奥克斯的份上,他低吼道,到底有什么事?我认为你应该和火炉见个面,卡拉斯慢慢的说,目光转向渐渐变成深紫色的天空。
在遥远的天际,有一个孤星在黑暗中静静的闪动着。
我和他没有什么话好说,邓肯说。
我主睿智,卡拉斯遵守礼仪,在说话之后鞠躬,不过伴随着一声叹气,双手交叠在背后。
邓肯忍不住爆发了。
你要说的本来是‘你是个大猪头!’国王用手戳着卡拉斯的手臂。
我猜的对不对?卡拉斯转过头,在火把的微光下微笑着抚弄着他乌黑光亮的美髯。
他正准备要回答,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断了他;那些是靴子踏步的声音、叫喊的声音以及斧头撞击钢铁的声音——换哨的时间到了。
队长们喊着命令,守卫离开岗位,下一班的战士接续了他们的任务。
卡拉斯静静的听着这吵杂,若有深意的以这些声音为背景,开口道。
我认为您应该听听他要对您说什么,我主邓肯,卡拉斯简短的说。
有谣传说您故意激我们的血亲开战——我!邓肯愤怒的大吼。
是我激怒他们开战的!从丘陵上蜂拥而下,像鼠辈一样大举入侵的是他们!是他们先舍弃山脉的。
我们从来没有将他们从祖先的家园中赶出!但是,在他们死脑袋的自尊之下——他接着叨絮了一大堆丘陵矮人的过错,一半是真实的,一半则是想像的。
卡拉斯耐心的等待国王将怒气发泄完。
接着那高大的矮人耐心的解释道,我主,单只是倾听对你并没有伤害。
长远看来,甚至会让我们获益不少。
不只是我们的同胞在注意这情势。
邓肯皱着眉头思考着。
邓肯并不是一个愚蠢的领袖。
卡拉斯也不认为他是。
身为矮人王国中七个氏族之一的族长,邓肯将其他的氏族通通纳入自己的旗下,让索巴丁王国拥有了几百年来的第一个国王。
即使是杜瓦矮人也不情愿的接受他的领导。
杜瓦矮人,或是俗称的合黑矮人,居住在山脉最深处的阴暗洞穴中。
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即使连长年隐居在地底的山脉矮人也不愿靠近。
许久以前,这族的矮人以疯狂著称,导致其他氏族将其隔离。
经过数世纪的近亲交配,这种族的狂乱变得更为明显,其他心智正常的矮人被他们视为乏味无趣的一群。
不过他们也有他的用处。
这些易怒、嗜杀的战士是军队中宝贵的战力。
邓肯对他们友善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是个公正、善良的矮人。
不过他也拥有足够的智慧,知道不可以背弃他们。
同样的,邓肯也有足够的智慧知道要深思卡拉斯的建议。
不只是我们的同胞在注意这情势。
这话的确不假。
他往西方看了看,这次眼神中带着忧郁。
精灵们不想惹麻烦,这他可以确定。
不过,如果他们认为矮人有意掀起争端,为了保卫家园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他的视线缓缓的扫向北方。
据说阿班尼西亚上好战的平原人正考虑要和丘陵矮人结盟,后者目前正扎营在他们的地盘上。
事实上,就邓肯的情报显示,双方的盟约可能已经签署了。
只要他和这个名叫火炉的丘陵矮人谈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要命的是,还有更糟糕的传言……谣传有一支大军通过残破的索兰尼亚,正由一个强大的邪恶黑袍巫师率领着……很好!邓肯国王毫不客气的大喊道。
卡拉斯,你又赢了。
告诉那个丘陵矮人,在下一班换哨的时候,我将会在领主之厅和他碰面。
看看你可以请到多少其他氏族的代表。
我们会照着你的建议以公开的方式来进行。
卡拉斯微笑着鞠躬,长髯几乎扫到靴子的尖端。
邓肯自信的点头,转过身踱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显示出他的不满。
守卫们在国王经过的时候向他行礼,但是几乎全都立即专注的回到岗位上。
矮人们是个相当独立的群体,他们最效忠的还是自己的族长,其他的一切都摆在后面。
虽然每个人都尊重邓肯,但他也知道自己并非是每个人的偶像。
光是保持目前的地位就需要相当的努力。
刚刚被国王经过所打断的对话几乎马上又开始了。
这些矮人知道战争决要来临,都非常期待。
卡拉斯听见他们讨论着有关战斗的事情,又叹了一口气。
卡拉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够找到丘陵矮人的代表,他的心情几乎和随身携带的战锤一样的沉重——这柄战锤几乎没有矮人举的起来。
卡拉斯自己也看到了战争将临的迹象。
他感觉到自己又像是个小孩一样,第一次站在塔西斯的海滩上,惊奇的看着波浪拍打着海岸。
这场战争似乎就和浪潮一样的不可避免,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力而为。
卡拉斯从不隐藏自己厌战的态度,他主张和平的立场十分的强硬。
许多的矮人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因为卡拉斯是放中最受尊敬的英雄。
在大灾变之前,当他还是个年轻的矮人时,他曾经在教皇掀起的地精大战中,奋勇的和食人魔与地精的联军做殊死战。
那时各种族之间还有盟约存在。
当地精入侵索兰尼亚时,矮人们前往救援骑士团。
矮人和骑士们肩并肩的作战,年轻的卡拉斯深受骑上规章和信条的感动。
骑士们同样的也对年轻矮人的战斗技巧佩服不已。
卡拉斯远比一般的矮人要高壮,随身携带着自己打道的巨大战锤——传说中李奥克斯协助他锻造了这柄神兵。
他时常单枪匹马的死守阵地,直到部属来增援为止。
为了纪念他的勇武,骑士们赐给他卡拉斯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语言中是骑士的意思。
对于外人来说,这是无法比拟的最高荣誉。
当卡拉斯回到故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声名远播。
他可以担任矮人的将军,甚至更可以统领全部的矮人,不过他并没有这样的野心。
他是邓肯最忠实的支持者,许多人相信,邓肯在族中的崛起与他的大力支持有关。
即使这是真的,也并没有伤害两人之间的关系。
年长的矮人和年轻的英雄成了挚友,邓肯顽固、现实的人生观让理想主义的卡拉斯能够脚踏实地。
接着大灾变就降临了。
在起初那段可怕的日子里,卡拉斯在残破的大地上所展现的勇气成为同胞们的榜样。
是他的一席话让族长们团结起来,推选邓肯为国王。
合黑矮人只相信卡拉斯。
由于氏族的团结,矮人们不但渡过了危机,甚至更为繁荣。
卡拉斯现在正值壮年。
他曾经结过婚,但他挚爱的妻子在大灾变中丧生了。
矮人的婚姻是一辈子的誓约。
他将不会有子孙可以继承衣钵,这点对于预料到未来景况的卡拉斯来说,几乎算是个祝福。
瑞加。
火炉,代表丘陵矮人,身后还有他的同伴。
司仪大声的宣读来者的姓名,用权杖击打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丘陵矮人骄傲的走向邓肯所坐着的王座,帕克塔卡斯要塞的这个房间现在被称作领主之厅。
在他的身后,六张匆忙间凑齐的低矮椅子坐着其他氏族的代表,负责替自己的族长见证这场会面。
他们只是做见证,任务是将所见所闻回报给族长。
由于这是战时,所有的决定权都在邓肯身上。
(至少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这些见证人事实上只不过是他们各自氏族中的军官。
矮人们的军队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一个统一的集团,不过事实上它只是个由各个氏族所组合成的任务编组。
每个氏族都有自己的军官带队;每个氏族都驻扎在不同的地方。
氏族间的流血事件相当常见、许多恩怨甚至绵延几个世纪。
邓肯尽力使这些炉子上的热锅冷静下来,但是有些时候,太大的压力还是会让盖子炸飞出去。
现在,共同的敌人让氏族团结起来。
穿着破烂,面孔脏污,名叫阿盖特的军官——他是杜瓦矮人的代表。
阿盖特的胡子用着相当野蛮的方式缠结起来,不停的将小刀丢上丢下,当作打发时间的手段。
即使是这个平常蛮不在乎的合黑矮人,这次也不寻常的专注倾听着。
事实上,这里还有一名率领溪谷矮人的军官。
他被叫做大咯,邓肯邀请他只是为了顾全礼貌。
咯这个字在溪谷矮人的语言中代表了士兵,也就是说,他的地位只不过是个大头兵。
这也难怪他们会成为其他氏族的笑柄。
不过,这是溪谷矮人相当高的荣誉,因此他也颇受到自己部队的敬畏。
拥有政治头脑的邓肯总是对他礼貌有加,因此也赢得了他无比的忠诚。
虽然许多人认为他们反而是个拖累,但邓肯总是回答他们说: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因此大咯也来到了这个会场,不过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其他人给了他角落的一张椅子坐,并且命令他不准乱动,也不准出声。
他照办了。
事实上,众人两天之后还得要回来将他给抬走。
矮人就是矮人,这句俗谚是克莱恩大陆上的其他人对高山矮人和丘陵矮人的看法。
不过,两者之间确实有所不同——虽然对外人来讲并不显眼,但对矮人们来说却是相当大的差异。
更奇怪的是,虽然精灵或是矮人都不愿承认,但丘陵矮人离开索巴丁王国的理由和奎灵那斯提精灵离开西瓦那斯提的原因其实并无二致。
在索巴丁的矮人们过着阶级分明,一成不变的生活。
每个人都对自己在族中的地位非常清楚。
跨族通婚几乎没有人听过,对氏族的效忠则是每个矮人生活中最大的束缚。
和外界的接触不为矮人们所接受。
最严重的刑罚就是放逐,这比死刑还要残忍。
对矮人们来说,理想生活的写照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直到死前都不曾把头探出过索巴丁的大门。
很不幸的,至少在过去这只是个梦想。
由于必须常常护卫自己的家园,矮人们被迫要和外界时时接触。
即使没有战争,也时常有人为了矮人的手艺不惜登门拜访,花费巨资也在所不惜。
美丽的帕兰萨斯城就是一大群矮人的心血结晶,克莱恩上许多其他的城市也是一样。
因此,慢慢的产生了一群四处旅游、热爱自由、独立的矮人族群。
他们会讨论异族通婚的事,把和精灵及人类通高视作理所当然。
他们甚至向往居住在开阔的天空下。
最最让其他矮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甚至相信生命中有比打造石材更为重要的事情。
当然,这被那些一成不变的矮人们视作对整个社会体系的威胁,无可避免的,分裂发生了,独立的矮人们离开了地底的索巴丁王国。
这次分裂并不祥和,双方都口出恶言。
许多的恩怨就这样持续了数百年。
那些离开的矮人在附近的丘陵定居下来,即使生活不尽如人意,至少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可以自由的来去,赚取收入。
留在地底的矮人则变得更为不知变通,与外界隔绝。
现在面对面的这两个矮人正思索着这点,打量着对方。
他们同时也在想,这可能是历史性的一刻,数世纪以来两族人第一次面对面。
瑞加。
火炉较为年长,他是丘陵矮人中最强大的氏族高层成员。
虽然他已经将近两百岁了,但他依旧精神硬朗,神采奕奕。
他来自一个长寿的氏族。
但是他的儿子们仿佛没有继承到这一点,他的妻子因为心脏衰竭而死,这要命的缺陷似乎混入了家族的血统之中。
瑞加埋葬了他的长子,而他的次子——一个刚结婚,年方七十五岁的年轻人也显出了一些早夭的征兆。
瑞加穿着动物的毛皮,看起来和合黑矮人一样的野蛮,只是较为干净。
他双腿分得开开的,定定的瞪着邓肯,如同岩石一般坚定的眼神丝毫没有放松。
他浓密的眉毛几乎让人怀疑这个老矮人到底看不看得见。
他将铁灰色的头发和胡子编成辫子细心的梳理之后,照着丘陵矮人的习俗塞进腰带里。
在四周丘陵矮人护卫们的拱卫之下,这名年长的矮人露出相当威严的神情。
邓肯国王毫不退让的回应了瑞加的目光,这是个矮人的传统;如果双方都十分的顽固,除非有中立的第三人干涉,否则结局常常会是双方都因为力竭而跪倒在地上。
邓肯严肃的看着瑞加,开始慢慢的抚摸卷曲滑顺的胡子——照高山矮人的习俗,胡子在他的腰带外飘动着。
这是个轻蔑的表示,瑞加虽然不承认他注意到这点,却忍不住气得满脸通红。
六个氏族的代表冷静的坐在椅子上,准备目睹一次漫长的对抗。
瑞加的随从们也定定的站着,瞪视着眼前。
暗黑矮人依旧不停的丢着刀子,这点让其他人感到非常反感。
大咯坐在自己的角落,只有他身上的恶臭让人无法忘记他的存在。
从整个气氛看来,在他们开口之前,帕克塔卡斯可能会因为风吹雨打而倒了下来。
终于,卡拉斯叹了口气,跨入邓肯和瑞加之间。
两人的视线被遮挡了,可以不伤及颜面的将视线移开。
卡拉斯用同样尊敬的态度对两位矮人行利。
然后他退了开来。
现在双方可以用平等的态度对谈,只不过对于平等二字,似乎两边都各有各的意见。
我同意接见你,邓肯照着礼数说,对于矮人来说,这样的礼貌不可能持久,瑞加。
火炉,我要了解为何你们要回归这个许久之前离开的家园。
当我们踢掉脚底的灰尘,告别这个老墓穴的那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瑞加低吼道,光明正大的居住在阳光下,而不是像蜥蜴一样的在岩石间潜行。
瑞加轻拍着胡子,邓肯抚摸着胡子,两人继续互瞪着。
瑞加的护卫们摇摇头,认为自己的领袖在这一回合的口舌之争中占了上风。
那么为什么这些光明正大的家伙要回到满布灰尘的古老墓穴中?莫非要来当盗墓贼?邓肯反击道,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六名高山矮人满意的咕哝着,很明显的认为这次国王技高一筹。
瑞加涨红着脸道。
难道回来取回被抢走的东西也算是小偷吗?我不懂你的问题,邓肯毫不迟疑的说,因为你们根本没有任何会让人想偷的东西,据说连坎德人都不愿意靠近你们的地方。
高山矮人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大笑,丘陵矮人则气得发抖——这是个严重的羞辱,卡拉斯叹着气想。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偷窃!瑞加连胡子都气得发抖,忍不住大吼道。
你们偷走了我们的工作机会!你们刻意压低价码,血本无归的从我们手上抢走工作,让我们无法温饱!而且还侵入我们的国度,抢走我们的牛只和小麦!我们早已听说了你们所囤积的财富,现在我们只是来要回我们应得的!不多也不少!你说谎!邓肯气得从位子上跳起来。
全部都是谎言!山中所堆积的财富全都是我们流血流汗赚来的!你们竟然还有脸在这个时候回来,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一样大喊自己吃不饱,是你们自己把该去工作的时间浪费在游荡上?怪不得人!他比了个污辱对方的手势。
你们看起来根本就是一群乞丐!你觉得我们是乞丐?瑞加用更大的声量大吼,整个脸变成猪肝色。
绝不!我以李奥克斯之名立誓!如果在我饿肚子的时候你施舍我一片面包,我会将它吐在你的脚上!你尽管否认在我们的边境上加强了战备!尽管否认你们煽动精灵和我们对立,断绝了贸易的往来!乞丐,绝不!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捶子和炼钢炉起誓,我们会回来的,会以征服者的身份回来!我们将会拿到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给你们好好上一课!尽管来,你们这些懦夫——邓肯露出不屑的表情——躲在那个黑袍巫师和那个人类战土的后面,希望能够捡到吃剩的东西!他们会从背后给你一刀,从你的尸体上把东西都抢走!谁对抢尸体比较在行?瑞加大喊。
你们这样子对我们已经好几年了!六个氏族的代表跳下椅子,瑞加的随从也冲向前。
暗黑矮人凄厉的笑声盖过了其他人的吼叫和咒骂。
大咯缩在角落里,张着嘴巴发呆。
如果不是卡拉斯挡在所有人中间,以无比的气势压倒众人,可能战争已经开打了。
他又推又拉的强迫所有人退回去。
即使在两人分开之后,双方依然不甘示弱的互相叫骂。
但是,在卡拉斯严厉的目光之下,众人很快的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卡拉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哀伤。
很久以前,我向神祈祷,希望能够拥有和邪恶与不公对抗的力量。
李奥克斯回应了我的祈求,让我使用他的熔炉。
就在天神的熔炉之中,我打造了这一柄神锤。
自此,在每场战斗中它都闪着光芒,和邪恶搏斗,保卫着我的家园,和我同胞们的家园。
现在,我主,难道将会命令我和自己的同胞作战吗?你,我的同胞,难道将会在故土上掀起战火吗?你们的争吵就在往这个方向走——难道要让我对自己的同胞动武?双方都没人开口。
两边的人都皱着眉看着对方,似乎感觉到相当的羞耻。
卡拉斯的一席话感动了大多数的人。
只有两个人毫不动容。
这两个老人在很久以前都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两个人都知道双方的鸿沟已经太深,不是言语可以填平的。
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是我的建议,邓肯,索巴丁之王,瑞加喘着气说。
将你的手下撤离这座要塞。
把帕克塔卡斯和周围的土地割让给我们以及和我们联盟的人类。
将山中的财富分给我们一半——本来就属于我们的那一半。
并且同意让我们的同胞在邪恶滋长的时候,回到山中这安全的国度里。
说服精灵解除贸易禁运,把所有的工作合约和我们平分。
另一方面,我们将会耕种索巴丁周围的土地,并且用远比你在地底耕种要低的代价来将粮食卖给你们。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协防你们的边境和这座山。
卡拉斯对国王露出了恳求的眼神,希望他能考虑考虑,至少可以协商一下。
但邓肯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性。
滚!他大吼道。
回去找你们的黑袍巫师!回去找你们的人类盟友!看看你们的巫师是不是能够打破要塞的城墙,或者把山脉给移开!当冬天的寒风吹起、食粮不足,又得要替你们流血的时候,让我们看看人类还会不会是你们的盟友!瑞加瞪了邓肯最后一眼,目光中的仇恨和诅咒几乎像是结实的一拳打在邓肯身上。
他转过身,示意身边的人跟上,悄悄的走出了大厅,离开了帕克塔卡斯。
消息很快的就传开了。
当丘陵矮人准备好要离开的时候,防御工事上已经挤满了高山矮人,兴奋的大吼大叫。
瑞加和随从面色凝重的快马离开,没有任何人回头。
此时,卡拉斯和国王站在领主之厅中(还有那被众人遗忘的大咯)。
六名见证人全都回到自己的族中,把这最新的消息传达回去。
成桶的麦酒和被称为矮人烈酒的酒在当晚的庆祝中如同流水一般的消耗着。
现在,狂欢的歌声和豪迈的笑声已经开始在这个和平的纪念碑中回荡。
我主,协商会有什么坏处呢?卡拉斯的声音十分沉重。
邓肯的怒气很明显的已经消了,他看着对方,摇摇头,灰色的胡子拂过身上的礼服。
他有权利可以拒绝这样直接的问题。
其实,也只有卡拉斯胆敢质疑邓肯的决定。
卡拉斯,邓肯将手放在朋友的手臂上,告诉我,山中真的有宝藏吗?我们抢夺过自己的同胞吗?我们有强夺过别人一分一毫吗?他们的指控有根据吗?没有,卡拉斯定定的看着首领。
邓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我们今年的收成。
你也知道国库里面只剩多少金钱可以让我们渡过这个冬天。
那就明白的告诉他们啊!卡拉斯诚挚的说。
告诉他们实话!他们又不是怪物。
他们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会明白的——邓肯露出疲倦、忧伤的笑容。
没错,他们的确不是怪物。
但是,他们比怪物更糟糕,他们像小孩一样。
他耸耸肩。
喔,我们的确可以告诉他们实话,甚至可以让他们来看看。
但是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
他们甚至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因为他们需要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卡拉斯皱起眉头,但邓肯耐心的继续解释。
他们想要相信,我的老朋友。
更重要的,他们一定得相信自己的说词。
因为这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支柱。
除了这个希望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也因此他们愿意掀起战火。
我了解他们。
老人的眼睛闪过片刻的水雾,卡拉斯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之前他的怒气全都是假装出来的。
现在他们可以回到妻子和饥饿的子女身边,这样说:我们可以和压迫者正面对抗了!当我们胜利之后,你们就又可以过着温饱的生活了!‘这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饥饿的滋味。
卡拉斯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了。
真的只有这种结局吗?我们应该可以和他们分享仅有的——我的朋友,邓肯柔声说,我以李奥克斯的神锤起誓,如果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双方都会灭亡的。
我们的种族会就此消失。
卡拉斯瞪着他。
有这么糟吗?他问。
邓肯点点头。
是的,有这么糟。
只有几个人知道实情——氏族的族长,现在还有你。
我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
今年的收成非常的糟糕。
我们的金库几乎已经空了,现在又必须在备战上花掉大笔的财富。
即使只有我们自己的同胞,今年冬天的粮食都必须要用配给的。
以我们目前现有的存粮,大概只能勉强渡过冬天。
如果再多加几百张嘴——他摇摇头。
卡拉斯思索着,突然间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闪着光芒。
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只能这样了!他认真的说。
宁愿全部的人都饿死,也不要自相残杀!高贵的想法,我的朋友,邓肯回答道。
战鼓雷鸣的声音传进这座大厅,比帕克塔卡斯还要古老的战歌响彻整个要塞。
不过,卡拉斯,你可不能靠高贵的想法来填饱肚子。
它们既不能拿来喝,也不能拿来当衣服穿,更没办法安慰那些因为饥饿而哭闹不休的儿童。
那些因为父亲离家,再也没机会见面而起的哭声要怎么办呢?卡拉斯严肃的问。
邓肯挑起眉毛。
他们会哭上一个月,他说,然后他们就会将父亲的那份食物分掉。
难道他们的父亲不想这样吗?他丢下这句话,转过身离开了领主之厅,再度回到防御工事上去巡视。
当邓肯和卡拉斯在领主之厅谈话时,瑞加。
火炉和同伴们正骑着山区的矮种马狂奔离开帕克塔卡斯,同胞的嘲笑和吼叫声烙印在他们的心中。
瑞加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一直到了他们离开要塞两座高塔的阴影之后才开口。
当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瑞加勒住缰绳停下了座骑。
他对着队伍中最年轻的成员,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达朗。
铁拳,继续往北走,老矮人拿出一个破烂的皮制包包。
他伸手进去掏出了最后的一个金币。
他瞪着这金币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将它交到达朗的手中。
拿着,用这笔钱来渡过新海。
找到费斯坦但提勒斯,告诉他……告诉他——瑞加停了下来,意识到这个决定的沉重。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他皱着眉大吼道,告诉他,当他来到这里时,将会有一群战士等着为他而战。
*****************************************************************************第二节索兰尼亚的夜晚十分地阴冷寂静。
头顶的星星闪着些微光芒。
白金龙帕拉丁和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星座永恒的绕着吉力安的平衡之天秤旋转着。
两百年后,这两个星座都会消失,人和神将会在克莱恩上掀起一场大战。
现在,两个星座都满足于彼此对望。
如果任何一个神刚巧低下头,他或是她将会发现,人类正在用微薄的力量模仿着他们的光辉。
在索兰尼亚的平原上,山城加奈特的城外,营火点缀着平坦的草原,和星辰一样照亮着地面。
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
营火的光辉反射在盾牌、盔甲、刀锋和锐利的矛尖上。
火焰照在充满了新希望和自豪的面孔上。
这股力量从他们的眼中跃动而出,让儿童也有了嬉戏的力量。
在营火的四周坐着成群的男人,他们谈笑着、吃着食物,一边保养着装备。
夜风中飘散着吹牛和无伤大雅的玩笑。
到处都有人因为全身酸痛,不适应剧烈的运动而大呼小叫。
原先拿着锄头的手因为操作陌生的武器而皮开肉绽。
但这一切耸耸肩就过去了。
他们能够看着孩子在营火旁嬉戏,如果吃的不算好,至少也已经填饱了肚子。
他们可以骄傲的面对妻子。
因为这是这群人在这些年中第一次有了目标,有了希望。
也有些人知道这次的冒险会送上他们的性命。
但有这项认知的人多半还是认命的留下来。
毕竟,加瑞克对前来接班的哨兵说,人皆会死。
大家都宁愿在晴朗的天空下握着武器而死,不愿在寂静的夜里,被病魔悄悄的制服。
这名刚下哨的年轻人走回自己的营火旁边,从被卷中拿出一件厚重的毛皮大衣。
他囫囵吞下一碗炖兔肉,在众多的营火之间闲逛着。
他有目的的走向营区的外围,一路上拒绝了许多朋友的邀约。
没有人对此多做猜想。
许多人在晚上都会躲开火光的照耀。
四周的阴影中充满了软语呢喃和甜蜜的笑语。
加瑞克的确要赴约,但却不是什么爱人的约会;营地中有不少女子会很愿意向他献身,共度漫漫长夜。
加瑞克来到一个和营地相距甚远,与人群隔绝的大石旁坐了下来,静静的等着。
他并没有等很久。
加瑞克?一个迟疑的声音说。
麦可!加瑞克友善的回应,立刻站了起来。
两个人先握着手,接着情不自禁的拥抱起来。
表弟,当我今天看到你骑马进来的时候,我几乎没办法相信我的眼睛!加瑞克继续说着,一边紧抓住年轻人的手,仿佛深怕他突然消失一样。
我也是,麦可紧抓住亲人的手,试图掩饰变得有些沙哑的嗓音。
他咳嗽着在大石旁坐了下来,加瑞克也加入他的身边。
两个人都沉默了几分钟,不停的清喉咙,希望能够维持严肃的军人形象。
我还以为见到鬼了,麦可试图打破僵局。
我们听说你已经死了……他的声音沉寂下来,又再度咳嗽起来。
潮湿的天气真该死,他喃喃的说,老是让人气管痒痒的。
我逃了出来,加瑞克静静的说。
但是我的父母和妹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安妮?麦可覆诵着,语调中带着痛苦。
她没有受到折磨,加瑞克说。
我的母亲也是。
我的父亲在被暴民屠戮之前预先替她们安排好了一切。
这让暴民们更为气愤。
他们将他的尸体彻底的破坏——加瑞克无法继续下去。
麦可同情的握住他的臂膀。
你的父亲真是个高尚的人。
他是以真正的骑士之道、为了保卫家园而死去。
比有些人的死要好多了,他沉重的加上一句,这让加瑞克敏锐的看着他。
那你的遭遇呢?你是怎么从暴民手中逃出来的?你这些年来到哪里去了?我并没有从他们的手中逃出,加瑞克咬牙切齿的说。
一切都结束之后我才赶到。
我这些年在哪里并不重要,,年轻人羞红了脸,重要的是我当年应该和他们在一起,和他们死在一起!不对,你的父亲不可能希望这样的。
麦可摇摇头。
你活了下来,这个姓氏才会有人继承下去。
加瑞克皱起眉,目光突然黯淡下来。
也许吧。
不过我没有和任何女人睡过,自从——他摇摇头。
无论如何,我最后只能做我能做的事。
我放火烧掉了城堡——麦可倒抽一口冷气,但加瑞克视若无睹的继续说下去。
这样那些暴民才无法夺取我家的祖产。
就这样,我的家园付之一炬,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由我的先祖所建造的废墟中化为灰烬。
然后我漫无目的的骑着,不在意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最后,我终于遇到了另一群人,许多人和我一样,为了不同的理由被赶离家园。
他们不问我的过去。
只要我能够拿剑,他们什么也不管。
我加入了他们,靠着自己的脑袋讨生活。
强盗?麦可试着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惊讶,但从加瑞克阴郁的表情看来,他并不成功。
没错,强盗,年轻人冷冷的回答。
这让你感到惊讶吗?一名索兰尼亚的骑士竟然舍弃了规章和信条,加入强盗的行列?麦可,让我这样问你,当他们杀死我的父亲、你的舅舅时,规章和信条在哪里?在这个残破的大陆上还有规章和信条生存的空间吗?也许没有了,麦可毫不退让的回答,除了在我们的心中。
加瑞克闭口不言。
然后他开始啜泣,身体跟着剧烈的抽搐。
他的表弟搂着他,安慰着他。
加瑞克哽咽着叹气,用手背擦着眼睛。
我自从遇到他们之后就不曾哭过了,他含糊的说。
表弟,你说得对。
如果不是因为将军,我和这群盗贼可能就这样堕落下去,一辈子没有脱离的机会——是这个卡拉蒙吗?加瑞克点点头。
有天晚上,我们突袭了他和他的同伴。
那让我开了眼界。
之前,我对这些人下手的时候,总是不加多想,甚至有些时候内心暗自窃喜——因为我告诉自己,就是这些贱民屠杀了我全家人。
那天,他的同伴有一名女子和一位法师。
那个法师生了重病。
我打了他,他就像破娃娃一样倒在地上。
至于那个女子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她,这让我感到反胃。
但是,我很害怕首领——他们都叫他钢趾,他是个真正的野兽,半人半食人魔。
但将军依旧对他挑战。
那晚我见识到了真正高尚的行为,有人愿意为了保护弱小而牺牲自己的生命。
最后他赢了。
加瑞克冷静下来,他的眼中慢慢燃起敬佩的火花。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不堪。
当卡拉蒙询问我们是否愿意跟随他时,我和大多数人都同意了。
不过这和其他人没有关系,我愿意跟随他到天涯海角。
现在你是他的贴身保镖了?麦可笑着说。
加瑞克兴奋的点点头,我——我告诉他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我只是个小偷,是个强盗。
但是他只是看着我,似乎可以看穿我的灵魂,并且微笑着说每个人都必须走过一段漫漫的黑夜,直到清晨来临他才会成为完整的人。
真奇怪,麦可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想我可以理解,加瑞克说。
他的目光转向营区的角落,卡拉蒙巨大的营帐就矗立在那边,营帐上被炊烟所环绕着的是一面星辰上划上黑纹的丝质旗帜。
有些时候,我会想他是不是正处在那所谓的黑夜中,有时他脸上的表情——加瑞克摇摇头。
你知道吗,他突然说,他和那个法师是双胞胎兄弟。
麦可的眼睛圆睁,加瑞克点点头。
两人的关系的确很奇怪。
但两人之间的亲情并不受此影响。
黑袍法师?麦可不屑的说。
我可不认为!我甚至怀疑那个法师有没有和我们一起行动。
就我所听说的,这些法师可以乘着夜风翱翔,从墓穴中召唤出邪恶的力量来战斗。
我可不怀疑这个家伙可以这样做,加瑞克不安的看了将军帐篷旁的另一个小帐篷一眼。
虽然我只在强盗窝里看过他施展一次法术,不过我很确定他非常厉害。
他的眼神就足以让我五脏翻腾,两腿发软。
不过,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的身体并不好。
每天晚上,当他睡在哥哥的帐篷中时,我都可以听见他不停的咳嗽,一直到快要喘不过气为止。
我常常自问,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在这么大的痛苦中活下去?!可是我今天看到他的时候,他似乎还算不错。
他的身体已经大有进步了。
而且他也尽一切的可能不消耗太多体力。
他整天都待在帐篷里,不停的研读那些装在巨大箱子里面的法术书。
他似乎也走在自己的黑夜中。
加瑞克又说。
他的四周有股诡异的气氛,我们越往南走,这气氛就越明显。
他常常做恶梦。
我也听见过他在睡梦中惨叫。
可怕的叫声,几乎可以把死人也唤醒。
麦可打了个寒颤,叹着气看着卡拉蒙的帐篷。
加入一支由黑袍法师所率领的军队,我总是感觉不太对劲。
而且,在史上所有的法师中,费斯坦但提勒斯又是最强的。
当我今天骑马进入营地的时候,我并没有马上加入的准备。
我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准备为了阿班尼西亚平原上受压迫的人民来对抗高山矮人。
他又叹了口气,手在下巴上摸了摸,仿佛在抚摸着胡须,但随即又停了下来。
他的下巴刮的干干净净,骑士们几百年来的荣耀象征已经丝毫不见踪影;因为,骑士的身份在这些日子中,将会让他们送命。
我的父亲还活着,麦可继续说,我想他也愿意用性命换取你父亲的生命。
敏加堡的城主给了我们一个选择,我们可以死在城里,也可离开那里,保住一条命。
如果只有我们自己要考虑,父亲和我都宁愿死在自己的土地上。
但是,荣誉对我们来说太过奢侈了。
我还记得那天离开家园时的景象;我们把仅有的财产装上破烂的小车,如同逃命一样的离开自己的家。
我把家人都安置在索提尔的一间烂茅房中。
至少今年冬夭他们还熬得过去。
母亲很坚强,她把家里所有男人的工作都接了下来。
我的弟弟们都是不错的猎人你的父亲呢?麦可停下时,加瑞克轻声的问。
在我们离开家园的那夭,他的心就碎了,麦可说。
他整天呆呆的看着窗外,宝剑放在膝上,从那天起他就一句话也没说过。
麦可突然紧握双拳。
我干嘛对你说谎?我根本不在乎什么阿班尼西亚上被压迫的人民!我是要来找财宝的!还有我要的荣耀!我要能够让父亲眼神恢复光彩的荣耀!如果我们获胜了,骑士将能够再度抬头挺胸!他的目光也转移到那个小帐篷——帐篷上有着法师居住的记号,那是营区里面每个人都尽可能避开的地方。
可是,要争取这个荣耀,我们必须接受黑衣人的领导。
以前的骑士绝对不会这样做?帕拉丁——帕拉丁早就遗忘我们了,加瑞克道。
我们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我对黑袍的法师一无所知。
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想要跟随将军这个人。
如果他给我们带来荣耀,那也不算坏。
如果不是,加瑞克深叹一口气,那他至少为我的内心带来平静。
我只能希望他也这么幸运。
他低声说。
然后他站起身,把这些阴郁的想法都甩到一旁去。
麦可也跟着站起来。
我得要回去睡一觉。
明天可能要很早起来。
加瑞克说。
我听说我们这个礼拜就准备动身了。
怎样,你要留下来吗?麦可看看加瑞克。
他看着卡拉蒙的帐篷,鲜艳的九芒星旗帜在夜风中飘动。
他再看看法师的帐篷。
接着,他无声的点点头。
加瑞克露出灿烂的笑容。
两个人互相握手,勾肩搭背的走回营火旁。
我问你呢,麦可压低声音问,卡拉蒙是不是真的有养一个女巫啊?
*****************************************************************************第三节你要去哪里?卡拉蒙声音沙哑的问。
他刚踏入帐篷,不停的眨着眼睛,努力适应和秋阳对比之下十分阴暗的帐篷内部。
我准备搬出去,克丽珊娜小心的将白色的牧师袍折起来,放进原先在床垫旁的箱子中。
现在箱子被搬到她的身边。
我们已经讨论很多次了,卡拉蒙压低声音说。
他不安的回头看着棚外的守卫,将帐篷的布帘给拉了起来。
卡拉蒙的帐篷是他最喜爱的东西之一。
这原来属于一个富有的索兰尼亚骑士。
两名严肃的年轻人,声称自己捡到了这个帐篷,将它献给卡拉蒙。
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帐篷经过非常细心的照顾,丝毫没有任何的污损,继承、保管可能会是更适当的形容。
这个帐篷所用的材料和技巧在这个年代早已失传,连风也没有办法吹透它密实的棚布。
雨水会从它的表面滑落;雷斯林说这是因为表面经过某种油脂的处理。
帐篷的大小足够容下卡拉蒙的床垫。
几个装着地图的大箱子、军费、从大法师之塔带出来的珠宝、衣物和盔甲,以及克丽珊娜的床铺和她装衣物的小箱子。
当卡拉蒙接见宾客的时候,帐篷里面看起来依然并不拥挤。
雷斯林的帐篷材料和手法都和卡拉蒙的类似,他整天在里面不是睡觉就是看书。
虽然卡拉蒙想和他同住在较大的帐篷里,但法师坚持要保持自己的隐私。
卡拉蒙也知道弟弟需要不受他人打搅的环境,而且他自己也不太喜欢弟弟在身边,所以也没有坚持下去。
不过,当克丽珊娜被告知不能和雷斯林待在同一顶帐篷下时,她立刻大声反对。
卡拉蒙徒劳无功的试图用安全的理由说服她。
有关于她的妖术、她所佩戴的那个古神的护身符以及她医好将军的传言都是所有菜鸟间的话题。
每当牧师离开帐篷的时候,都必定有怀疑和不信任的眼光跟随着她。
女人们看到她靠近就立刻将小孩拥入怀中。
小孩们看到她靠近,就半是玩笑、半是害怕的逃开。
我很清楚你的观点,克丽珊娜继续折叠她的衣物,连头也不抬。
我根本不在乎。
喔,当他换气的时候,她趁机插话道。
我听你说过那些烧女巫的故事。
好几次了!我并不怀疑它们的真实性,但是那个年代距离目前还很遥远。
那么你要住进谁的帐篷?卡拉蒙涨红着脸问。
我弟弟的吗?克丽珊娜的手停止了动作,衣服挂在手臂上很长的一段时间,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她的脸色并没有改变。
甚至还变得更为苍白。
双唇紧紧的闭着。
当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如同冬天的冰雪一样冷冽。
有另外一个更小的帐篷,和他的差不多。
我要住在那间里面。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安排一个守卫在外面。
克丽珊娜,我很抱歉,卡拉蒙走向她。
她仍然不愿意看着他。
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轻柔的将她转过身,强迫她面对他。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请原谅我。
我是真的觉得有必要安排一个守卫!但是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信任任河人。
即使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手劲不自觉的加大了许多。
我爱你,克丽珊娜,他柔声说。
你和我认识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我……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你。
我认为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专注在你的那个宗教上。
但是当我看见你被那个强盗抓住的时候,我发现了你的勇气,当我想到他们会怎么对待你的时候——他感觉到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她晚上依然会做恶梦。
她试着要开口,但卡拉蒙利用她一愣的机会继续道。
我看过你和我的弟弟在一起。
这提醒了我我过去是什么样的人。
他若有所思的说。
你对他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有耐心。
克丽珊娜并没有挣脱他的束缚。
她只是站在那边,用灰色、清澈的双眸看着他,手中拿着尚未折叠好的衣物。
卡拉蒙,这也是理由之一,她哀伤的说。
我感觉到你对我的情感日益增长,现在她的双颊飞上了两朵红云。
虽然我很了解你不会做出任何不当的举动,但是我只要和你单独在一起就觉得不太舒服。
克丽珊娜!卡拉蒙说,面孔有些扭曲,握住她的手微微的颤抖。
卡拉蒙,你对我的感觉并不是爱,克丽珊娜柔声说。
你只是孤单,你想念你的老婆。
你爱的是她。
我知道,当你提到提卡的时候,我可以看到你眼中流露出的关爱。
一听到提卡的名字,他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
你对于爱情知道些什么?卡拉蒙突然松开手,望向远方。
我当然爱提卡。
我也爱很多女人。
我敢打赌,提卡也爱过不少男人。
他愤怒的深吸一口气,他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真的。
但是这样可以让他好过一些,这样可以让他内心的罪恶感稍稍减轻一些。
提卡也是人!他忿忿的说。
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颗冰柱!我对爱情知道些什么?克丽珊娜回答道,她的冷静开始慢慢的崩溃,灰色的眼眸中闪着怒气。
我来告诉你我对爱情知道多少。
我——不要说!卡拉蒙低声说,完全失去了控制,将她抓了过来。
不要说你爱雷斯林!他根本不值得你的奉献!他在利用你,就像利用我一样!当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马上把你丢到一边!放开我!克丽珊娜命令道,她的双颊血红,双眸变成深灰色。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卡拉蒙绝望的几乎想将她打醒。
难道你瞎了吗?真抱歉,一个声音道,打扰了两位。
但有紧急的消息。
一听到那个声音,克丽珊娜的脸立刻变得惨白,随即变成精红色。
卡拉蒙听到这个声音也大吃一惊,手松了开来。
克丽珊娜往后猛退,慌乱中被箱子绊倒,跪了下来。
黑色、如瀑布般的长发刚好将她的面孔给遮住;她继续跪在箱子旁边,假装用颤抖的手收拾箱子内的东西。
卡拉蒙皱着眉,脸色死灰的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弟弟。
雷斯林冷冷的用镜子一般的眼睛打量着哥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他开口时的声音也一样不带任何的感情。
但是卡拉蒙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那面镜子破碎开来。
里面所揭露出来的深邃、燃烧着的妒意给了他重重一击。
可是这一切很快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卡拉蒙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看见过,只有胸口真实感觉到的压力和口中苦涩的味道让他确定刚刚的确发生过什么事。
有什么新消息?他清清喉咙。
有信差从南方到了。
雷斯林说。
怎么样?卡拉蒙立刻插嘴。
雷斯林踏步向前、将兜帽掀开,目光紧紧的抓住哥哥的视线,此时两人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
有那么片刻,法师脸上的面具卸了下来。
索巴丁的矮人正在准备开战!雷斯林嘶声道,他纤细的手紧紧握拳。
他的声音如此的激动,让卡拉蒙惊讶的眨着眼,克丽珊娜关切的打量着他。
卡拉蒙困惑而且不安的挣脱弟弟狂热的视线,别过头去。
战士假装将地图摊开在桌上,耸耸肩,我不知道你还能期待什么,他冷冷的说。
毕竟提起矮人的宝藏是你的主意。
我们可没有隐瞒我们的目标。
事实上,这根本变成了我们募兵的口号!‘加入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行列,抢夺矮人王国的宝藏!’卡拉蒙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但是这句话的效果惊人。
雷斯林突然间变得脸色死灰。
他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话,但是他的口中只冒出带着血丝的泡沫。
他凹陷的双眼闪动着异光,如同月光照在冰冻的湖泊上一样。
他暴怒的大吼,转过身走出帐篷。
他的怒气在走出帐篷之后并没有丝毫的消退,连门边的守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卡拉蒙呆呆的站着,感到迷惑且恐惧,无法理解弟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克丽珊娜也同样愣愣的看着法师的背影。
帐篷外传来的喧闹声才让两人如梦初醒。
卡拉蒙摇摇头,走到出口。
他站在那边,半转过身,眼睛看着其他地方对克丽珊娜说道。
如果我们真的要准备开战了,他冷冷的说,我可没办法浪费时间在你身上。
我之前就说过了,你单独一个人在帐篷里并不安全。
所以你得继续睡在这里。
我以人格保证不会骚扰你。
一说完话,他就立刻踏出帐篷,开始和他的守卫讨论。
克丽珊娜羞红了脸,却又同时气得不能说话,只能在帐篷里继续待了片刻,希望能够恢复镇定。
然后她也走出了帐篷。
她看了守卫一眼,就知道刚刚虽然两人都压低声音,但对话的一部分还是让他们听见了。
她刻意不管对方好奇的眼光,很快的打量着四周,眼角的余光瞥见黑袍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中。
她急忙回到帐篷中,将斗篷披在肩膀上,往同样的方向走去。
卡拉蒙在营区的边缘看见克丽珊娜走进森林。
虽然他并没有看见雷斯林,但是他大概知道克丽珊娜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走。
他准备要开口叫她;虽然他并不确定此时森林中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在这个年代中,最好还是不要冒险。
话刚到唇边,他就注意到手底下的几个守卫交换着眼色。
卡拉蒙脑海中突然浮现自己像个为爱疯狂的少年一样的大吼大叫的样子,于是闭上了嘴。
而且,他也发现加瑞克正好带着一位疲倦的矮人和一位皮肤黝黑,穿戴着羽毛装饰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卡拉蒙想到了,他们就是信差。
他必须和他们会面。
但是——他的目光又再度转向森林。
克丽珊娜消失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卡拉蒙,让他几乎冒失的冲进森林中去寻找女子的踪迹。
战士的战意突然间舒张开来。
他无法确定这是为了什么,但是恐惧的原因似乎就在那边。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离开,让这些使节空等,只为了一个女人。
他的人会从此不再尊敬他。
他也可以派出一个守卫去追,但是这让他看起来同样愚蠢。
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就如她所愿,让帕拉丁看顾她吧。
卡拉蒙一咬牙,转过身去带着使者们进入了他的帐篷。
一到帐篷内,在他行礼如仪的安置好他们、酒菜皆备好之后,他找了个理由先告退下去……在沙漠中的脚印一直引领我向前……我抬起头,看见一个死刑台。
有个带着兜帽的家伙把头放在行刑台上。
刽子手也戴着兜帽,锐利的斧头在阳光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斧头落下,受刑人的脑袋掉在地板上,兜帽落了下来——我的头!雷斯林狂乱的低语,双手不安的扭搅着。
刽子手狂笑着脱掉究帽,露出——那是我的脸!雷斯林咕哝着,极度的恐惧让他浑身发冷发热。
他抱着头,试着把这不停骚扰他的恶梦从脑中赶走;这恶梦连他醒着的时候也不放过他,让他所饮所食都变得味同嚼蜡。
可是恶梦就是不肯离开。
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雷斯林空洞的笑着,仿佛是在嘲弄着自己。
我什么也掌握不住!空有这么多力量,我竟然被困在这里!无路可逃!只能够照着他的脚步不停往前走,心里明白这每分每秒都是在重蹈覆辙!我遇见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早已熟识他们!在我开口之前,我就已经看过它们出现在历史记载上!这张脸!他的双手用力的压着双颊。
这张脸!是他的脸!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是谁?我是自己的刽子手!他的声音变成尖啸。
在狂暴的怒气中,雷斯林毫无所觉的用指甲用力的抓着脸,仿佛要将面具从头骨上撕扯下来。
住手!雷斯林,你在干什么?拜托你住手!他几乎听不见那个声音。
温柔但坚定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可是他不停的挣扎着。
接着那怒气消逝了。
刚刚让他险些溺毙的黑暗消逝了,让他恢复了原来的冷静,却也让他精疲力尽。
现在,他才能够感觉、能够听。
他的脸颊刺痛;他低下头,看见手上有着血迹。
雷斯林!那是克丽珊娜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见对方站在身前,正用力的把他的手拉开,她的双眼圆睁,充满了关切之情。
我没事,雷斯林冷冷的说。
不要管我!但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低下头,因为刚刚如梦似幻的景象而全身发抖。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条干净的白布,开始擦拭脸上的伤口。
才不,你才有问题呢,克丽珊娜喃喃自语的将白布从那双颤抖的手中拿开,开始轻柔的擦拭伤口。
让我来吧,她道,雷斯林口中呼喊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语,克丽珊娜刻意的忽略他。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医好你的伤,但是附近有条清澈的小溪。
我们到溪边,你喝几口水,我来帮你清理伤口。
粗暴、不知感恩的言词正挂在雷斯林的嘴边。
他举起一只手要将克丽珊娜推开。
可是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想要她离开。
黑暗的梦境消失了,只有她在身边。
在死神冰冷的魔掌之下,同类温暖、跃动的肉体让人无法抵抗。
所以,他疲倦的叹了口气。
她的表情十分疲倦,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克丽珊娜扶着他蹒跚的在森林中走着,雷斯林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温暖、饱满身躯的一举一动。
在两人抵达了溪边之后,大法师在一颗平坦、被秋阳所温暖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克丽珊娜将白布浸入水中,跪在雷斯林身边,温柔的清理着伤口。
枯干的叶子纷纷落在他们四周,将他们与四周完全的隔离了开来。
雷斯林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跟随着掉落的树叶;看着它们用最后一丝的力气紧抓住枝头,看着它们被无情的风吹离家园,看着它们在风中飘落,看着它们被潺潺的溪水带向黑暗的彼岸。
他的目光越过落叶,看见了在水面上摇晃的倒影。
他看见双颊上各有数道血痕,他也看见了自己的双眼——不再是如镜般的冷静,反而变得阴沉、幽暗。
他在其中看见了恐惧,让他忍不住嘲笑起自己。
告诉我,克丽珊娜停下动作,轻柔的握住对方的手,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明白。
自从我们离开大法师之塔后,你就一直闷闷不乐。
这跟时空通道的消失有关吗?阿斯特纽斯在帕兰萨斯城里到底告诉了你些什么?雷斯林没有回答。
他甚至不愿意看着她。
阳光照在他的黑袍上,让他感到一阵暖意,但克丽珊娜的双手比阳光还要温暖。
不过,他脑海中依然有个部份在冷静的算计着,考虑着,我该告诉她吗?我会获得什么好处?如果我保持缄默呢?嗯……将她拉近。
让她习惯于这种黑暗……我知道,他最后终于有些不情愿的说,不过依然不太愿意注视对方,只是愣愣的看着水面。
时空大门放在一个靠近索巴丁王国的地方,就在一个叫做萨曼的魔法堡垒中。
这点是我从阿斯特纽斯那边打听来的。
传说中费斯坦但提勒斯掀起了被后人称为矮人门之战的战役,以便将索巴丁王国附近的山脉全据为已有。
阿斯特纽斯的编年史里面就是这样记载的,雷斯林的声音变得愤世嫉俗,完全一模一样!而且,如果你仔细的阅读,将会从字里行间看到真相,我却因为狂妄自大而忽略了这一点!他紧握双拳。
克丽珊娜坐在他面前,目瞪口呆的听着,浑然忘记自己手中还握着沾血的白布。
费斯坦但提勒斯来这边的目的和我完全一样!雷斯林嘶声说,语气十分激动。
他根本不在乎索巴丁王国!这只是个幌子,不过是烟幕而已!他只想要一件事,就是夺回时空大门!矮人们挡住了他的去路,就和我的处境一样。
他们控制了那座要塞,同时也控制了附近几十里的地区。
通过层层严密防卫的唯一方法是掀起一场战争,好接近时空大门,最后更能够穿过它!历史就这样重演了。
因为我必须要照着他的路径来行动……哦必须要重复他所作的事!他露出忿恨的神情,沉默的瞪着水面。
就我之前读过的编年史来看,克丽珊娜迟疑的说,战争是注定要来临的。
丘陵矮人和高山矮人之间早有嫌隙。
你不能够怪你自己——雷斯林不耐的大吼。
我才不管那些矮人怎么样!就算他们都沉到海里面我也不在乎。
现在他冷冷的看着她。
你说你看过阿斯特纽斯有关这段历史的著作。
如果是这样,好好想一想!矮人门战争是怎么结束的?克丽珊娜表情变得有些恍惚,努力的回想当初所看到的历史。
然后她的脸色变苍白了。
大爆炸,她柔声说。
一场摧毁了整个达苟斯平原的大爆炸。
它的威力杀死了数千人,也包括——也包括费斯坦但提勒斯!雷斯林面色凝重的接下去。
克丽珊娜有很长的时间无法言语,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最后,她才终于慢慢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喔,这不可能吧!她丢下手中沾血的布,紧握住雷斯林的双手。
你和他不是同一个人!结果一定会不同的。
一定不会一样的!你搞错了!雷斯林摇摇头,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温柔的将自己的手抽出,将克丽珊娜的下巴抬起,好让她可以直视他的双眼。
错,结果是一样的。
我没有犯错。
我被时光的洪流给困住了,只能随波逐流的向着自己的末日继续前进。
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会确定?是因为那一刻有另外一个人和费斯坦但提勒斯一起死了。
是谁?克丽珊娜追问,当她开口时,她依稀可以感觉到恐惧感正慢慢的将她抓住,如同落叶一般悄悄的落在她肩头。
你的一个老朋友。
雷斯林的笑容扭曲了。
达努比斯。
达努比斯!她无声的重复道。
没错,雷斯林回答道,手指无意识的沿着她细巧的下巴滑动,将她的下颚放在手心。
这就是我从阿斯特纽斯身上知道的。
如果你还记得,你的牧师朋友那个时候已经受到了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吸引,不过他自己还不愿意承认。
他那时就对教会本身还有疑惑,和你一样。
我只能这样假设,在伊斯塔被毁灭前的日子里,费斯坦但提勒斯一定说服了他跟着一起踏上旅程——可是你并没有说服我,克丽珊娜坚定的打断他。
是我选择要来的!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当然,雷斯林将她给放开来。
之前他一直没有发现自己在抚摸着她柔滑的肌肤。
现在,他发现自己无意间的动作让自己感到热血沸腾。
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不由自主的飘向她微翘的双唇、洁白的后颈。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她躺在哥哥臂弯中的生动景象。
他也记起了自己那时感到的强烈妒意。
这绝不能发生!他提醒自己。
这将会干扰我的计划……他开始准备站起身,但是克丽珊娜抓住他的手不放,脸颊贴着他的双手。
不,她柔声说,灰色的眼睁看着他,眼中反射着阳光的热力,紧紧捕捉住雷斯林的目光,不肯放开。
你和我将会一起改变历史!你比费斯坦但提勒斯还要强。
我的信仰比达努比斯还要坚强!我听过教皇对诸神无理的要求,我知道他错在哪里!帕拉丁会像过去一样回应我的祈祷。
我们两人将联手改变历史的结局……就只有你和我……克丽珊娜的眼眸因为激动而变成深蓝色,她的脸颊也因此而变成诱人的粉红色。
他可以感觉到在他的手指底下,克丽珊娜的脉搏剧烈的跳动着。
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光滑柔顺的肌肤,她圆润饱满的身躯……突然间,他也在她身边跪了下来。
她顺势躺入雷斯林的臂弯中。
他的双唇搜寻着她的颈项、脸颊。
他的手指缠绕着她的秀发。
诱人的香气充塞他的鼻腔,他的身躯因为强烈的欲望而隐隐作痛。
她臣服于他体内的火焰,就如同她臣服于他体内的魔法一样;她热烈的回应雷斯林?雷斯林躺在枯叶所构成的柔软眼床上,缓缓的将克丽珊娜拉近,紧紧的抱住她。
秋日晴空的灿烂阳光让他感到目眩。
阳光照在他黑袍上的高热和他体内的痛苦一样几乎让人无法忍受。
克丽珊娜的肌肤在他滚烫的碰触之下显得冰冷,她的朱唇对雷斯林来说就像荒漠中的甘泉一样甜美。
他在阳光的照耀下放弃了自制,闭上双眼。
但是,一张带着阴影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个黑发、乌眸的美丽女神露出胜利的笑容……不行!雷斯林大喊。
他压抑着喘息将克丽珊娜猛然推开。
他脑中一片空白,迷们的站起身。
他的双眼在炎阳下感到极端的灼热。
饱子的热度让他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将兜帽戴上,摇摇晃晃的试图恢复原先的冷静和自制力。
雷斯林!克丽珊娜紧抓住他的手。
她的声音充满了热情。
她的碰触带来的欣喜更加深了雷斯林的痛楚。
他的决心开始崩解,剧烈的痛苦撕扯着他……雷斯林恼怒的甩开手。
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抓住她纤弱的白饱。
他猛然一扯,将衣服给扯了下来,另一只手则将半裸的她推倒到地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边等我哥哥,他很快就会来了!他停下来,不停的喘气。
克丽珊娜发现自己半裸的身躯无情的反射在雷斯林镜般的眼眸当中,只得将扯破的衣物遮住自己的胸口,无言的看着他。
这就是我们来这边的目的吗?雷斯林毫不松口的逼问。
我以为你的目标更为高尚,神眷之女!你夸耀帕拉丁,你夸耀自己的力量。
你以为这就是诸神对你祈祷的回应吗?我会拜倒于你的魅力之下?这是致命的一击!他看见她的身躯抽动了一下,目光开始涣散。
她闭起眼,转过身去,搂着破烂的衣物啜泣着。
她乌黑的秀发落在裸露的肩上,背后的柔肤隐隐发出诱人的香气……雷斯林猛然转过身,走了开来。
他大步走着,感觉到自己慢慢的恢复冷静。
激情所带来的疼痛消退了,让他能够再度冷静的思考。
他从眼角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道盔甲的闪光。
他的笑容转为不屑。
正如同他所预料的,卡拉蒙果然出来寻找她。
哼,这两个人要怎么样都不干他的事了。
雷斯林回到阴暗、幽冷的帐篷中。
脸上依旧挂着那不屑的笑容,但是,一回想起他的软弱,以及刚刚有多么接近彻底的失败;另外,他也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柔软、艳红的双唇。
渐渐的,他的笑容消失了。
他浑身颤抖的将脸理进双掌中。
不过,当半小时之后,卡拉蒙冲进他帐篷时,那笑容又回来了。
大汉涨红着脸,怒目圆睁,手放在剑柄上。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我应该一刀杀了你才对!他哽咽着说。
这次又怎么样了,我亲爱的哥哥?雷斯林不耐的说,一边继续阅读他的法术书。
我又害死了你的坎德宠物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卡拉蒙咒骂着大吼。
他冲向前,把法术书用力的阖上。
深蓝色的封面烧灼着他的手指,但他毫无所觉。
我发现克丽珊娜小姐躺在森林里,衣服撕的破烂,哭得肝肠寸断!你脸上的伤痕——是我自己抓的。
她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吗?雷斯林插嘴道。
有,但是——她有告诉你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吗?我不相信——而且是我拒绝了她,雷斯林冷冷的继续道,目光毫不闪躲的和卡拉蒙角力。
你这个自大的浑——我想现在她多半在自己的帐篷中哭泣,向诸神感谢我对她的爱怜让我没有夺走她的贞节。
雷斯林苦涩、嘲弄的笑声像是一柄淬毒的匕首一样刺穿了卡拉蒙。
我根本不相信你!卡拉蒙柔声说。
他抓住弟弟的袍子,将雷斯林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我也不相信她!她会用尽一切的理由来袒护你这个——放开你的手,哥哥!雷斯林语调平板的轻声说。
我们一起到地狱去吧!我说,放开你的手!一阵蓝光闪过,在霹啪声和嘶嘶声过后,卡拉蒙感到一阵令人瘫痪的电流流过,不由自主的松开手。
我警告过你了。
雷斯林顺了顺袍子,重又坐了下来。
我对天发誓,这次我会杀了你!卡拉蒙咬牙切齿的说,边用颤抖的手将剑抽出。
你来啊,雷斯林将目光从方才打开的法术书上移开,让我们一次做个了断。
这种没有实际行动的威胁让我厌烦了!法师的眼中闪动着奇怪的光芒,几乎带着饥渴——渴望对方动手的邀请。
你试试看!他瞪着哥哥低声说道。
试着杀了我啊!你就再也没机会回家了……我才不在乎!卡拉蒙被妒恨蒙蔽了理智,暴怒之下往前跨了一步,走向他那坐在椅子上,神情诡异的弟弟。
你试试看啊!雷斯林再度命令道。
卡拉蒙举起剑。
卡拉蒙将军!外面传来警戒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
卡拉蒙咒骂了一声,硬生生的停住创势,因为暴怒而盈眶的泪水让他眼前一阵模糊。
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弟弟。
将军!你在哪里?那声音又更靠近了,他的守卫出声示意他赶来帐篷处。
我在这里!卡拉蒙最后终于叫道。
他背过身去,将剑入鞘,一把掀开了帐篷的布帘。
有什么事情?将军,我——大人,你的手烧伤了!怎么——!别管那么多。
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女巫,大人,她跑了!跑了?卡拉蒙警觉的重复道。
大汉恶狠狠的暖了弟弟一眼,急忙冲出帐篷。
雷斯林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询问着,那人告诉他详细的情形。
雷斯林并没有听他们的对话。
他轻叹一口气,闭上双眼。
历史不容许卡拉蒙杀了他。
就在他眼前,那道历史的足迹依然头也不回的通向唯一的终点。
*****************************************************************************第四节卡拉蒙曾经称赞过她的骑术。
在和半精灵坦尼斯离开帕兰萨斯城去追寻威莱斯森林之前,她从来没有靠近过马,最多只是乘坐在她父亲高贵的马车中。
帕兰萨斯城的女人不骑马,即使是休闲娱乐也不例外,全索兰尼亚的女人也是一样。
不过,这对她来讲已经是过去的日子了。
都已经过去了。
克丽珊娜靠着座骑的颈项,沉重的笑了,两膝用力一夹,让它加快步伐往前走。
那段日子对她来说似乎远在万里之外的另一个时空了。
她忍住一声叹息,低下头躲避低垂的树枝。
她并没有回头看。
她暗自希望追兵不会很快追过来。
营区里面还有刚到的信差,卡拉蒙必须先应付他们,他也不敢不亲自带着侍卫来追踪她,毕竟她是他们口中的女巫啊!突然间,克丽珊娜笑了。
如果这附近有人看起来像是女巫,我一定是第一个人选!她根本懒得将破烂的袍子换掉。
当卡拉蒙在森林里面找到她的时候,他用自己斗篷上撕下来的布条替她将衣服绑好。
从很久以前开始,她穿的袍子就已经不再是雪白的了。
由于旅途的奔波和不停在溪水中的洗涤,她的袍子已经变成泛灰的白色。
现在,这件袍子不但破烂,而且还沾染了泥浆,破烂的布条随风飘扬,就像灰色的鸽羽一般。
她的斗篷在风中乱舞,原先黑亮的秀发现在也纠结在一起,几乎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骑出了森林,在她面前是一片延伸不断的草原,她拉住缓绳,利用这片刻的休息好好的观察眼前的环境。
她跨下的骏马平日习于跟随着大部队缓步前进,现在因为这段激烈的奔跑而感到兴奋不已。
它摇摇头,往侧边跨了几步,渴望的看着眼前平坦的草原,期待等下能够好好的跑上一段。
克丽珊娜摸摸它的脖子。
来吧,小子,她鼓励道,将缰绳完全松开。
那匹骏马鼓动着鼻翼,双耳平贴,卖力的往前奔跑,享受这难得的自由。
克丽珊娜紧抱着马匹的脖子,享受她难得的自由。
马蹄奔走的韵律、飞驰的兴奋感以及她在马背上总会感到的莫名恐惧感掩盖过她心中的伤痛。
当她骑马的时候,她的计划在脑中成形,越来越清晰。
在她的眼前,平原因为森林的阴影而渐渐的变暗;在她右方是被白雪覆盖的加耐特山脉,皑皑白雪反射着灿烂的阳光。
克丽珊娜猛拉级绳,提醒那匹马谁才是主人。
她让马匹奔驰的速度减缓下来,引导着它奔向远方的森林。
在卡拉蒙终于安排好营区中的事务、确定不会冒犯到那些信差,准备出发的时候,几乎已经距离克丽珊娜离开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
正如同克丽珊娜所预料的一样,这花了不少时间,因为平原人只会说一点点普通话,完全不通矮人语。
另外一位矮人的普通话则是相当流利;这也是他被选作信差的原因。
只不过卡拉蒙的奇怪腔调也难倒了他,大汉必须不断的重复才能够让他听懂。
卡拉蒙开始解释克丽珊娜是谁,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矮人和平原人都很难理解他的说法。
最后,卡拉蒙只好无奈的直接告诉他们;她就是他的女人,现在逃跑了。
反正他们迟早也会在营区内听见这样的说法。
平原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们族中的女子相当的大胆,有时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情来。
他建议卡拉蒙把她给抓回来,剪掉她所有的头发,因为这是不服从的妻子的象征。
矮人则是相当震惊,要一名矮人妻子逃跑,她可能宁愿刮掉自己的胡子。
不过,他也暗自提醒自己,毕竟这些家伙是人类,你还能够期待些什么?两个人都视卡拉蒙能够顺利的找到克丽珊娜,自己则放松下来,享用营区内的麦酒。
将军,我们已经找到她留下来的足迹了,一名年轻指着远方。
她沿着一条森林中动物走出来的小径往北方走。
她骑着一匹快马——加瑞克摇摇头,感到相当佩服。
她偷走的是最好的一匹马,我实在必须夸奖她。
不过,我不认为她能够走太远。
卡拉蒙登上马。
多谢你,加瑞克,他开口道,接着他看见另一匹马被带上前。
这是怎么搞的?他皱眉道,我说我要单独一个人去——是我要去,哥哥,一个声音从阴影中说。
卡拉蒙环顾四周。
法师从他的帐篷中走出来,穿着旅行时用的黑色斗篷和长靴。
卡拉蒙双眉紧锁,但是加瑞克已经开始恭敬的协助雷斯林登上他平日爱骑的那匹瘦削、神经质的黑马。
雷斯林知道哥哥不敢在其他人的面前讲任何话。
卡拉蒙也注意到雷斯林抬起头时,眼中露出饶富兴味的神情。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卡拉蒙哺哺自语,试图隐藏他的愤怒。
加瑞克,在我离开的时候,你是营区的指挥官。
我想这不会太久。
请确定我们的贵宾都受到了适当的招待;你最好也特别注意一下训练场上的那些农夫。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他们对着稻草假人在练习长矛,而不是彼此互相伤害!是的,大人,加瑞克神色凝重的说,以骑土的惯例向他敬市L.卡拉蒙的脑海中浮现了史东。
布莱德布雷德的身影,那时他还是个年轻人;那时他和弟弟仍然一起与朋友们旅行矮人工匠佛林特、坦尼斯、史东……他摇摇头,试图把这些影像赶出脑海,同时握着经绳,把座骑带出营区。
但是,当他抵达森林中的那条小径时,看见弟弟和自己并鞍骑着,那些影像又更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如同往常~样,法师让他的马稍稍落后哥哥一些。
虽然雷斯林并不怎么喜欢骑马,但是只要他愿意去学,他都可以做的很好。
他没有开口,甚至没有多看哥哥一眼,只是带着兜帽,思考着。
对于这对双胞胎来说,这并不算少见,两人常常就这样沉默不语的渡过大半天的时光。
但是无论如何,两个人之间还是有很强烈的联系,这是血肉。
灵魂之间的连结。
卡拉蒙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的那种战友之情。
他的怒气开始消逝,毕竟他的怒气也有一部份是针对自己的。
他半转过身,朝着后面说。
我……我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很抱歉,小雷,他含糊不清的说,此时两人正跟随着克丽珊娜留下来的足迹往密林深处前进。
你说得的确没错,她是告诉我……她是——卡拉蒙红着脸无法继续下去。
他在马鞍上变换着姿势。
她她该死,小雷!你为什么要对她这么粗鲁?雷斯林抬起头,他的脸现在清晰可见。
我一定得要这么粗鲁才行,他柔声说,我得要让她看见面前的深渊有多么黑暗,如果我们两个都掉了下去,就注定要万劫不复了!卡拉蒙惊讶的瞪着他的双胞胎弟弟。
你这样太没人性了!更让卡拉蒙吃惊的是,雷斯林竟然叹了一口气。
法师冷厉、闪闪生光的双眸一瞬间软化下来。
我比你想像中还有人性,哥哥,他若有所思的语气直接打进了卡拉蒙的心里。
那么就爱她啊,弟弟!卡拉蒙减缓速度,和弟弟比肩骑着。
忘记这些你说的什么万丈深渊。
你也许是个力量强大的法师,她也许是个神圣的牧师;但是在你们的抱子底下,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不顾一切将她携入怀中,然后——然后——卡拉蒙的思绪远远的飘了开来,不自觉的拉住级绳,将马停在小径中央,脸上充满了热情。
雷斯林也将马儿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弯腰向前,灼热的手如同针刺一样的让卡拉蒙忍不住退缩。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双眸又再度恢复了原先如同明镜一般的冷冽。
卡拉蒙,听我说,试着理解,雷斯林毫无感情的声音让哥哥不禁抽搐了一下。
我根本不能够爱。
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吗?喔,没错,你说得对。
在袍子底下我的确是有血有肉的人。
我的确和其他人一样,我有欲望。
也只剩这个……欲望。
他耸耸肩。
对我来说,即使对欲望低头可能也没有多大的差别,最多暂时让我的身体变虚弱而已。
这并不会影响到我的魔力。
但是——他的眼神如同坚冰一样穿透卡拉蒙。
如果克丽珊娜发现之后她会崩溃的。
而且她一定会发现!你这个冷血的家伙!卡拉蒙咬牙切齿的说。
雷斯林抬起一边的眉毛。
我是吗?他直接了当的问。
如果我是,那么我难道不会把握机会好好享受吗?我可不像其他人,我了解,而且能够控制自己。
卡拉蒙眨眨眼。
他双膝一夹,迷惑的继续沿着小径走去。
雷斯林又再度的将他的是非观念给颠覆了。
他突然觉得充满了罪恶感,因为自己不能够控制体内的兽性,而弟弟则愿意承认自己无法去爱的缺陷,反而显得高贵、愿意自我牺牲。
卡拉蒙摇摇头。
两个人寻着克丽珊娜留下的痕迹一路进到密林的深处。
这并不困难,她一直保持着原来的路径,既不拐弯抹角,也不试图遮掩。
女人!卡拉蒙不久之后喃喃自语道。
如果她想要自己静一静,为什么不找个简单的方法,用定的不就好了?为什么她要骑在马上跑到森林里面去?哥哥,你不了解她,雷斯林的目光紧盯着小径。
这不是她的用意。
她这趟是有目的的,相信我。
啐!卡拉蒙不屑的说。
这可是女性心理学家讲的话吗?我可是结过婚的男人,我当然清楚!她是气急败坏的逃走,明知道我们一定会追过来。
我们会在附近找到她,马匹就在一旁,也许把脚给弄跛了。
她会又冷又害怕。
我们可以道歉……然后我会让她住到自己的小帐篷里——你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他拉住缰绳,指着眼前的大草原。
她留下的痕迹连瞎眼的溪谷矮人都找得到!快来。
雷斯林没有回答,不过当他跟上来的时候,瘦削的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两个人跟着克丽珊娜留下的行迹一路穿过草原,他们继续跟踪下去,发现她又再度进入了森林,来到一座小溪,踏入水中。
但是,就在溪边,卡拉蒙停了下来。
怎么搞——他打量着左右,拉着马转了一圈。
雷斯林停了下来,叹着气,靠着马鞍发呆。
我告诉过你了,他面色凝重的说。
她是有目的的。
哥哥,她很聪明。
聪明到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运转的,特别是在它真的有在运转的时候!卡拉蒙瞪了弟弟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克丽珊娜留下的痕迹消失了。
正如同雷斯林所说的一样,克丽珊娜是有目的的。
她非常聪明,知道卡拉蒙的脑袋是怎么运作的,因此刻意的误导他。
虽然她自己不太擅长野外求生,但是这几个月来,她的身边不乏这方面的专家。
在过去这几个月中,通常没人愿意和这个女巫讲话,她多半都是自己一个人闲逛。
因为卡拉蒙有带兵的困扰,雷斯林则每日阅读魔法典籍,毫不松懈。
这让她有许多时间可以聆听周遭人的故事,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知识。
因此,对她来说,制造重复的足迹相当简单,最后只要领着马骑入河中,就没有可以继续跟随的线索了。
当她来到岸边一处布满岩石,马匹不会留下蹄印的地方,她立刻就上岸。
一进入森林之后,她避开所有的大路,只挑小动物走的小径。
一踏上这种小径,她就尽可能的掩盖所留下的痕迹。
虽然她的手法相当粗糙,不过她很确定卡拉蒙不会预期她有这样的手段,因此她并不害怕对方会跟上她。
如果克丽珊娜知道雷斯林也跟了上来,她可能会再多做考量,因为法师似乎比她自己还要了解自己。
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她依旧缓步向前,让马匹好好的休息,并且让她有时间考虑自己的计划。
在她的马鞍袋中,装着从卡拉蒙的帐篷里偷来的地囹。
地图上标示的是山脉中的一个小村庄。
这座小村庄小到没有名字,至少地图上没有费心去标明它的名字。
这座村庄就是她的目的地。
她来这里有双重的目的,其中之一是改变历史,并且对卡拉蒙、雷斯林和她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无用,甚至累赘的棋子。
她将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就在这座村庄中,克丽珊娜准备要带回对真神的信仰。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个临时起意的念头。
这是她许久以前就已经考虑过,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并未实行的一个计划。
其中一个原因是卡拉蒙和雷斯林都绝对禁止她在营区中使用任何的神力。
两个人都担心她生命有危险,因为他们早年都曾经看过猎杀女巫的景象。
(事实上,如果不是卡拉蒙和史东救了他,雷斯林可能也被当作巫师给烧死了)克丽珊娜自己也知道那些和大军一起行动的男人们和他们的家眷并不会听她的话,因为所有的人都坚信她是个女巫。
她常常想,如果她能够找到一些从来没听过她的人,告诉他们真正的历史,让他们知道诸神并没有背弃他们,相反的,是众人舍弃了神。
她应该就会像是两百年之后的金月一样,能够带领着这些人迈向光明的远景。
但是,直到她被雷斯林毫不留情的话语给刺伤之后才有足够的勇气去进行这项工作。
即使是现在,当她牵着马走在浓密的森林中时,她依!日可以看见他的声音和那双冷例的眼。
这是我自找的,她对自己说。
是我自己背弃了信仰。
我试着用我的魅力来引诱他,而不是利用我自己的行为来吸引他效法。
她叹着气,梳理着纠结杂乱的秀发。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力,我可能就失败了。
她对那位年轻法师的崇敬又因此而更为加深了——这正在雷斯林的意料之中。
克丽珊娜决定要恢复他对她的信心,并且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再一次的赢得他的赞赏与敬佩。
因为,她红着脸想,恐怕他现在对她的印象相当坏。
如果她能够带着一群忠实的信徒回来,她将不只能够证明自己的实力;更由于她在一个牧师已经完全绝迹的世界中带回了旧的信仰,她将可以改变历史;更进一步的,她还想在大军中散布她的信仰。
克丽珊娜思考着这些计划,感觉到十分自在,自从他们来到这个年代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终于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做事了。
她不再跟在雷斯林身后,或者是被卡拉蒙呼来唤去。
她的精神好了起来。
根据她的计算,在天黑之后不久,她就刚好可以抵达这座村庄。
她之前所走的那条小径本来是缓缓的上升,现在它开始往着一个河谷下降。
克丽珊娜拉住了马。
她现在终于可以看见那河谷中的小村庄,也就是她的目的地。
那座村庄似乎有些不寻常,不过她的经验还不足够,不知道有些时候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只知道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村中,实行自己的计划。
她手握着帕拉丁的白金护身符,再度策马往河谷奔去。
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卡拉蒙正骑着马往小溪的上游和下游打量。
你不是女性心理专家吗?雷斯林轻蔑的说。
好吧,我是不小心犯了错。
卡拉蒙咕哝道。
嘲笑我又没什么好处。
天很快就会黑了,那时我们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行迹了。
我可没听到你有什么好建议。
他又白了弟弟一眼,难道你不能变出什么东西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老早就替你变出一个大脑来了,雷斯林嗤之以鼻。
你想要我怎么做?让她凭空出现?还是变出一颗水晶球来让你找到她?我才不会这样浪费我的力气。
而且这也没有必要。
你难道没有地图或是什么主意吗?我有张地图,卡拉蒙脸色一沉,将腰带中的地图抽给弟弟。
你可以趁这个时候让马喝水,休息一下。
雷斯林跳下马,卡拉蒙拉着两匹马走向水边,雷斯林则趁着此时详读地图。
当卡拉蒙把马料理完毕,绑在树丛中后,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
雷斯林的鼻尖几乎贴近地图,想要在暮色中看得更清楚一些。
卡拉蒙听见他的咳嗽声,注意到他瑟缩在旅行所穿的斗篷中。
晚上你不应该出来的,卡拉蒙含糊的说。
雷斯林再度咳嗽起来,恶狠狠的瞪了卡拉蒙一眼。
我会没事的。
卡拉蒙耸耸肩,从雷斯林的肩膀上阅读那张地图。
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小点,就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
那里,他说。
为什么?她干嘛要去这样奇怪的地方?卡拉蒙皱着眉,不明究理的问。
这根本没有道理。
因为你根本不了解她的目的!雷斯林回答道。
他若所所思的卷起地图,看着眼前渐渐黯淡的夕阳。
他的双眉之间出现了一道刻痕。
怎么样?卡拉蒙不服气的问。
你一直提到的伟大目的是什么?怎么搞的?她现在身处在绝大的危险中,雷斯林冷冷的说,他的语调中夹藏着怒气,让卡拉蒙也跟着警觉起来。
怎么样?你知道什么?难道你看见——我当然不能够看见,你这个笨蛋!雷斯林咒骂着走向黑马。
我用推理!我用我的大脑!她要去那座村庄恢复古老的信仰。
她要去那边告诉他们真神的存在!天哪!卡拉蒙圆睁双眼,大声的咒骂。
小雷,你说得对,他想了片刻之后说。
我听她提过这个计划,不过我一直以为她不是认真的。
接着,看见弟弟准备上马,他立刻冲向前,手按在经绳上。
小雷,等一下!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够做。
最好等到第二天早上。
他指着眼前的山脉。
你和我都明白天黑之后在这样的小径上走动有多危险。
光是走路就有掉进坑洞、折断马腿的危险,更别提居住在这边的各种生物了。
我有法杖可以照明,雷斯林指着挂在马鞍边的马济斯法杖,他一用力准备要上马,但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全身发软,只能扶着马鞍喘气。
卡拉蒙等到他的发作过去之后才开口。
听着,小雷,他温和的说,我只是和你一样担心她,不过我觉得你的反应太激烈了。
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她又不是骑马跑进地精的巢穴!你的法杖光芒将会把附近的各种生物像扑火的飞蛾一般吸引过来。
马儿们都很累了。
你也不适合继续前进,更别提应战了。
我们今夜就在这边扎营吧。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早上再精神饱满的出发。
雷斯林停下来,手扶着马鞍,瞪着哥哥。
他本来似乎要争辩,但另外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开口。
他的手扶着胸口,前额靠着马背,似乎全身乏力,无法移动。
你说得对,哥哥。
当他可以开口时,他说。
卡拉蒙惊讶的注意到雷斯林少见的示弱表示,几乎让他走向前去帮助弟弟。
不过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同情和善意只会带来对方的恶意嘲弄。
卡拉蒙假装一切都很正常,慢条斯理的解下弟弟的被卷,不假思索的天南地北闲扯。
我先把被铺好,你来休息。
我们甚至可以冒险生个小火,你可以用这堆火来加热你喝的草药汁。
我这里有些肉和蔬菜,都是加瑞克替我准备的。
卡拉蒙继续说,其实根本不清楚自己再讲些什么。
我会替你弄锅炖肉,就像以前一样。
天哪!他微笑着回忆道。
那个时候即使我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毛钱要从哪里赚来,我们依旧吃的很好!你还记得吗?你会把一种香料加入锅子里。
那是什么香料啊?他的视线飘向远方,仿佛想用目光穿透时光的迷雾。
你还记得我说的那种东西吗?你用它来施法,但是它用炖肉也很棒!那个香料叫什么名字?好像和我们的姓氏很像……马夹理?马角理?哈!卡拉蒙大笑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老师抓到我们用他的法术药材来做菜时的情景!我还以为他会气炸开来哩!卡拉蒙叹着气继续动手拉扯着绳结。
你知道吗,小雷,片刻之后他柔声说?从那个之后,我曾经在许多难以想像的地方吃过可口的美食,包括了精灵的宫殿等等。
但是没有东西比得上那顿饭。
我真想要试试看,看看它的味道是否和我记忆中的一样。
就像过去一样——身后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
卡拉蒙闭上嘴,注意到弟弟已经将兜帽脱下,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
卡拉蒙咽着口水,把目光保持在手上的那个绳结。
他无意之间竟然露出了感情,这下糟糕了,他静静的等待雷斯林无情的嘲弄、恶意的讽刺。
又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卡拉蒙感觉到手中多出了一个小小柔软的东西——一个小包包。
马哲兰,雷斯林低声说。
那种香料的名称叫做马哲兰……
*****************************************************************************第五节直到克丽珊娜来到村庄外不远的地方后,她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如果是卡拉蒙,当他从山上往下看的时候,他立刻就会知道有问题。
他会发现这个村庄没有任何的炊烟。
他会发现这个村庄不寻常的安静,没有母亲呼唤小孩的声音、没有牛群从牧场回家的蹄声、没有邻人打招呼的声音。
他会发现铁匠的铺子没有任何的炉火,各家的窗户中也没有任何的烛光。
如果他抬起头,他会立刻有所警觉;因为有大群的兀鹰在天空中盘旋着……不管是卡拉蒙、坦尼斯或是雷斯林都会注意到这点。
如果他们被迫要靠近这个村庄,他们将会手握利剑,随时准备念出攻击的咒语。
可是,对克丽珊娜来说,她在进入这个村庄之后才开始怀疑所有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也才因此而感到不安。
此时,兀鹰的鸣声也才打断地的思绪,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慢慢的,这些兀鹰飞了开来,在渐渐聚拢的暮色中,它们无声的悄失,或是静静的栖息在树枝上等待着。
克丽珊娜在一个有着旅店招牌的建筑物门前下了马,把马绑在柱子上。
如果这是间旅店,它的规模并不大,不过麻雀虽小,五脏可是一应俱全,有家的感觉。
这种温馨的气氛和四周诡异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窗户中没有任何的火光。
黑暗迅速的吞噬了整座小镇。
克丽珊娜推开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有人在吗?她迟疑的喊。
她的声音一出口,外面的兀鹰就开始鼓噪起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这里有人吗?我想要个房间——但是她的声音变小了,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已经被遗弃了。
也许是每个人都离开这里,加入他们的大军了?她曾经通过这样的村庄。
不过,她环顾四周,知道这绝不可能。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应该只剩家具才对;人们会将财物随身带走。
但是,这张桌子上的摆设似乎正等着主人用餐……当克丽珊娜的眼睛更适应黑暗之后,她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她发现还有装满酒的杯子,酒瓶则毫发无伤的放在桌中央。
桌上没有食物。
有些盘子的碎片掉在地上,旁边有些被啃食过的骨头。
几只猫狗在四周乱跑,露出饥饿的神情,让克丽珊娜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
克丽珊娜想要上去看看,却提不起勇气。
她想要先看看这座小镇,一定有人还在这里,可以告诉她确实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拿起一盏油灯,点亮它之后走回现在已经完全漆黑的街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这座小镇看起来并没有遭到攻击。
没有战斗的痕迹,没有被破坏的家具、没有尸体、没有血迹和四散的武器。
当她走出旅店大门时,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深了。
她的座骑看见她立刻发出嘶鸣。
克丽珊娜强压住自己跳上马匹,立刻离开的冲动。
马很累了,如果不休息可能也走不了多远。
它需要食物。
一想到这件事情,克丽珊娜立刻松开它的经绳,领着它到旅馆后面的马厩去。
果不其然,里面空荡荡的。
这很正常,这些日子马匹算是奢侈品。
不过这里至少有水和草料,也就是说,这里至少是有人管理的。
克丽珊娜把油灯放在一个架子上。
替精疲力尽的马儿卸下鞍具,笨拙的按摩着它的肌肉。
虽然她之前并没有任何的经验,不过看来马儿并不挑剔。
当她离开的时候,那匹马已经满意的开始嚼食马槽中的燕麦。
克丽珊娜拿着油灯,回到空旷死寂的街道上。
她窥探着那些无人的屋子,看着黑漆漆的商店橱窗。
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人。
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油灯在她颤抖的手中摇晃着。
她停步下来凝神谛听,告诉自己这是动物的声音。
不对,它又出现了。
又一次。
那是个非常奇怪的声音。
先是劈趴声,然后是扑通一声。
接着又是这样。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没有什么威胁性。
但克丽珊娜还是呆呆的站在街道中央,不愿意去找出这个声音的来源。
才没这么严重!她严厉的告诉自己。
因为原先计划的失败,她对自己感到十分生气,她下定决心要找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克丽珊娜勇敢的走向前,手却不由自主的模向脖子上的那枚护身符。
那声音越来越大。
街道两旁的建筑物都到了尽头。
她转过一个街角,轻手轻脚的走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将油灯熄灭掉。
不过已经太晚了。
一看到光线,原先发出声音的那人影突然转过身,用手遮挡住眼,定定的看着她。
你是谁?那男人的声音问。
你想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害怕,只是非常的疲倦,仿佛她的出现对他来说一个极为沉重的负担。
克丽珊娜并没有回答,只是更走近了些。
现在她可以认出那是什么声音了,他在挖土!他手中握着铲子,却没有任何的光源。
他工作非常的努力,很明显的连夜幕降临都不知道。
克丽珊娜高举起油灯,照亮两个人,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
他很年轻,比她还要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到二十一岁。
他是人类,有一张严肃、苍白的面孔;身上穿着绣着某种奇怪记号的袍子。
如果不是因为那记号和诸神没有任何关系,克丽珊娜会认为这是牧师的圣饱。
当她靠近的时候,克丽珊娜发现年轻人双腿发抖,如果不是因为铲子插在土里,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倒了下来。
年轻人现在倚着铲子,似乎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的气力。
克丽珊娜忘却了自己的恐惧,立刻冲向前帮忙。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用手势阻止了她。
不要靠近!他大喊。
什么?克丽珊娜大吃一惊。
不要靠近!他这次的口气更为急迫。
但是铲子已经支持不住他的身体,他跪倒下来,痛苦的抓住胸口。
不可能,克丽珊娜明白年轻人可能生病或是受伤了,于是坚定的说。
她急忙走向前,正准备要扶起年轻人,目光却落在他之前的工作上。
她停了下来,感到惊恐莫名。
他刚刚正在挖坟,一座百人冢。
她低头看去,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尸体,男人、女人、小孩。
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任何血迹。
但是所有的人都死了,整个小镇的人全死光了,克丽珊娜脑中一片混乱。
然后,她转过身,注意到那个男子的脸。
她看见对方汗如雨下,也发现对方眼神涣散。
她明白了。
我试着要警告你,他疲倦的说。
热病!过来,克丽珊娜的声音因为哀伤而颤抖着。
她转过身背对着这恐怖的景象,扶着年轻人。
他虚弱的挣扎着。
不行,不可以。
他恳求道。
你会被传染的!一两个小时之内……咳咳……就会死……你生病了,你需要休息,她说。
她不顾他的抗议,径自将他带开。
可是那座坟,他低声道,惊怖的目光转向天空中盘旋的兀鹰。
我们不能够把尸体就这样留在这里——他们的灵魂已经依归到帕拉丁的身边,克丽珊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惨状,强忍住自己的恶心,安慰他道。
她似乎已经可以听见那些食腐生物欢乐的笑声。
躺在这边的只有他们的躯壳,他们会明白生者优先的。
年轻人叹口气,没有力气争辩,将手环抱克丽珊娜,低头不语。
她注意到,这名年轻人瘦得不像样,当他靠在身上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重。
看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两人慢慢步行离开了坟堆。
我的屋子在那里,他无力的指着村庄外线的一座小屋子。
克丽珊娜点点头。
‘法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试着不要去听那些兀鹰拍击翅膀的事音。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冷的全身发抖。
瘟疫来得很快,一点征兆都没有。
昨天白天孩子们还在院子里游戏。
晚上他们就死在母亲的臂弯里。
餐桌都已经布置好了,却没有人活着用餐。
今天早上,还能够走动的人合力挖了这座坟墓,大家都知道,这是自己的坟墓……他的声音沙哑了,突然的疼痛让他开不了口。
现在一切都会没事了,克丽珊娜说。
我会扶你上床。
喝点冷水,睡个觉。
我会祈祷……祈祷!年轻人苦笑着。
我就是他们的牧师!他对坟墓比着手势。
你可以看得出来我的祈祷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嘘!省点力气,克丽珊娜现在已经走到小屋的门前。
他扶着年轻人躺在床上,升起了一堆小火。
她点起腊烛,回到病患身边。
他涣散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她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水倒进碗内,将一块布沾湿,把冰凉的布放在他的前额。
我也是个牧师,她轻触着胸前的护身符,我要向我的神祈祷,借着它的力量来医治你。
克丽珊娜将碗放在床边,把手放在他肩头。
然后她开口祈祷,帕拉丁——什嘛?他插嘴道,用炙热的手抓住她。
你在干什么?我要治好你,克丽珊娜耐心的对他微笑道。
我是帕拉丁的牧师。
帕拉丁!年轻人痛得龄牙咧嘴,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没听错吧?你怎么可能会是它的牧师?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大灾变之前就全部消失了。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克丽珊娜将被单盖住年轻人孱弱的身体,我稍后再跟你说。
现在,请先相信我是个真神的牧师,它将会治好你的!不要!年轻人大喊道,不知如何产生的怪力让克丽珊娜被握住的手隐隐生痛。
我也是个牧师,我是追寻者的牧师。
我试着要医好我的子民——他的声音沙哑了——但是……我什么也办不到。
他们就死在我的面前!他痛苦的闭上眼。
我祈祷了!诸神们……没有回应。
‘这是因为你所祈祷的神是假神,克丽珊娜诚恳的说,伸出手抚平年轻人汗湿且杂乱的头发。
他张开眼,仔细的看着她。
他很英俊,克丽珊娜注意到他身上那种独特的严肃、学者的气质。
他的眼眸是蓝色的,头发是金黄的。
水,他透过干裂的嘴唇说。
克丽珊娜扶着他坐直身。
他咕嘟咕嘟的从碗里喝着水,喝完之后克丽珊娜扶着他躺回去。
他依旧瞪着她,严肃的摇摇头,最后疲倦的闭上双眼。
你知道真神帕拉丁?克丽珊娜柔声问。
年轻人睁开双眼,眼中闪着一丝微弱的光芒。
是的,他苦涩的说。
我知道他们。
我知道他们击破大地。
我知道他们降下瘟疫和风暴。
我知道邪恶的生物因为他们的纵容而在地面横行。
然后他们毫不眷顾的离开了。
就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它们舍弃了我们厂现在轮到克丽珊娜张口结舌了。
她原先预料到的反应会是否认、不相信、甚至是对真神一无所知。
她知道自己可以应付这些反应。
但是这种怒气,这种仇怨?这不是她能够反击的指控。
她本来期望会遇到一群迷信的暴民,可是,在她眼前的是一座百人家和~个濒死的年轻人。
真神没有舍弃我们,她的声音因为诚恳而微微发抖。
它们一直在那里,期待再度听到子民的祷文。
降临在克莱思上的邪恶是人们咎由自取,是他们的自大和无知所带来的。
金月医治好濒死的伊力斯坦,并且让他皈依真神信仰的景象此刻浮现在她脑海,让她感觉到一阵狂喜。
她将会医好这个牧师,让他皈依……我先医好你,她说,然后我们就有时间好好谈谈,让你了解。
她再度在床边跪了下来,紧握住胸口的护身符,帕拉丁——一只手抓住了她,强迫她甩开了护身符。
她惊讶的抬起头。
是那个年轻的牧师。
他虚弱的半坐直身,因为高烧而不停地发着抖,看着她的眼神却依然保持冷静。
不要,他平静的说。
你一定得理解。
你不需要说服我。
我相信你!他抬头看着屋顶的阴影,露出苦涩的笑容。
是的,帕拉丁的确与你同在。
我可以感觉到它的神力。
也许当死神越靠近我,我的双眼睁得越开。
这太好了!克丽珊娜狂喜的大喊。
我可以——等等!牧师挣扎着呼吸,依旧不肯放手。
听着!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拒绝让你医好我。
什么?克丽珊娜不能理解的瞪着他。
接着,你病了,神智不清了,她坚定的说。
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错了,他回答。
看着我!我说的话不合逻辑吗?克丽珊娜看着他,毫无选择的只能摇摇头。
你也必须承认。
我并没有神志不清。
我的神智很清醒,非常清醒。
那么,为什么——?因为,他柔声说,每次呼吸对他来说都非常的痛苦,如果帕拉丁在这里——我也相信他的确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为什么让我的同胞死去?为什么他忍心见到自己的子民受苦?回答我!他愤怒的摇着她。
回答我!这是她自己的疑问!雷斯林的疑问!克丽珊娜觉得自己的脑中陷入一片混乱。
当她自己也在找寻这些答案的时候,她要怎么回答这个质疑?她麻木的重复伊力斯坦的教诲:我们必须要有信心。
神的做法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我们看不见——年轻人躺下来,疲倦的摇摇头,克丽珊娜自己也无法继续说下去。
她在这么强烈的愤怒之下也感觉到无能为力。
无论如何,我都会医好他,她暗自想。
他的身心都太过虚弱,不能够期待他会理解然后她又叹了一口气。
不对,在其他状况下,帕拉丁会聆听她的祈祷。
但是这次,神不会听取我的祈祷,克丽珊娜绝望的想。
以它的睿智,它将会把这个年轻人拥入怀中,让他尽释前嫌。
但不是现在。
克丽珊娜突然间意识到历史是无法改变的,至少她的这个方法办不到。
金月能够恢复人们的信仰是因为像这样的仇怨已经消逝了,人们已经做好了倾听和接受的准备。
在那之前,不可能。
她的失败让她无法承受。
她跪在床边,双手抱头,祈祷上天能够理解她为什么不能接受,也不愿理解这样的事实。
感觉到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她抬起头,看见年轻人无力的对她笑着。
真抱歉,他温柔的说,因为高烧而龟裂的嘴唇抽动着。
让……让你失望了。
我明白,克丽珊娜低声说,我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谢…谢……他回答。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唯一的声音就是他努力呼吸的嘶嘶声。
克丽珊娜开始站起身,但一只炙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帮我做一件事,他低声道。
任何事都可以,虽然她的泪光让她视线模糊,她还是强迫自己露出笑容。
今晚陪在我身边,陪我……渡过最后一个夜晚。
*****************************************************************************第六节沿着楼梯爬上行刑台。
我低下头,双手反绑在背后。
即使在登上楼梯的过程中,我还是试图挣脱,虽然我知道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已经花了几周、几个月的时间,却徒劳无功。
黑袍不停的让我绊倒。
有人抓住我,没让我摔倒,却继续将我推向前。
我已经到了顶端。
染着暗黑色血液的平台就在我面前。
我慌张的试图挣脱!只要我能松开手!我就可以使用魔法!我就可逃出去!逃出去!你逃不出去的!我的刽子手笑道,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声音!是我自己的笑声!跪下,可悲的巫师!把你的头放在这染血的、冰冷的枕头上吧!不要!我恐惧、愤怒的尖叫,绝望的抵抗,但是后面有手抓住了我。
他们粗暴的强迫我跪下来。
我的肌肤碰触到了那冰冷、粘稠的刑台!我依然不停的挣扎,但他们还是让我跪了下来。
我被套上了一个黑色的头罩……不过我还是可以听见刽子手越走越近,我可以听见黑袍摩擦他脚踝的声音,我可以听见刀锋破空的声音……落下……落下……小雷!雷斯林!快醒来!雷斯林睁开眼。
有片刻的时间,他因为过度恐惧而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是什么人将他叫醒的。
雷斯林,怎么了?那声音重复道。
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他,那个熟悉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将那个恶梦的景象给驱赶开来……卡拉蒙!雷斯林大喊着抓住哥哥。
救救我!阻止他们!不要让他们杀了我!阻止他们!阻止他们!嘘!我不会让你有任何意外的,小雷,卡拉蒙喃喃道,边将弟弟搂近,抚摸着他的头发。
嘘,你没事了。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雷斯林躺在哥哥的胸口,倾听着他稳定、缓慢的心跳声,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闭上眼,像个孩子般的哭了起来。
真讽刺,对吧?雷斯林稍后咕哝道。
此时他哥哥正在火堆上放了一个铁锅,让水开始滚了。
史上最强大的法师,我,竟然因为一个梦而害怕得哭了起来!你也是有人性的嘛,卡拉蒙低头看着锅子,仿佛想用意志力让水尽快沸腾。
他耸耸肩,这也是你自己说的。
没错……人性!雷斯林复诵道,瑟缩在黑色的袍子和斗篷里。
卡拉蒙不安的看着他,脑中浮现了帕萨理安在大法师之塔里面告诉他的话。
你的弟弟想要向诸神挑战!他想要自己变成神!可是,当卡拉蒙看着弟弟时,却只看见他抱着双膝,疲倦的把头靠在上面。
刚才弟弟寻求他保护的温暖感觉让他的喉咙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卡拉蒙为了避免尴尬,赶快把注意力转回到那锅水。
雷斯林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怎么搞的?雷斯林问。
卡拉蒙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迅速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卡拉蒙专注的倾听着。
大汉轻手轻脚的走到被卷旁,飞快的将剑从剑鞘拔了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雷斯林的手也握住了身旁的马济斯法杖。
他像只猫一般的轻巧转过身,把桶子倒在火堆上,立即将火熄灭。
木柴嘶的一声熄灭了,黑暗也跟着降临。
为了要让眼睛有时间适应黑暗,两兄弟都静止不动,完全倚靠听力来判断四周的状况。
营地附近的小溪依旧潺潺的流着,一阵风吹过,树枝和树叶摇动着发出佛哨的声音。
但,刚刚他们所听到的既不是风声,也不是水声。
又来了,雷斯林对悄悄站到旁边的哥哥说。
在越过小溪的树林里。
那是种相当吵杂的声音,似乎是有人试图穿越不熟悉的地形。
它持续了几分钟,停了下来,然后又再度开始。
如果不是对此地不熟悉的人,就是对此地不熟悉,脚步笨拙的某种生物。
地精!卡拉蒙嘶声道。
他抓住剑,和弟弟彼此交换着眼神。
几年来的恩怨纠缠、妒忌仇恨,都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旦面对到同样的危险,两人之间的默契立刻有如回到母亲子宫一样的重新连结起来。
卡拉蒙小心的踏入溪水中。
红月努林塔瑞的光芒穿越过树梢。
不过今天月龄只是新月,月光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一样微弱。
由于担心自己不小心被石头绊倒,卡拉蒙每一步都小心的先试踏看看。
雷斯林握着熄灭的法杖紧跟在后,另一只手轻扶着哥哥,以便保持平衡。
他们和轻风一样寂静的越过小溪,到达了对岸。
两人现在依旧可以听见那个噪音。
毫无疑问的,这是某种生物所发出来的声音。
因为当风停息之后,他们还是可以听见那声音。
掠夺队的后卫!卡拉蒙半转过身,用口形对弟弟说。
雷斯林点点头。
地精经常会组成掠夺小组,并且预先派遣哨兵来守卫入侵的小径。
因为这是个相当无聊的任务,而且担任这个职务也代表着无法在稍后的掠夺中分一杯羹。
所以通常是由团体中地位最低、技巧最不熟练(也就是最可以牺牲)的家伙来担任这个职务。
雷斯林的手突然握紧卡拉蒙的肩头,示意他暂时停下来。
克丽珊娜!法师耳语道。
那座村庄!我们一定要知道掠夺队的队伍在哪里!卡拉蒙皱起眉。
我活捉它好了!他用手势比划着捏住地精的脖子,示意勒昏它。
雷斯林露出严肃的笑容,表示了解他的意思。
由我来问话,他比出自己的手势。
两人一起静默的走上小径,小心的躲在阴影中,避免任何一丝月光照射在剑柄上,发出不必要的反光。
他们仍然可以听见那个声音。
虽然它有时会突然消失,但总是会重新开始。
它一直留在原来的位置。
不管那是人是怪物,总之它根本没有意识到两人的靠近。
他们慢慢的靠近,直到根据两人的判断,此时的位置已经是在对方的背后才停了下来。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确定,那声音是从树林里传出来的,大约距离小径二十尺左右。
雷斯林锐利的目光发现了地上有一条不明显的小径。
在微弱的月光下,这条小径从大路旁分支出来,很明显的是动物走出来的小径,多半是通往溪边喝水的小径。
这是是让哨兵躲藏的好位置,因为如果他们决定要攻击,可以很快的踏上大路;但如果对方的实力太强,要逃跑也很快。
在这边等!卡拉蒙比了个手势。
雷斯林点点头作为回答。
卡拉蒙伸手拨开一个低垂的树枝,悄悄的进入森林。
他缓缓的在距离小径大约两尺的地方悄悄的移动。
雷斯林站在树劳,他纤细的手指伸人身上众多的秘密口袋之一,小心的将一团编幅粪和硫磺混合在一起。
法术的咒语就在他的脑海中。
他在心中复诵着。
同时间他也还意识到哥哥的行动。
虽然卡拉蒙试着不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雷斯林依旧可以听见他皮甲的摩擦声、金属扣环的撞击声,以及他脚底下枯枝断裂的声音。
很幸运的,他们的目标依然在不停发出声音,如此一来,大汉很有可能不被发现的靠近……骇人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伴随着另一个害怕的叫喊声和轰然巨响,仿佛有一百个人同时通过这座森林。
雷斯林吃了一惊。
然后一个声音大喊,小雷!救救我!啊啊!更多的挣扎声,树枝折断的声音,扑通一声……雷斯林收拢袍子,匆忙走上那条小径,现在可不是小心翼翼的时刻。
他依然可以听见哥哥的呼救声。
不过那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听起来不像是很痛的样子。
法师穿过森林,对于在他脸颊上拍打的树枝和勾住他衣角的杂草视若无睹。
突然间他闯入了一片空地,他猛然停下来,弯腰藏在一棵树后面。
在他眼前的景象是一团混乱,一个巨大的阴影似乎漂浮在空中,跟地面有一段距离。
抓住那个阴影大声咒骂的家伙,从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卡拉蒙!兹。
奇拉南。
所司。
阿蓝苏。
卡力。
甲拉蓝,雷斯林念诵着咒语,将一小球硫磺高高的抛上空中,丢进浓密的树叶中。
上方立刻传来一阵低沉的爆炸声和闪光。
树顶燃起熊熊大火,照亮着底下的空地。
雷斯林快步向前,咒语正要流泻而出,指尖挂着魔法的火焰,不停的劈啪作响,正要劲射而出——他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眼前。
卡拉蒙头上脚下的,被一条绳索套住右腿,倒挂在空中。
在他身边,因为害怕火焰而不断挣扎的是一只无害的兔子。
雷斯林愣愣的看着哥哥。
着火的树叶纷纷落下,卡拉蒙在风中摇晃着,不停的呼救。
小雷!他依旧在叫喊着。
把我——喔——卡拉蒙下一次的转动让法师出现在他眼前。
卡拉蒙涨红着脸,尴尬的傻笑道,捕兽的陷阱,他说。
整座森林被闪亮的橘红色光芒所照亮。
卡拉蒙掉在地上的宝剑反射着火焰的光芒。
当卡拉蒙缓缓转动的时候,火光也照在他的盔甲上。
兔子惊慌失措的眼中也反射着同样的火光。
雷斯林偷偷地笑了。
现在换成卡拉蒙惊讶的看着弟弟。
他试着扭转身子,倒过来看雷斯林。
他露出可怜、哀求的表情。
拜托嘛,小雷!放我下来。
雷斯林开始无声的大笑,肩膀颤动着。
该死,小雷!这又不好笑!卡拉蒙开始挥动双手,气恼的说。
当然,这个动作反而让他停止旋转,开始左右摇晃起来。
挂在陷讲另外一边的兔子也开始跟着摇晃,更为惊慌的挣扎着。
很快的,一人一兔就开始往不同的方向旋转,彼此绕圈,让绳子缠绞在一起。
把我放下来!卡拉蒙大吼,兔子害怕的发出叫声。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夸张了。
法师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自己年少轻狂的时代,一瞬间将心头的大石和压力全都赶跑了。
他再度成为那个年轻、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少年。
再一次的,他又和最亲近的哥哥踏上冒险的旅途。
那也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那个莽撞、没大脑的哥哥……雷斯林跪倒下来,不停喘气,疯狂的大笑,脸颊上挂着两行泪珠。
卡拉蒙瞪着他,但一个被倒吊的男人用哀怨的眼神看人只更增加了滑稽感。
雷斯林不停的大笑,笑到后来甚至觉得自己受了内伤。
大笑感觉很好。
至少它暂时将黑暗给赶走了。
雷斯林躺在湿润的草地上,就着树梢的火光开怀大笑,感觉那欢愉如同醇酒一般流遍他全身。
很快的,卡拉蒙加入了他的行列,低沉的笑声穿越了整座森林。
不停掉落的灰烬终于让雷斯林回到了现实。
他揉着满眶的泪水,几乎没力气站起来。
接着,他手中银光一现,拔出了那柄藏在手腕上的银色小匕首。
法师站直身,把缠着哥哥脚踝的绳子割断了。
卡拉蒙咒骂着轰然跌落地面。
法师仍然掩嘴轻笑,走过去将绑住兔子的绳子也给割断了。
小动物几乎因为恐惧而疯狂了,但雷斯林温柔的抚摸着它,口中喃喃自语着,慢慢的让它冷静了下来,仿佛被催眠一般。
嘿嘿,我们果然活捉了它,雷斯林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举起兔子。
不过恐怕没办法从它嘴里知道什么消息。
卡拉蒙涨红着脸站起来揉弄着淤血的肩膀。
真好笑,他嘟囔道,尴尬的看着那只兔子。
树梢的火焰开始熄灭了,四周还是浓烟弥漫,有些枯草也跟着烧了起来。
很幸运的,今年秋天比较潮湿多雨,所以这些小火很快的就熄灭了。
有趣的法术,卡拉蒙闷哼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打量着冒烟的树梢。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法术,雷斯林说,你还记得吗?这是费资本教我的。
他微笑着抬头欣赏树梢。
我想那个老家伙也会喜欢这样的景象。
雷斯林心不在焉的摸着兔子柔顺的耳朵,离开满布浓烟的空地。
在法师的轻抚和呢喃之下,兔子闭上了眼睛。
卡拉蒙从树丛捡回了落地的宝剑,一跛一跛的跟着。
该死的陷阶让我脚都麻了。
他摇动着小腿,希望赶快恢复血液循环。
浓密的云朵飘了过来,遮住星辰,也完全将努林塔瑞微弱的月光给熄灭了。
在树梢的火焰熄灭之后,整座森林重又陷入了黑暗之中,两人都无法看清楚眼前的小径。
我想现在没有必要鬼鬼祟祟了,雷斯林喃喃道。
拖拉克。
马济斯法杖顶端的水晶球开始发出魔法的光芒。
两人沉默的回到营地,这个沉默是彼此了解、互相信任的沉默,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夜空里唯一的声音是马儿踱步和卡拉蒙盔甲撞击的声音。
卡拉蒙一回到营地,就开始若有所思的搅动着营火,然后抬头看着雷斯林怀中的白兔。
你应该不想把它当作早餐吧?我可不吃地精肉哪!雷斯林笑着回答,边将小生物放回地上。
兔子四只脚一碰到地面,立刻惊醒过来。
花了片刻时间打量一下四周之后,它立刻头也不回的奔向安全的森林。
卡拉蒙叹口气,自己也忍不住偷笑起来。
他一屁股在被卷旁边坐了下来。
他脱下靴子,按摩着淤血的脚踝。
杜拉克,雷斯林低声说,法杖随即熄灭。
他把它放在被卷边,躺了下来,盖上毯子。
当黑暗一回来之后,恶梦就在那边悄悄的等待着。
雷斯林打了个寒颤,身体突然间感到一阵恶寒。
前额上冒出冷汗。
他没办法,也不敢闭上双眼!但是,他好累……好想睡觉。
他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好好睡过了?卡拉蒙,他柔声说。
怎样?卡拉蒙在黑暗中回答。
卡拉蒙,雷斯林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说,你……你还记得当我们还是小孩的时候、我会做梦……做很可怕的梦吗?……他嘶哑了片刻,开始咳嗽。
他的哥哥没有回答。
雷斯林清清喉咙,耳语道,哥哥,你会守护着我,让那些恶梦不敢靠近……我还记得,一个含糊沙哑的声直说。
卡拉蒙,雷斯林开口道,却无法继续下去。
他太痛苦,也太疲倦了。
黑暗似乎开始包围,恶梦又开始蠢蠢欲动。
然后是一阵盔甲的敲击声。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雷斯林旁边。
卡拉蒙在弟弟的身边坐了下来,厚实的肩膀靠着树干,宝剑放在膝盖上。
好好睡,小雷,卡拉蒙温柔的说。
法师感觉到一只粗糙、笨拙的手轻拍他的肩膀。
我会熬夜保护你的……雷斯林盖上毯子,闭上眼睛。
恬静的睡眠缓缓的靠近,悄悄的降临到他身上。
迷蒙中他依稀记得看到恶梦张牙舞爪的接近,却被卡拉家宝剑的光芒给赶得无影无踪。
*****************************************************************************第七节卡拉蒙的马在他的跨下不安的挪动着;大汉正在低头打量着山谷中的小镇。
他皱眉和雷斯林交换眼色。
雷斯林的表情藏在黑色的兜帽之下。
从黎明开始,雨就不停的下着,如同白色的帝幕一样笼罩着他们。
浓密的黑云飘在他们头上,仿佛被高耸的树木支撑着。
除了从树梢滴水的声音之外,四下一片寂静。
雷斯林摇摇头。
他和马儿耳语了几句话,随即策马向前。
卡拉蒙匆忙跟上去,武器发出叮当的撞击声。
哥哥,你不需要用到武器,雷斯林头也不回的说。
马蹄在泥泞中踏进踏出,蹄声在大雨中显得十分突兀。
不管雷斯林怎么说,卡拉蒙的手还是紧握着创柄,一直来到了小镇的边缘。
他翻下马,将缰绳交给弟弟,然后小心翼翼的靠近克南珊娜当初看见的第一家旅馆。
往内窥视后,他注意到里面有张布置整齐的餐桌,地上破碎的餐具。
一只小狗满怀希望的冲向他,舔着他的手,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猫儿无声的在家具间借行,消失在黑暗之中。
卡拉蒙心不在焉的拍着小狗,正准备要走进去时,雷斯林出声了。
我听见那边有一匹马。
卡拉蒙拔出剑,绕过建筑物。
几分钟之后,他皱着眉,武器回鞘,满脸疑惑的回到门口。
那是她的马,鞍具已经卸下,吃过草,也喝过水了。
雷斯林点点头,仿佛一切早在意料之中。
他无声无息的将斗篷又搂得更紧了些。
卡拉蒙不安的看着四周。
水从屋檐上滴下,生锈的门枢发出刺耳的叽嘎声。
没有任何一间房子有灯光,也没有任何人打招呼或是交谈的声音。
小雷,怎么搞的?瘟疫,雷斯林说。
卡拉蒙感到一阵恶心,立刻用斗篷遮住了口鼻。
雷斯林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不要害怕,哥哥,他从马上跳了下来。
卡拉蒙接下缰绳,将两匹马都绑在柱子上。
你忘了吗,我们有个真神的牧师跟着我们。
那么她到哪里去了?卡拉蒙遮住脸,含糊不清的说。
法师转过头,看着那一排寂静无声的房子。
我猜是在那边,他最后终于说。
卡拉蒙顺着他的目光,看见小镇另一边的一间小屋子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
我宁愿走进食人魔的营地,卡拉蒙嘀咕着和弟弟一起走过泥泞的街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可以面对钢铁加身的死亡。
但是这种无助,毫无抵抗之力的死亡让大汉感到无比的恐惧。
雷斯林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隐藏在兜帽下。
卡拉蒙也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在大雨滂沱中走到了小镇的另一边,当卡拉蒙无意之间往左看的时候,正好来到了灯光之前。
天哪!他突然停下脚步,抓住弟弟的臂膀。
他指着眼前的百人冢。
两人都没有开口。
兀鹰愤怒的鸣叫着,飞上天空。
卡拉蒙开始干呕。
他面色苍白的赶紧转过头去。
雷斯林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象,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来吧,哥哥,他冷冷的说,再度朝向小屋走去。
卡拉蒙看着窗户,手放在剑柄上,点点头,示意弟弟继续前进。
雷斯林用力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一名年轻人躺在床上。
他闭着眼,双手放在胸前。
虽然那张脸极度的瘦削、嘴唇死白,但是灰蓝的面孔却透露着样和。
一名身上穿着曾经洁白如雪袍子的牧师跪在他身边,头靠在自己的双手上。
卡拉蒙准备要开口,雷斯林比了个手势,摇摇头,不愿意打搅她。
这对双胞胎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雨滴不停的落在他们身边。
克丽珊娜正在祈祷。
一开始她专注于祷文中,完全没发现两人的身影,直到最后,卡拉蒙盔甲的叮当声才把她拉回现实中。
她乌黑的秀发垂在肩膀上,抬起头,毫不惊讶的看着两人。
她的脸色虽然因为疲倦和伤悲而显得苍白,但却十分镇定。
虽然她并没有祈祷帕拉丁送他们过来,但是她知道诸神不只会回应口头的祈祷,同时也会回应心里的愿望。
她再度低下头,感谢诸神的恩典。
最后她叹口气,转过身面对两人。
她的目光和雷斯林交会,即将熄灭的炉火也足以让雷斯林的双眸闪闪生光。
当她开口的时候,她的声百似乎和雨滴合为一体了。
我失败了,她说。
雷斯林似乎毫不在乎。
他看着年轻人的尸体。
他不愿意相信吗?不,他相信,她也低头看着尸体。
他拒绝让我医好他。
他的恨意……太深重了。
她弯下腰,用床单盖住那僵硬的身躯。
帕拉丁现在已经接纳了他。
现在我很确定他终于明白了。
的确,雷斯林说。
你呢?克丽珊娜低下头,黑发掩盖住她的面孔。
她动也不动的站了许久,以致让不明就里的卡拉蒙清了清喉咙,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呃,小雷——他轻声说。
嘘!雷斯林耳语道。
克丽珊娜抬起头。
她根本没听见卡拉蒙。
她的双眸现在变成深灰色,几乎和法师的黑袍一样黯淡。
我明白了,她坚定的说。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了解我的任务。
在伊斯塔我看见人们丧失了对诸神的信仰。
帕拉丁回应了我的祈求,让我看见了教皇的致命弱点——骄傲。
诸神让我知道我要怎么避免这个弱点。
它让我知道,如果我祈求,它一定会回应。
可是,在伊斯塔,帕拉丁同时也让我知道自己有多脆弱。
当我离开那座受诅咒的城市,和你一起来到这里时;那时我只不过是个吓坏的小孩,因为恐惧而依附在你身边。
现在,我已经恢复了力量。
眼前的悲剧已经在我的灵魂上留下烙印。
当克丽珊娜侃侃而谈的时候,她慢慢的靠近雷斯林。
他的眼光毫不闪避的和她交会。
她在那两面镜子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响。
她佩戴的帕拉丁护身符闪动着蓝白的光芒。
她的声音变得狂热,双手彼此紧握着。
当我和你联手走进时空大门时,克丽珊娜站到法师面前,这个景象将会出现在我眼前。
我将以我的信仰为武器,结合超乎常人的信心;我将和你一起把黑暗永远从这个世界上驱离!雷斯林伸出手,握住她的双手。
它们僵硬而冰冷。
他用瘦削的手捧住她的双手,以炙热的体温温暖它们。
我们不需要改变历史!克丽珊娜说。
费斯坦但提勒斯是个邪恶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他个人的光荣。
但是我们不是,你和我不一样;我们真正关切这个世界。
这就足够改变一切。
我确定——我的神和我沟通过了!雷斯林露出微笑,慢慢的将克丽珊娜的双手举到唇边,深深的亲吻着它们,目光从未离开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一红,勉强屏住呼吸。
卡拉蒙闷哼一声,猛然转过身,走出门外。
卡拉蒙站在寂静的街道上,雨滴不停的打在头上。
他感觉到脑中有个声音用同样沉闷的频率不停的想着。
他想要封神!他想要封神!卡拉蒙又累又怕,疲倦的摇摇头。
他对于军队、对于担任将军的兴趣、对于克丽珊娜的好感以及所有其他的忧虑都被赶出脑海。
现在,借着克丽珊娜之口,他真正回来的理由变得无比清晰,如同浪涛一般不停的打向他。
但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都是雷斯林昨晚和他共同渡过的情景。
他有多久没听过弟弟这样开口笑了?两人有多久没有共享过那样的温馨和亲近了?他生动的记起昨夜雷斯林熟睡时的神情。
他看见因为工于心计而留下的痕迹消逝了,代之以平滑的曲线。
法师几乎看起来恢复了原本的年龄,卡拉蒙又回忆起他们的少年和童年时代,这也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
可是,很快的,另一个阴影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仿佛他的灵魂也以让他挣扎为乐。
他看见自己站在伊斯塔的地窖中,第一次发现自己弟弟邪恶的野心。
他也回想起他想要杀死弟弟的决心。
他也想到了泰索何夫……可是雷斯林已经解释过了!他在伊斯塔的时候就都解释过了。
卡拉蒙又再一次的陷入两难中。
如果帕萨理安错了怎么办?如果他们都错了呢?万一小雷和克丽珊娜真的可以把世界从这种苦难中解救出来,我却放弃了这个机会,该怎么办?我只是个莽撞、忌妒的蠢蛋而已,卡拉蒙用颤抖的手将雨水从脸上抹去。
也许那些老法师都和我一样,不过是忌妒雷斯林而已。
黑暗慢慢的降临,头顶的乌云越来越厚,从灰色变成黑色。
雨越下越大。
雷斯林走出大门,克丽珊娜挽着他的手。
她穿着厚重的斗篷,兜帽放了下来。
卡拉蒙清清喉咙。
我把他抱出来,和其他人葬在一起,他朝着门走去,然后我会把坟填起来——不需要,亲爱的哥哥,雷斯林说。
不需要。
这个景象不需要被埋藏在地下。
他褪下兜帽,让雨水落在脸上,抬头看着天空。
让这个景象落入诸神的眼中!让他们的身躯化成飞灰,直升天空!让他们临死的呼号在他们的耳中回响!卡拉蒙惊讶的听着这激昂的指控,转过身看着弟弟。
雷斯林瘦削的脸几乎和屋内的尸体一样苍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
和我来!他甩开克丽珊娜,快步走到小镇中央。
克丽珊娜紧跟在后,一手拉着兜帽,避免它被风吹开。
卡拉蒙则是缓步跟在后面。
雷斯林站在满是泥泞、空旷的街道中央;他转过身面对稍后跟上的克丽珊娜和卡拉蒙。
把马牵走,卡拉蒙。
克丽珊娜的也不要忘记。
把他们牵到镇外的森林,法师比划着道。
用布条遮住他们的眼睛,然后回到这里来。
卡拉蒙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快去做!雷斯林嘶哑的说。
卡拉蒙照着弟弟的指示,将马给拉开了。
现在,站在这里,当哥哥回来之后,雷斯林继续道。
不要离开你站的地方。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我。
他的目光转向克丽珊娜,然后移回到卡拉蒙身上,我想你明白,卡拉蒙。
卡拉蒙无言的点点头,伸出手,温柔的将克丽珊娜拉开。
怎么回事?她不愿听命。
他要施法了,卡拉蒙回答。
雷斯林猛然瞪了他一眼,让他马上闭嘴。
克丽珊娜注意到雷斯林脸上奇异的渴望,不由自主的靠近卡拉蒙,浑身发抖。
两人站在滂沱大雨中,连呼吸都不敢打搅到法师,静静的看着。
雷斯林闭上眼。
他抬起头,面向天空,双手高举。
他的嘴唇移动着,片刻之间他们听不到他的声音。
接着,虽然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是两个人都开始明了他的语言;那是法术的咒语。
他不断的重复相同的字句,他的音调开始抑扬顿挫。
虽然每次的内容都一样,但是他的重音、音节和速度却次次不同。
整个山谷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卡拉蒙连雨声都听不见,耳中只剩下弟弟奇异的咒语,那隐含着力量的颂歌。
克丽珊娜更靠近了些,双眼睁得大大的,卡拉蒙拍拍她,示意她不要担心。
随着咒文的继续,卡拉蒙开始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虽然卡拉蒙一步都没有移动,他却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自己被雷斯林所吸引,似乎周遭所有的事物都被他给吸了过去。
每当他注视着弟弟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变得更强烈。
雷斯林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央,他伸出手,所有的声音、光线和空气似乎都迫切的赶到他的手中。
卡拉蒙脚底的地面也开始不停的脉动,朝着雷斯林的方向前进。
雷斯林的双手举得更高了,他的声音也变得更为高亢。
他停了下来,然后清晰、缓慢的将颂歌中的每个字念出来。
风速变快,大地开始起伏。
卡拉蒙有种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开始被吸向雷斯林的胸口。
这种强烈的感觉让他站稳脚步,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吸入雷斯林的黑暗漩涡中。
雷斯林的手指指向灰色、搅动的天空。
他从地面和空气中所吸纳的能量在他的身体内流动着。
银色的闪电从他的指尖劲射而出,去打着灰云。
刺眼的闪电自天空劈下,仿佛就是对他的回应。
闪电击中了年轻人的屋子。
轰然一声,蓝白色的火球吞没了屋子。
雷斯林再一次的开口,银色的闪电又从他的手中射出。
另一道闪电从云端劈下,这次击中了法师!雷斯林被吞没在红绿色的火焰中。
克丽珊娜大声的尖叫,试图挣脱卡拉蒙的束缚。
可是,卡拉蒙谨记着弟弟的约定,不让她冲到雷斯林身边。
你看!他沙哑的说,用力的抓住克丽珊娜,火焰并没有伤害他!雷斯林站在火焰之中,将瘦削的手伸得更高,黑袍剧烈的飘动着,仿佛处在风暴的中心。
咒语从他的口中流泻而出。
高热的火焰从他体内迸射四散,火焰照亮了黑暗,在潮湿的草原上蔓延,飞快的跨越水面。
雷斯林站在火焰的正中央,变成一个向四面八方散射的火轮轴心。
克丽珊娜感到全身无力。
从未感受过的震惊和恐惧让她无法动弹。
她紧抓着卡拉蒙,后者却也无法给她任何的安慰。
当火焰四处蔓延时,两个人像是害怕的小孩相依为命。
活生生的火焰沿着街道奔窜,从一栋建筑物跑向另一栋建筑物,每一个被碰触到的建筑物都会爆成一团火球。
紫色、红色、蓝色、绿色,魔法火焰往天空喷射,照亮了云端,取代了被云朵遮蔽的太阳。
兀鹰原先盘据的树木已经变成火柱,现在他们只能惊恐的在天空盘旋。
雷斯林最后一次念出咒语。
在一道刺眼的白光之后,大火从天空降下,将百人冢里的尸体全部吞没。
火场中的热风席卷四周,将克丽珊娜的兜帽也吹了开来。
让人无法忍受的热浪一波一波的去打在她脸上。
浓烟让她窒息。
火星散落在她四周,仿佛也要将她纳入这地狱的火焰之舞中。
但,其实没有任何火焰靠近她,她和卡拉蒙安全的站在高热的火焰之中。
然后,克丽珊娜意识到了雷斯林专注的视线。
从灼热的炼狱中,法师比了个手势。
克丽珊娜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雷斯林再度示意她上前,黑袍随着火场的焚风飘动着。
他站在火焰的正中央,对克丽珊娜伸出双手。
不要!卡拉蒙大喊着,紧抓住牧师。
但克丽珊娜的眼光从未曾离开过雷斯林,轻柔的挣脱大汉的束缚,无惧的往前走去。
到我这边来,神眷之女!雷斯林轻柔的声音穿透周遭的浑沌,她知道这声音直接到达她的内心。
穿过火焰来到我的身边。
来尝尝神的力量……包围着法师的火焰烧烤着他的灵魂。
她觉得自己的肌肤一定已经焦黑萎缩了。
她听见秀发发出焦臭味。
肺中的空气被高热绘掠夺走了,换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是火焰催眠了她,不断的诱引她向前,雷斯林的声音也毫不放松。
不行!她可以听见身后的卡拉蒙尖产大喊,但是那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只不过像她的心跳一样。
她到达了火焰的帘幕外。
雷斯林伸出手,一瞬间,克丽珊娜迟疑了。
他的手烧起来了!她看见那双手萎缩,血肉焦黑发臭。
来我这边,克丽珊娜……他的声音低语道。
她颤抖的伸出手,迟疑的踏进火焰中。
在电光石火的片刻,她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克丽珊娜害怕、痛苦的尖叫、雷斯林的手随即包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过来。
她反射性的闭上双眼。
冷风吹过她的发际。
现在她可以呼吸到甜美的空气了。
她唯一感觉到的热度是法师的身体传来的熟悉高温。
一张开眼,她发现他就站在他身边。
克而珊娜抬起头,看着他的脸,感觉一阵心痛。
雷斯林枯瘦的脸颊满是汗水,他的双眼反射着灼烧那些尸体的白热火焰,呼吸又浅又急促。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他的脸上有种狂喜、欢乐、胜利的表情。
我明白了,克丽珊娜对自己说,紧握住他的手。
我明白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爱我的原因。
这辈子,他唯一的挚爱就是魔法。
为了这个爱人,他愿意牺牲一切,愿意放弃一切!这个想法让她感觉到痛苦,但是这是种美妙的、忧郁的痛苦。
再一次的,她的眼中闪动着泪光,他又成了我的榜样。
一直以来,我对这个世界和我自己都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说得对。
现在我尝到了神的力量。
我一定得让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来配得上它们和他!雷斯林闭上眼。
克丽珊娜紧抓住他,感觉到魔力从他的身体中源源流出,如同伤口出血一般不停削弱他的体力。
他的双手软垂下来,原先将他吞没的巨大火球闪动几下之后就熄灭了。
他低声的叹口气?跪在焦黑的地面上。
雨滴又开始落下。
克丽珊娜可以听见雨滴打在高热的灰烬中所发出的嘶嘶声。
蒸汽从火场中氤氲而上,穿过焦黑的建筑,在废弃的街道上如同幽魂一样的飘动着。
克丽珊娜跪在大法师身边,替他拨弄着棕色的头发。
雷斯林睁开眼,似乎完全不认得她。
在那双眼中,她看见了深沉、永不消逝的忧伤。
那是一个刚刚才看到美丽天堂,现在却被打回现实世界的人的哀伤。
法师踉跄的走向前,低着头,双手无力的垂着。
克丽珊娜看着快步赶来的卡拉蒙。
你还好吧?他问她。
我没事,她低声道。
他怎么样了?两个人一起扶着雷斯林站起来。
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存在。
他疲倦的倚靠着哥哥的肩膀。
他会没事的。
一向都是这样。
卡拉蒙喃喃道,一向都是这样!我刚刚在说什么?我这辈子从来没看过刚刚的景象!天哪,他敬畏的看着弟弟,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惊人的力量!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雷斯林靠着卡拉蒙强壮的臂膀,开始剧烈的咳嗽,他挣扎着呼吸,最后几乎无力继续站下去。
烟雾在他们的脚边盘旋,雨滴打在他们四周。
四下传来雨滴蒸发的声音、焦黑的建筑倒塌的声音。
当雷斯林咳完之后他抬起头,眼中又恢复了生气和意识。
克丽珊娜,他柔声说,我刚刚这样要求你是因为你必须要对我有绝对的信心。
如果我们的任务成功了,神眷之女,我们将会进入时空大门。
我们将必须活着踏入无底的深渊,那是黑暗之后的恐怖居所。
克丽珊娜开始剧烈的颤抖,眼神却被雷斯林紧紧的抓住。
神眷之女,你一定要坚强,他继续说。
这也是我把你带来的原因。
我通过了许多考验,你得要通过你自己的考验。
在伊斯塔,你面临了风和水的考验。
在大法师之塔中,你面临了黑暗的试炼;现在,你又通过了火焰的考验。
但是,日后你必须面对更多的考验!我们两个人都必须作好准备,面对一切的挑战。
他疲倦的闭上眼,双膝一软。
卡拉蒙严肃的表情突然间软化了,立刻扶住弟弟,将他抱到马匹的身边。
克丽珊娜急忙跟在他们身后,关切的目光跟随着雷斯林。
虽然他的体力几乎已经完全透支,不过他的脸上却挂着宁静和祥和的神情。
有什么不对吗?她问。
他睡着了,卡拉蒙低沉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她无法明白的感情。
克丽珊娜走到座骑旁,驻足片刻,看着身后的小镇。
浓烟从焦黑的废墟中窜起。
建筑物现在只剩下一堆堆的灰烬,树木都已经变成飘向天空的轻烟。
就在她的眼前,大雨将地上的灰烬化成泥浆,冲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雾气被风吹散,浓烟被强风给吹得无影无踪。
这座村庄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克丽珊娜颤抖着转过身去,看着卡拉蒙摇醒雷斯林,免得等下无法骑马。
卡拉蒙,克丽珊娜对走过来帮助他的战土问道。
雷斯林说‘另一个考验’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时我看见你的表情很奇特。
你知道,对吧?你明白他在讲什么?卡拉蒙没有立刻回答。
雷斯林睡眼惺忪的在他身边摇晃着。
最后,法师终于头一低,再度沉沉睡去。
卡拉蒙在扶着克丽珊娜上马之后,登上自己的座骑。
然后,他弯下身,拉起弟弟座骑的缰绳,沿着山脉的小径向前骑去。
卡拉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可悲的小镇。
他沉默的拉着马匹沿着小径前进。
雷斯林趴在马背上沉睡着,卡拉蒙用一只手温柔的扶住他。
卡拉蒙?当一行人抵达山脚的时候,克丽珊娜轻声问。
战士转过身来看着克丽珊娜。
然后,他叹口气,目光飘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是索巴丁王国的所在地。
远方的天际充塞着厚重的乌云。
在古老的传说中,修玛面对黑暗之后前,他经过了众神的试炼。
他通过了风、火、水的考验。
他最后的试炼,卡拉蒙静静的说,是血的试炼。
*****************************************************************************第八节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不停的往南行进,正好在秋日的最后一片落叶掉下,冬日的寒风吹起时抵达了加苟斯。
新海让大军暂时停了下来。
不过,卡拉蒙早就知道自己必定要跨越这片水域,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将部队的指挥权交给弟弟和最信任的部下,自己领着一群受过精良训练的战士来到新海边。
和他们一同前往的还有铁匠、伐木工人以及木匠,这些人都是当初自愿加入大军的工人。
卡拉蒙在加苟斯建立了前进指挥所。
他之前早就久闻这座港都的大名。
在大灾变发生三百年后,这里变成了一座繁华热闹的港湾。
可是现在,大灾变后仅仅一百年的时光,加苟斯还只是个混乱的小镇。
它原来是索兰尼亚平原上一个平凡的农庄,所有的居民现在还都正在努力的适应这突然出现在门前的大海。
卡拉蒙从房间往外眺望,打量着镇上那条突然间中断的道路——因为它的尽头就是一座断崖,通往深造的新海。
这景象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塔西斯。
大灾变夺走了塔西斯的海港,让它的船舰如同海鸟的尸体一样被困在砂砾中。
而这里,加苟斯的门前,原先是牧场的土地上,则突然出现了一座海洋。
卡拉蒙现在非常怀念塔西斯那些搁浅的船只。
因为,在加苟斯这里虽然有几艘船,却绝对不够他们的需求。
他派出手下的人对沿岸几百里进行搜寻,设法购买或是征召任何能够渡海的船只,如果有船员更好。
卡拉蒙的手下将这些船只开回加苟斯,工匠们就在此处就地对船只进行改造,让它们能够尽量装载更多的货物。
船只只需要能够跨越海峡,抵达对面的阿班尼西亚平原就可以了。
卡拉蒙每天都会收到有关矮人大军集结的情报——帕克塔卡斯的守卫是如何的森严,矮人们找来了溪谷矮人来替他们在矿坑、熔炉中日夜工作,生产出大量的武器和盔甲。
以及这些武器如何被运送到索巴丁王国,进入山脉中。
他同时也从丘陵矮人和平原人那边获得许多的情报。
他听说了阿班尼西亚平原上各部族的大团结,众人都尽释前嫌,共同为了生存而奋斗。
他也听说了丘陵矮人和同胞们一样利用溪谷矮人的奴隶来替他们日夜工作,生产各种各样的盔甲和武器。
他甚至还悄悄的与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连结。
这让卡拉蒙有种奇异的感觉,因为他连结的对象正是太阳断者索拉斯特兰,这个家伙在卡拉蒙的时空中才刚在一周前过世。
雷斯林对这个邀请精灵加入战争的主意嗤之以鼻,因为他早已确知对方的回答会是什么。
不过,法师在内心依旧秘密的隐藏着希望,让他在夜晚中反覆思索——也许这次历史会改变……历史没有改变。
卡拉蒙的手下根本没有机会和索拉斯特兰会面。
在他们下马之前,箭矢就如雨般的飞射,绕着他们射入地面,围成一个几近完美的圆圈。
信差们往森林里面看去,发现有数百名的弓箭手正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将他们彻底歼灭。
信差们离开了,他们带着一支精灵的箭失作为答案。
这场战争也开始让卡拉蒙觉得有点奇怪。
从克丽珊娜和雷斯林那边听到的片段消息让他突然间发现,自己的一切努力其实都已经有人完成过了。
这个事实几乎给他带来如同弟弟一样的巨大恐惧,不过原因却不相同。
我觉得我在伊斯塔中所戴着的铁项圈又出现在我的脖子上,当卡拉蒙某天晚上坐在加苟斯旅馆中的时候哺哺自语道。
我又像以前一样变成奴隶了。
只不过这次更糟糕,我以前虽然是个奴隶,但是我至少可以选择下一秒钟要不要继续呼吸。
我是说,如果我那个时候想死,我就可以横剑自刎,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我!但是现在我甚至没有这个机会。
这对于卡拉蒙来说是个很恐怖的想法,这个想法在许多个夜晚中不停地骚扰着他,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明白这件事情。
他实在很想和弟弟讨论这个问题;可惜雷斯林现在和大军处在内陆的营区中,和他相隔甚远。
不过他也知道,即使他在雷斯林身边,对方也会拒‘绝和他讨论这件事情。
在这段日子里,雷斯林的力量几乎每天都在增加。
从他那天彻底摧毁那座死寂的村庄之后,他几乎瘫痪了整整两天。
在他醒来之后,他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在之后的几天内,他吃的固体食物比过去几个月都要多。
他的咳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体力飞快的增加,肌肉也开始越变越多。
可是他晚上依然会受到恶梦的纠缠,即使是最强力的安眠药剂也无法帮助他。
雷斯林日夜都在思考他的问题。
只要他能够知道费斯坦坦提勒斯当初到底犯了什么错,他就有机会可以不必重蹈覆辙!他想出各种各样奇特的点子。
法师甚至考虑过往稍后的日子时光旅行以找出答案,不过很快的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烧光一座小镇让他全身虚脱整整两天,那么时光旅行的法术将会耗费更多的力量。
即使他时光旅行的时间在当时只花了一两天,但是在过去可能已经过了数百年。
万一他能够回来,他可能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对抗黑暗之后。
最后,正当他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答案出现在他脑海中……
*****************************************************************************第九节雷斯林掀起了帐篷的帘幕,走了出来。
当班的守卫吃了一惊,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法师的长相一直都让人不舒服,即使是那些贴身侍卫也无法幸免。
从来没有人能够听到他靠近,他似乎每次都是凭空出现。
他出现的唯一征兆是灼热的手指碰触的感觉、或是轻柔的低语声以及黑袍摩擦的声音。
虽然从来没有人看过帐篷中出现什么异状,但法师的帐篷让周道的人都感到敬畏。
不过,许多的小孩子常悄悄的在门口刺探着,希望能够看到一头怪兽逃出雷斯林的掌握,在营区内四处乱窜,直到他们能够以一小块面包收服它为止。
可惜,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类似的事情。
法师小心的休养生息。
可惜今晚不一样。
雷斯林皱眉想,这是必定要发生的。
守卫,他低声说。
大——大人?守卫感到迷惑,结结巴巴的回答。
法师很少和任何人讲话,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守卫了。
克丽珊娜小姐在哪里?守卫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回答道,女巫应该已经因为时间已晚,回到卡拉蒙将军的帐篷中休息了。
要我派人去找吗,大人?他露出十分不情愿的表情问,这让雷斯林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不需要,雷斯林仿佛已经满足于这样的消息。
还有我哥哥,你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吗?有关他什么时候要回来?卡拉蒙将军送信来说他明天就会到,大人。
守卫依旧感到不能理解,因为他很确定法师应该已经先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们要等待他抵达这边,补给车队也才会跟上来。
今天下午第一车补给刚开进营区里来,大人。
守卫突然想起什么。
如果——如果您要改变命令,那么我应该通知当班的军官——不,不,不是这种东西,雷斯林回答。
我只是想要确定我今晚不会受到打搅,任何事或任何人都不行。
你听懂了吗——呃,你叫什么名字?麦——麦可,大人,守卫回答道。
当然没问题,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会负责执行的。
很好,雷斯林沉默了片刻,看着只有努林塔瑞冰冷的月光照亮的夜空。
索林那瑞现在看起来不过只是天空中一条银色的轨迹。
对雷斯林来说更重要的是,那颗只有他能够看见的月亮。
黑月努塔瑞现在正是满月,看起来像是群星中的一个黑洞。
雷斯林又往前跨了一步。
他将兜帽稍稍移开,露出自己的面孔,让红月的光芒照射在他的眼中。
守卫吃惊的后退,但索兰尼亚骑上的严格训练让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雷斯林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僵硬起来。
他注意到这个反应,再度开口笑了。
他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放在守卫的胸甲上。
没有人可以因为任何理由进入我的帐篷,法师低声耳语道,这也是他最擅长的说话方式。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任何人——克丽珊娜小姐、我哥哥,你自己,都不例外。
我——我明白,大人,麦可结巴的说。
今晚你可能会听到或是看见奇怪的景象,雷斯林继续道。
他的目光紧攫守卫的双眼。
不要理它们。
任何胆敢进入帐篷的人是拿我和他的性命开玩笑,切记!是——是的,大人!麦可吞咽着口水。
虽然夜间相当的凉爽,但一滴冷汗却滴落他的额头。
你是,还是曾经是索兰尼亚骑士?雷斯林突然问。
麦可看起来不太舒服,他的目光飘移不定。
他张开嘴,但雷斯林却摇摇头。
不要管那么多了,你不需要告诉我。
虽然你刮掉了胡子,但是我可以从你的脸上看出来。
我曾经认识一个骑士。
所以呢,我要你对我以骑士规章和骑士信条发誓,你将会照着我所说的做。
我以骑士规章和信条立誓……麦可低声说。
法师点点头,很明显的觉得满意,转过身重新进入帐篷中。
麦可终于可以逃过那双眼,急忙回到岗位上,在厚重的羊毛斗篷下不住地发抖。
在进入帐篷前,雷斯林停了下来,袍子依旧不安的扰动着。
骑士先生,他耳语道。
麦可转过身。
如果任何人走进了这个帐篷,法师用轻柔、悦耳的声音说,干扰到我施法,最后如果我侥幸活了下来,我希望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你的尸体。
这是我唯一接受的借口。
是的,大人,麦可虽然压低声音,却很坚定的说。
EstSu-laraSothMithas.荣誉即吾命。
是的!雷斯林耸耸肩,通常最后结局就一定会这样。
法师走进帐篷,让麦可独自站在黑暗中,等待诡异的事情发生。
他希望加瑞克能够在这边和他一起执行这个沉重的任务。
但加瑞克和卡拉蒙在一起。
麦可缩在斗篷内,期待的看着帐篷。
四周有无数的营火,烫过的酒,友善的人们,温馨的笑声。
可是,在他身边,一切都被笼罩在厚重、星光照耀的红色黑夜。
麦可耳中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不可抑止的颤抖时,盔甲所发出的声音。
雷斯林走到放在床边的一个巨大木箱旁。
箱子上面刻满了符咒,也是雷斯林除了马济斯法杖之外的唯一私人物品;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碰触这两样东西。
也没有任何人敢试。
尤其是在某名守卫想要抬起箱子之后的意外传开来后。
雷斯林一句话也不说,他拍手旁观那个守卫吃惊的松开手。
那个箱子非常的冰冷,守卫在营火旁用颤抖的声音限朋友们叙述。
不只如此,他还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没有因此发疯真是个奇迹。
从那之后,只有雷斯林自己会移动这个箱子,不过没有人知道他怎么做。
它一向出现在他的帐篷里,可是从来没有人看见它被装在任何的马匹身上。
雷斯林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物品,这包括了深蓝色封皮的法术书,装满各种法术药材的瓶子和包包,他自己的黑皮法术书,一堆卷轴,箱底则是几件折好的黑袍。
箱子里面并没有任何的魔法戒指或是首饰。
这是低等的法师才会需要的东西,雷斯林一向不愿意接触这些弱者的东西。
他的目光很快的扫过这些物品,包括了一本破旧的小册子。
如果此时有旁观者的话,他一定会怀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件平凡的东西混入箱子中。
书名用花体字撰写,用途多半是吸引好奇的顾客,写的是带来惊奇和欢乐的神奇手法!在标题底下写着让你的朋友吃惊!骗骗那些愚笨的家伙!底下也许还有更多的字,但是在年轻、热切的小手抚摸下,这些字早已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即使是现在,当雷斯林的视线扫过这本书的时候,仍然会让他的嘴角泛起浅浅的微笑。
法师伸手入袍子内,拿出一个刻着符咒的小盒子。
他喃喃自语的念涌出中和魔法的咒语,庄重的将盒子打开。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一个精致的银制台座。
雷斯林小心翼翼的拿出这个台座,站了起来,将它放到帐篷中央的桌子上。
法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将手放人抱子中的一个密袋里,掏出一颗小小的水晶。
它里面有着不停翻搅的色彩,初看之下似乎是小孩子的弹珠。
但是,只要再靠近一些,他就会看见里面的色彩是活生生的,不停的翻动着,似乎在找寻逃亡的出口。
雷斯林将那颗弹珠放在台座上。
这景象看起来十分的可笑,因为弹珠相对于台座实在太小了。
但,突然间,尺寸变得非常契合。
弹珠变大了,或者是台座缩小了,也有可能是雷斯林自己缩小了,因为现在轮到雷斯林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雷斯林早就习惯于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操龙法珠总是试图让使用者面临极端的劣势。
不过,很久以前(或者他应该说很久以后的未来),雷斯林控制了操龙法珠。
他早就学会了如何操纵龙珠里面的龙族本体。
雷斯林放松身体,闭上眼,让魔法接管一切。
他伸出手,把手指放在龙珠冰冷的表面上,念涌出古老的语言。
阿兹。
比拉克。
莫帕拉蓝。
苏。
艾伏拉。
坦坦故杀。
操龙法珠的寒气开始从指尖渗透全身,让他连骨髓都感到寒意。
雷斯林咬紧牙关,重复着咒语。
阿兹。
比拉克。
莫帕拉蓝。
苏。
又优拉。
坦坦故杀。
操龙法珠内五彩的颜色停止了它们慵懒的运动,开始疯狂的转动着。
雷斯林看着那耀眼的漩涡,和不停袭向他的晕眩抗拒,这让他的双手用力抓着桌缘,无法放开。
他慢慢的再将咒语覆诵一次。
七彩的颜色慢慢的停止旋转,一个光团开始在中心闪动。
雷斯林眨眨眼,然后皱起眉头。
这光芒应该既不黑也不白,拥有所有颜色的特征,却什么颜色也不是,象征着用来束缚龙族本质的善良、邪恶和中立的力量。
这一向都是这样的,从他第一次和龙珠搏斗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可是,现在他看到的光芒,虽然和之前的颜色相同,四周却好像染着一圈黑影。
他仔细、冷静,屏弃一切幻想,靠近打量着这些影子,结果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边缘浮动的黑影……有翅膀!从光芒之中伸出两只手。
雷斯林握住它们,随即倒抽一口冷气!那只手的力量比以往要大了许多,在猝不及防下,雷斯林几乎失去控制。
当他感觉到自己被拉向龙珠之中时,他用尽意志力才将自己给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雷斯林严厉的质问。
你为什么要挑战我?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成为你的主人了。
她的召唤……吾等必须服从她的召唤!谁的召唤?谁会比我更重要?雷斯林轻蔑的问,但实际上,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完全冰冻起来。
吾辈之后!吾等听见她的声音,在吾等梦中出现,干扰吾等的睡眠。
快来,主人,吾等将会带汝一同前往!快点来!黑暗之后!雷斯林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那双手感应到他意志的削弱,开始再度将他拉近。
雷斯林愤怒的抓紧对方,停止整理自己有如龙珠内色彩一样混乱的思绪。
黑暗之后!当然,他早就该预料到了。
她此时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现在正在恶龙之间指挥若定。
许久以前,由于索兰尼亚骑士修玛的牺牲,善良和邪恶的龙都沉睡在幽深秘密的地方。
五头龙黑暗之后让善良的巨龙继续沉睡,唤醒了邪恶的巨龙,和他们结盟,准备一起征服全世界。
操龙法珠是由善良、中立和邪恶的龙族本质所组成的,自然对于黑暗之后的呼唤有很强的反应。
特别是在现在,由于它邪恶主人的关系,它邪恶的一面被加强了。
我看到的这些阴影是龙的翅膀?还是我自己灵魂上的阴影?雷斯林看着龙珠,脑中想着。
他并没有胡思乱想的特权。
这些思绪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掠过他的脑海。
在此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危机。
他只要有一瞬间失去控制,黑暗之后就会将他给彻底打败。
不会的,女皇陛下,他喃喃的说,双手毫不放松。
不会的,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他对龙珠柔声但坚定的说,我仍然是你的主人。
是我将你从西瓦那斯提和疯狂的罗拉克手中救了出来。
是我将你安全的带过伊斯塔血海。
我是雷——他迟疑了片刻,勉强吞下口中突然涌现的苦涩,紧咬牙关说,我是……我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我是掌握了过去和现世的强者,我命令你服从我!龙珠的光芒减弱了。
雷斯林感觉到那双手颤抖着慢慢退缩开来。
他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和愤怒,但是他立即压制下这些情感,坚决的抓着那双手。
颤抖消失了,那双手稳定下来。
吾等服从您,主人。
雷斯林不敢轻易的放松。
很好,他将声音保持严肃,像是一个父亲对宠爱的小孩说话。
(多么危险的小孩啊!他想。
)他冷冷的继续道,我必须要和我在帕兰萨斯城中大法师之塔里的徒弟连络。
听从我的命令,让我的声音跨越时空。
把我的话语带到达拉马耳边。
开口吧,主人。
他将清楚的听见您的话语,如同自己的心跳一般,您也将听见他的回答。
雷斯林点点头……
*****************************************************************************第十节达拉马阖上法术书,气恼的握紧拳头。
他很确定自己一切都没有出错,他从正确的抑扬顿挫来念诵咒语,照着指示将咒语吟唱了固定的次数。
这都是法术中必需的条件。
他看过雷斯林施展这个法术几百次了,但是他却做不到。
他疲倦的双手抱头,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了夏拉非的身影,雷斯林轻柔的声音,试着要记起正确的语调和韵律,试着找出任何可能出错的地方。
没有用。
应该都没有差错才对!好吧,达拉马无力的叹气,看来我得等到他回来才行。
黯精灵站起身,口中念诵着咒语,取消了施展在角落水晶球上的持续光照术。
雷斯林的书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壁炉中没有火焰。
帕兰萨斯晚春的夜晚十分的宜人。
达拉马甚至把窗户稍稍打开了一些。
即使在最健康的时候,雷斯林的身体也十分的脆弱。
他讨厌新鲜空气,喜欢坐在书房里,被玫瑰和香料以及腐败的味道所包围。
达拉马通常不在乎。
但是有些时候,特别是在春天的时候,他的精灵天性会大声的呼喊他接近自然;因为他已经永远的离开家园,再也没有机会回去。
达拉马站在窗口,贪婪的唤着连修肯树林也无法阻止的万物欣欣向荣的气息。
他让自己放纵片刻,悄悄的想起故乡西瓦那斯提。
黯精灵,被剥夺了光明的精灵。
对于同胞们来说,达拉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当他们发现他选择了黑袍,一个精灵们光是目睹就无法忍受的事实,而且他还不顾自己低下的地位和阶层,大胆的使用封印的高深魔法。
精灵贵族们绑住他的手脚,塞住他的嘴,遮住他的双眼,将他用车载到国境的边界。
由于被剥夺了视力,达拉马对于西瓦那斯提的最后记忆只是枫树的气味,花儿浓重的香风。
那时也是春天。
如果他有选择,他愿意回去吗?他愿意放弃这个回到家乡去吗?他有没有感觉到遗憾、失落呢?达拉马的手下意识的移动到胸口。
在那黑袍底下,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五个深深的伤口。
虽然雷斯林在他身上烙印下五个指印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前的事了,但是这伤口还没有恢复。
达拉马无奈的想,这恐怕永远不会好了。
他这辈子都永远无法摆脱它们所造成的痛苦。
只要他露出胸口,这些没有丝毫肌肤覆盖的伤口就会毫不留情的浮现,提醒他的失败。
这就是他背叛夏拉非所获得的惩罚。
正如同他告诉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的领袖,帕萨理安的话一样,这不过是我罪有应得。
帕萨理安所属的法师公会从来没有这么样的害怕过一个人,因此派出达拉马作为他们的间谍。
他愿意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回到家乡,回到西瓦那斯提吗?达拉马看着窗外,脸上挂着诡异扭曲的微笑,这微笑几乎和雷斯林一模一样。
达拉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从满天星斗的夜空转换到室内成行成列的深蓝色法术书上。
他回忆起担任雷斯林的徒弟期间,所见过的各种惊人、美丽、骇人的景象,这是身为雷斯林弟子的特权,也是沉重的负担。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挣扎,但是这种快感超越了所受到的疼痛。
不,他不会回到过去的生活。
绝不愿意离开这里……达拉马的思绪被银铃的响声给打断了。
它响了一次,那是低沉、甜美的声音。
但是,对于高塔中居住的活人(也包括了死人)来说,这铃声拥有和惊人的锣声破空一样的力量。
有人意图要进入塔内!竟然有人通过了修肯树林的防护,走到了高塔的大门!他的脑海中已经自然浮现出了帕萨理安的影像,达拉马突然对这个厉害的白袍老法师出现在门前的想法感到不安。
他的耳边也响起了昨天他对法师议会讲的话——如果你们之内任何人在他不在的时候想要进入塔中,我会杀了你。
达拉马念了个咒语就从书房里面消失了,在一瞬间重新出现在高塔的门前。
但是,他所面对的并不是眼睛闪着异光的巫师。
那是个穿着蓝色龙鳞甲、戴着龙骑将丑恶面具的身影。
在她戴着手套的手中,握着一枚暗夜宝石;虽然达拉马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感应到她身后有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一名死亡骑士。
龙骑将利用这枚珠宝来喝止塔中的诸多守卫;这些守卫灰白的形体在珠宝的黑光之下隐约可见,他们每个家伙都渴望着眼前活生生的血肉。
虽然达拉马看不见龙骑将面具底下的面孔,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怒气。
奇蒂拉阁下,达拉马神色凝重的鞠躬道。
请原谅这种无礼的欢迎。
如果您能够先让我们知道您会光临寒舍——奇蒂拉脱下头盔,用冰冷的褐色双眸看着达拉马,让法师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夏拉非。
毫无疑问的,你一定会替我准备更为有趣的欢迎仪式!她愤怒的一甩头发,大吼道。
我爱来就来,想走就走,特别是来拜访我的弟弟时更是这样!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我穿过了那片天杀的树林,竟然在他的大门前受到攻击!她拔出剑,往前走了一步。
我对神发誓,我要好好的教教你,你这个精灵浑——我再度跟您道歉,达拉马冷静的说,但是他眼中突然一闪的凶光让无所畏惧的奇蒂拉也退缩了一阵子。
奇蒂拉像大多数的战士一样,他们通常把法师当作花时间翻书的弱者,无法和他们用剑的高超技巧相比。
喔,他们有时的确可以弄出一些惊人的闪光来,不过,当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她还是宁愿倚靠自己手中的宝剑,而不愿意倚靠那些奇怪的咒语和蝙幅粪。
因此,在她的心中,她是这么判断同母异父的弟弟雷斯林的。
因此,她也是这样看待他的徒弟,特别是这个家伙还是个精灵,一个以软弱著称的种族。
不过,奇蒂拉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来,和大多数的战士都不一样,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对手几乎都死的比她早。
因此她十分擅长于估量她的对手。
衡量了一下在她的怒气中达拉马所表现出来的冷然目光和镇定的态度,奇带拉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棋逢敌手,遇到了实力足以和她抗衡的角色。
她目前并不了解他。
不过,她立即就认出了这个男人身上的危险性,虽然她暗自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男人,如果有机会的话,甚至可以利用他。
不过,她也发现自己无法克制的深受这种气质所吸引。
而且这危险的气质混合上他俊美的脸庞(现在她才想起来,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的精灵样),以及黑袍下肌肉结实的身躯,让她突然觉得,如果自己用友善的态度对待他,也许会比用威胁的态度要获得更多的好处。
当然,她的眼光不期然的飘向他黑袍胸口隐隐露出的古铜色肌肤,也许这会更有趣呢。
奇蒂拉将剑回鞘,继续向前走,只不过原先剑鞘上的光芒现在改从她的双眼射出。
请原谅我,达拉马这是你的名字,对吧?她怒目的神情一变而为她征服无数男子的诱人笑容。
那个该死的树林让我太过紧张了。
你说得对,我应该先通知我弟弟我要来才对。
不过我一向靠着本能行事。
她现在非常靠近达拉马,轻声道,我……一向都靠着本能行事。
达拉马一挥手,将守卫支开。
接着年轻的精灵饶富兴味的微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脸上露出同样诱人的笑容。
奇蒂拉看见他的笑容,立刻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原谅我了吗?达拉马的笑容更深了,不过他只说,阁下,请脱去你的手套。
奇蒂拉哈了一惊,一瞬间,褐色的眼阵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不过达拉马保持那无邪的微笑。
奇蒂拉耸耸肩,一只一只的将手套拉掉,露出玉手来。
你看,她的声音颤着浓厚的嘲讽意味,你可以看出来我没有偷带任何的武器。
喔,我早就知道了,达拉马现在握住对方的手。
他的眼神紧盯着对方,缓缓的将她的手拿起,凑到唇边,献上意味深长的一吻。
难道你要剥夺我的这个荣幸吗?他的嘴唇温暖,手强而有力,奇蒂拉感觉到自己在他的碰触下不禁血液循环加速。
不过,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完全洞悉她的计谋,现在只是在陪着她玩玩而已。
她慢慢的站起身,身后的守卫也是一样。
这的确是棋逢敌手,一个值得她全神盘算的敌手。
奇蒂拉将手抽开,故做娇羞的将手藏到背后,这和她的盔甲和她的英雄气概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姿态是用来吸引、迷惑对手的。
她也从法师微红的脸颊上看出来,她已经成功了。
也许我盔甲底下还有藏武器,你改天应该彻底的搜索一下。
她露出促狭的微笑。
正好相反,达拉马把手放进袖子里,在我看来你的武器根本正大光明的放在身上。
阁下,如果我要搜您的身,我要探索的应该是盔甲守卫着哪些部份,以及有哪些地方是许多男人曾经穿透过,却从未曾触及的。
精灵的双眼露出笑容。
奇蒂拉屏住呼吸。
她感受到他言语中的挑逗之意,肉体唤醒他刚刚温柔双唇的记忆,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将面孔贴近这个男子。
达拉马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应,优雅的向一边移动,继续和奇蒂拉保持距离。
奇蒂拉本来以为自己会被抱入怀中,但却出乎意料之外的扑空,她因此而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灵敏的反射神经让她回复了平衡,她猛然转过身,脸上充满了怒气。
奇蒂拉曾经为了更小的羞辱而杀过人。
可是,她发现他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一无所知。
莫非他是假装的?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还正在谈她弟弟。
不,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要付出代价……奇蒂拉现在了解了她的对手,明白了他的能力。
通常,她不会浪费时间仟海自己的过错。
刚刚是她自己放松心防,因此才会受伤。
现在她已经准备好了。
我很遗憾夏拉非不在这里,达拉马正说道。
我很确定您的弟弟会很遗憾和您擦身而过的。
不在这里?奇蒂拉的好奇心立刻被燃起,追问道,为什么?他在哪里?他去了哪里?我以为他应该告诉了你,达拉马假装惊讶的回答,他回到过去,寻找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智慧,之后,他准备利用这个力量来进入时空通道——你是说,他还是走了?!没有带那个牧师吗?奇蒂拉突然意识到不应该让人知道她派死亡骑士去杀死克丽珊娜,好阻止弟弟挑战黑暗之后的疯狂计划。
她咬着下唇,瞄着背后的死亡骑士。
达拉马追随着她的视线,微笑着,几乎完全可以推测到那头美丽的卷发底下想的是什么。
喔,你也知道克丽珊娜小姐遭到攻击的事?他十分无辜的问。
奇蒂拉皱起眉头。
你一定知道我有听说这件事情!我的弟弟也一样。
虽然他是个白痴,但是他并不笨。
她转过身。
你告诉过我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的确死了,索斯爵士说。
死亡骑士突然从阴影中出现,站在她面前,橘红色的双眼闪着幽异的光芒。
没有人类可以逃过我的攻击。
橘红色的双眼转向黯精灵。
你的主人也不可能救得了她。
的确,达拉马也同意这点,但是她的主人可以,而且它也这样做了。
帕拉丁在牧师身上施展了一个逆转神术,暂时收纳她的灵魂,把她的躯壳留在人间。
夏拉非的双胞胎弟弟,卡拉蒙,也就是阁下的另一位弟弟,——他对怒气冲冲的奇蒂拉鞠躬道——把这个女人带到了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那里的巫师们将她送回了唯一拥有足够能力救回她的牧师之处。
她回到了伊斯塔的教皇身边。
可笑!奇蒂拉脸色惨白的大吼。
他们把她送回到他身边了!这根本就在雷斯林的预料之中!他们知道,达拉马柔声说。
我告诉过他们了——你告诉过他们?奇蒂拉深吸一口气。
有些事情我应该对你解释一下,达拉马说。
这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至少我们可以舒服一点谈。
你要来我的房间吗?他伸出双手。
奇带拉迟疑了片刻,然后将手放在他的前臂上。
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
奇蒂拉吃了一惊,试图挣脱开来,但她其实没有太认真。
达拉马稳稳的搂住她。
为了让传送的法术生效,他冷冷的说,你必须要尽可能的靠近我。
走路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奇蒂拉回嘴道。
我才不需要魔法!可是,即使在她开口的同时,她的双眼依旧直视着对方,身体紧紧的贴着对方结实的身躯。
很好。
达拉马耸耸肩,突然就消失了。
奇蒂拉惊讶的环顾四周,只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阁下,沿着螺旋楼梯往上走。
在第五百三十九阶的时候往左转。
你现在应该了解了,达拉马说,我在这件事情中下的赌注和你一样的多。
我是被三个阵营的法师所组成的联合议会派遣出来设法阻止这件事发生的敢死队。
两个人轻松的坐在黯精灵专属的房间里。
一顿丰盛的菜肴在精灵一挥手之下就消失了。
现在,他们坐在燃着烈火的壁炉前;在晚春的夜晚,这个炉火的作用只是为了要照亮整个房间。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奇蒂拉愤怒的问,匡当一声将金质酒杯放了下来。
这有什么困难的?她比了个手势,为了配合自己的动作,她说。
背后刺一刀。
又快又简单。
她轻蔑的看了达拉马一眼,不屑的说。
或者是你们法师不屑这样做产您误会了,达拉马定定的看着奇蒂拉。
我们黑袍法师有更好的方法可以除去我们的敌人。
可是,我们无法用它来对付你弟弟。
达拉马不由自主的颤抖,有些急促的把酒猛灌下肚。
啐!奇蒂拉不屑的说。
你错了,奇蒂拉,仔细听我说,达拉马柔声说。
你不了解你的弟弟。
你不但不了解他,更糟糕的是你不懂得敬畏他!这将会让你彻底失败!敬畏他?那个皮包骨,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你不是在开玩笑——奇蒂拉开始大笑。
可是她的笑声立即停止了。
她靠向前。
你是认真的。
我可以看得出来!达拉马露出苦涩的笑容。
对我来说,他比死神还要值得我敬畏。
黯精灵伸出手,一把将黑袍的缝线扯裂,露出胸口的伤痕。
奇蒂拉不安的看着这些伤口,最后抬头看着黯精灵苍白的面孔。
这是什么武器留下的痕迹?我认不出——他的手,达拉马毫无感情的说。
这是他的五根手指所留下的痕迹。
这是他留在我身上,送给法师公会和帕萨理安的问候。
奇蒂拉看过许多可怕的景象——人就在他面前身首分离、被称为末日之王的山脉底下地牢中各种可怕的酷刑。
可是,当她看见眼前这五个不断渗出血水的伤口,脑海中浮现了弟弟纤细的手指在黯精灵胸口上留下烙印的景象,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奇蒂拉躺回椅子中,仔细的思考达拉马所告诉她的每一件事情。
她开始发现,也许自己的确小看了雷斯林。
她面色阴沉的啜饮着美酒,脑中的思绪不停的转动着。
那么他计划要进入时空通道,她缓缓的对达拉马说,试图利用这片刻的时间来争取重新整理思绪的契机。
他将会和牧师一起进入时空通道。
他将会来到无底深渊。
然后呢?他一定知道在黑暗之后的领域中是无法和她抗衡的厂他当然知道,达拉马说。
他的确很强,不过,在无底深渊里,黑暗之后更强。
因此,他想要引诱她离开自己的空间,强迫她进入我们的世界。
在这里,他相信就可以摧毁得了她。
这太疯狂了!奇蒂拉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疯了!她看见美酒因为她双手的颤抖而泼洒出一些,连忙将杯子放下来。
他看过黑暗之后在这个世界中只是个影子时的威能,那时她还没办法完全进入这个世界。
万一她完全——奇蒂拉站起身,跨越过地毯上精灵所喜爱的花朵和树木的图像。
她突然感觉到全身发冷,只好站在壁炉前取暖。
达拉马走到她身边。
即使当奇带拉深陷在自己的恐惧中开口说话时,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精灵温暖的身躯就在身后。
你们法师认为结果会怎么样?她突然问道。
如果他真的执行这个疯狂的计划,谁会赢?他有机会赢吗?达拉马耸耸肩,又靠近一步,把手放在奇蒂拉纤细的颈项上。
他的手指轻轻的爱抚着她光滑的皮肤。
这让奇蒂拉感觉很舒服。
她闭上眼,断断续续的深吸一口气。
法师们不知道,达拉马柔声说,同时弯下身去亲吻奇蒂拉耳朵下的部位。
她像只猎一样的弓着身体,满足的躲了开来。
在这个空间中,他的力量将达到巅峰,达拉马继续道,黑暗之后的力量将会被削弱。
可是,要击败她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有些人认为,这两个人之间的魔法大战将会摧毁整个世界。
奇蒂拉抬起手,梳理着精灵浓密,如丝绸般的头发,将他饥渴的嘴唇拉到她的喉间。
可是……真的有希望吗?她沙哑的耳语道。
达拉马暂停片刻,缓缓的退开。
他的手依旧放在奇蒂拉的肩膀上,稍一使力,他将奇蒂拉转过身来。
看着她的双眼,他知道了她脑中的想法。
当然,没有不可能的事。
如果他成功的进入时空通道,你将会怎么做?奇蒂拉的手轻轻的放在达拉马的胸口,轻抚过她弟弟所造成的伤口。
她的眼中充满了热情,几乎完全将她工于心计的智慧之光给掩盖了。
我必须要阻止他回到这个世界来,达拉马说。
我必须要封印住时空大门,让他没办法回来。
他的手指沿着她饱满、诱人的红唇移动。
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将获得什么样的奖赏?她更靠近一些,玩笑般的咬啃着他的指头。
我会变成大法师之塔的主人,他回答道。
也会变成黑袍法师中的第二把交椅。
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因为我可以帮上忙,奇蒂拉叹口气,将她的手指沿着达拉马的胸部游移到他的肩膀,像是只野猫一样抓着他的肩头。
达拉马下意识的将她拉得更近了。
啊,亲爱的,达拉马用蛮不在乎的笑容回应,你要帮助谁?他还是我?提到这个问题,奇蒂拉的手悄悄的移动到精灵刚刚扯裂的黑袍底下,答案和谁将会获得最后的胜利有关!达拉马的笑容变得更灿烂,嘴唇轻柔的拔过她的下巴。
他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我们两个还真是互相了解啊,阁下。
喔,我们的确很了解彼此,奇蒂拉欢愉的叹气。
我们已经讨论太多有关我弟弟的事了。
我要问你一件事。
这件事我已经好奇很久了。
黯精灵,魔法师的袍子底下到底都穿些什么?我们穿的很少,达拉马喃喃道。
那么女战士在盔甲底下穿什么呢?一丝不挂。
奇蒂拉离开了。
达拉马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
他依旧可以闻到枕边传来的阵阵发香味,一种揉合了钢铁和花瓣的味道,如同奇蒂拉一样的吸引人。
黯精灵慵懒的想着。
只要有机会,她绝对会毫不迟疑的出卖他,他绝不怀疑这一点。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只要有必要,他也知道自己会毫不迟疑的摧毁她。
不过,两人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事实上,这更替他们之间的欢爱增加了特殊的气氛。
达拉马闭上眼,感觉睡意慢慢的来袭,窗户外传来巨龙振翅起飞的声音。
他想像着她带着面具,坐在龙背上翱翔的姿态……达拉马!黯精灵吃惊的翻身坐起。
他现在完全醒了过来。
恐惧感蔓延到全身。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颤抖,让他不安的四下打探着。
夏拉非?他迟疑的问。
四周没有人。
达拉马把手放到头上。
大概是在做梦,他嘟囔着。
达拉马!又是那个声音,这次不会出错了。
达拉马无助的看着四周,恐惧不断的加深。
雷斯林不喜欢玩游戏,这不像他。
大法师已经施展了时光旅行的法术。
他已经回到过去了。
他已经离开了一个礼拜,应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回来。
但是,这个声音就如同他自己的心跳声一样熟悉。
夏拉非,我听见你了,达拉马试着保持声音的稳定。
可是我看不见你。
你在——徒弟,我的确如同你所推测的一样,身在过去。
我透过龙珠和你谈话。
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仔细听我说,照着我的指示去做。
立刻行动。
不要浪费任何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达拉马闭上眼,集中精神,可以清楚的听见那个声音,但是他还可以从打开的窗户外听见传来的笑声。
某种为了庆祝春天来临的节庆正在展开。
在旧城之外,盛大的营火升起,年轻人在火光下交换花朵,在阴影中交换热切的吻。
空气中充满了爱意和春天绽放的花朵香气。
但,雷斯林一开口,这些都无法影响到达拉马。
他忘却了奇蒂拉,忘记了爱。
他忘记了春天。
他聆听着,质问着,记忆着,整个身体都被夏拉非的声音所充满。
*****************************************************************************第十一节贝传在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中蹑脚走着。
他的袍子发出低微的摩擦声,这摩擦声又和贝传口中低吟的曲子相配合。
他刚刚从窗口往外欣赏了一阵子的春季庆典,现在当他回到这成千成万的书堆中开始工作时,有首曲子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
哒哒,哒嘟,贝传不成调的哼着,不想要打搅整个大图书馆空荡厅堂的宁静。
贝传的声音也只会打搅到他自己而已。
因为图书馆在晚上已经深领大门,封闭起来。
大多数其他的图书馆员,也就是那些终其一生在馆内学习和整理这些从克莱恩创世以来不停收集的知识宝典的人们,不是在睡觉,就是还在专注的做研究。
哒哒,哒嘟。
爱人的眼就是猎物的眼,哒哒,哒嘟,我就是那猎人,无声的靠近……贝传甚至蹒跚的跳了几步舞。
哒哒,哒嘟。
我举起弓,搭上箭——贝传转过一个转弯。
一松手,箭射出去。
它飞向我爱人的心脏——喂!等等!你是谁?!贝传自己的心脏几乎跳了出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一个高大,穿着黑袍的身影差点让这个图书馆员被吓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身影没有回应。
它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贝传努力的鼓起勇气,瞪着那入侵者。
你有什么事吗?图书馆已经关闭了!没错,对黑饱法师也一样。
图书馆员挥舞着胖大的手。
离开吧,明天早上再回来,像其他人一样走前门。
啊,但是我并不是其他人,那人说,虽然他说的是纯正的索兰尼亚语,但是贝传吃惊的发现他有点精灵口音。
至于门嘛,那是给那些没有力量穿墙的人用的。
我不一样,我有力量,我有做其他许多可怕事情的力量。
贝传打了个寒颤。
这个说话流畅的精灵可不是那种会随便吓唬人的角色。
你是个黯精灵,贝传用指控的语气说,他的脑袋不停转动着,试图找出可行的办法来。
他应该要启动警报?或者是大喊大叫呼救?没错。
那人卸除了兜帽,让天花板上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
这些光球是梦幻之年代法师对阿斯特纽斯的献礼。
我叫达拉马,我服侍——雷斯林。
马哲理!贝传倒抽一口冷气。
他不安的环顾四周,仿佛预料那个黑袍法师会随时扑向他。
达拉马笑了。
精灵的容貌十分的英俊。
不过,他的脸上有种专心一致,无怨无悔的感觉让贝传感到全身发冷。
一瞬间,所有呼救的想法都从贝传的脑中消失了。
你你要干什么?他结巴的问。
应该说是我的主人要什么,达拉马纠正道。
不要害怕,我是来此找寻知识的,没有别的东西。
如果你协助我,我会尽快,非常安静的离开。
如果我不愿意帮忙……贝传从头顶凉到脚底。
我会尽力的,法师,图书馆员迟疑的说,但是你最好先和……我谈谈,阴影中传来一个声音。
贝传松了一口气,几乎立刻晕倒。
阿斯特纽斯大人!他含糊的说,这……他……我不让他……突然出现……雷斯林。
马哲理……是的,贝传,阿斯特纽斯安慰的说。
他走向前,轻拍着馆员的手臂。
我知道一切现世发生的事情。
达拉马没有移动,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他注意到阿斯特纽斯的态度。
贝传,回去忙你的,阿斯特纽斯继续道,他低沉的声音在宁静的走道中回绕。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是的,主人!贝传千恩万谢的逃离现场,目光仍然看着那个既不动也不说话的黯精灵。
贝传一到转角,身影就迅速的消失。
阿斯特纽斯从他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他几乎是使尽全力跑离这个地方。
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之首在内心偷偷地笑了。
在黯精灵的眼中,那人冷静、不受年纪影响的脸如同大理石墙壁一样的毫无感情。
往这边走,年轻的法师,阿斯特纽斯猛然转过身,快步往他的房间走去,这速度和他中年的外表实在不太相称。
达拉马一时不备,愣愣的看着对方绝尘而去。
立刻迅速的赶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黯精灵问道。
我是历史的记述者,阿斯特纽斯不耐的回答。
即使当我们在谈话或走路的时候,我仍然对周遭发生的所有事情了若指掌。
我听得见每一句话语,看得见每一个行为,不管这些是有多琐碎、多善良、多邪恶,都逃不过我的观察。
我就这样和历史一同渡过。
我自始即有,至终方去。
啊,往这边走。
阿斯特纽斯猛然往左转。
他同时从附近拿起一个发光的球体。
提着往前走。
借着这个光芒,达拉马可以看见木制的书架上有成千上万的书。
他可以从光滑的封皮言出来这些书的历史久远。
但是状况都十分完美。
馆员们时常会掸灰,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也会将太过破旧的书重新装订。
这就是你要找的,阿斯特纽斯比了比,矮人门战争。
达拉马目瞪口呆。
这些全部都是?他看着眼前似乎永无止尽的书籍,一股绝望的感觉排山倒海的袭来。
没错,阿斯特纽斯冷冷的回答。
下一列架子上的也全部都是。
我——我……达拉马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看来雷斯林并没预料到这个工作的繁复性。
他绝对不可能期望他将这几百本的书籍内容通通在指定的时间内弄清楚。
达拉马在过去从来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无助和无力。
他气得涨红了脸,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阿斯特纽斯冰冷的目光依旧集中在他脸上。
也许我帮得上忙,历史学者轻松的说。
阿斯特纽斯看也不看的就伸出手,直接从架子上拿下一本。
他打开书,飞快的翻页,眼睛迅速的扫瞄一行又一行的黑色的工整字体。
啊,就在这里。
阿斯特纽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象牙制的书签,夹在书中,小心的将它阎上,最后将书交给达拉马。
把这本书带着。
把他所需要的消息告诉他。
并且告诉他下面这句话——‘风不停的吹。
沙中的足迹只有在他踏过之后才会被掩盖。
’历史学者神色凝重的对黯精灵鞠躬,然后走过他身边,穿过成行成列的书,走到走廊上。
他再度转过身,面对达拉马,后者愣愣的拿着阿斯特纽斯塞给他的书,不知如何是好。
喔,年轻的法师。
你不需要再回来这边了。
当你看完之后,这本书会自己回到我这边来。
我可不能再让你吓到我的图书馆员了。
可怜的贝传搞不好会被吓倒呢!请替我向你的夏拉非致意。
阿斯特纽斯再度鞠躬,消失在阴影中。
达拉马站在原地思考着,听着历史学者缓慢、坚定的步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黯精灵耸耸肩,念诵着咒语,回到大法师之塔去。
夏拉非,阿斯特纽斯给我的是他自己对于矮人门战争的评论。
这是从他之前所写的记载中所节录出来的——阿斯特纽斯知道我需要什么。
继续下去。
是的,夏拉非。
这从这行被画过记号的地方开始——‘因此,大法师费斯坦但提勒斯利用操龙法珠来呼唤他的徒弟,指导他前往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试图从历史中找出他伟大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达拉马的声音慢慢的开始颤抖,读到最后面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完全沙哑掉了。
继续下去!夏拉非的声音说,虽然这个声音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达拉马依旧可以听出他的怒意。
达拉马急忙将目光从这撰写于几百年之前,却忠实叙述了他任务的文章上移开,急忙翻到下一页。
‘请读者注意这一点,编年史所代表的是在当时的时空点上——’夏拉非,这段底下有特别画线,达拉马插嘴道。
哪一段?‘在当时的时空点上’这一段底下有画线。
雷斯林没有回答,达拉马刚好利用时间找到之前读到的地方,立刻接续下去。
‘——当时的时空点上他的伟大计划会成功。
费斯坦但提勒斯和牧师达努比斯的确成功的进入了时空大门。
至于在无底深渊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因为,历史的事件会随着不同的机缘而改变。
’‘因此,由于费斯坦但提勒斯坚信他进入时空大门、挑战黑暗之后的目标就在眼前。
他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开始努力计划所谓的矮人门战争。
帕克塔卡斯因此陷落于丘陵矮人和平原人的联军之手。
(请见编年史第一百二十六卷,第六章,五百八十九页到七百页。
)这群大军是由费斯坦但提勒斯手下的名将费拉加斯(他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所购买下来的奴隶,原先是北亚苟斯人,后来经过伊斯塔竞技赛的洗礼,成为合格的格斗战士)所率领,他们成功的将邓肯国王的部队赶回索巴丁的山脉中。
’‘费斯坦坦提勒斯其实并不在乎这场战争。
这只是为了达成他的目标而已。
当他终于在萨曼要塞的底下找到了时空通道之后,他在那里建立了指挥所,开始累积力量,作好踏入时空通道的最后准备。
他的将军只能独自面对这场战争。
’‘在此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是我也无法精确的描述:因为该处的魔法力量强得超乎想像,干扰了我的观察。
’‘费拉加斯在和索巴丁的黑暗矮人作战时不幸身亡。
他一死,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就立刻崩溃了。
山脉矮人从京巴丁坚固的防卫中一涌而出,攻往萨曼要塞。
’‘在战斗中,费斯坦但提勒斯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彻底失败,时间所剩不多,他和达努比斯急忙前往时空通道的所在地。
在那里,伟大的法师开始施展他的法术。
’‘在同一个时刻,一名被索巴丁的矮人所俘虏的林儒,启动了他为了逃出该地而建造的时光旅行装置。
令人大出意料,和克莱思上的所有历史记载皆相违背的事情发生了。
林儒的装置真的有效。
事实上,效果还相当的好。
‘’从这里开始,我只能够做出合理的推测。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作儒的装置和费斯坦但提勒斯正在施展的法术之间产生了干扰。
结果我们都很清楚了、‘’一场无比猛烈的爆炸几乎完全摧毁了达苟斯平原。
两方的军队都被彻底的消灭了。
萨曼在山脉中高耸的要塞被彻底的夷平,留下了现在被称为骷髅山的小丘。
‘’不幸的达努比斯死在这场爆炸中。
费斯坦但提勒斯本来也该跟着一起送命,但是他的力量强大到让他可以保留一部份的生命能源;灵魂则被迫留在另一个空间中,直到他找到一个年轻的法师,雷斯林。
马哲理的身体为止……‘够了!是的,夏拉非。
达拉马低语道。
然后雷斯林的声音就消失了。
达拉马坐在书房中,知道自己又再度变成孤单一人。
他克制不住身体剧烈的颤抖,刚刚所发生的情形和所看到的资料让他脑中一片浑沌。
为了明白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黯精灵动也不动的坐在雷斯林的书桌后面,静静的思索着,直到晨光破晓……兴奋的感觉让雷斯林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他的思绪十分紊乱,他需要一段时间的冷静和研读手边的资料才能够确定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事情。
一句话在他的脑中以眩目的光芒不停的闪耀着……伟大的计划将会成功!伟大的计划将会成功!雷斯林猛然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他刚刚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
放在冰冷的操龙法珠上的双手微微的颤抖。
一阵强烈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发出了独特、怪异的笑声。
因为这次,在他梦中的脚步将不再通往断头台,而是通往一扇白金门,上面装饰着五头龙的徽记。
在他的命令之下,那扇门将会开启。
他只需要找到并且杀死那个侏儒就可以——雷斯林突然觉得双手传来一阵猛然的拉扯。
住手!他命令道,诅咒自己为什么这么大意。
但操龙法珠并没有服从他的命令。
太迟了,雷斯林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拖了进去……当他被越拉越近时,发现那双手与以前不同了。
以前那双手是毫无特征,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既不年轻也不苍老。
可是,现在那双手是一双女性的手,柔软、细致,有着白嫩的肌肤,以及如同死神般的气息。
雷斯林冒着冷汗,压制住那撕心裂胆的剧烈恐慌,唤来所有的气力,和那双手背后的意志抗争。
它们越拉越近、越拉越近。
他可以看见那张脸了,一张女子的脸,美丽、拥有黑色双眸;她口中说着诱惑的话语,让雷斯林的肉体热情的做出回应,灵魂却痛苦的嘶喊着。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雷斯林绝望的试图挣脱,试图逃离那看来温柔,却坚硬似铁的一双手。
他进入自己的灵魂深处,搜寻着,试图找寻出隐藏的部份;但,他究竟要找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某种力量、在某个地方,可以救他脱离这个危险……一个戴着帕拉丁的护身符,温柔婉约的白袍牧师的影像出现了。
她在黑暗中放射出光明,有那么片刻,那双手松了开来,但这只是一瞬间。
雷斯林听见一名女子淫荡的笑声。
那影像破碎了。
哥哥!雷斯林用干裂的嘴唇喊道,卡拉蒙的影像出现了。
他穿着黄金的盔甲,宝剑在手中闪闪生光。
他站在弟弟身前,护卫着他。
但是战士连一步都来不及跨出,就被人从后面给一刀砍倒了。
越来越靠近……雷斯林的头往前一倾,他的力气和意识都在急速的流失。
接着,出乎意料之外,从他灵魂的最深处,出现了一个孤单的身影。
他没有白袍,手中也没有宝剑。
那人的影像矮小、肥胖。
脸上挂着脏兮兮的泪痕。
她的手上只抓着一只死……一只死了很久的……老鼠。
卡拉蒙在天一破晓的时候就立刻抵达了营区。
他整夜不停的赶路,现在感到全身僵硬、又饿又累。
在最后的几个小时中,柔软的床和丰盛的早餐是他的最大支柱,当他看见营区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他正准备要策马向前,却发现眼前十分不寻常的景象。
卡拉蒙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的护卫停下马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警觉的问,有关食物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跟在后的加瑞克十分迷惑的摇摇头。
此处本来应该有许多展起做饭的炊烟!以及被挖醒过来人们的嘟嚷声,应该像是一座被打破的蜂窝一样的忙乱。
但,现在没有任何的炊烟,人们漫无目的的四处乱跑,或者是兴奋的聚集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接着,有人看到了卡拉蒙,开始大喊起来。
众人聚集起来,蜂拥向前。
加瑞克立刻发出口令,他和护卫们立刻策马向前,以铜墙铁壁的态势将卡拉蒙围的密不透风。
这是卡拉蒙第一次见到他手下对他的忠心和情感,有一瞬间,他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然后,他含糊的清清喉咙,命令护卫们让开。
这不是叛变,他低吼着穿越过手下不情愿让开的一条路。
你看!没有人有武装。
大部分的人都是小孩和女人。
不过——他对弟兄们露出微笑——还是多谢你们。
他的目光特别扫过那年轻的骑士加瑞克,后者因为兴奋而涨红了脸,手依然放在剑柄上。
现在,那群人最前面的家伙已经跑到卡拉蒙面前。
他们手抓着他的马鞍,让卡拉蒙的座骑吃了一惊。
他的座骑以为这是一场战斗,耳朵不安的前后摆动着,准备要照着训练所学到的做法,将铁蹄往人群的方向踢出。
后退!卡拉蒙大吼道,勉强的拉住跨下的骏马。
后退!你们都疯狂了吗?你们看起来跟一群农人一样!我说后退!难道你们的母鸡都逃掉了吗?这是什么状况?我的军官们呢?长官,在这里,其中一名军官的声音说。
那人涨红着脸,又急又气的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
一方面被指挥官的命令所压制,再加上跟着军官前来的一群卫兵开始驱赶入群,这些人慢慢的冷静下来,原先的叫喊也变成低声的嘟喀。
请将军见谅,卡拉蒙翻身下马,轻柔的安慰着骏马;在旁边的军官尴尬的说。
那匹马在卡拉蒙的抚摸之下静静的站着,不过眼珠仍然骨碌碌的乱转,耳朵依然不安的前后摆动着。
军官是个比较年长的人,他并不是骑上,是一名拥有三十年经验的佣兵。
他的脸上满是伤疤,左手因为抵抗一次猛劈而被砍掉了一部份,一只脚也明显的有些瘸。
这天早晨,那张满布疤痕的股在年轻将军的瞪视下红了起来。
哨兵已经先把您抵达的消息送了回来,但是在我来得及起到你身边前,这群野狗,他瞪着那些后退的人群——就像发春的母狗一样对你冲过来,请长官见谅,他咕饿着说,我没有不敬之意。
卡拉蒙努力维持住严肃的形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领着疲倦的马缓缓的走入营区。
那名军官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看卡拉蒙身边的随扈。
卡拉蒙明白了。
你们先走吧,卡拉蒙挥挥手,加瑞克,先去我的帐篷。
当他和那名军官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至少这已经是在一个拥挤的营区里面尽可能单独的状况下,卡拉蒙使了个眼色,继续之前的问题。
老佣兵只说了两个字,法师。
在雷斯林的帐篷外,卡拉蒙一看到那群如临大敌的守卫们,心就开始往下沉。
一看到卡拉蒙,有许多人都放心的松了一口气,也有许多人尊敬的喊着将军。
更有许多人私底下说着,将军来了。
他会把事情处理好的,许多人点点头,甚至还有些人发出了欢呼。
众人在军官的咒骂下不情愿的让了开来,在包围圈中让出了一条可以让卡拉蒙通行的道路来。
守卫快速的让开一条路,在他走过之后又随即回到岗位上。
众人开始不安的推挤守卫,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由于军官之前拒绝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卡拉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即使是有只缘龙坐在老弟的帐篷上,四处乱吐火焰也不会让他感到惊讶。
但,他走进去之后,看见一名年轻的守卫直挺挺的站着,克丽珊娜在帐篷前不停的踱步。
卡拉蒙好奇的看着那年轻人,觉得自己似乎在哪边看过他。
加瑞克的亲戚,他迟疑的说,试图记起他的名字。
麦可,对吧?是的,将军,年轻的骑士说。
他试图挺直脊梁,向将军敬礼。
但即使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太过吃力。
年轻人的脸孔苍白樵籽,眼中满布血丝。
他很明显的就快要倒下,但他依旧紧握着长矛,毫不动摇的把守着帐篷的入口。
一听见卡拉蒙的声音,克丽珊娜立刻抬起头。
感谢帕拉丁!她激动的说。
一看到她苍白的脸孔和浮肿的双眼,卡拉蒙在晨间明亮的阳光下也不由自主的发抖。
把他们赶走!他命令那些军官,后者立刻开始对下属下令。
很快的,在咒骂声和咕喊声中,众人开始慢慢的散去,多半是觉得已经不怎么刺激了。
卡拉蒙,听我说!克丽珊娜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
这——但卡拉蒙摇开了克丽珊娜的手。
他对克丽珊娜视而不见,准备走过麦可的身边。
年轻的骑士举起长矛,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挡路!卡拉蒙暗自吃了一惊。
对不起,长官,麦可虽然嘴唇颤抖,但依旧坚定的说,但费斯坦坦提勒斯告诉过我,‘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你看到了吧,克丽珊娜露出苦恼的表情,卡拉蒙则是后退了一步,愤怒的瞪着麦可。
我试着要告诉你,你应该听我说的!整夜都是这样,我明明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雷斯林让他发誓,好像是以什么信条还是规定的——规章,卡拉蒙咕哝着低语道,缓缓的摇摇头。
骑士信条和骑士规章。
他皱着眉,脑海中浮现史东的影像。
没有任何骑士会因为痛苦或是死亡而背弃的誓言。
可是这太疯狂了!克丽珊娜大吼道。
她的声音沙哑了,无助的用双手掩住脸。
卡拉蒙迟疑的用手搂着她,害怕被她拒绝,可是她却感激的靠着他。
喔,卡拉蒙,我好害怕!她喃喃道。
这实在太恐怖了。
我从熟睡中醒来,听见雷斯林尖叫着我的名字。
我跑到这边——他的帐篷里面有奇怪的闪光。
他尖叫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话语,然后我听见他叫出你的名字……然后他开始绝望的哀号。
我试着要进去,但是……她虚弱的比着直挺挺站着的麦可。
然后他的声音开始慢慢的……消失了!好可怕,好像他被什么东西慢慢的吸走了!然后怎么了?克丽珊娜暂停片刻,然后迟疑的说,他……他说了什么东西。
我实在听不太清楚。
光芒消失了。
我听见劈啪一声……一切都静止下来,静的好恐怖!她浑身发抖的闭上双眼。
他说了什么?你听得懂吗?这是最奇怪的部份,克丽珊娜抬起头,困惑的看着他。
听起来像是……噗噗。
噗噗!卡拉蒙惊讶的覆诵。
你确定吗?她点点头。
为什么他会叫一个溪谷矮人的名字?卡拉蒙质疑道。
我也不明白。
克丽珊娜疲倦的叹气,把遮在眼前的头发拨开。
我自己也想着同样的事情。
除非——她是不是那个告诉帕萨理安,雷斯林对她有多好的那个溪谷矮人?卡拉蒙摇摇头。
他可以以后再来担心溪谷矮人。
现在,他最大的问题是麦可。
有关史东的回忆生动的浮现在他眼前。
他曾经在骑士的脸上看过多少次那样的表情?以骑士信条和规章起誓——该死的雷斯林!麦可会一直站在这边直到他倒下为止,然后,当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他会自杀的!一定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开这个困境,可以绕过他!卡拉蒙看着克丽珊娜,她可以利用牧师的力量来限制住这个年轻人……卡拉蒙摇摇头。
这会让整个营区的人都集合起来准备把她烧死!该死的雷斯林!该死的牧师!该死的索兰尼亚骑士和他们的狗屁规章和信条!他叹口气,走到麦可身边。
年轻人警觉的高举长矛,但卡拉蒙只是举起双手,示意他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
他清清喉咙,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始。
当他想到史东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清晰的浮现史东的面孔。
可是那不是他生前的脸——严肃、高贵、冷漠。
卡拉蒙立刻知道,那是他死后的表情,痛苦和磨难将那顽固的骄傲和自豪给掩盖过去。
那双黑色的双眸中有着同情和谅解,卡拉蒙似乎看见骑士忧伤的对他笑了。
卡拉蒙片刻之间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但是那影像消失了,只留下那名年轻骑士严肃、恐惧、精疲力尽、下定决心的脸孔……麦可,卡拉蒙的手保持在空中,我曾经有个朋友,一名索兰尼亚骑士。
他——他现在已经死了。
他在一场距离这边时空很遥远的地方战死了。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史——我的朋友就和你一样。
他相信骑上规章和……骑士信条。
他准备好要为规章和信条奉献生命。
但是,在最后的最后,他发现还有东西比骑上规章和信条更加重要,有些骑士规章和信条已经遗忘的东西。
麦可的面孔变得更为顽固。
他握着长矛的手更紧了。
就是人的生命,卡拉蒙柔声说。
他发现骑士满布血丝的双眼中出现了一丝闪光,那阵闪光被涌出的眼泪给淹没了。
麦可生气的想把眼泪给赶回去,原先坚定的表情开始恢复。
但是,在卡拉蒙的眼中,他的表情中混入了一丝绝望。
卡拉蒙抓住了这一丝的空隙,让他的话如同对准敌人心脏的宝剑一样的直捣黄龙。
人的性命,麦可。
这是最重要的。
这也是我们唯一拥有的。
不只是我们自己的性命,还包括了世界上其他人的性命。
这是骑士规章和信条原先唯一要保护的目标。
但是,在传承的过程中,有人弄拧了这件事情,让骑士规章和信条变得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慢慢地,他依旧高举着双手,往年轻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不是为了任何不当的理由要请你叛离你的岗位,你和我也都明白,你不是因为懦弱才离开这个岗位。
卡拉蒙摇摇头。
只有神才知道你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东西。
我现在请你离开是基于同情心。
我的弟弟就在里面,可能快要死了,可能已经死了。
当他逼你发誓的时候,他不可能预见到现在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一定得到他身边才行。
让我过去。
这没有什么不荣誉的。
麦可僵硬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方。
然后,他突然崩溃了下来。
他的肩膀一软,长矛从他已经毫无知觉的手中落下。
卡拉蒙扶住年轻人,将他扶近。
年轻人无力的抽喀。
卡拉蒙笨拙的拍拍他的肩膀。
来,就是你,他看着四周,去把加瑞克找来——啊!原来。
你在这边,他看见年轻的骑士跑过来,松了一口气。
把你的亲戚带回营火进。
让他吃些热食,让他好好的睡一觉。
喂!他指着另外一个守卫,一接替这个位置。
当加瑞克领着他亲戚离开的时候,克丽珊娜开始走进帐篷,但卡拉蒙阻止了他。
最好先让我走,小姐,他说。
他本来预期会有一场争执,却意外的发现她虚弱的让了开来。
卡拉蒙的手正好放在帐蓬的廉幕上,克丽珊娜的手就在此时放到他的臂膀上。
他吃了一惊,转过身。
卡拉蒙,你和伊力斯坦一样的睿智,她看着他说。
我本来可以这样说服这个年轻人的。
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卡拉蒙涨红了脸。
我——我只是比较了解他而已,他低声道。
我不想要了解他。
克丽珊娜脸色苍白的咬着下唇。
我只想要他服从我。
听着,小姐,卡拉蒙严肃的说,你以后可以再来反省。
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没问题。
那坚定、自信的神情又回到了克丽珊娜的脸上。
她毫不迟疑的跟着卡拉蒙走进了雷斯林的帐篷。
在帐篷外众人的好奇注视之下,卡拉蒙小心的拉上帝幕。
里面十分的黑暗,一眼看去,几乎没办法分辨出任何的形体来。
两人无声的站在帐篷的人口,静候眼睛适应帐篷里的黑暗。
克丽珊娜突然紧抓住卡拉蒙。
我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她松了一口气。
卡拉蒙点点头,缓缓的往前走。
曙光已经开始将夜色从帐篷中驱赶开,他的每一步都看得更清楚。
就在那里,他匆忙的将一张挡住他路的凳子踢开。
小雷!他柔声叫着,单腿跪了下来。
法师躺在地板上。
他的面色灰败,单薄的嘴唇泛紫。
他的呼吸又浅又急,但至少还是在呼吸。
卡拉蒙小心的抬起弟弟,将他轻轻的放在床上。
在微光中,他可以看见雷斯林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仿佛迷失在美妙的梦中。
我想他现在只是在睡觉而已,卡拉蒙迷惑的对克丽珊娜说,后者正用毯子将雷斯林包起来。
可是很明显的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他在渐渐变亮的晨光中看着帐篷。
不知道——天哪!克丽珊娜回头看着身后的景象。
帐篷的支柱被烧得焦黑,棚布本身四处都是烧灼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看起来好像融化了。
看起来帐篷里面似乎经历过一场大火,但却又让帐篷好端端的站着,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真正让卡拉蒙大吃一惊的是在帐篷正中央,放在桌子上的那个物品。
操龙法珠!他敬畏的低语。
由三种抱色的法师在远古所打造龙珠,里面装入的是善良、邪恶和中立的龙之本质,力量强大到可以跨越时空的阻隔。
现在依旧放在雷斯林特地为它所打造的银制台座上。
它曾经是个散发魔光的物品。
现在却毫无生命、一点光亮都没有,中间裂开了一条大缝。
现在——它破了,卡拉蒙说。
*****************************************************************************第十二节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乘着各种各样,由渔船、木筏、小艇所组成的克难舰队渡过了海峡。
虽然海峡的距离并不长,但这段旅程整整花了卡拉蒙一周的时间才将人们、动物和补给给运送过去。
当卡拉蒙准备好要渡海时,大军的数量已经成长到没有足够的船只可以将他们一次载过去。
许多艘船只必须要在海峡两边奔波。
最大的船只用来运载牲畜。
这些船被改装成水上农庄,有给马暂待的马厩、牛只安身的草房和猪只所住的猪圈。
大多数的时候,一切都十分顺利;但卡拉蒙也因此每晚只能睡三个小时。
因为所有的人都认为一切的事情只有他才能解决,从晕船的牲畜到不慎掉入水中,必须从海底捞出的武器,他都事必躬亲。
正当渡海的行动看来就要结束,每个人几乎都已经到达对岸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场风暴。
这场风暴掀起了巨大的浪涛,让两艘下锚不够稳固的船撞在一起,沉在港湾里,整整两天的时间大军无法动弹。
不过,最后,大多数的人还算是安全的渡过了海峡,这中间只有几个严重晕船的家伙,一个掉入海中的小孩(后来救了起来)以及一只因为惊慌在船上乱踢,导致断腿的马匹(已经被宰杀,作成肉干分了下去)。
一在阿班尼西亚平原靠岸,大军马上和平原人(他们是居住在阿班尼西亚北边平原,渴望得到矮人传说中黄金的蛮族)的酋长以及丘陵矮人的代表会面了。
卡拉蒙这个时候所受到的震撼让他好几天都恢复不过来。
瑞加。
火炉和属下,加瑞克在帐篷的人口朗声道。
骑上往旁边让开,三名矮人走了进来。
那个名字在卡拉蒙的耳中回响着,让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第一个矮人。
雷斯林瘦削的手指深陷入他的手臂,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一个字都不准提!法师耳语道。
可是他——他看起来……还有那个名字!卡拉蒙压低声音,结结巴巴的说。
当然是这样的,雷斯林理所当然的说,这就是佛林特的祖父。
佛林特的祖父!他们的老友佛林特。
火炉。
年老的矮人在神之乡死在坦尼斯的怀中,那名老矮人,是那么的顽固、食古不化,但是心肠却又那么软。
他一直看起来都像是卡拉蒙的祖父。
他现在甚至还没有出生呢!眼前的竟然是他的祖父!卡拉蒙突然之间意识到周遭的环境和时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仿佛受到重重的一台。
在这之前,他一直当作自己是在原来的时空里面冒险。
他对周遭发生的事情一直蛮不在乎。
即使雷斯林所谓的送他回家在他心目中也像是叫艘船来朔澳而上一样简单。
他早就忘记什么改变历史的事情。
现在这一切都让他脑中一片浑饨,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一个封闭的圆圈不停的绕圈。
卡拉蒙觉得全身又冷又热。
佛林特还没有出生。
坦尼斯不存在,提卡也不存在。
他自己甚至也还不存在!不!这太难以理解了!这不可能!帐篷在卡拉蒙的眼前开始摇晃起来。
他很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呕吐。
很幸运的,雷斯林看见他哥哥苍白的脸色,立刻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在试图理解些什么。
于是法师优雅的站了起来,挡住愣掉的哥哥,对着刚进来的矮人说着欢迎的话语。
不过,在雷斯林这样做的同时,他也对卡拉蒙投射了锐利的一个眼神,提醒他现在还有任务。
卡拉蒙努力试图恢复镇定,将困扰和疑惑从脑中赶开,告诉他自己可以等到以后再来安安静静的和这些问题打交道。
他最近常常这样做。
很不幸的,这所谓安安静静的时间从来没有出现过……卡拉蒙站起来,勉力和那位灰胡子,看来十分刚毅的矮人握了握手。
我从来没想过,瑞加老实不客气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口把给他的麦酒喝干,我会和人类和法师打交道?特别这竟然是为了对抗我自己的骨肉血亲。
他皱着眉瞪着杯底。
卡拉蒙比了个手势,让随从装满了他的酒杯。
瑞加仍然皱着眉,等着泡沫消退。
然后,他叹着气,对卡拉蒙举杯致意,此时卡拉蒙已经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DurchZamishochDurthTabor,不平凡的时光让不平凡的伙伴结合在一起。
我很同意你说的话,卡拉蒙咕婊着,瞥了雷斯林一眼。
将军举起自己装着清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雷斯林出于礼貌的将嘴唇沾了一些酒,随即将酒杯放下来。
我们明天早上再开会讨论相关的细节,卡拉蒙说。
到时平原人的酋长也会过来。
瑞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卡拉蒙偷偷地叹口气,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不过,他还是继续用愉悦的口吻说。
今晚让我们共进晚餐,庆祝我们缔结的盟约。
一听见这句话,瑞加立刻站了起来。
也许我必须和蛮人并肩作战,他低吼道。
但是,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我可不愿意和他们或是和你们一起吃饭!卡拉蒙再度始了起来。
此时他身着最好的仪典盔甲(也是骑士们的礼物),看起来十分的具有威严。
矮人抬头望着他。
你可真壮,对吧?他说。
他不屑的摇着头。
我想你脑袋里面的东西大概不比你的肌肉灵光。
卡拉蒙忍不住露出微笑,但是他的心隐隐作痛。
这听起来真像是佛林特在说话!但雷斯林脸上没有笑容。
我的哥哥非常擅长于各种的战术和战技,法师冷冷的,不留余地的说。
当我们离开帕兰萨斯城的时候,只有我们三个人。
全是由于卡拉蒙将军的技巧和机智才让我们能够率领这么庞大的军队来到你的门前。
我想你也会同意他的领导能力的。
瑞加再度发出不屑的声音,从浓密的眉毛底下打量着卡拉蒙。
他猛然转过身,沉重的盔甲发出叮当声,步履沉重的踏出帐篷。
最后他停了下来。
从帕兰萨斯城离开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他锐利的眼光扫向卡拉蒙,手比划着眼前的帐篷,穿着闪亮盔甲的骑士、协助卸下船上补给品的数百名工人、锻炼战技的成千战士,以及无数的营火……弟弟对他难得的赞美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的点点头。
矮人又吟了一声。
但是这次他的眼中隐隐闪动着难以隐藏的敬佩。
他又再度匡哪作响的往外走去。
瑞加突然把头伸进帐篷中。
我会参加你的晚宴,他无礼的大吼道,然后大踏步离开了帐篷。
哥哥,我也必须要离开了,雷斯林心不在焉的站起来,往着出口走去。
他的手收在黑袍内,当他感觉到有人拉住他的手时,其实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想法。
这个打搅让他感觉到十分恼怒,忿忿的瞪着哥哥。
怎么样?我——我只想要说……谢谢你。
卡拉蒙吞咽着口水,沙哑的说。
对你刚刚所说的我很感激。
你——你之前从来没有说过……像那样的话。
雷斯林笑了。
他的眼中并没有光芒,但是卡拉蒙太过高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不过是事实而已,哥哥,雷斯林耸耸肩。
而且这也让我们的目标更容易达成,因为我们需要那些矮人和我们结盟。
我常常告诉你,如果你愿意花时间去训练的话,你其实有很大的潜力。
毕竟,我们是双胞胎,法师讽刺的说。
我可不认为你和我之间的差异有你认为的那么大。
法师正准备要离开,但是再度感觉到哥哥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他强忍住不耐烦的冲动,转过身来。
雷斯林,当我还在伊斯塔的时候,我想要杀死你,卡拉蒙舔舔嘴唇,而且我认为我有理由。
至少从我所知道的是这样。
但是我现在没有那么确定了。
他叹口气,看着自己的脚,接着拍起头来说。
我现在想,你是故意让那些法师把我送回到过去,帮助我学到这一课。
也许真正的理由不是这样,卡拉蒙迟疑的加上一句,注意到弟弟的嘴唇抿的更紧,冰冷的双眼变得更冷冽。
我很确定这并不是全部的理由。
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但是我认为,在你心中有个角落,你其实是在乎的,只有一些些。
你身上的某个部份看到我遇到了麻烦,你想要帮助我。
雷斯林饶富兴味的看着哥哥。
然后他再度耸耸肩。
说得好,卡拉蒙。
如果你这种浪漫的幻想可以让你打起仗更有力,如果这可以让你更快速的设定作战计划,如果这可以帮助你思考的更快,更重要的,如果让你这样想我就可以离开这座帐篷,那么请便,请拥抱这个浪漫的幻想!我根本不在乎。
法师抽开手,无声的走到帐篷门口。
他在这里迟疑了一下,半转过身,低声的说,语调中带着些许的伤感。
卡拉蒙,你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我。
然后他就离开了,黑袍在他移动的时候发出唏唢的声音。
晚间的宴会是露天举办的。
宴会的开场就带来了不祥的预兆。
食物放在长长的木桌上,这是利用渡海的木筏仓促之间克难制造出来的。
瑞加带着一大群的矮人,大约有四十名的矮人。
黑夜,平原人的酋长,他严肃的神情和高大的身形也让卡拉蒙想起了河风的身影。
他也带了四十名的战士前来。
因此,卡拉蒙挑选了自己值得信赖的四十名护卫,希望他们能够不要喝得烂醉。
卡拉蒙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当大伙进来的时候,矮人们会坐在一起,平原人会坐在一起。
没有任何人可以说服他们混坐。
的确,当双方都到场之后,两边的人都沉默、严肃的瞪着对方,矮人们围在首领旁边,平原人围着他们的首领。
卡拉蒙的手下则不知所措的看着。
卡拉蒙站在双方的面前。
他今天的穿着十分的谨慎。
他穿着从竞技场带来的金色头盔和护甲,以及他自己打造配合的其他附件。
这些打扮配合着他古铜色的肌肤、责张的肌肉,英俊果断的脸孔,塑造出一个非常完美的领袖形象。
让矮人们也不情愿的交换着赞叹的眼神。
卡拉蒙举起手。
欢迎宾客们到场!他用低沉的声音喊道。
欢迎。
这是一场友谊的盛宴,这是为了我们的盟约和不同种族间的友谊——一听到这句话,底下传来了不满和骚动的声音。
其他一名矮人甚至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让几名平原人抓住长弓,往前跨了一步;因为这对平原人来说是极大的污辱。
他们的酋长阻止了他们,卡拉蒙对眼前的骚动视而不见,冷静的继续下去。
我们准备要并肩作战,甚至同生共死。
因此,让我们在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像是兄弟一般的共饮,彼此分享面包。
我知道你们很不愿意和自己的同胞和朋友分开,但是我想让体们结交新的朋友。
因此,为了让大家彼此更熟稳,我决定大家应该来玩个小游戏。
一听到这段话,矮人的眼睛圆睁,胡子摇动着。
低沉的咕哝声像是闷雷一般的在夜空中传送着。
从来没有成年的矮人会玩游戏!(某些娱乐性的活动像是掷石、或投锤都被当作运动。
)不过,黑夜和他的手下则都兴奋起来。
因为平原人生来就爱游戏和竞赛。
游戏和竞赛所带来的乐趣几乎和与邻居征战一样的有趣。
卡拉蒙摇摇手,指着一个巨大,新盖好的圆锥形帐篷。
这个帐篷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平原人和矮人许多好奇的目光。
帐篷几乎有二十尺高,上面装饰着卡拉蒙的旗帜。
丝质的九芒星旗帜,在晚风中飘荡着,被熊熊的营火给照耀着。
当众人看着帐篷的时候,卡拉蒙伸出手,用力的拉了一条绳子。
一瞬间,帐篷的周边立刻掉了下来。
在卡拉蒙的一个手势之下,立刻被几个微笑着的年轻小孩给拖了开来。
这是什么怪招?瑞加低吼着,伸出手抚摸着斧头。
一根沉重、粗壮的木柱矗立在一片黑色、冒泡的烂泥中。
柱子的表面经过特别的刨削,在火光底下隐隐生光。
在杜子的顶端是一个由坚实的木头所打造的圆形平台,上面只有几个形状不规则的,特别雕凿出来的坑洞。
不过,吸引矮人和人类目光和赞叹的并不是这根柱子,而是在柱子顶端的一对武器。
那是一柄宝剑和一柄战斧,两把武器的提柄交叉,构成了一幅诱人的景象。
因为这两柄武器不是一般人所携带的以生铁打造的粗陋武器,而是以最好的钢铁所锻造的神兵利器。
两桶武器精致的作工让二十尺底下的人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感到非常的忌妒。
李奥克斯的胡子啊!瑞加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把斧头值我们的一整座村庄!我愿意用五十年的寿命来换这样的一把武器!黑夜看着那把剑,不停的眨着眼睛,试图赶走那些模糊了视线的泪水。
卡拉蒙露出了笑容。
这些武器是你的!他宣布道。
黑夜和瑞加两人都瞪着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要——卡拉蒙继续道,你可以把它们拿下来!一瞬间,侏儒和人类都骚动起来。
很快的,每个人都冲向坑洞,逼得卡拉蒙在这一场混乱中大声叫喊。
瑞加和黑夜,你们每个人可以找九个战士来帮忙你!先获得奖品的就可以把它带回家!黑夜不需要人家催促他。
他毫不迟疑的跳入泥浆中,开始往柱子的方向冲。
不过他每踏出一步,他就越陷越深。
当他终于抵达柱子的时候,粘稠的液体已经深陷过他的膝盖。
更为小心的瑞加,花时间仔细的观察他的对手。
他找来九个最强悍的矮人来帮助他。
他和手下们一起跨入泥泞中。
整群人几乎立即因为沉重的护甲消失在泥浆之中。
他们的朋友们同心协力把他们给拉了出来。
最后浮出来的是瑞加。
矮人咒骂了所有他认识的神,忿忿不平的将泥巴从胡子里面弄出来。
然后他皱着眉,开始脱掉身上的盔甲。
他将斧头高举,等也不等护卫跟上来就冲了出去。
黑夜已经到达了木柱边。
就在基底的地方,泥泞并不深,在靠近基底的地方还有坚实的硬地。
酋长用手抓住柱子,双脚夹的紧紧的,一个用力,把自己送上了三尺高左右的地方,对着底下为他加油的族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着,他突然开始往下滑。
他咬紧牙关试图继续挂在上面,却没有任何效果。
最后,酋长大人在矮人轻蔑的嘲笑声中慢慢的滑了下来。
他坐在泥泞中,神情严肃的看着柱子。
上面涂满了动物的油脂。
瑞加半游半走的好不容易来到了杜子底端。
到那个时候,他已经深陷在及腰的泥泞里,只有矮人的那股牛脾气逼迫他继续不断的往前。
闪开,他对遭遇挫折的平原人说。
用你的大脑!如果我们上不去,我们就把奖赏给弄下来!在瑞加溅满泥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掏出斧头,一斧挥了下去。
卡拉蒙强忍住笑容,看着意料中的结果。
一阵巨响传来。
矮人的斧头仿佛撞到一座山一样的弹开来——这根木柱是从极端坚硬的铁木树上锯下来的。
剧烈震荡的斧头脱手飞出,这一击的反弹力让瑞加趴在泥浆中。
现在轮到平原人们发笑了,没有任何人笑得比全身烂泥巴的酋长要大声。
矮人和人类彼此瞪视着,气氛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笑声被愤怒的低语声绘掩盖过去。
卡拉蒙屏住呼吸。
瑞加的目光转到那把已经折损的斧头,看着它慢慢的沉入泥浆中。
他又抬头看那精钢打造的斧头,锐利的刀锋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瑞加的护卫们现在都把篮甲给脱下来,走到他的身边去。
瑞加大吼大叫的命令他们在滑溜溜的柱子底下排成一列。
然后矮人们开始叠罗汉。
三个人站在底端,两个人站在他们的背上,最后再站上另外一个人。
最底层的人泥浆淹过了腰际,但最后还是踩到了坚硬的地面。
黑夜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然后叫来了九名战士。
在几分钟之内,人类也开始叠罗汉。
矮人们因为比较矮,所以被迫要让他们的金字塔底端比较小,最后再由一名矮人试图碰到顶端。
瑞加自己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
瑞加垫起脚,在他脚下的矮人们开始发出哀号声,人肉金字塔也开始慢慢左右摇晃。
他极力伸长了手,试图碰到平台。
可是,他不够高。
黑夜站在自己人的背上,轻易的就碰到了平台的底端。
然后,他对着愁眉苦脸的瑞加露出胜利的笑容,试着让自己穿过那些形状怪异的开口。
他穿不过去。
不管流了多少汗、咒骂多少次、屏住多少次呼吸都没有用。
人类甚至没有办法把肩膀挤过那个形状怪异的洞口。
就在那一瞬间,瑞加跳向平台……差了一点。
矮人耐的一声划破夜空,掉落在泥泞之中。
之前他一跃的力量也把矮人们所叠的金字塔给打散了,让矮人们像炸弹开花一样的飞散开来。
但是,这次人类没有开怀大笑了。
黑夜低头看着瑞加,突然跳了下来,落在瑞加身边。
他伸出手,把瑞加从泥浆里面给拉了出来。
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全身泥浆,几乎完全分辨不出彼此了。
从头到脚都被黑色的污泥给盖住。
两个人都站着,看着对方。
你知道吗,瑞加把泥巴从眼中抹去,只有我们能够挤过那个洞。
我想你也知道,黑夜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只有我才能够把你们送到上面去。
矮人握住平原人的手。
两个人很快的走到人类所叠的金字塔旁边。
黑夜光往上爬,充当顶端的最后一个人。
当瑞加爬到人类的肩膀上,轻易的挤过那个洞的时候,围观的每个人都欢呼起来。
矮人爬上平台,抓住斧头和宝剑,高举过头,做出胜利的姿势。
群众静了下来,矮人和人类再度互不信任的看着彼此。
这是关键了!卡拉蒙想。
瑞加,你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佛林特所遗传到的特质?黑夜,你到底和河风有多相像?我把一切都赌在这上面了!瑞加透过那个洞,低头看着平原人严肃的脸。
这柄斧头一定是由李奥克斯亲手打造的,借着你的帮助,我才获得了这柄神兵。
平原人,我欠你一次。
如果能够和作并肩作战,我会感到很光荣的。
而且,如果你要和我共同打击敌人,你将需要一把称手的兵器厂在如雷般的欢呼声中,他将那柄闪耀着异光的巨剑交给了黑夜。
*****************************************************************************第十三节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场地中洋溢着笑语以及用索兰尼亚语和矮人语交谈的声音。
雷斯林很简单的就从这场面中溜走了。
在无比的兴奋中,没有人还记得有这个沉默、债世族俗的法师。
雷斯林躲在阴影中,悄悄的走回卡拉蒙替他修好的帐篷中。
穿着黑袍的法师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人会发现他。
他刻意避开克丽珊娜的帐篷。
此时她正站在入口处,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喧闹。
她不敢加入他们,深知女巫的靠近将会严重的破坏卡拉蒙的名声。
真讽刺,雷斯林想,这个时候大家可以容忍黑袍巫师,却瞧不起、唾弃帕拉丁的牧师。
雷斯林穿着柔软的皮靴,不留痕迹的穿过大军驻扎的营区。
雷斯林觉得其实这也蛮有趣的。
他带着轻蔑的笑容抬头看着白金龙和五头龙的星座。
如果不是某个侏儒的干扰,费斯坦坦提勒斯就会成功。
这个念头再度让雷斯林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
在他的计算之中,这个侏儒是个关键。
很明显的,侏儒改变了历史,不过他是怎么办到的则没有人清楚。
雷斯林仍然推断出,前往萨曼的山中要塞是他的首要任务。
然后,一旦在那边站稳脚跟,要混进索巴丁王国,把侏儒给除掉就变得很简单了。
历史的洪流虽然之前被改变过,但是经过这样的调整之后,一切都将回到原来的状况中。
虽然费斯坦但提勒斯失败了,他将会成功。
因此,即使这和费斯坦但提勒斯之中的所作所为完全一样,雷斯林还是全心全意的投注在这场战争的规划中,以确保自己可以抵达萨曼要塞。
他和卡拉蒙花了很长的时间研究旧地图,试图搞清楚它的工事,同时和他们在未来曾经看过的景象相比对,希望能够推测出这里有什么样的改变。
胜负的关键就在帕克塔卡斯要塞。
这句话,卡拉蒙叹着气说过很多次,仿佛完全没有希望。
邓肯一定会用重兵防守立,卡拉蒙争论道,手指放在地图上标明这座雄伟要塞的小点上。
小雷,你也记得它的样子。
你记得它是怎么样盖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这些该死的矮人可以在那边守上好几年!关闭大门,启动放下大石的机关,我们就被困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花了一整群银龙的力量才举起那块巨石。
大汉阴郁的说。
绕过它,雷斯林建议。
卡拉蒙摇摇头。
要走哪个方向?他的手指往西移动。
奎灵那斯提在这边,那些精灵会把我们割成碎片,晒成肉干。
他往东移动。
这个方向不是海就是山。
我们没有足够的船只可以渡海,而且,你看,他把手指往下移,如果我们在这边登陆,在南边的那座沙漠中。
我们两边的侧翼将会门户大开,帕克塔卡斯在北边,索巴丁王国在南边,将我们的生路完全扼断。
大汉在房中不停的踱步,偶而停下来,恼怒的看着那张地图。
雷斯林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轻轻的将手放在卡拉蒙的手臂上。
记住这一点,哥哥,他柔声说,帕克塔卡斯的确陷落了!卡拉蒙的脸色暗了下来。
是啊,他咕哝着,一想起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某种规模庞大的游戏,就让他怒火中烧。
我想你不记得人家是怎么办到的吧?!不记得。
雷斯林摇摇头。
但是它将会陷落……他暂停片刻,低声的默念,它将会陷落!从森林之中,在营火和木柱之间,有三个矮胖的影子躲过了星光、月光,悄悄的接近了营区。
他们在营区边缘的地方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最后,终于有一个人移动了。
另外两个人点点头,飞快的穿越黑暗的地形。
他们很快的移动,但却不十分的安静。
因为没有矮人可以安静的移动,这些人听起来比一般的矮人还要吵闹。
他们跌跌撞撞的在森林中前进,踩断任何散落的树枝,嘴里哺哺不停的咒骂着。
雷斯林在黑暗的帐篷中等待着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他们的声音,忍不住摇摇头。
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在宴会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安排这场会面,提供适当的掩护。
进来,当铁头靴的声音就在帐篷外面停下来的时候,他说。
矮人们暂停了一下,伴随着低沉的咒骂和喘气声,没有人想要第一个碰触这帐篷。
一声粗鲁的咒骂声回答了他们的迟疑,帐篷的帘幕被粗暴的掀了开来,猛力的程度几乎把帐篷也给撕裂开来。
很明显的这位是领袖,因为后面跟上来的家伙有些神经兮兮、鬼鬼祟祟的,没有什么大将之风。
带头的矮人大步的走向帐篷中央的桌子,虽然在黑暗中,矮人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迟疑。
杜瓦矮人在地底下居住了这么多年,几乎已经培养出完美的夜间视线。
甚至有些人遗传,有些矮人具有精灵的视力,可以看见物体外线的红色线条。
但是,不论那个矮人的视力有多好,他还是看不见面前的黑袍人,仿佛他在最黑暗的黑夜中又看见了一团比黑夜还要黑的实体,就像他的眼前的空间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一般。
这名杜瓦矮人算是极为强壮、勇敢的;他的父亲是因为猛烈的疯病而去世的。
不过,这名黑暗矮人发现他自己依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从后脑勺感到一阵寒意直渗透到他的脊髓里。
他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他用矮人语对跟着他的两名矮人说。
看着人口。
两人点点头,很快的离开了现场,暗自庆幸自己有理由可以离开黑袍人的势力范围。
两人往黑暗的阴影中看去,一阵突然而起的强光让他们大吃一惊。
他们的头子举起丰,咒骂着遮住眼睛。
不要光……不要光!他用粗陋的普通话说。
然后他就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号声。
因为那道光芒并不是来自于火把或是腊烛,而是来自于法师阖上的双手。
所有的矮人天生就对魔法极度不信任。
特别是未受教育、极端迷信的杜瓦矮人;几乎只要一个街头卖艺人就可以变出的花样,都可以让他们恐惧的停止呼吸。
我想要看看那些和我交易的人,雷斯杯耳语道,不用害怕,这个光从外面侦测不到。
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会以为我在看书。
杜瓦矮人慢慢的放下手臂,在光芒中痛苦的眨着眼睛。
他的两名助手又再度坐了下来,这名杜瓦矮人就是之前参加过邓肯会议的那一位。
虽然他的脸上依旧充满了他族中那种半是疯狂、半是阴险狡诈的表情。
但是在他那双黑色的双眼中,依旧有一丝理性的光芒,这也让他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即使当法师打量着他的时候,那双黑色的双眸也在打量着法师。
杜瓦矮人感到很惊讶。
他和大多数矮人一样,对人类没什么好感。
人类的法师更是不值得信任。
但是,这名杜瓦矮人是个精明世故的家伙,他可以从雷斯林单薄的嘴唇、凹陷的双须、冰冷的双眼中看见对力量的渴望。
这让他不只能够信任他,更信任拥有这种情感的人。
你……就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杜瓦矮人粗鲁的问。
正是。
法师双手一挥,火焰就消失了,让众人再度被黑暗所笼罩。
这点至少让矮人松了一口气。
我也会说矮人语,让我们用你的语言交谈。
事实上,我比较喜欢这样做,免得我们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很好,杜瓦矮人往前靠。
‘饿是阿加特,我族的领袖。
我收到了你捎来的讯息,我很有兴趣。
不过我们必须要知道更多才行。
也就是说,‘我们有什么好处?’对吧!雷斯林模仿着对方的声音说。
他伸出纤细的手,指着帐篷的角落。
阿加特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起初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在帐篷的角落有一样东西开始发光,开始很柔和,光芒慢慢的增强,最后变得十分耀眼。
阿加特再次深吸一口气,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兴奋多过于恐惧。
突然,他怀疑的看了雷斯林一眼。
请便,你可以自己检查,雷斯林耸耸肩。
事实上,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就达成了协议……你可以尽管带走它。
阿加特已经离开了位置,笨拙的走向帐篷的角落。
他跪了下来,伸手进去抚摸着这些闪耀着魔法光芒,满满一箱的铜币。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呆呆的看这批财富,听着铜币从手指间掉落的清脆声响。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走回去坐好。
你有计划吗?雷斯林点点头。
铜币所沾染的魔法光芒慢慢的消退了,但是上面依旧有淡淡的魔光让矮人不停的分心。
有间谍告诉了我们,雷斯林说,邓肯计划要和我们的军队在帕克塔卡斯前面的平原展开会战,准备要在那边将我们彻底歼灭。
如果没办法将我们歼灭,他准备退回要塞,启动那巨大的防卫装置,把几千吨的石头砸下来,彻底阻挡住人口。
借着他在那边储存的武器和食物,他可以在那边等到我们不支撤退,或者是京巴丁的援军到来,将我们夹击在山谷中为止。
我说得对吧?阿加特模着他的黑胡子。
他掏出小刀,把它往空中丢,敏捷的将它接住。
他回头看着法师,突然停下来,莫可奈何的张开手。
我很抱歉。
这是个紧张就会有的习惯,他露出古怪的微笑。
我希望不会让你也跟着紧张。
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我可以如果这会让我不舒服,我可以应付的,雷斯林轻声说。
来吧,他比着手势。
试试看。
阿加特耸耸肩,虽然那双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双眼让他觉得有点不安,他还是把刀子丢向空中——一只细白的手凭空出现,抓住小刀柄,迅速的将锋利的刀锋插入两人之间的桌面。
阿加特的眼中闪着异光。
魔法,他低吼道。
只是雕虫小技,雷斯林冷冷的说。
现在,你是要继续谈正事?还是要和我玩这种我从小就已经会了的游戏?你的情报很正确,阿加特咕哝道,把小刀收了回去。
邓肯的计划的确是这样。
很好。
我的计划很简单。
邓肯将会在要塞里。
他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他将会下令封闭要塞的大门。
雷斯林躺回椅子上,秀气的指尖轻触。
当命令到来的时候,门不会被关起来。
就这么简单?阿加特不屑的说。
就这么简单。
雷斯林双手一摊。
要关门的人就会死。
你只需要将门守住几分钟,直到我们可以冲进大门为止。
帕克塔卡斯将会陷落。
你的族人将会放下武器,要求加入我们。
听起来简单,可是有一个问题,阿加特机灵的看着雷斯林。
我们的家人和住所都在索巴了里面,如果我们背叛了大家,他们会怎么样?什么都不会发生,雷斯林说。
他伸手进腰间的小包包,掏出一个用黑色缎带绑住的卷轴。
你必须把这份文件交给邓肯。
他将卷轴递给阿加特,比了个手势。
读读看。
矮人皱着眉,依旧怀疑的看着雷斯林,他打开卷轴,将它拿到那一箱钱币劳,就着微弱的魔光阅读。
他抬头看着雷斯林,惊讶的说。
这……这是我族的文字!雷斯林点点头,有些不耐烦。
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是什么?不这样做邓肯是不会相信的。
可是——阿加特猛吸一口气——这是种秘密的语言,只有杜瓦矮人和少数的几个其他人知道,像是邓肯——赶快读!雷斯林恼怒的比着手势。
我可没有一整晚的时间等你!矮人嘟囔了几句,开始读起那卷轴。
虽然上面的字不多,但还是花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摸摸浓密、纠结的胡子,开始思考。
然后,他站起身,把卷轴卷起,缓缓的敲打着手心。
你说得对。
这解决了一切问题。
他坐回椅子上,双眼眯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法师。
可是我想要给邓肯一些其他的东西。
而不单只是一个卷轴。
某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你们矮人认为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呢?雷斯林嘴唇微微上扬。
几十具砍烂的尸体——阿加特露出笑容。
你将军的脑袋。
寂静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没有任何细微的声音透露出雷斯林现在的想法。
他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寂静持续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连阿加特都以为这寂静幻化成了实体,开始扑向他。
矮人打了个冷颤,接着皱起眉头。
不行,他必须要坚持这个要求才行。
邓肯会被迫要把他当作英雄,就像那个该死的卡拉斯一样。
同意。
雷斯林声音平板,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
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弯身向前。
阿加特感应到大法师靠得更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他现在可以看到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那深邃、冰冷的黑暗,让他感到全身被冻气所笼罩。
我同意,法师重复道。
你最好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
阿加特吞了口口水,露出贪婪的微笑。
你被称作黑衣人,黑的恐怕不只是你的外衣吧,老友?他干笑一声,把卷轴塞进腰间,站起身来。
雷斯林没有回答,兜帽轻微的晃了晃,表示他听见了。
阿加特耸耸肩,转过身,对同伴们比了个手势,示意大伙靠近帐篷角落的箱子。
两人匆忙的靠近,用雷斯林默默从袍子里面掏出来,交给他们的钥匙锁上箱子。
虽然矮人们习惯于搬运沉重的东西,但两人抬起箱子的时候,还是发出闷哼声。
这让阿加特的眼中露出了欢愉的光芒。
两名矮人跟着领袖走出帐篷。
两人抬着沉重的箱子,悄悄的隐人安全的阴影中。
阿加特看着他们,然后转过身面对法师。
法师再度变成了黑暗之中的一池黑暗。
不要担心,朋友。
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错,朋友,雷斯林柔声说,你们不会的。
阿加特吃了一惊,不太喜欢法师的口吻。
你知道吗,阿加特,这些钱币都受到了诅咒。
如果你想要两面讨好,你和所有碰过那些钱的家伙都会看见自己的手变黑,慢慢的腐烂。
当你的手变成一团发臭、流脓的死肉时,你的手臂和小腿也会开始变黑。
慢慢的,你会无能为力的看着诅咒在你的全身散开来。
当你再也无法用腐烂的双脚站立时,你才会倒下死去。
阿加特含糊不清的说。
你——你在说谎!他勉强开口大喊。
雷斯林什么都没有说。
他甚至有可能已经从帐篷里消失了。
矮人不但没办法看见他,更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听见的只是帘幕打开时,营区中传来喧闹的笑语声和刺眼的火光。
矮人和人类在月光下步履蹒跚的大声谈笑。
阿加特低声咒骂着,飞快的路开来。
不过,当他迈步飞奔的时候,他的双手依旧不停的在裤子上摩擦,仿佛试着擦掉什么肮脏的东西。
*****************************************************************************第十四节黎明。
克莱恩的太阳缓缓地从山脉背后探出头来,仿佛知道这一天它将会看到什么样悲惨的光景。
但,时光之流是无法阻止的。
当它终于探出头的时候,欢迎它的是一群兴高采烈,剑盾互击,发出巨响声的战士们;而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看到的是这辈子最后的一次日出。
邓肯,高山矮人之王也在这些欢呼的人群中。
他站在帕克塔卡斯高耸的防御工事上,被手底下的将军们团团围住。
他听着自己族人所发出的低沉吼声,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将会是光荣的一天。
只有一名矮人没有欢呼。
邓肯不需要回头,就可以感应到那如同雷声一样在他的心中撞击着的沉默。
矮人们的英雄卡拉斯和人群保持着距离,穿着金光闪耀的盔甲,手中握着那柄巨大的战锤。
如果有任何人更靠近的看,他将会发现,英雄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但是没有人注意。
每个人的目光都小心的避开卡拉斯。
虽然眼泪被矮人们当作懦弱、孩子气的象征,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眼泪。
人们不愿意看到他并不是因为他脸上的泪痕。
这是因为,当他的泪珠滚滚而下的时候,流过的是光滑的下巴和上唇。
卡拉斯把胡子刮掉了。
即使当邓肯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战场,即使当他看着敌人在荒芜的平原上布阵,即使当他目睹敌人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着炙热的光辉;邓肯还是无法忘记今天早上,当他看见卡拉斯刮去胡子,走上要塞城墙时他所感觉到的震撼。
矮人的手中拿着他卷曲,柔亮乌黑的美髯,当众人畏惧的看着他时,卡拉斯一把将胡子丢出了城墙。
胡子是矮人的血统证明,是他的骄傲,更是他家族的骄傲。
当矮人遭遇到极深的哀伤时,他可能会不梳理胡子的渡过这段低潮期。
只有一件事情会让矮人刮去胡子。
那就是羞耻。
那是严重的羞辱、不名誉的象征,那是谋杀的惩罚、那是偷窃的惩罚,那是懦弱的惩罚、那是逃亡的惩罚。
为什么?这是震惊的邓肯所能勉强挤出的唯一问题。
卡拉斯看着远方的山脉,用和破裂的岩石一样沙哑的声音回答,我会参加这场战争是因为你命令我参加,我主。
我绝对服从你,而且我也必须要服从你。
但是,当我作战的时候,我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无法以杀害自己的同胞为荣,甚至连杀害那些曾和我并肩作战的人类也让我感到羞耻。
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卡拉斯今天满腔羞耻的赴战场。
你对那些属下的战士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啊!但卡拉斯闭上了嘴,什么也不愿意再多讲。
我主!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把邓肯的注意力从卡拉斯身上转移到了平原上。
他现在也可以看到四个像玩具一样的小人影,离开大队,骑马奔向帕克塔卡斯。
其中的三个人带着飘扬的旗帜。
第四个人只拿着一柄法杖,在黯淡的晨光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法杖顶端散发出来的光芒。
其中的两个旗帜邓肯当然认得。
丘陵矮人的旗帜,那让人难以忘记的锤子和铁砧,就是高山矮人们旗帜不同颜色的翻版。
平原人的旗帜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旗帜符合他们给人的印象,强风吹拂过草原的图案。
第三面旗帜,他猜测应该是属于那位新近崛起,来历成谜的将军所拥有的。
哼!邓肯不屑的看着上面有着九芒星的旗帜。
就我们所知道的情报,他的旗帜应该是小偷公会的徽记配上一只姆姆叫的牛!大将们都笑了。
或者是加上枯萎的玫瑰,其中一个人建议道。
我听说有许多流浪的索兰尼亚骑士混杂在这些小偷和农夫中。
这四个身影在大草原上奔驰,旗帜飞扬着,沿路拉出漫天的尘土。
第四个穿着黑袍的人应该就是那名巫师,费斯坦但提勒斯吧?邓肯含糊的说,浓密的双眉几乎遮住了双眼。
矮人们没有魔法的天分,因此也质疑所有相关的事物。
在所有人之中,我对他最忌惮,邓肯阴郁的说。
呸!一名老将轻蔑的抚摸着长胡子。
你不需要害怕这个巫师。
我们的探子告诉我们他的身体很差。
他很少使用他的魔法,几乎整天都躲在帐篷里。
而且,要花一整队像他一样的巫师的力量才能够硬攻下这座要塞!我想你说得对,邓肯正准备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胡子,突然间从眼角看到了卡拉斯的影像,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尴尬的收到背后。
但是,我们最好要留心他。
他提高音量。
你们这些神射手,如果有任何人可以射中那个巫师,赏金一袋!周围掀起了一阵欢呼声,但那四人的到来让所有的人立刻沉默下来。
为首的大将将手掌向外,这是代表谈判的古老手势。
邓肯跨越过许多的防御工事,来到堆积起来的一堆乱石上,将手放在臀部,严肃的往下看。
我们想要会谈!卡拉蒙将军从底下大喊道。
他低沉的声音在陡峭的悬崖和高耸的城墙之间不断的萦绕着。
好话都已经说完了!邓肯回嘴道,矮人虽然身高只有大汉的四分之一,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一样的有力。
我们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把理应属于他们的财产还给他们!把你从那些人类手上抢夺的财物还给他们。
分享你们庞大的财富。
如果你们因此而死,就根本享受不到它所带来的便利了!的确,但是你们活下来就会找到方法帮我们花,对吧?邓肯轰声回吼,语带轻蔑,我们所拥有的,都是用血汗在我们山脉底下的家园工作所换来的,而不是和一群野蛮人在荒野中乱窜所换来的。
这就是我们的回答!邓肯举起手,早已准备好的神射手们将弓弦拉开,搭上利箭。
邓肯手一放下,数百支箭呼啸而出,城墙上的矮人们捧腹大笑,期望看见这四个人落荒而逃。
但是笑声很快的变成一片寂静。
当飞箭破空飞向他们的时候,四人并没有移动。
黑袍的巫师抬起手,所有箭尖同时爆出火焰,一瞬间,所有的箭都在清晨的空气中变成飞灰。
而这是我们的回答!将军严厉,冰冷的声音往上飘窜。
他勒马回头,骑向他本军所在的方向,左右分别是黑袍的巫师、丘陵矮人和平原人。
一听见属下们不安的低语声,看见他们彼此交换着的怀疑眼光,邓肯立刻将自已的怀疑暂时压制下来,转过身面对他们,气得胡子发抖。
这是怎么搞的?他愤怒的质问。
难道你们被这种郎中的伎俩给吓到了吗?难道我率领的是一群小孩子组成的大军吗?邓肯看见许多人涨红着脸,羞愧的低下头,于是缓缓的从他的居高点上走下来。
他漫步走到要塞的另一边,低头看着要塞内部的广场。
这广场并不是被人工的墙壁所环绕,而是被自然耸立的山势所包围。
两边都是洞穴。
在平常,浓烟和挖掘铁矿,并且将它们打造成精钢的声音将会源源不绝的从洞口涌出。
今天早晨,广场上满布着矮人。
他们都穿着沉重的盔甲,带着盾牌、斧头和战锤,这些都是步兵最喜欢的配备。
当邓肯出现的时候,之前寂静下来的欢呼声又再度喧闹起来。
开战了!邓肯高举起手,浑厚的声音盖过众人。
欢呼声更热烈了,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矮人声音以战歌的方式传了出来。
在山脉之中,利斧之心从烈火中的残烬中开起,在熔炉中锻造敲打,因为丘陵就是打造战争的气息之母。
战士的心和弟兄的心,在战场上回荡。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从山脉中破空而出,斧头做着玻岩之梦,金属活在矿石所铸造的岁月中,钢在岩上,岩在钢上。
战士的心跃跃欲试,梦见了战场是他的归宿。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从血管中流出的是炎红的生铁,绿色的铜锈,铜色的绿铸,在铸造世界的烈火之中闪耀,被梦幻所吞没,冲入骨髓中。
战士的心平静下来,让战场化为平静。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邓肯被歌声鼓动得血脉贲张。
所有的疑惑都像空中的箭支一样消失殆尽。
他的将军们已经开始快步走下城墙,就战斗位置。
只有一名将军留了下来,他是阿加特,杜瓦矮人的将军。
卡拉斯也留了下来。
邓肯看着卡拉斯,准备要开口。
但这位矮人的英雄只是用阴郁的眼神看了国王一眼,就转过身去,和其他的人一样,就战斗位置,担任步兵的领袖。
邓肯气恼的瞪着他的背影。
愿李奥克斯把他的胡子丢进火堆里!他咕哝着往下走。
当大门打开,他手下的大军向平原行进的时候,他一定会在现场。
他以为他是谁?我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这样对待我!我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
在战斗结束之后,我将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该在哪里。
邓肯咕哝着,几乎已经快要走到往下的楼梯口,却突然感到一只手拉住他的臂膀。
他抬起头,看见了阿加特。
我问你,国王,矮人用粗陋的语言说,请再三思。
我们的计划很好。
放弃这一块不值钱的烂石头。
就让他们拿走。
他比着平原上的大军。
他们不会加强这里的工事。
当我们撤退回索巴丁的时候,他们将会追着我们跑上大平原,然后我们就可以夺回帕克塔卡斯——矮人双手互击——我们就抓到他们了!让他们被北边的帕克塔卡斯和南边的索巴了双面夹击。
邓肯冷冷的瞪着杜瓦矮人。
阿加特曾经在战争会议中提过这个计划,邓肯那时就曾经想过他到底是怎么样想到这个计划的。
因为杜瓦矮人通常对军事、战略的规划没有什么兴趣;他们通常只关心一件事,就是他们对掠夺来财物的能够分到多少。
难道这背后又是卡拉斯试着要避开战争吗?邓肯愤怒的甩开杜瓦矮人的手臂。
帕克塔卡斯永远不会陷落!他说。
你的计谋是懦夫的想法。
你这种计划我连一毛钱都不愿意投资上去,连地上的石头都懒得拿来丢你。
我宁愿死在这里广邓肯大踏步的离开,靴子在楼梯上撞击出匡啷匡啷的巨响,胡子气得随风摇动。
阿加特看着他离开,嘴角微微的上扬。
也许你宁愿死在这块烂石头上,邓肯大王。
阿加特可不愿意。
他转过身面对那两名躲在阴影中的杜瓦矮人,点头两次。
矮人也点头回应,然后快速的离开。
阿加特站在防御工事上,看着太阳慢慢的上升。
他心不在焉的用双手在皮甲上摩擦着,仿佛想要擦干净什么东西。
大咯不太确定,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虽然溪谷矮人脑袋不怎么灵光,也没有什么预知力,更不可能了解那些复杂的战略。
不过反应迟钝的大咯还是觉得应该光荣凯旋的人似乎都脚步踉跄的跌进要塞中,甚至还有人全身是血的死在他脚边。
如果只有一个或两个,他可能觉得这是命运作弄人,但是以这种方式华丽登场的矮人似乎越来越多。
大咯决定要自己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听见身后传来骚动的巨响,只得突然停了下来。
大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忘了自己的部队了。
不行,不行,不行!大咯愤怒的叫着,不停的挥舞着手臂。
我要告诉你多少次?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国王告诉大咯——‘你们这些小咯留在这里。
’那就是说留在这里!你们了解吗?大咯严厉的看了队伍一眼,让那些依然站着的溪谷矮人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睛,害怕的颤抖(其他的人多半都已经被自己的武器给绊倒了)。
那些被矛绊倒、那些不小心把长矛给弄掉、那些在迷惑中不小心刺了同伴一枪的溪谷矮人,以及那些完全转诸方向,背对着首领的矮人,通通听见了指挥官的声音,感到十分的胆怯。
听着,你们这些爱喝脏水的鼻涕们,大咯大声吼叫,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起来不对,每个人都这样子回要塞。
没人唱歌,只有人流血。
这不是国王告诉大咯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我去。
你留在这里。
了解吗?重复一遍。
我去,他的部队服从的说。
你留在这里。
大咯拉着自己的胡子。
不对!我去!你们喔,算了!他满腔怒火的往外走,再度听见身后传来掉落的长矛撞击的声音。
这段路不是很长,这对大咯来说也许算是幸运。
否则当他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发现自己的部队有一半以上被友军的长矛给刺死了。
虽然如此,他还是来得及在部队自相残杀的伤亡不超过几十名之前赶回来了。
大咯只走了二十多步,转过一个转角,就差点控上了他的邓肯国王。
邓肯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正忙于和卡拉斯以及几名大将商谈。
大咯急忙往回躲,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卡拉斯和其他的矮人不同;从战场上回来的其他矮人所穿的铠甲上面满布凹痕,仿佛曾经从高山上滚下来一样,但卡拉斯的盔甲只有几个凹陷的地方。
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迹,不过那是敌人的血液,不是他自己的。
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挡神锤的一击。
无以计数的战士死在他的大锤下;但许多战士在最后一刻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为什么这个高大的矮人在挥出致命一台的时候,似乎在哀伤的号陶大哭?不过,卡拉斯现在已经不再哭泣了。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他在和国王争论着。
我主,我们已经在战场上被打败了,他严肃的说。
铁手将军有权下命撤退。
如果您想要死守帕克塔卡斯,我们必须照计划撤退,并且关上大门。
请记住,这个状况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我主。
可是无论如何,都是羞耻的一刻,邓肯低吼了一声诅咒。
被一群盗贼和农夫给打败了!我主,那群盗贼和农夫受过很好的训练,卡拉斯低沉的说,大将们暗自点头,表示同意。
平原人擅长战斗,我们的同胞怀着一生下来就有的勇气作战。
然后还有从山丘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冲来的索兰尼亚骑上。
我主,你一定得下令!其中一个将军说。
不然我们就得死在阵地中了。
那么就关上那扇该死的门!邓肯暴怒的大吼。
但是不要启动那个机关。
除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也许没有这个需要。
他们要攻破城门得花上很大的代价,到时候我出去的时候可不想要清除成吨的土石!关上大门!关上大门!许多个声音喊道。
每个在广场中的伤者和健康的士兵,甚至包括了濒死的战士,都转过头去看着巨大的门关上。
大咯也是其中一个,他讲异的瞪着眼前的景象。
他早就听说了一些有关这两扇雄伟大门的事情,它们是怎么样寂静无声的在上了油的门枢上移动,只需要两个矮人各站一边就可以把它关起来。
大咯不能看到那个传说中的机关启动,也感到十分的失望。
成吨的石头滚下来,阻挡住大门的景象他可不想要错过。
不过,目前的景象依然相当有趣……大咯看到下一个景象,害怕的屏住呼吸,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他看到门外的景象让他觉得全身无法动弹。
一大群的部队正冲向他。
而且这不是他们的部队!也就是说,这一定是敌人。
他经过许久的思考之后,才想起就他所知战场上只有两边,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正午的太阳照在索兰尼亚骑上的盔甲和他们的盾牌以及出鞘的宝剑上。
在他们后面的是全力奔跑的步兵。
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正全速冲刺,希望能够赶在大门被关起来之前杀入要塞。
少数几名胆敢挡路的高山矮人被刀剑砍成碎片,然后又被快马给践踏过去。
敌人越来越近。
大咯紧张的猛吞口水。
他不知道什么战术上的规划,但是对他来说,现在看起来是个关门的好时机。
似乎大将们也都是这样想,因为他们现在全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发狂似的大喊。
以李奥克斯之名,是什么花了他们这么久——邓肯开口道。
突然间,卡拉斯的脸色变得死白。
邓肯,他低声说,我们被出卖了。
你必须赶快离开。
什——什么?邓肯结结巴巴的问。
他垫起脚尖,徒劳无功的试着要看到被人群所遮挡的大门。
被出卖了!怎么——我主,是那些杜瓦矮人,卡拉斯超乎常人的身高让他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状况。
他们杀死了守门人,现在正大开杀戒,阻止任何想要开门的人。
杀了他们!邓肯的嘴角因为暴怒而泛出白沫,沿着胡子往下流。
杀死所有人!矮人的国王抽出剑,奋力冲向前。
我要亲手——不行!我主!卡拉斯抓住他,把他拉了回来。
这太迟了!快来,我们必须骑上狮鹫兽!国王,我们必须回到索巴丁王国!但是邓肯已经没有办法听劝了。
他和卡拉斯猛烈的搏斗。
最后,较为年轻的矮人终于心一横,握起巨拳,狠狠地一拳打在国王的下巴上。
邓肯踉跄的后退,却没有因此倒下。
我要砍掉你的头!国王咒骂着,无力的试图抓住剑柄。
不过,卡拉斯再一拳就将他给了结了。
最后,邓肯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
卡拉斯沉着一张脸,弯下腰来,闷哼一声,把国王和他所穿戴的全套铝甲,一起扛上肩头。
卡拉斯下令附近还可以作战的战士掩护他,赶忙冲向狮鹫兽在等待的地方,昏迷不醒的国王挂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无力的软垂。
大咯愣愣的看着快速逼近的大军。
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邓肯最后的命令——你留在这边。
他转过身,跑回自己的部队前,因为这正是他打算要作的事情。
虽然溪谷矮人可以算是克莱恩上最懦弱的种族,但是当他们被逼上绝路的时候,通常会展现出让敌人也大吃一惊的求生本能来。
大多数的部队,都把溪谷矮人放在支援的位置,让他们离自己部队的后方越远越好。
因为一群溪谷矮人部队对己方所造成的伤害可能和对敌人造成的伤害不相上下。
因此,邓肯才会把目前留在帕克塔卡斯,原先是矿工的那些溪谷矮人安排在广场正中央,并且叫他们留在那边。
因为他认为这可能是造成最少伤害的最好安排。
虽然敌人几乎不可能有骑兵攻进城墙内,但他给他们的武器还是长矛,反正只是充充数而已。
不过,这一切都是邓肯本人的想法。
一看见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所有的矮人就通通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即将陷入败战的后果中。
所有帕克塔卡斯的矮人都陷入了混乱当中。
只有少数个几个人保持冷静。
防御工事中的神射手不停的射出箭雨,让进逼的敌人稍稍减缓了速度。
几名指挥官集合起部队,准备边城边追,回到山中去。
可是,大多数的人只是没命的逃跑,往周围安全的山丘中逃去。
很快的,只剩下一群战士挡在大军的面前,他们就是那群溪谷矮人。
就是这个时候,大咯气喘吁吁的冲回来,对着手下说。
他被泥土掩盖的脸孔非常苍白,但是他很冷静,胸有成竹。
有人告诉他要留在这里,他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一定会留在这里。
不过,当他注意到大多数的属下看到眼前万马奔腾的景象,都开始有些退缩的时候,大咯决定要好好的激励一下他们。
大咯之前就特别针对这个状况训练过他们。
他费尽心血,教导了他们一段口号,让他感到非常自豪。
很不幸的,这些家伙从来没有搞清楚过这段话。
你们应该要给我什么?他大喊道。
去死!他的所有属下欢欣鼓舞的一致大喊道。
大咯气得头冒烟。
不对,不对,不对!他又跳又叫。
他的属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告诉你们这些大猪头,是——永远忠诚!其中一个人突然胜利的大吼。
其他人对他怒目而视,嘟囔着红鼻子。
一个忌妒的同伴甚至用长矛给他的背上刺上一记。
很幸运的,刺到他的是矛柄(因为那个家伙根本拿反了),不然可能会血溅当场。
没错,大咯试着忽略背后越来越大的马蹄声。
我们再来试一次。
你们要给我什么?永……永远……远忠……忠……忠诚。
许多人因为搞不清楚这复杂的发音而讲得颠三倒四。
很明显的没有什么激励人心的效果。
队伍的后面有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怎么样?加咯?大咯吼道。
是不是我们要死的时候才要永……才远忠诚啊?大咯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他。
不对,你们这些蠢货,他从紧咬的牙缝里面说。
至死不渝的永远忠诚。
哪个排在前面都可以。
溪谷矮人们露出微笑,很明显的感到十分振奋。
大咯摇摇头,低声咒骂着,转过身面对敌人。
举长矛!他大吼道。
一听到后面传来疑惑和吵闹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声音是大声的哀号),他立刻就知道这个命令有问题了。
不过,这时,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太阳在一片血红的余晖中落入了寂静的奎灵那斯提森林。
帕克塔卡斯中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座雄伟,坚实的要塞在午后不久陷落了。
整个下午的时间大多花在和那些边战边退入山中的矮人们的游击战中。
许多人都逃过了这场一面倒的屠杀。
因为索兰尼亚骑士的冲锋被一群在大门打开之后依旧死守不退的顽固步兵给阻止了。
卡拉斯抱着昏迷的国王,骑着狮鹫兽和残余的军官一起飞回了索巴丁。
高山矮人剩下的部队,以洞穴和奇岩以及冰雪封冻的隘口为天然的防御工事,且战且走的退回了索巴丁。
出卖了同胞的杜瓦矮人们喝着从邓肯那边抢来的麦酒,大声夸耀着自己的英勇。
卡拉蒙辖下其他的部队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们。
今夜,在太阳落下之后,广场中挤满了庆祝胜利的矮人和人类,以及努力和大量酒精搏斗,不想要让所有人醉倒的军官们。
他们大吼大叫,又拖又拉,可能还打破了几个人的头,这才好不容易拉出了足够的人数来充当哨兵和组成埋尸体的队伍。
克丽珊娜已经通过了血的试炼。
虽然她在整场战役中,都被细心的卡拉蒙给挡在战场外,但是一进入要塞中,她就摆脱了紧迫盯人的卡拉蒙。
现在,她按着斗篷,尽量隐藏自己的面孔,试着在不引人注意的状况下医好伤兵们。
在以后的日子中,那些侥幸生存下来的人们将会告诉他们的子孙一个传奇。
声称他们看见一个白衣人,脖子上带着耀眼的光芒,温柔的把手放在他们身上,让一切的痛苦都消失无踪。
此时,卡拉蒙正在帕克塔卡斯要塞中,和军官们会面,拟定作战的计划。
不过大汉已经精疲力竭了,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因此,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看见一个黑袍的法师单身一人进入了帕克塔卡斯大开的城门。
他骑着一只对血腥味敏感,有些神经兮兮的黑马。
他停下来,低头对马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似乎想要安抚他的座骑。
看到这个黑色形体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以为自己看见了死神来收集战死的灵魂。
然后有人低声说,是那个巫师,他们就转过身,开怀大笑,或者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兜帽给遮住了,但是却依旧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所有的事物。
雷斯林不停的往前骑,直到他来到了战场上最惊人的景象前。
那是上百名的溪谷矮人的尸体,整齐的排列着(大多数的部份是这样的),一行一行的倒在地上。
许多尸体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长矛(很多是颠倒的)。
在他们之中也躺着一些被走投无路的溪谷矮人狂乱的挥舞长矛所刺伤的马匹。
不只一只动物的腿上留有清晰的齿印。
到了最后一刻,溪谷矮人们丢下了无用的长矛,用他们最擅长的武器,牙齿和指甲作战。
这不在历史的记载之中,雷斯林看着这些扭曲的矮小尸体,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也许,他低语道,这代表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他坐在那边仔细的思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突然,他明白了。
没有人能看见雷斯林那张被兜帽所遮挡的脸孔,否则他们将会看见苍白的面孔上掠过一阵深沉的哀伤与愤怒。
不对,他悲伤的对自己说,这些可怜小家伙的牺牲没有被记录下来不是因为没有发生。
它被忽略的原因很简单——他暂停片刻,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些破碎的小身躯。
因为没有人在乎……
*****************************************************************************第十五节我一定得见见将军!那个声音穿透了卡拉蒙香甜的梦乡,而这是他数月以来第一次躺在真正的床上休息。
滚开,卡拉蒙嘟囔着,他也听见加瑞克和他说了一样的话,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不可能。
将军已经就寝了。
不能打搅他。
我一定要见他。
这很紧急。
‘他几乎已经两天没有睡了我知道,可是——那声音低沉下来。
很好,卡拉蒙想,现在我可以继续睡觉了。
但是,很不幸的,他发觉那低沉下来的声音只让他变得更清醒。
他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他闷哼一声,把枕头拉着盖住头。
他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抗议着,他已经在马背上待了十八个小时,连片刻的休息都没有。
加瑞克应该知道怎么样处理的……他房间的门轻轻的打开了。
卡拉蒙用力闭上眼,在羽毛床上打滚。
这时,他突然想到,在几百年之后,猛敏那大王将会睡在这同样的一张床上。
不知道当众人解救了帕克塔卡斯的奴隶时,当天早上是不是有人这样叫他起床?将军,加瑞克柔声说,卡拉蒙。
枕头底下传来咒骂声。
也许,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可以放一只青蛙在床上,当作两百年之后送给猛敏那大王的礼物……将军,加瑞克继续道,真抱歉吵醒你,大人,但是您必须立刻赶到广场上。
干嘛?卡拉蒙丢开毯子,坐起身子,低吼道。
腿和腰部的酸疼让他脱牙咧嘴。
他揉着眼睛瞪着加瑞克。
大军正要离开。
卡拉蒙瞪着他。
什么?你疯了吧!没有,大——大人,一名刚从加瑞克身后偷偷溜进来的年轻战士说。
虽然卡拉蒙身上没穿衣服,露出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但是那年轻人还是因为能够见到指挥官而睁大了眼睛。
他们——他们都聚集在广场上,大人。
矮人和平原人……中间还有一些我们的人。
不包括骑士,加瑞克很快的加上一句。
这样啊……这样啊……卡拉蒙结结巴巴的说,随即摇摇手。
告诉他们赶快滚!天哪!这根本没有道理嘛!他咒骂道。
昨天晚上大概有四分之三的人都还喝得醉醺醺的!大人,他们今天早上神智的确不太清醒,加瑞克柔声说。
你的弟弟在领导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卡拉蒙质问道,白色的水蒸汽如同烟雾一般从他的口中冒出。
这是在秋天里他所经历过最冷的一个早晨。
一层薄薄的寒霜盖在帕克塔卡斯的碉堡上,慈悲的遮掩住了那战争所留下来的褐色残迹。
卡拉蒙匆忙间只来得及穿上一件皮衣皮裤和靴子,他披着厚重的斗篷,看着广场上的景象。
广场上挤满了矮人和人类,每个人都静静的等着部队前进的命令。
卡拉蒙严厉的目光转向瑞加。
火炉,接着漫漫的扫向平原人的酋长黑夜。
我们昨天就已经讨论过了,卡拉蒙的声音中有着难以隐藏的愤怒,他大踏步的走到瑞加面前。
我们必须要再多等两天,等待补给的车队赶上来。
这里的食物不够我们行军所需,这是你昨天晚上亲口告诉我的。
在达苟斯平原上,你甚至连兔子都猎不到……我们不在乎少吃几餐,瑞加低哼着说。
强调我们的用意相当明显,因为卡拉蒙的贪吃是有名的。
这并没有让将军的心情好起来。
卡拉蒙涨红了脸。
你们这些长胡须的笨蛋,那武器要怎么办?他爆发道。
干净的水,遮风避雨的地方、马儿吃的草料呢?我们不会在平原上待太久,瑞加回答道,他的眼中闪着光芒。
那群受到李奥克斯诅咒,不知变通的高山矮人现在一定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
我们一定得在他们重新集结兵力之前出击!我们昨天晚上就讨论过这个部份了!卡拉蒙焦急的大吼。
我们在这里面对的只是他们一部份的兵力。
邓肯在山脉底下还有一整群的部队在等待着我们!你也许对,也许不对,瑞加不耐烦的大吼,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瞪着南方。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改变主意了。
不管有没有你,我们今天都要立刻出动。
卡拉蒙看着黑夜,他在这整段对话的过程中都沉默不语,只简短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身后的部下也都保持相同的严肃神情。
不过,卡拉蒙在队伍中依旧可以见有些人脸色泛青,很明显的还没有从昨天晚上的庆祝中恢复过来。
最后,卡拉蒙的眼神转移到队伍中那骑着黑马的黑色身影。
虽然那人的双眼被黑色兜帽所带来的阴影给遮挡住了,但是卡拉蒙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专注、好奇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卡拉蒙猛然转过身,离开矮人,走向雷斯林。
他看见了克丽珊娜也穿着厚重的斗篷骑在马上,丝毫不感到惊讶。
他也注意到,克丽珊娜的斗篷下线染上了鲜血的痕迹。
她在缠绕着脖子和下巴的围巾之外所露出的脸孔是苍白也坚决的。
有短短的片刻,他对于克丽珊娜昨天晚上到底经历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感到十分的好奇。
不过,他的思绪还是主要集中在他的双胞胎兄弟身上。
这是你干的好事,他缓缓的靠近雷斯林,一只手放在马背上。
雷斯林不耐烦的点点头,弯下身来和哥哥交谈。
卡拉蒙可以看见他的脸孔如同脚下的寒霜一样的苍白冰冷。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卡拉蒙依旧压低声音质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我们没办法不补给就继续前进的!哥哥,你太小心了,雷斯林耸耸肩,加上一句,补给车队很快就会赶上我们。
至于武器的部份,在这场战役之后,将士们已经抢到了不少额外的武器。
瑞加说得对——我们必须要赶快出击,免得邓肯又再度将兵力集结起来。
你应该先和我讨论这件事!卡拉蒙握紧双拳低吼道。
是我统领全局!雷斯林看向远方,在马鞍上稍稍的调整一下坐姿。
由于卡拉蒙十分靠近弟弟,因此他可以明确的感觉到雷斯林的身躯在黑袍底下微微的颤抖着。
没有时间了,法师片刻之后说。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哥哥。
我的女皇,塔克西丝……昨晚降临在我的梦中……我最好赶快前往萨曼要塞。
卡拉蒙静静的看着弟弟,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
其他的事情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柔声说,手指着眼前静静等待着的众多矮人。
你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抵达你那宝贝的时空通道!他悲愤的眼神转向克丽珊娜。
牧师冷静的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因为一整夜在伤者之中不眠不休的医疗而染上了深重的阴影。
你也是?你也赞成他这么做?卡拉蒙,血的试炼,她柔声说。
这种邪恶一定得被永远的阻止。
我已经看过了人类所能够犯下最丑恶的罪行。
我可不这么认为!卡拉蒙咕哝着,斜眼看着弟弟。
雷斯林瘦削的手缓缓的将兜帽拨开,露出一双奇异的眼睛。
卡拉蒙看见自己的影像反射在那平板的双眼中,不禁感到有些退缩。
他的胡子没刮,面色憔悴,末梳理的头发在风中漂荡着。
接着,雷斯林瞪着他,用如同毒蛇瞪着鸟儿的目光,将他牢牢的攫住,声音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哥哥,你很了解我。
在我们的血管中流着的血液有时会比我们所说的话要大声。
没错,你说得对。
我根本不在乎这场战争。
我只为了一个目的参与这场战争,那就是前往时空通道。
这些笨蛋将会带领我前往那座大门。
在那之后,谁胜谁负跟我又有何干?卡拉蒙,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场小游戏,所以我容许你担任我的将军。
事实上,你的表现好得让我惊讶。
你十分称职的扮演了你的角色。
当克丽珊娜和我安全的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将会送你回家。
记住,哥哥,达苟斯平原上的战争是注定要失败的!你没有办法改变历史!我不相信你!卡拉蒙眼神狂乱的看着雷斯林。
你不可能就这样慷慨赴死!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你——卡拉蒙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雷斯林靠近他,仿佛要将这些话语从他的喉中吸出。
‘我知道什么是我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把你的小脑袋浪费在这个地方。
我会告诉他们的!卡拉蒙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说。
我会告诉他们真相的!告诉他们什么?你看到过未来吗?他们注定要失败吗?雷斯林看见卡拉蒙内心的挣扎,不禁露出微笑。
哥哥,我想不会的。
如果你还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
我建议你最好上楼去,穿好盔甲,准备带领你的部队出征了。
法师再度抬起手,将兜帽放下来,遮住双眼。
卡拉蒙断断续续的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什么人拨了一桶冰水在他脸上。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能浑身发抖的看着弟弟,努力不要让自己被高涨的怒火给吞没。
在这个片刻,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雷斯林……和他一同在树下大笑的雷斯林……抓住那只兔子的雷斯林……两人之间的共患难之情都真的存在过。
他敢发誓那是真的!但是,这也是真的。
这和在冰冷的空气中闪闪发光的锐利刀锋一样,都是真的。
慢慢的,那刀锋上闪着的光芒开始穿透卡拉蒙脑中的一团迷雾,割断了他和弟弟之间的另一条连结。
那刀锋缓慢的移动着。
要切断的还有很多。
卡拉蒙回忆起,在伊斯塔染血的竞技场中,那是第一刀。
在帕克塔卡斯冰冷的早晨,在结霜的广场中看着弟弟,这是第二刀。
看来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说,愤怒和痛苦的泪水模糊了他视线中弟弟的影像。
的确没有,雷斯林回答道。
他拉紧缰绳,准备要离开广场。
还有我必须要亲自处理的事情。
克丽珊娜小姐将会和你一起离开。
不需要等我了。
我会在队伍之后待上一段时间。
所以不需要我了,卡拉蒙对自己说。
他看着弟弟骑马离开,心中不再感到愤怒,只感到一种沉闷的,被缓缓咬啮的痛苦。
即使手臂被砍掉了,你还是会感觉到不存在的痛苦;卡拉蒙曾经听人这样说过……卡拉蒙转过身,在广场中的一片沉寂中缓缓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慢慢的穿上那套饱经阵仗的盔甲。
当卡拉蒙回来的时候,他穿着那套熟悉的金色盔甲,披风在晨间的微风中飘荡着,矮人、平原人和他的部队用欢呼声来迎接这个百战百胜的将领。
他们不只打从心里尊敬这个大汉,每个人还都将昨天的胜利归根于他完美的战略。
大家都传说,卡拉蒙将军非常幸运,他是受到了某位神明的祝福。
毕竟,除了运势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那些矮人关上城门呢?当许多人开始谣传他们必须舍弃他去追击敌人的时候,很多战士都感到不安。
有许多双眼对着黑袍巫师投出怨慰的眼神,但,谁又敢提出异议呢?这阵欢呼声对卡拉蒙来说是很大的安慰,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嗓音,这才含糊不清的开始下令。
卡拉蒙比了个手势,唤来一名年轻的骑士。
麦可,我把你留在帕克塔卡斯指挥一切,他套上手套。
年轻的骑士因为这无与伦比的荣耀而双颊泛红,同时又忍不住回头看着他在队伍中留下的空缺。
大人,我只是个低阶的——一定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卡拉蒙对他露出哀伤的微笑,摇了摇头。
麦可,我知道你有资格。
还记得吗?你愿意为了一个命令而付出生命,最后你也找到了值得违背这个命令的同情之心。
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请你尽力。
当然,女人和小孩会待在这里。
我会把所有伤兵都送回来。
当补给车队到达的时候,也请尽快派他们赶上来。
他摇摇头。
恐怕会来不及。
他低声道。
他叹口气,又加上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在这边待上一个冬天。
不管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蒙注意到骑士们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急忙闭上嘴。
不行,他对于战争结果的先见之明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
因此,他假装兴高采烈的拍了拍麦可!勉励他要勇敢坚强,在欢呼声中上了马。
当旗手立起军旗之后,欢呼的声没变得更大了。
卡拉蒙的九芒星旗帜在太阳底下闪闪生光。
骑士在他背后构成了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队伍。
克丽珊娜和他并肩骑着,骑士们用惯有的优雅态度,让女士先行。
虽然骑士们和营区里面的大多数人一样,不愿意和女巫扯上什么关系。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骑士信条要求他们必须要用生命来守护她。
开门!卡拉蒙大吼道。
在渴切的双手下,大门打开了。
卡拉蒙回头看了最后~眼,确定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却意外的遇上了雷斯林炯炯有神的双眼。
雷斯林骑在黑马上,躲在大门的阴影中。
他沉默的等待着。
双胞胎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打量着对方。
卡拉蒙第一个瞥开了视线。
他伸出手,将军旗夺来,开口大喊道:索巴丁!刚升起的旭日在卡拉蒙金色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
它在九芒星的旗帜上撒下金光,在骑士的矛尖上照耀出如同火般的光芒来。
索巴丁!他再度大吼,一拉缰绳,策马奔出了城门。
索巴丁!他的呼声在数千人的军队中如响雷般的亲绕着,搭配上利剑撞击盾牌的声音。
矮人们开始奇异、低沉的吟唱声。
岩石与金属,金属与岩石,岩石与金属,他们踏着钢头的靴子和曲调彼此应和着,井然有序的走出了要塞。
他们的后面跟着的是平原人,他们的队形就没有这么整齐了。
平原人穿着厚重的毛皮大衣御寒,自由自在的走着,有的在磨利武器,有的在装饰羽毛,有的在脸上涂抹着奇怪的图案。
很快的,当他们厌倦了整齐前进的时候,就会离开道路,以他们习惯的狩猎小队方式前进。
在平原人的后面跟着的是卡拉蒙那群以小偷和强盗所组成的部队。
看得出来,有许多人连路都走不稳,很明显的是因为昨天晚上疯狂庆祝所留下的后遗症。
在队伍最后面的则是新盟友,杜瓦矮人。
当他和属下跨出步伐的时候,阿加特试着要捕捉到雷斯林的目光,但是他穿着黑袍、骑在黑马上,整个人仿佛被包里在一团阴影中。
他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拉着僵绳、细白、瘦削的双手。
雷斯林的目光并不在杜瓦矮人身上,也不在迈步的大军身上。
他的目光是在大军之前的那个穿着金色盔甲的身影。
如果杜瓦矮人的眼睛再灵光一些,他将会注意到法师的双手用不寻常的力量紧握着组绳,黑袍也微微的颤抖,仿佛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杜瓦矮人迈步走出要塞,广场上现在只剩下军队的妻小们。
女人们擦去眼泪,私下讨论了一些关于自己夫婿的事情,然后就认命的回去干活了。
孩子们则兴奋的在城墙上又叫又跳,目送大军离开。
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寂静无声的缓缓关上,切断了和外界的连结。
麦可一个人站在防御工事上,眺望着远方的军队。
晨光照在这群自信满满的大军的矛尖上,他们温暖的呼气让自己笼罩在一片白雾中,矮人低沉的吟唱声在山脉中回荡着。
在大军之后跟着一名穿着黑袍的孤单身影。
麦可看着那个人影,感觉到有些释怀。
因为现在死神跟在大军的后面,而不是带领着大军往前冲。
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在晨光中打开,索巴丁的大门则是在夕照中关闭。
随着水压启动的装置移动,山壁的一部份嘎卿作响的移动过来,将入口彻底封闭住。
事实上,当整扇门关上的时候,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当初设计这道门的矮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建构出这么巧夺天工的机关来。
这扇门的关闭意味着战争的到来。
费斯坦但提勒斯大军逼近的消息已经靠着骑乘狮鹫兽的探子传了回来。
原先寂静的山脉现在都变得如同被打翻的蜂窝一样。
武器商人的店门日夜不停的飞溅出火花。
打铁工人握着捶子打起瞌睡。
每个人晚上都抽空喝杯小酒,顺便夸耀自己将来在大战中会展露的功绩,因此酒吧的业绩几乎成倍的增长。
诺大的地底王国中只有一个部份是安静的。
矮人的英雄在卡拉蒙离开帕克塔卡斯两天之后,用沉重的脚步跨入了这个地方。
卡拉斯一踏进这个矮人国王的会客厅中,就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大厅中回荡着。
现在整个大厅中只有几名矮人坐在一个祭坛前。
卡拉斯走过一列又一列的石凳,昨晚成千的矮人们在此对国王向同胞宣战的举动高声欢呼。
今天是族长针对战争所召开的军事会议。
因此,此地并不需要平民的出现,卡拉斯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受邀之列。
每个人都知道,卡拉斯现在正处在不名誉的状况中。
甚至有传言表示,邓肯将要下令流放他。
卡拉斯注意到,当他靠近的时候,邓肯用不友善的眼光看着他;不过,其实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国王的整个右脸颊都明显肿起来的关系。
(如果大家没有忘记的话,这正是卡拉斯奋力挥出一拳的标记。
)喔,少来了,卡拉斯,邓肯对着那剃光胡子、深深鞠躬的高大矮人大喊。
我主,除非您原谅我,否则我就不抬头,卡拉斯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
要原谅你什么?把一个顽固的老矮人打醒吗?邓肯露出微笑。
你错了,我才不应该原谅你,我要感谢你。
国王揉揉下巴。
古谚有云,‘责任是痛苦的。
’现在我明白了,也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邓肯看见卡拉斯直起身,递给他一份卷轴。
我请你来是有其他的原因,先看看这个。
卡拉斯疑惑的检查了这份卷轴。
上面绑着黑色的缎带,但是并没有腊封。
卡拉斯目光扫视着其他的族长,最后眼光停留在那个空荡的位于上;那是阿加特的位置,他是杜瓦矮人的族长。
卡拉斯皱着眉头,展开卷轴,大声的朗读出来,因为那原始、哟口的语言而数次中断。
给索巴丁矮人之王,邓肯:这是来自你称作叛徒之人的消息。
我们知道,你会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而惩罚我们那些在索巴丁地底的家人。
如果这个卷轴传递到您的手上,这表示我们已经成功的特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开启给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
在议会中你嘲弄我们的计划。
也许你现在会看到我们的睿智。
现在我们的敌人是由法师所率领。
他是我们的盟友。
他将会让大军往达苟斯平原迈进。
我们将会和他们一起前进,和他们交友。
当时机到来时,被你称为叛徒的人将会出手攻击。
我们将会从敌人内部突击,并且将他们驱赶到你的刀锋下?如果你还怀疑我们的忠诚,请将我们的亲人当作人质,直到我们依计行事之后再将他们释放。
我们将会给你非常珍贵的礼物来证实我们的忠诚。
阿加特,杜瓦矮人族长卡拉斯重复的将卷轴看了两次,深领的双眉并没有料解。
脸色反而变得更凝重了。
你觉得怎样?邓肯问。
我不和叛徒打交道,卡拉斯收起卷轴,露出厌恶的表情。
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邓肯继续道,这将会让我们大获全胜!卡拉斯抬起头和坐在王座,高高在上的国王对望。
如果,现在,我有机会和敌方的这名忠勇高贵的将领卡拉蒙对谈,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即使这代表着我们会彻底失败。
其他的族长或是发出哼声或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应该去当索兰尼亚骑士的!其中一个人嘟囔着,这可不是什么夸赞。
‘邓肯对他们所有人扫观了一轮,每个人都沉默下来。
卡拉斯,邓肯耐心的说,我们都知道你对于荣誉的看法,我们也都很赞扬这点。
不过光是荣誉无法喂养那些在战争中可能饿死的小孩,它也无法阻止我们的同胞把我们的尸体吃干抹净。
这不对,邓肯继续道,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低沉,有时我们必须注重荣誉,但有时我们必须为所当为。
他再度揉操下巴。
你自己的行为就告诉了我这件事。
卡拉斯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
他心不在焉的举手准备要抚摸迎风飘扬的美髯,手却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最后涨红着脸看着脚尖。
我们的尖兵已经做出了确切的回报,邓肯继续道。
大军的确已经开拔了。
卡拉斯皱着眉抬起头。
我才不相信!他说,我听到的时候就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离开了帕克塔卡斯?在他们的补给车队抵达之前?如果这是真的,法师率领全军的传言一定是真的了。
没有任何将领会犯下这个过错——在两天之内他们就会到达平原。
根据我们间谍的消息,他们的目标是萨曼要塞,在攻下该处之后,他们准备在该处设立指挥所。
我们在该处有一些兵力,他们会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撤退,希望这样能够引诱他们进入开阔的平原。
萨曼,卡拉斯咕囔着,因为他已经没有胡须可以抚摸,手只得抓着下已空搔。
我主,如果我能够在最少的牺牲下结束这场战争,你愿意听听,并且让我试一试吗?我愿意听听看?邓肯怀疑的说,表情显得不太情愿。
我主,给我一小群精挑细选的战士,我愿意带领他们去刺杀这个法师,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
当他死掉之后,我将会把这份卷轴交给他们的将军和我们的同胞。
他们将会知道自己被出卖了。
他们也会看到我们联军的力量。
如此一来,他们不投降也难!万一他们真的投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邓肯恼怒的大吼,脑中却同时在评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其他的族长停止了彼此间的交谈,开始眉头深锁的彼此对望。
我主,请将帕克塔卡斯交给他们,卡拉斯感到越来越兴奋。
当然,是让那些想要住在那边的人住下来。
我们的同胞毫无疑问的会回到他们的家园。
我们可以对他们做出一些让步,只需要很少的让步就可以。
看见邓肯脸色一沉,他赶快补上一句。
他们将会接受我们提出投降的条件。
但是我们会提供那些人类和我们的同胞遗风避雨的地方。
过冬的时候他们可以在矿坑里面工作……这个计划的确有其可行性,邓肯若有所思的说。
当你在沙漠中的时候,你可以躲在坑道中——他沉思着。
然后他慢慢的摇摇头。
但是这太危险了,卡拉斯。
而且一切的牺牲可能都会白费。
即使你成功的杀死了黑衣人,我必须先提醒你,他是一位法力强大的法师。
在你有机会和卡拉蒙。
马哲理谈话之前,你很有可能会被杀死。
而且谣传他是法师的双胞胎哥哥!卡拉斯露出疲倦的笑容,他的手依旧放在光滑的下巴。
我主,这是个我心甘情愿冒的险。
如果这代表着我不需要再度动手残杀自己的同胞。
邓肯瞪着他,然后揉揉肿胀的下巴,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很好,他说。
我同意你离开了。
你可以自由的挑选想要的人。
你什么时候要出发?今晚,我主,如果您准许的话。
山脉的大门将会为你而开,然后他们会很快的关闭。
当它再度开启的时候,究竟是欢迎你凯旋归来,或者是让矮人的大军出征,一切都靠你了。
卡拉斯,愿李奥克斯的火焰照亮你的神锤。
卡拉斯鞠躬后转身离开大厅,他的脚步比原先进来的时候还要有生气、有活力。
我们又少了一员战将,其中一名旅长说,他的目光看着那高大的矮人。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失去他了,邓肯沙哑的说。
但是他憔悴的脸上刻画着深沉的哀伤。
现在,我们必须要策划接下来的战争。
*****************************************************************************第十六节还是没有水,卡拉蒙静静的说。
瑞加皱起眉头。
虽然将军的语调控制的很好,但是矮人也知道他应该要负起责任。
即使知道自己应该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并没有任何帮助。
唯一比罪恶感还要沉重、还要难以承受的就只有罪有应得的罪恶感。
再走半天就应该可以看到另外一个水洼,瑞加双眉深锁,表情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僵硬。
以前,这里到处都是水洼,就像人脸上的青春痘一样。
矮人挥舞着手,卡拉蒙看着四周。
极目所及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没有鸟、没有低矮的树丛。
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偶尔点缀着一些奇怪的沙丘。
索巴丁山脉的阴影挂在天边,如同意识边缘的恶梦一样带着不祥的预兆。
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一败涂地。
在几天的急行军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从帕克塔卡斯一路婉蜒而来的山路,来到了达苟斯平原。
他们的补给车队并没有赶上来,而且,从他们赶路的速度看来,车队恐怕至少还要一个礼拜才能够赶上来。
雷斯林不停的对其他的军官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
虽然卡拉蒙公开反对这样的做法,但瑞加却支持雷斯林的意见,并且也设法让平原人偏向支持他们。
再一次的,卡拉蒙毫无选择的只能够跟随着自己的部下。
因此,部队每日天刚破晓的时候就拔营,只有在中午的时候短暂休息,一直走到黄昏,天边只剩微光的时候才扎营。
这看起来不像是刚打过胜仗的军队。
同袍之情、笑语、游乐都消失了。
白天也不再有歌声,即使连矮人们都不再用低沉的歌声吟唱,宁愿把所剩不多的气息用来渡过一里又一里的漫长旅程。
在晚上,人们几乎立刻倒下来,勉强用寒酸的口粮果腹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直到第二天被军官们又踢又吼的叫醒为止。
士气非常的低落。
随着食物的短少,部队之间开始了流言和抱怨。
当他们还在山中的时候,由于猎物众多,所以这还不算是问题。
当他们一到达平原上之后,就如同卡拉蒙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所能看到的生物就只剩下彼此而已。
他们一天两次靠着烤干的面包和烘干的肉条过活。
而且卡拉蒙知道,如果补给的车队不赶快赶上来,即使这么微薄的口粮都会被再删减成一半。
除了食物之外,将军还有别的忧虑,也是同样的要命。
其中一个是缺乏干净的水源。
虽然瑞加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们平原上有许多的水洼,但他们找到的前两个都已经干涸见底。
要命的是,矮人在那个时候才尴尬的承认,自己上次踏足这个平原是在大灾变之前的事了。
卡拉蒙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盟友之间快速恶化的关系。
这些人在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勉强算是能够并肩作战的关系,现在如同破布一般的破裂开来。
北方来的人类把目前的窘境都怪罪在平原人和矮人头上,因为是他们盲目的支持法师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境。
平原人以前则是从来没来过山中。
他们发现在低温多雪的环境中战斗和求生并不好过,就如同酋长直接了当的和卡拉蒙说的一样,不是太高,就是太低!而当他们现在看见索巴丁高耸入云的挂在南方天际时,平原人开始认为这全世界上的钢铁和黄金都比不上家乡美丽、金黄而且平坦的草原。
卡拉蒙不只一次注意到他们的黑眼珠转向北边,他知道总有一夭他们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矮人们则认为人类是软弱的懦夫,只要事情一出状况,就马上哭着找妈妈。
因此,他们只把目前食物和饮水缺少的状况当作小困扰。
胆敢暗示自己口渴的矮人甚至马上会被自己的同胞们瞧不起。
这一天,当卡拉蒙站在沙漠中踢着沙子的时候,他就正在思考着这些烦人的问题。
然后,卡拉蒙抬起头,目光落到瑞加身上。
只要一想到卡拉蒙没有在看他,那名老矮人就失去了之前如山岩一般的坚持——头也低了,背也驮了,疲倦的叹着气。
在这个时候,他和佛林特之间的相似之处让卡拉蒙禁不住满怀思念。
卡拉蒙其实只是对自己生气,因此感到十分的羞愧;这种感觉让他想要尽力的弥补。
不要担心。
我们昨天晚上还有足够的水。
明天他们一定会找到水源的,你说对吧?他笨拙的拍拍瑞加的肩膀。
老矮人抬头看着卡拉蒙,暗暗吃了一惊,深恐他是为了取笑他而来。
但瑞加一看见卡拉蒙疲倦的脸上堆满友善的笑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是啊,老矮人挤出一丝笑容。
明天一定没问题的。
两人转身离开干涸的水洼,慢慢的走回营地。
达苟斯平原的夜来得很早。
太阳飞快的坠落在山脉之后,仿佛对这一成不变的荒凉景色感到厌倦。
只有几个营火闪烁着,因为大多数的人累到根本没有力气点燃营火,反正也没有多少食物可以烹煮。
平原人、北方的人类和丘陵矮人分别围坐在一起,狐疑的打量着对方。
当然,每个人都不愿意靠近杜瓦矮人。
在流传在克莱恩上的一个古老传说中,有一个人触犯了天条,诸神因此集合在一起处罚他。
他们宣布从此以后,他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人大笑,认为自己已经胜过了诸神的智慧。
最后那人却受尽折磨而死,这件事卡拉蒙一直没有办法理解。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他感到十分的难过。
的确,对凡人来说没有任何惩罚比这更为严重。
因为,当他能够预见未来的时候,人类最大的恩赐:希望就被夺走了。
直到不久之前,卡拉蒙都还抱持着希望。
他相信雷斯林会想出计划来。
他相信他的弟弟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
雷斯林不可能让这些事情发生。
但是现在,知道雷斯林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类和矮人以及他们全家人的命运之后,他绝望了。
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他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历史重演。
当他明白这一点以及预知到这将会带来给他的痛苦之后;他潜意识中的恐惧让他慢慢的疏远那些真正关心的人们。
他开始想念起家乡。
回家,他几乎忘记了,甚至刻意的将它塞到脑中容易遗忘的角落。
现在家乡的回忆清晰的涌出,扑天盖地而来;在许多夜里,只要他稍有松懈,这些回忆就会让他泪眼模糊的看着那熊熊的营火。
是这个念头让他坚持下去。
随着他将自己的部队一步一步的带向毁灭,同样的每一步都让他越来越靠近提卡,越来越靠近家乡……小心!瑞加抓住他,把他从出神状态中摇醒。
卡拉蒙眨眨眼,正好避过那个充斥在平原之上的土堆。
这些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卡拉蒙瞪着土堆咕哝道。
难道是某种动物的巢穴吗?我听过在伊斯特韦德的大平原上有某种没有尾巴的地鼠居住在类似这样的洞穴中。
他看着那几乎有三尺高、差不多一样宽的土堆,摇摇头。
但是我可不想要遇到弄出这种土堆来的地鼠!呸!什么地鼠嘛!瑞加不屑的说。
是矮人建造的!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看看这技巧。
他爱怜的摸着那光滑的圆丘。
什么时候大自然可以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这是观察站,瑞加斩钉截铁的说。
观察?卡拉蒙微微一笑。
他们要观察什么?蛇吗?观察地面、天空和像我们一样的军队。
瑞加踏踏脚,扬起一阵沙尘。
听见了吗?听见什么?那个声音。
瑞加又踏踏脚。
是空心的。
卡拉蒙的眉头舒解开来。
地道!他的双眼圆睁。
看着四周一个接一个的目丘,他不禁吹了吹口哨。
恐怕有好几哩呢!瑞加点点头说。
是好久以前建造的,几乎和我的曾祖父一样老。
当然——矮人叹口气——大多数的隧道也有那么久没有使用过了。
传说中这里和帕克塔卡斯之间曾经有蔓延数十里的要塞,一直连接到卡络理山脉中。
如果传说是真的,矮人甚至可以从帕克塔卡斯一路走到索巴丁,中间甚至连太阳都见不到。
现在那要塞已经崩塌了。
许多的隧道也是一样。
大灾变摧毁了大多数的隧道。
不过,瑞加和卡拉蒙继续行走,兴奋的说道,如果邓肯派出几名间谍在隧道中像是地鼠一样的四处钻动,我可不会太惊讶。
不管是地上或是地下,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我们。
卡拉蒙嘟囔着,目光扫视着一望无际的空旷大地。
是啊,瑞加顽固的说,反正也不会让他们占到什么好处。
卡拉蒙没有回答,两人继续走着。
卡拉蒙随即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瑞加则回到自己的同胞身边。
在其中一个土堆,一个离卡拉蒙营帐不远的地方的确有双眼睛在看着部队的所有一举一动。
但是那双眼睛对一般的士兵并不感兴趣。
他们只对三个人有兴趣,就只有三个人而已……不会太久了,卡拉斯说。
他从经过巧妙伪装,从外表几乎没办法和岩石分辨出来的觑孔往外瞧。
你要怎么样推断距离啊?这句话是对一个饱经风霜的矮人说的;这名矮人借记的往觑孔外看了看,然后瞄了瞄隧道的长度。
两百五十三步。
正好让你们从营帐的正中央冒出来。
他毫不迟疑的说。
卡拉斯回头看着将军座落在平原上,和部属分隔开来的帐篷。
对卡拉斯来说,那名矮人能够如此精确的估算距离真是个奇迹。
如果老矮人不是史马修,年轻的英雄一定会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名年长的飞贼会从安逸的退休生涯中被征召出来,正是因为他拥有完成许多不可能任务的名望,几乎和卡拉斯的名声不相上下。
太阳快下山了,卡拉斯回报道。
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从觑孔中所技出的长长影子让人可以明显的判断出外面的时间。
将军回来了,他正要进入帐篷中。
卡拉斯皱起眉头。
李奥克斯附,我希望他今天不要改变平日的习惯。
他不会的,史马修说。
他舒适的靠在墙角,自信满满的说。
这种自信是从多年对人们来来去去的观察中所建立起来的。
要闯空门你得先学会两件事情。
第一,每个人都会养成习惯;第二,没有人喜欢改变。
天气不错,没有什么意外。
外面除了沙漠还是沙漠。
不会的,他不会改变的。
卡拉斯皱起眉头,不太喜欢这种让他想起老矮人过去打家劫舍生涯的事情。
正因为卡拉斯十分明白自己能力的极限,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史马修参与这次任务,因为他们需要擅长潜行、无声无息的潜入、利用夜色突击、也增长利用夜色撤退的角色。
但,曾经被索兰尼亚骑士敬佩于其荣誉心的卡拉斯难免会自责。
他安慰自己,许久以前史马修就已经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付出了代价,甚至替国王完成了几件任务,让他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一个英雄。
而且,卡拉斯提醒自己,想想我们会拯救的那些人命吧。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呼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史马修。
法师现在从他的帐篷里面出来,那个女巫也出现了。
卡拉斯一只手握住紧紧绑在腰间的神锤,另一只手将一把短剑塞进腰带中比较舒服的位置。
最后,他伸手进背袋中,拿出一个卷轴,若有所思的将它放进皮甲中的内袋里。
接着,他转过身面对四名等待着的矮人,开口道,记住。
没有必要绝对不要伤害那个女人和将军。
不过,那个法师一定得死,而且越快越好,因为他是最危险的人物。
史马修微笑着躺了回去。
他不会和他们一起行动。
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有一段时间这对他是种羞辱。
但现在,这对他反而是一种赞美。
即使不这样,他的膝盖也早就快要报废了。
让他们进去。
年老的飞贼建议道。
让他们开始用晚餐,轻松下来。
然后——他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抹,低声道——两百五十三步……加瑞克站在营帐外,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感觉起来却比激烈的争吵还要让人不安。
从微微掀起的帝幕,他可以看见三个人像平常一样静静的围着桌子,彼此之间只有短暂的交谈;大多时候则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法师非常专注于他的研究。
据说他在准备某种强大的法术,将要一举把索巴丁的大门轰开。
至于那名女巫,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至少,加瑞克很高兴有卡拉蒙在看着她。
在弟兄们之间有些关于她的奇怪流言。
谣传她在帕克塔卡斯中曾经施行过奇迹,死人在她的手下复活,完好的肢体从伤口中重新生长出来。
加瑞克当然都不相信这些鬼话。
不过,这些日子中,她的某些改变让年轻人开始怀疑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否正确。
加瑞克不安的在刮过沙漠的冷风中移动着身躯。
在帐篷里的三个人中,他最担心的是将军。
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年轻的骑士开始尊敬、崇拜卡拉蒙。
他仔细的观察将军,尽可能的试着要和他一样。
加瑞克注意到卡拉蒙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轻松表情中暗藏着明显的沮丧和不快。
对加瑞克来说,卡拉蒙取代了他失去的家人。
现在,这名年轻的骑上就像替兄长忧虑一样的担心着卡拉蒙。
都是那些该死的黑暗矮人,加瑞克大声的咕哝,不停的跺着脚,以免自己冻僵。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相信他们。
我宁愿把他们送回去,我敢打赌,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弟弟,将军一定会——加瑞克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倾听着。
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敢发誓……年轻的骑士手握着剑柄,看着沙漠。
虽然白天十分的炎热,但沙漠晚上是个十分寒冷的地方。
在一段距离之外,他可以看见营火堆。
四处都有闪动的人影。
他又听见了。
那是来自他身后的声音。
来自正后方的声音。
沉重的铁头靴的声音……那是什么声音?卡拉蒙抬起头问。
是风声,克丽珊娜看着仿佛有生命一般鼓动着的帝幕,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个恐怖的地方常常会吹一些怪风。
卡拉蒙半站起身,手握住剑柄。
这不是风。
雷斯林抬头看着哥哥。
喔,坐下来吧!他恼怒的柔声低吼道,赶快吃完你的晚餐,好让我可以早点回去看书。
法师脑中正在默念着一个特别困难的法术。
他已经和它纠缠了好几天,试着要找出能够释放出咒语力量的正确音调和发音来。
到目前为止,这个咒语每次都挣脱他的掌握,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雷斯林把面前几乎分毫未动的餐盘一推,准备站起来————他整个脚底下的世界似乎完全崩塌了。
仿佛他站在一艘位于波涛汹涌海上的船只上,脚下的地面突然倾斜了起来。
法师低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
其中一个支撑帐篷的柱子倒了进去,让帐篷也整个歪倒下去。
柱子上的一枚油灯疯狂的摇晃着,影子像是恶魔一样的四处跳跃。
雷斯林本能的抓住桌子,这才没有滑落进那个急速扩大的坑洞中。
但,他却目睹了许多个矮胖、留着胡子的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片刻间,油灯的光芒照在钢刃上,反射在严肃的黑眼中。
然后,那些人影扑进了阴影中。
卡拉蒙!雷斯林大喊着。
不过,他可以从身后的咒骂声和宝剑出鞘的声音中判断出来,卡拉蒙早已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雷斯林也听见一个清澈、坚强的女性声音呼唤着帕拉丁的圣名,刺眼耀目的白光闪耀不已。
不过,他没有时间担心克丽珊娜。
一柄巨大的矮人战锤仿佛被黑影所掌握,正对着法师的脑袋挥来。
雷斯林吟唱出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咒语,满意的看着隐形的力量让矮人的战锤脱手飞出。
在他的命令之下,那力量将战锤匡当一声丢在营帐的角落。
雷斯林起初被这出其不意的攻击给打得措手不及,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
在一开始的震撼消退之后,法师就只把这次突击当成另一次打搅他读书的小插曲。
法师打算速战速决,因此把注意力转向那个毫无畏惧面对着他的敌人。
他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受到历史洪流的保护,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
雷斯林好整以暇的召来魔法的力量。
他感觉到魔力在他的体内环绕、累积,感觉到魔力所带给他的狂喜。
这将会是场不错的娱乐,他想。
一场有意思的运动……他伸出手开始念诵咒语,这个咒语将会让青白色的闪电射穿敌人焦黑的尸体。
突然间,他被打断了。
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身前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个家伙无声无息的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其中一个人跌倒在法师跟前,兴奋的看着他。
喔,你看!这是雷斯林!尼修,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嘿,雷斯林!我打赌你看到我很吃惊吧?还有,喔,我有好有趣的故事要告诉你喔!你知道吗,我其实死过一次了。
事实上不完全算是,但是——泰索何夫!雷斯林倒抽一口冷气。
许多念头如同本来要从雷斯林的指尖爆射而出的闪电一样在他的脑中飞掠过。
第一个念头——坎德人!历史是可以被改变的!第二个念头——历史真的可以被改变……第三个念头——那么我有可能会死!这些念头如烈焰一般烧去了雷斯林胜券在握的平和,也剥夺了法师施展复杂法术所必需的冷静。
目前困境唯一的出路和它所带来的恐怖代价刺痛了雷斯林的脑,让他失去了控制。
咒语从他的脑中流失,但他的敌人依旧不停的往前逼近。
雷斯林本能的行动了,他颤抖的手一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柄银色匕首。
但这太迟了……也太微不足道了。
*****************************************************************************第十七节卡拉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发誓要杀死的那人身上。
他用平常战斗训练中所需要的专心一致出击,并没有对突然出现的那两个家伙特别注意。
因为他认为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法师所召唤出来的怪物。
卡拉斯同时注意到,法师闪烁着异光的双眸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他看见雷斯林本来要吟唱致命法水的双唇突然僵硬起来。
矮人知道,至少有几秒钟的时间,眼前的敌人只能任他宰割。
卡拉斯冲向前,短剑刺过那黑色、飘逸的袍子,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击中了目标。
他不停的进逼,把刀子越来越深的插进那人纤瘦的身躯。
法师奇异的高热如同炼狱一般的将他包围。
强烈的愤怒和仇恨如同实体一般逼得卡拉斯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但卡拉斯很确定,法师已经受了重伤。
法师躺在地上,双眼翻白的瞪视着天花板,卡拉斯可以看见其中充满了怒火,但其中也充满了痛苦。
借着不停摇晃的油灯光芒,他也确认了法师的腹部插着短剑,听见了他痛苦的惨叫声。
法师再也无法伤害他了。
卡拉斯步履不稳的站起来,伸出手猛力将短剑拔出。
法师双手抱着肚子,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哀叫一声之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卡拉斯这时才有时间看着四周,注意到那两个被法师召唤来的怪物惊恐莫名的瞪着法师的躯体。
女巫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她身上散发出的奇异光芒也跟着消失了。
在他仔细打量了片刻之后,这才惊讶的发现这所谓被召唤来的怪物竟然只是穿着蓝色绑腿的坎德人和一个穿着皮围裙、秃头的侏儒。
卡拉斯没有时间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少他已经大致达成了他来此的目的。
他知道现在不可能和将军谈话,至少目前不行。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手下安全的送出去。
卡拉斯奔向角落,捡起战锤,用矮人语呼唤着手下让开,对准卡拉蒙一锤丢出。
战锤不偏不倚的敲中大汉的脑袋,卡拉斯的力道恰好只是敲昏了他而没有杀死他。
卡拉蒙轰然一声倒下,帐篷突然间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切都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卡拉斯透过帘幕,看见原先站岗的年轻骑士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
坐在远方营火边的将士们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化矮人站直身,拿下不停摇晃的油灯。
法师躺在血泊中。
将军躺在他身边,手直伸出去,仿佛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也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女巫躺在角落,同样也是一动不动。
卡拉斯注意到她的袍子上有血迹,目光严厉的瞪着手下。
其中一名缓缓的摇摇头。
卡拉斯,我很抱歉,矮人低头看着她,浑身一颤。
但是她身上发出的光芒好刺眼!我的头痛得几乎裂开来。
我脑中只能想到的是赶快阻止她。
我——我本来是办不到的,但是那巫师尖叫一声,她也跟着大喊起来。
她的光芒开始摇晃。
那时我抓住机会,给了她一下子。
她的伤并不严重。
好吧。
卡拉斯点点头。
我们走吧。
矮人拾起战锤,对着躺在地上的将军说。
我很抱歉,他拿出一小张文件,塞进大汉伸出的手中。
也许,下次,我可以对你解释这一切。
他抬起头,四下张望着。
大家都还好吧?我们赶快撤退了。
他的手下匆忙地涌向隧道。
这两个家伙怎么办?其中一个人在坎德人和侏儒身边停下脚步。
带他们走,卡拉斯立刻说。
我们不能够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们会通知其他人的。
坎德人这个时候才仿佛如大梦初醒一般的恢复过来。
不可以!他用充满了恐惧的眼神向卡拉斯恳求。
你不可以带我们走!我们才刚到这里来而已!我们刚找到了卡拉蒙,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不要,拜托啦!带他们走!卡拉斯严厉的下令。
不要嘛!泰斯干嚎着在矮人的臂弯里挣扎。
不行,求求你,你们不明白。
我们之前去过无底深渊,现在刚逃出来——塞住他的嘴巴,卡拉斯低头看着隧道,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跪在地面的洞穴旁,示意大家动作加快。
他的弟兄们跳进地道,拉着那嘴被塞住的坎德人。
这个家伙依旧猛烈的挣扎着,不停用脚踢、用手抓;最后他们才好不容易把他五花大绑,丢进洞穴中。
另外一个俘虏就不太需要他们担心了。
可怜的林儒完全吓呆了。
他无助的看着四周,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遵照其他人的指示。
卡拉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在跳人隧道之前,他最后看了帐篷一眼。
挂着的油灯现在已经停止了摇晃,柔和的光芒照在仿如恶梦的场景。
桌面被打碎,椅子翻倒,食物飞溅得到处都是。
黑袍法师的身体底下拖曳出一条细细的血河。
鲜血流到洞口,一滴一滴的缓缓落入洞穴中。
卡拉斯跳入洞穴中,沿着隧道跑了一段安全的距离,然后停了下来。
他抓住一条放在隧道地面上的绳子,猛力一拉。
绳子的另外一端是绑在将军帐篷底下的支柱上。
这一拉的力量让支柱倒了下来。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
然后,在一段距离之外,他可以看见大石滚落,浓密的沙尘遮挡了他的视线。
隧道现在已经被安全的封闭了,卡拉斯转过身,匆忙的追上先走一步的弟兄。
将军——卡拉蒙猛然站起身,双手伸出,似乎要抓住敌人的咽喉,面孔剧烈的扭曲着。
加瑞克惊讶的连连后退。
将军!他大喊道。
卡拉蒙!是我!突然、剧烈的疼痛和加瑞克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卡拉蒙的脑海。
他哀号一声,捧住头,步履践珊的后退。
加瑞克刚好接住快要跌倒的他,连忙将他扶到椅子上休息。
我的弟弟呢?卡拉蒙口齿不清的说。
卡拉蒙——我——加瑞克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弟弟!卡拉蒙呼吸急促的握紧双拳。
我们把他带回到他的帐篷去了,加瑞克柔声的回答。
他的伤口——怎么样?他的伤口怎么样?卡拉蒙不耐烦的大吼,抬起头用满布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加瑞克欲言又止的摇摇头。
我——我的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伤口,他低声说。
人会痛苦的辗转反覆好几天……你的意思是他被伤到腹部了,卡拉蒙说。
加瑞克点点头,双手掩面。
卡拉蒙看着年轻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惨白。
卡拉蒙叹口气,闭上眼,准备面对即将迎来的晕眩和呕吐感。
然后他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当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他才张开双眼。
你还好吗?他问加瑞克,目光定定的看着年轻的骑士。
我没事的,加瑞克因为羞愧而涨红了脸。
他们——他们从……背后偷袭。
是啊。
卡拉蒙注意到年轻人发中干涸的血块。
兵不厌诈,别太放在心上。
大汉毫不掩饰的笑了。
他们是从前面把我放倒的。
加瑞克再度点点头,但从他的表情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次的失败依旧困扰着他。
卡拉蒙疲倦的想,他会克服这一切的。
我们迟早都必须面对这一切的。
我现在要看看我的弟弟,他跌跌撞撞的往帐篷外走去。
然后停下了脚步。
克丽珊娜小姐呢?睡着了。
在她的……呃……肋骨上有刀伤。
我——我们尽可能的替她包扎了。
我们……得要撕开她的白袍。
加瑞克的脸更红了。
我们也给了她一些白兰地喝……她知道雷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状况吗?法师不准我们对她提。
卡拉蒙扬起眉毛,接着皱起了眉头。
他四下打量着这天翻地覆的帐篷,看见饱经践踏的地板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帐篷的帝幕,摇摇晃晃的走到外面,加瑞克紧跟在后。
部队呢?他们都知道了,谣言传的很快。
加瑞克无可奈何的两手一摊。
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们试着追上那些矮人——哗!卡拉蒙不屑的说,一时之间脑门又痛了起来。
他们一定会把隧道弄垮的。
没错,我们试着要挖掘,但是几乎和挖空整个沙漠一样的不可能。
加瑞克说。
部队的情形怎么样?卡拉蒙在进入雷斯林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他可以听见帐篷里面传来低沉的哀号声。
士气很低落,加瑞克叹气道。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十分的迷们。
我也不知道。
卡拉蒙十分明白。
他看着弟弟黑漆一片的帐篷。
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多谢你为我所作的一切,加瑞克,他温柔的加上一句。
现在,在你昏倒前赶快去休息吧,我稍后还会需要你的,万一你那个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那可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了!是的,长官,加瑞克说。
他跨珊的往外走,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他伸手进胸甲中掏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卷轴。
我——我们找到这个……在你的手里,长官。
笔迹是矮人的……卡拉蒙看了看,打开卷轴,从头到尾读完,一言不发的将它卷起来,收进腰带中。
守卫现在包围着帐篷。
卡拉蒙对其中一个比了比手势,示意他扶着加瑞克去休息。
然后,他不安的走进雷斯林的帐篷。
桌上燃着一根腊烛,一本法术书打开着。
法师很明显的想在晚餐之后继续阅读这些资料。
一个中年,满身伤痕的矮人坐在床边的阴影中。
卡拉蒙认出他是瑞加的手下。
当卡拉蒙进门的时候,两边的守卫都对他敬礼。
在外面等,卡拉蒙对守卫下令道。
他不让我们碰他,矮人慵懒的说,朝着雷斯林点头。
伤口得要包扎才行。
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至少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我会照顾他的,卡拉蒙沙哑的说。
矮人双手一推,站了起来。
他迟疑的清清喉咙,仿佛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开口。
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用刁钻的眼睛看着卡拉蒙。
瑞加说我应该要告诉你。
如果你想要我动手的话……你也知道,就是让事情快点结束,我以前做过。
也算是我的某种专长。
我本来是个屠夫,你知道——出去。
矮人耸耸肩。
随你便。
不过,如果他是我的弟弟——快出去!卡拉蒙轻声说。
他并没有目送矮人离去,甚至没有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他的所有知觉都投注在双胞胎弟弟的身上了。
雷斯林依!日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手紧抓着那恐怖的伤口。
法师的抱子上沾满了鲜血,和伤口处的血肉黏连在一起。
他十分的痛苦,不由自主的在床上翻滚,他所吸的每一口气都是挣扎,所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低沉的哀号。
但是,对卡拉蒙来说,最可怕的景象还是他弟弟炯炯有神的双眼依旧看着他,清楚的知道他正往床边走来。
雷斯林依旧是清醒的。
卡拉蒙跪在床边,一只手放在弟弟灼热的前额。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叫克丽珊娜来?他轻声问。
雷斯林痛得龄牙咧嘴。
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沾血的双唇中退出声音来。
帕拉丁……不会……治疗……我的!最后一声是压抑着的低呼。
卡拉蒙迷惑的瞪着他。
但是你快要死了!你不是应该不会死的吗?你说过——雷斯林的眼珠往后翻,头往后仰。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历史…改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离开我!让我死!雷斯林愤怒、痛苦的大叫,身体错曲起来。
卡拉蒙浑身发抖。
他怜悯的看着弟弟,但是那张脸‘,僵硬、痛苦、扭曲的脸,不是他认识的脸。
原先那张睿智、聪敏的面具被撕裂开来,露出了底下刻满自大。
野心、贪婪、残酷的真实面目。
这张他看了一辈子的脸仿佛是卡拉蒙第一次面对的陌生人。
也许,卡拉蒙想,当雷斯林在大法师之塔中,赤手空拳的在达拉马的身上烧出五个血洞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张面孔。
也许当费斯坦但提勒斯临死的时候,他看到的也是这张脸卡拉蒙感到一阵反胃,浑身剧烈的发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张丑恶、枯干的脸孔上移开;硬着心肠伸出手。
至少让我包扎伤口。
雷斯林疯狂的摇头。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松开了腹部的伤口,紧抓住卡拉蒙。
不要!结束这一切!我失败了。
诸神在嘲笑我。
我……再也无法忍受……卡拉蒙瞪着他。
突然间,毫无理由的,怒火攫住了大汉。
那是因为多年来的嘲讽、毫不感思所累积的怒火。
那是因为亲眼目睹好友因为他而死的愤怒,那是因为自己几乎因为他而穷途潦倒的愤怒,那是因为目睹爱被利用、被拒绝的愤怒。
卡拉蒙伸出手,抓住黑袍把弟弟的头扯离了枕头。
不行,我以诸神之名起誓,卡拉蒙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颤抖着。
不行,你不会死!你听见了吗?他眯起眼。
你不会死,老弟!你这辈子都只为了自己而活。
现在,即使你快要死了,你脑袋里面也只想着对你来说最轻松的解脱之道!你想也不想的就让我困在这里。
你舍弃了克丽珊娜!不行,老弟!你会他妈的活下去!你会活着送我回家。
在那之后你要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
雷斯林看着卡拉蒙,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痛苦不已,但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丝笑容扬上了他的嘴角。
他似乎要笑出声,嘴角却只能够喷出血泡。
卡拉蒙松开了手,毫不体贴的把他给丢回床上去。
雷斯林倒回床上,目光灼灼的瞪着卡拉蒙,在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强烈的仇恨和愤怒。
我要去找克丽珊娜,卡拉蒙沉重的说,丝毫不管雷斯林愤怒的目光。
至少让她有机会可以试着医好你。
哼,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现在早就死了。
但是,听我说,雷斯林或费斯坦但提勒斯,不管你到底是谁。
如果这是帕拉丁的旨意,让你早点死去,以免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伤害,那么就这样吧。
我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克丽珊娜也是。
但是,如果它要让你继续活下去,我们会接受,你最好也是一样!雷斯林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抓着卡拉蒙的手臂,那只手几乎已经带着死气的僵硬起来。
卡拉蒙坚定的把弟弟的手拉开。
他直起身来,离开弟弟的床边;耳畔听见身后传来受尽折磨的哀号声。
卡拉蒙迟疑了一下,这凄惨的声音直传入他的内心。
然后他想到了提卡,想到了家乡……卡拉蒙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走进夜色之中,快步的走向克丽珊娜的帐篷。
大双头一侧,看见那名矮人轻松的站在阴影之中,用一柄锋利的小刀雕凿着木头。
卡拉蒙伸手进盔甲中,掏出一份卷轴。
他不需要重读里面的内容。
它的叙述十分简单。
法师出卖了你们。
派一名信差来索巴丁就可以知道真相。
卡拉蒙把卷轴随手一丢。
多么残酷的玩笑!多么讽刺而又残酷的玩笑啊!在极端痛苦的折磨中,雷斯林依旧可以听见诸神的嘲笑声。
一只手给了他逃离这一切的救赎之道,另一只手则硬生生的将它夺走!他们看到他的失败将会有多么高兴啊!雷斯林的身体和灵魂都一样错缩着,在高涨的怒火中辗转,被失败的事实打击着。
弱小的人类啊!他可以听见诸神的声音呐喊着。
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罢了!他不要面对帕拉丁的胜利。
看着诸神嘲笑他,沐浴在击败他的荣光之中——绝不!他只求速死,让灵魂能够找到栖息的黑暗之所。
但他那该死的哥哥,那该死的另一半,那让他又羡又妒的另一半,那原本应该由他继承的另一半。
竟然拒绝了他……竟然夺走了他最后的归宿……剧痛折弯了他的身体。
卡拉蒙!雷斯林孤单的对着黑暗大喊。
卡拉蒙,我需要你!卡拉蒙,不要离开我!他啜泣着捧着腹部,缩成一团。
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单独面对这一切……接着他的意识失去了和现实之间的联系。
随着生命力从法师的指尖不断往外涌出,影像也不停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黑龙翅膀,破碎的龙珠……泰索何夫……侏儒……我的救赎……我的末日……明亮的白光,纯洁、冰冷如同刀锋一样锐利的白光射进了法师的脑海。
他瑟缩着试着要逃跑,试着要融入温暖和让人安心的黑暗之中。
他可以听见自己恳求卡拉蒙杀了他,结束掉这场折磨,结束这无尽的痛苦,结束那光亮刺眼的白光。
雷斯林听见自己说出这些话,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唯一让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些话的原因是在那刺眼眩目的白光中,他看到了卡拉蒙转身离开的背影。
白光越来越亮,慢慢的变成了一张光明、美丽、祥和,拥有一双冷静的灰色眼眸的脸。
冰冷的手触摸着他烧灼的肌肤。
让我治好你。
强光让他好难过,比钢铁所造成的痛楚还要猛烈。
他尖叫着,扭动着,试着要逃脱;可是那双手却毫不放松的握着他。
滚……开!让我治好你!疲倦,如潮水般涌来的疲倦淹没了雷斯林。
他无力再搏斗,再和那痛苦、和那些他终其一生都在抗拒的折磨对抗。
很好。
就让诸神笑吧。
毕竟这是他自找的,雷斯林悲苦的想。
让它拒绝医好我吧。
然后我就可以在黑暗中休息了……让人安息的黑暗……雷斯林闭上眼,紧闭上眼阻挡那强光,等待着那笑声——突然,看见了神的面孔。
卡拉蒙站在帐篷中的阴影里,双手捧着疼痛的脑袋。
雷斯林恳求速死的声音割伤了他的内心。
最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牧师很明显的已经失败了。
卡拉蒙紧握着剑柄,奔向床边。
就在那一刻,雷斯林的喊声中断了。
克丽珊娜小姐全身一软,倒在法师的胸口。
他死了!卡拉蒙想。
雷斯林死了。
看见弟弟的面孔,他并没有感觉到遗憾。
他反而感觉到背脊一阵冰冷。
这个人死后所带着的面具真恐怖!雷斯林的表情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样,嘴巴大张,却没有冒出任何的声音。
他的皮肤松弛。
无神的眼睛深陷在双颊中,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卡拉蒙往前跨出一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感觉到。
他仔细的打量着法师奇异的表情,却意外的发现,法师竟然还活着!圆睁、空洞的双眼并不是没办法阈上,而是因为看着其他人无法看见的世界。
一声哭嚎震动了法师的躯体,这比他痛苦的尖叫声还要让人不忍卒听。
他的手微微抽动,嘴唇开阅着,喉结上下移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接着,雷斯林的眼闭了起来。
他的头倒向另一边,抽搐的肌肉松弛下来。
痛苦的表情消逝了,只留下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然后另一口气……卡拉蒙震撼于他眼前所见,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感觉庆幸弟弟活了下来,还是应该感觉遗憾。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生命力慢慢的回到弟弟破碎、血流不止的躯体。
卡拉蒙摆脱了浑身不自在的僵硬感觉,跪在克丽珊娜小姐身边,温柔的扶她起来。
起先她眨着眼,似乎把他当作陌生人。
然后她的目光立刻转移到雷斯林身上,一抹微笑跨过她的嘴角。
她闭上眼,哺哺念颂着感谢的祷文。
接着,她手按着侧胸,无力的靠在卡拉蒙身上。
她的白袍上可以明显的看见鲜红的血迹。
你应该先治好自己才行,卡拉蒙扶着她离开帐篷,强壮的手支撑着她不稳的步伐。
她抬头看着他,虽然虚弱,但她的面孔却因为胜利的光辉而美而起来。
明天再说吧,她温柔的回答。
今晚,我获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
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是对我祈祷的回应。
卡拉蒙看着她祥和、平静的美丽,感觉到眼眶一阵酸楚。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他含糊的说,目光瞪着营帐。
营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和焦炭。
卡拉蒙从他的眼角看见有人奔跑着离开;他知道,很快的,女巫和法师联手使死人复活的消息就会传开。
卡拉蒙觉得胆汁涌到喉间。
他可以想像那兴奋、那些传言、那些疑问和推测,那些不安的目光;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到一阵作呕。
他只想要回到床上,忘却这一切。
不过,克丽珊娜还在讲话。
这也是你的答案,卡拉蒙,她狂热的说。
这是我们两人一直追寻的神迹。
她停下脚步面对他,诚恳的看着他。
难道你现在依旧和在大法师之塔中一样的盲目吗?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我们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帕拉丁的手中,神给了我们回答。
雷斯林注定要活下去。
他注定要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和他还有你,我们将会一起和邪恶奋战,并且将它征服,就如同今夜死神也在我脚下低头一样!卡拉蒙瞪着她。
他随即低下头,双肩软垂。
我才不想要和邪恶奋战,他疲倦的想。
我只想要回家。
难道这也算是奢求吗?他抬起头,开始揉捏着抽痛的额头。
然后他停下脚步,在渐亮的晨光中看着弟弟在他手上留下的血手印。
我会派一名守卫在你的床边看顾,他沙哑的说,设法多睡一会吧……他背过身。
卡拉蒙,克丽珊娜呼唤着。
干嘛?他叹着气,停下脚步。
你早上就会觉得好多了。
我今晚会替你祈祷的。
晚安,我的好友。
请记得感谢帕拉丁赐给你弟弟生命。
是啊是啊,卡拉蒙嘟囔着。
他感到十分的不适,头痛变得更严重了;他明白自己很快的就会开始剧烈的呕心,因此赶忙告别了牧师,踉跄的回到自己的帐篷中。
在那里,孤单一个人在黑暗中,他在帐篷的角落不停的呕吐,直到胃里什么东西也不剩为止。
最后,他浑身无力的倒在床上,让剧痛和疲倦一波一波的袭来。
但是,在黑暗慈悲的收留他之前,他依旧记得克丽珊娜所说的话——感谢帕拉丁赐给你弟弟生命。
雷斯林的面孔浮现在卡拉蒙面前,祷文瞬间卡在他喉中,再也无法说出口。
*****************************************************************************第十八节卡拉斯轻敲着邓肯的大门,紧张的等待里面的回应。
很快的里面的人就有了回应。
大门打开了,门内站着的是他的国王。
欢迎光临,卡拉斯,邓肯伸出手,将年轻人拉进来。
卡拉斯兴奋的涨红着脸,一步踏进国王的家。
邓肯为了安抚他,对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边领着他走过大厅,到他专属的书房。
邓肯的家建造在山脉王国的深处,是由复杂的隧道和房间所构成的,里面放满了矮人们欣赏的坚实、沉重的木制家具。
虽然他的家比且其他矮人的家要来得更大,更空旷;但差异也就仅止于此,其他的地方和每个矮人都一样。
如果有任何的差异,就会被其他人视作品味太差。
邓肯是国王并不代表他有特权可以摆阔。
所以,虽然他拥有一群仆人,他还是自己应门,用自己的双手招待客人。
身为一名鳏夫,他和两名儿子一起居住在这里。
他的两名儿子都未婚,而且相当的年轻。
卡拉斯踏进的书房很明显的是邓肯最喜欢的房间。
战斧和盾牌挂在墙壁上当作装饰。
墙上还有不少的战利品:大地精专属的,拥有弯曲刀刃的刀剑、以及不知道哪个祖先从牛头人手中夺取的三叉朝。
当然,锤子和铁钻以及其他的石工工具更是不可或缺的。
邓肯用矮人热诚的待客之道来接待卡拉斯,让他坐最好的椅子、倒给他麦酒、把壁炉翻热。
事实上,卡拉斯来过这里许多次。
不过,现在他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仿佛进入了陌生人的屋子。
也许这是因为虽然邓肯用平常的热诚招待老友,但他却不时用锐刮的目光打量着他。
卡拉斯注意到这不寻常的眼神,觉得实在无法真正的放松。
因此,他正襟危坐的等待,不安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泡沫,等待着这一切客套结束。
事实上,的确很快就结束了。
邓肯给自己倒了一林麦酒,一口就喝光。
然后,他将杯子放下,抚摸着胡子,用阴沉的表情看着卡拉斯。
卡拉斯,他最后终于说,你告诉我们那个法师死了。
是的,我主,卡拉斯惊讶的回答。
我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没有人可以逃过——他就活了下来,邓肯简单的回答。
卡拉斯双眉深锁。
你是指控我——现在轮到邓肯涨红了脸,不是,老友!差得远了。
我很确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相信自己杀死了法师。
邓肯沉重的叹口气。
但是我们的探子回报道看见他出现在营区中。
他很明显的受了伤。
至少他没有办法再骑马了。
不过,大军已经往萨曼出发了,法师坐着车子跟在后面。
我主!卡拉斯抗议道,他气得脸颊红通通的。
我对你发誓!他的鲜血喷的我满身都是!我还把短剑从他的身体中拔出来。
天哪!矮人浑身一颤。
我看见他眼中露出的死气!我不怀疑你,小家伙!邓肯诚恳的说,边伸出手去拍拍年轻英雄的肩膀。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人能够活过你所描述的那种伤口。
除了在古早的年代,也就是牧师还在的时候。
矮人牧师和所有真正的牧师一样,在大灾变前都消失了。
矮人和其他克莱思上的种族不同,从来没有背弃他们对铸造世界的古神李奥克斯的信仰。
虽然矮人对于它造成了大灾变感到十分不满,但对诸神的信仰已经太过根深蒂固的深植入他们的文化之中,不可能因为诸神的小小背叛就将它们舍弃。
不过,他们的愤怒依然足够让他们不再公开的敬拜他。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邓肯皱着眉询问。
不明白,我主,卡拉斯沉重的说。
但是我一直在思索着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收到卡拉蒙将军的回应。
他说。
有任何人质问过我们带回来的那两个犯人吗?他们也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你是说那个坎德人和侏儒吗?邓肯不屑的说。
啐!这两个家伙会知道些什么?而且,反正我们也没有必要询问他们。
我本来就对那个法师没什么兴趣。
事实上,我叫你来这边的原因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
好让你忘记谈和的这些鬼话,专注在作战上。
这两个家伙绝对没有这么单纯,我主,卡拉斯喃喃道,很明显的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认为您应该——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邓肯面色凝重的说。
他们是巫师召唤来的生物。
我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有哪个神智正常的法师会召唤坎德人来帮忙?不可能,他们应该是仆人还是什么的。
那时一切都黑漆漆的,十分混乱,你自己也这样说了。
我没那么确定,卡拉斯低声回答。
如果您看见了法师看到他们时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你突然凭空找到了一整箱的珠宝一样。
我主,请容许我,卡拉斯热切的说。
让我带他们到你面前来。
和他们谈谈,我只这样要求你!邓肯夸张的叹气,不满的看着卡拉斯。
好吧,他说。
反正也没关系。
但是——邓肯精明的看着卡拉斯——如果最后这证明了不重要,你愿意向我保证,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专注在战争的规划上吗?这将会是场艰苦的战斗,小子,邓肯看见年轻的英雄脸上露出深沉的哀伤,连忙加上一句。
卡拉斯,我们需要你。
是的,我主,卡拉斯说。
我会同意的,如果这没有什么收获的话。
邓肯随便点点头,边呼喊着守卫,边走出了房间,卡拉斯老有所思的跟在身后。
他们越过了广大的地底王国,走过了漫长的街道,搭船渡过了乌可汗海,最后终于来到了地牢的第一层。
这里关着的是犯了小罪的犯人,欠债不还的、对尊长不敬的、偷猎者、以及几个在这边睡过一整夜的醉鬼。
坎德人和侏儒也被关在这里。
至少,他们昨天晚上还是被关在这里的。
这都是因为,当一名矮人守卫押着泰索柯夫。
柏伏特回笼的时候,坎德人咕哝道,没有地图的关系。
我以为你说过你来过这里,尼修声音微弱的说。
不是来过啦,泰斯纠正他。
是以后将会来,这样说比较正确。
就我的推测,大概是两百年之后。
事实上,这是个相当有趣的故事。
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我想想……那是正好在金月和河风结婚之后,在我们去塔西斯之前。
还是在我们去了塔西斯之后?泰斯思索着。
对嘛,不可能的,因为我是在塔西斯被一整栋房子压在身上——我听过那个故事了!尼修抱怨道。
什么?泰斯眨眨眼。
我……听过……这个……故事了!尼修大声喊叫。
他诛儒特有的尖细嗓音在矮人广大的空间中回荡,引起了许多路人的侧目。
矮人守卫们板着脸,赶着他们重新抓到的犯人回笼。
喔,泰斯拉长着脸说。
然后坎德人又兴奋起来。
但是国王没听过,我们现在就是正要去见他。
他也许会很感兴趣……你说过我们不应该透露任何从未来到达的秘密,尼修神秘兮兮的说,皮围裙不停的绊到他的脚。
我们应该要假装属于这个年代,还记得吧?那是当我以为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时候,泰斯四口气说。
原来一切的确都没问题。
装置有用,我们也逃出了无底深渊是他们让我们逃出来的——尼修指出。
好吧,随便,芬斯对他的打岔感到十分恼怒。
无论如何,反正我都逃了出来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那个魔法装置有用,就像你说的一样——尼修高兴的笑了,用力的点点头——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卡拉蒙。
就像你说的——那个装置是瞄——瞄什么的,要回到他身边——是瞄准,尼修打岔道。
——但是泰斯紧张的嚼着马尾巴,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切都出问题了。
雷斯林被刺了一刀,搞不好死了。
矮人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就把我们给抓了起来。
坎德人边走边想。
最后,他摇摇头道。
尼修,我已经都想过了。
我知道这是个相当搏命的做法,通常我也不会这样做,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的选择。
情况完全失控了。
泰斯严肃的叹着气。
我想我们应该要说实话。
尼修看起来对这个非常手段十分的惊讶,事实上,他甚至惊讶到绊到自己的围裙跌了个狗吃屎。
两名不会说普通话的守卫把他给拉了起来,剩下的路程中都拉着侏儒往前走。
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扇巨大的门外。
在这里,其他的守卫都不屑的瞧着侏儒,缓缓的把门推开。
喔,我来过这里,泰斯突然说。
现在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了!那可真有用,尼修咕哝着说。
这是会议厅,泰斯继续道。
我们最后一次到这边的时候,坦尼斯变得很不舒服。
你知道的,他是个精灵。
好吧,算是半个精灵。
而且他讨厌住在地底。
坎德人又继续叹气。
我希望坦尼斯人在这边。
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我真希望有聪明的人在这边。
守卫把他们推进大厅中。
至少,泰斯对尼修轻声说,我们不是孤独的。
至少我还有你。
泰索何夫。
柏伏特,坎德人说,在矮人的国王面前鞠躬,然后对每个坐在椅子上的领主鞠躬。
这位是——侏儒渴切的走向前。
尼修马力——尼修!泰斯大声的说,趁着侏儒换口气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让我来说!坎德人低声说。
尼修自尊心受伤的闭上嘴,泰斯则是兴奋的打量着四周。
哇,你们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一定不打算做什么装饰对吧?看起来几乎完全一样。
除了我记得这里有个裂缝喔,不对,是在那边。
没错,就是那个。
在未来会变得更大。
你可能会想要——你是从哪里来的,坎德人?邓肯低吼道。
索拉斯,泰斯记起来他应该要说实话。
喔,如果你没听过也不需要担心。
它现在还不存在。
伊斯塔的人同样也没听过这个地方。
我是说他们反正也不在乎除了伊斯塔之外的东西,况且,现在连伊斯塔都已经不在了呢。
索拉斯在海文的北方,现在它也还没出现,但是它会比索拉斯要快出现。
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邓肯靠向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泰斯。
你说谎。
我才没有!泰斯无辜的抗议道。
我们是利用一个魔法装置——呃,算是从一个朋友那边借来的。
当我拿到它的时候,它还是好的,但是后来我就不小心弄坏它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的错。
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无论如何,我逃过了大灾变,最后出现在无底深渊里面。
喔,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
后来,我在那边遇到了尼修,他把它修好了。
我是说那个装置,不是无底深渊。
他真是个天才,泰斯神秘兮兮的拍着尼修的肩膀继续道。
虽然他是个侏儒,但是他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喔!那么你的确是来自无底深渊!卡拉斯严厉的说。
你自己承认了!从黑暗之地来的怪物!黑袍法师召唤你来,你是要来执行他的任务的。
这个出人意料的指控让坎德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泰斯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然后才终于发出声音——我从来没有这样子被羞辱过!只有伊斯塔的守卫曾经骂过我是扒扒什么的?算了算了。
更别说如果雷斯林想要召唤什么东西,那可绝对不会是我们两个人。
这又提醒了我!泰斯咄咄逼人的瞪着卡拉斯。
你为什么会走过去就这样刺他一刀?我是说,也许他实在不能够算是什么好人。
也许他的确故意陷害我,让我把时光机器弄坏,被困在伊斯塔等死。
但是,泰斯若有所思的说,他算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有趣的一个。
你的法师并没有死,你一定知道的,怪物!邓肯低吼道。
听着,我可不是什么怪——没有死?泰斯整个脸亮了起来。
真的吗?即使在你那样刺他一刀喷得到处都是血之后?啊!我知道了!克丽珊娜!克丽珊娜小姐!啊,原来是那个女巫!卡拉斯低声重复道,那些族长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好吧,她有的时候的确是冷漠不近人情。
泰斯震惊的说,但是我可不认为这就让你有资格辱骂她!她毕竟是个帕拉丁的牧师。
牧师!族长们开始大笑。
这就是你的答案,邓肯不理坎德人,对卡拉斯说,妖法。
你说得对,我主,卡拉斯皱着眉说,但是——听着,泰斯恳求道,拜托你们让我走!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们这些矮人。
这一切都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我一定得要去卡拉蒙身边!这造成了一些反应。
族长们立刻沉默起来。
你认识卡拉蒙将军?卡拉斯怀疑的问。
将军?泰斯重复道。
哇!坦尼斯听到这个不知道会有多惊讶!卡拉蒙将军!提卡一定会笑翻天,…,喔,我当然认识卡拉蒙将军!泰斯看见邓肯又开始皱眉,急忙继续下去。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我和尼修就是用那个魔法装置来到这个时代,要来带卡拉蒙回家的。
我很确定,他不想要留在这里。
你知道吗,尼修改良了这个装置,让它可以传送不只一个人带他回到什么家?邓肯低吼道。
无底深渊?也许法师也是把他从那边召唤出来的!才不是!泰斯爆发了,他开始失去了耐性。
当然是带他回索拉斯。
如果雷斯林想要的话,也带他回去。
事实上,我根本无法想像他们在这里干什么。
雷斯林大概在两百年之后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忍受索巴丁。
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咳嗽和抱怨这边的湿气上。
佛林特说,他的全名是佛林特。
火炉,也是我的一个朋友火炉!邓肯这次真的从王座上跳了起来,瞪着坎德人。
你是火炉的朋友?喂,你不需要这么激动吧,泰斯有些吃惊的说。
佛林特的确有做过错事,他老是罗哩八唆的抱怨我偷了他的东西,其实我根本只是要把那个手镯放回去而已。
但这并不表示——火炉,邓肯面色凝重的说,就是我们敌人的领袖。
难道你不知道吗?不知道,泰斯大感兴趣的说,我根本不知道。
喔,但是我很确定这应该不是同一个火炉,他想了想之后说,佛林特还要至少五十年之后才会出生。
也许这是他的父亲。
雷斯林说过——雷斯林?谁是雷斯林?邓肯质问道。
泰索何夫用指控的眼光看着矮人。
你根本没注意听。
雷斯林就是那个法师。
你杀掉的顺,应该说是你没杀掉的那个法师。
就是那个体以为自己杀掉的法师嘛!他的名字是费斯坦但提勒斯!邓肯轻蔑的说。
然后他脸色一正,回到王座上。
那么,他看着坎德人,你准备要把这个被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全部消失的牧师医好的法师,还有你声称是你好朋友的那个将军带回一个还不存在的地方,和我们还没出生的敌人见面?这一切都得靠一个休儒制造出来,真正有用的装置?没错!泰斯胜利的大吼。
你明白了!看吧,即使是矮人,只要愿意听,也是可以学到东西的。
尼修猛力的点头。
守卫!把他们带走!邓肯大吼道。
他猛然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卡拉斯。
你答应过我。
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出现在会议室中。
但是我主!如果他真的认识卡拉蒙将军——够了!邓肯正在气头上。
要开战了,卡拉斯。
你所有的荣誉和不想同胞相残的高贵想法都不会阻止它发生!如果你不上战场,那就和我们的叛徒杜瓦矮人一样躲到地牢里面!你要选哪一个?我主,我当然是服从你的,卡拉斯脸色难看的说。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你最好给我记住!邓肯怒吼道。
最好也不要想给我乱跑。
我会下令你除了参加会议之外就不准离开房间。
而且,这两个人,他对泰斯和尼修挥舞着手,要被监禁起来,在战争结束之前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行踪。
任何胆敢违抗我命令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族长们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同意,但也有人嘀咕着一切都太迟了。
守卫抓住尼修和泰斯,当他们被带走的时候,坎德人依旧不断的抗议着。
我真的说实话了,他嚎陶大哭。
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好笑,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我还不太习惯——呢,说实话!只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会习惯的……如果不是守卫带着他们亲自往下走,泰索何夫实在不相信能够这么的深入地底。
他记起来佛林特曾经告诉过他,李奥克斯曾经住在这里,用他的大锤锻造世界。
他一定是个非常乐观的家伙,泰斯咕哝道,在潮湿的空气中牙齿不停的打颤。
至少如果李奥克斯在这边铸造过世界,你会以为会温暖一些。
相信矮人哩,尼修嘀咕道。
什么?对坎德人来说,他似乎下半辈子的时间在和侏儒对话的时候都是用什么?来作开头。
我说,还想要相信矮人哩!尼修大声的回答。
他们不把家盖在活火山里面,虽然那有些不太稳定,却可以提供稳定的热源。
反而把家盖在死气沉沉的山脉里面。
他摇摇满头的乱发。
真难相信我们还有血缘关系。
泰斯没有回答,脑中开始被其他的问题占据像是这次要怎么逃出去,如果逃出去的话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有晚餐可以吃?由于这些问题似乎都无法立即找到答案,因此坎德人陷入了阴郁的沉默中。
喔,其中当然也有些刺激的时刻,当他们沿着狭窄的岩石隧道往下走的时候,他们看见了被侏儒们称作升降梯的装置。
(当这个装置往下降的时候,名字里面有个升不会很奇怪吗?泰斯指出,但侏儒没有加以理会。
)由于没有立即的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泰斯决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
不过,这基中也有些不愉快的时光,这些由浑身肌肉的矮人所拉动的升降机在有些地方因为隧道太过狭窄,撞到四壁,因而剧烈的摇晃起来,把里面的乘客撞的东倒西歪、鼻青眼肿。
这实在很有意思,特别是当押送泰斯和尼修的守卫对着上面的矮人大声怒骂的时候,这更是达到了高潮。
至于侏儒尼修,则是陷入了让人难以置信的高昂情绪中。
他掏出一小块炭笔,向泰斯借了条手帕,趴在地上激动的开始设计起改良过的升降机草图。
滑轮缆绳蒸汽,他高兴的自言自语,忙碌的绘制着泰斯认为有点像是装着轮子的大龙虾宠的装置。
上下上下。
哪层楼?请往后走。
容量三十二人。
卡住了?警铃!铃裆号角哨声。
当他们最后终于抵达了地面的时候,泰斯试着要仔细的将路途给记起来(这样他们才能够在即使没有地图的状况下也能够离开),但尼修死缠着他,指着他的蓝图,对他详细的解释。
没错,尼修。
这真有趣,对吧?泰斯心不在焉的听着侏儒的解释,一颗心开始不断的往下沉。
角落有风笛可风吹奏平和的音乐?没错,尼修,这真是个好主意。
当守卫推他们向前走的时候,泰斯打量着四周,十分无奈的叹气。
这个地方不只和无底深渊一样无趣,更糟糕的是味道还很臭。
大量简陋的牢房沿着山壁搭建。
冒着恶臭浓烟的火把照亮着此处,牢房中挤满着矮人。
当泰斯在狭窄的走道上行走的时候,他感到越来越困惑。
这些矮人看起不像犯人。
因为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小孩都一并瑟缩在拥挤的牢房里。
有的躺在脏污的毯子上,坐在歪斜的凳子上,闷闷不乐的看着铁窗?嘿!泰斯拉着守卫的袖子。
坎德人从佛林特那边学到了一些矮人语。
这是怎么搞的?他挥舞着手问道。
这些家伙为什么都在这里?(至少他希望自己说的是这个意思。
因为,以他憋脚的矮人语,也很有可能他问的是最近的酒店在哪里。
)守卫瞪着他,只说了四个字,杜瓦矮人。
*****************************************************************************第十九节杜瓦矮人?泰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守卫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反而将他往前猛力一推。
泰斯差点跌倒,随后又继续往前走,试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尼修仍然全神贯注在设计升降梯上,不停的喃喃念着有关水力起重的事情。
泰斯思索着。
杜瓦矮人,他试着记忆起在哪里听过这件事。
突然间,他想了起来。
黑暗矮人!他说。
没错!我记起来了!他们替龙骑将作战。
但是,他们上次没有住在这里啊喔,我想应该说是下次的时候。
该死,真是一团乱。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牢房里面长大的吧。
嘿——泰斯又再度拍拍矮人的肩膀——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是说,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啊?叛徒!矮人怒吼道。
现在他们抵达了走道的最底层,掏出一把钥匙,并且将它插进锁孔中,把门推了开来。
泰斯往内一瞧,注意到大概有二十还是三十个矮人挤在同一个牢房中。
有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其他的人则靠着墙壁睡觉。
当守卫开门的时候,有一小群矮人正聚在角落低声的交谈。
门一打开,他们就迅速的散了开来。
这个牢房里面没有女人也没有小孩,只有男人;他们全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泰斯、侏儒和守卫们。
泰斯正好来得及阻止那个心不在焉,依旧嘀咕着有关卡在楼层之间问题的侏儒,一头撞过牢房中。
好吧好吧,泰斯把林德拉回来,站在他身边,边对矮人守卫说,呃——这趟旅行相当有趣。
如果您愿意带我们回去原先的牢房;我现在必须承认,其实它们相当的不错,空间又大、光线又充足。
我想我和我的同伴都可以保证不会再次未经同意的进入你们的城市,虽然这实在是个有趣的地方。
我——但那个矮人只是猛力一推,让泰斯脸朝下的跌进牢房中。
拜托你赶快下定决心,尼修恼怒的跟着大步走进牢房中。
我们要进来还是出去?我想我们还是要进来,泰斯坐直身子,狐疑的看着杜瓦矮人。
守卫的沉重脚步声已经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伴随着消失的是两旁牢房对他们的咒骂声。
你们好哇,泰斯友善的笑着,却不敢伸出手握手。
我是泰索柯夫。
柏伏特,这位是我的朋友尼修。
看起来我们将会是室友了,对吧?您的贵姓大名?呢,这样实在不太礼貌……泰斯看着一名站起身,飞快逼近他的杜瓦矮人。
这名高大的矮人面孔几乎被浓密、纠结的头发和胡子都给遮住了。
他突然露出了微笑,精光一闪,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刀子。
他朝着坎德人走去,后者则尽可能的拉着尼修躲到远处的角落。
这些家伙是谁?尼修终于注意到周遭异样的环境,警觉的问道。
在泰斯来得及回答之前,杜瓦矮人就一把将他提起,刀子架在他咽喉上。
我完蛋啦!泰斯后悔的想。
这次死定了。
佛林特肯定会抓住机会好好的取笑我!可是,黑暗矮人的刀子以毫发之差划过了泰斯的面孔。
他技巧高超的切断了泰斯身上所有包包的带子,把东西倒的满地都是。
瞬间,杜瓦矮人们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抢夺这些物品。
拿着刀子的矮人抢的最多,同时还对同伴挥舞着大刀,想要将他们赶开。
一切都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了。
杜瓦矮人们拿着坎德人的财物,立刻坐下来,开始检视自己的战利品。
拿着刀的矮人抢的最多。
他紧抱着大大小小的包包,找到一个靠墙的地方,和朋友们立刻把包包内的东西倒在地上,粗鲁的分起赃来。
泰斯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冰凉的石地上。
不过,他并没有真正的放松;因为泰斯知道,一旦那些包包失去了吸引力,杜瓦矮人们很快就会想要搜他们的身。
搜尸体的身当然更方便罗,他自言自语道。
这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点子。
尼修!他十万火急的压低声音问。
那个魔法装置!在那里?尼修眨着眼,拍拍皮围裙的其中一个口袋,摇了摇头。
他拍拍另一个口袋,掏出了一把尺和炭笔。
他小心的检查了这些东西,注意到这些都不是魔法装置,随即慢慢的将它们塞回口袋中。
正当芬斯焦急的考虑要把他头朝下猛力乱摇的时候,侏儒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伸手进靴子里,掏出了魔法装置。
在上次的使用之后,尼修让装置又编成正常的大小。
现在它变成一个平凡、毫不起眼的坠子,而不是完全伸展之后的美丽的权杖。
把它藏起来!泰斯警告他。
他小心的瞒了杜瓦矮人一眼,发现幸好他们正为了分赃而打得不可开交。
尼修,他耳语道:这个东西让我们离开了无底深渊,而你说这个东西瞄——瞄什么东西了卡拉蒙,因为帕萨理安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他。
我现在可不想要让它再把我们带去其他的时空,但你认为这能够把我们传送一个短距离吗?如果卡拉蒙将军是在部队里,他一定距离这边不远。
这是个好主意!尼修的眼睛开始发光。
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对这两个人来说太迟了。
泰斯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肩膀。
一颗心跳到喉头。
他立刻转过身,脸上挂着希望是冷血杀手专有的表情。
很明显的,对碰他的杜瓦矮人有效,因为那个家伙害怕的连连后退,举起手遮住脸。
泰斯注意到那是一名年轻的矮人,眼中有着半疯的神采。
于是他叹口气,松懈下来。
而杜瓦矮人发现到泰斯不会把他活活吃掉,于是不再发抖,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这怎么搞的?泰斯用矮人语说。
你想要什么?来。
你来。
杜瓦矮人比了比。
然后,他看见泰斯皱眉,于是再指着角落,示意他赶快过去。
泰斯小心的站起来。
尼修,留在这里,他说。
但你儒并没有听他讲话。
尼修高兴的自言自语,忙碌的扭动着魔法装置上的各种机关。
泰斯小心翼翼的跟着杜瓦矮入。
也许这个家伙发现了出去的路。
也许他在挖地道……杜瓦矮人依旧比手画脚的领着泰斯走到牢房中间。
在这里,他停了下来,指着地上。
帮忙?他满怀希望的说。
泰斯低下头,并没有看见隧道。
他看见的是一个杜瓦矮人躺在毯子上。
矮人的脸上满是汗珠,头发和胡子都汗湿了。
他的双眼紧闭,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泰斯一看见这个景象,感到一阵寒意沿着背脊柱上爬。
他看着牢房的四周,目光又转回到年轻的杜瓦矮人身上,他遗憾的摇摇头。
没办法,泰斯体贴的说,我很抱歉。
我……帮不上忙。
我——我很抱歉。
他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杜瓦矮人似乎明白了,因为他走回病重的矮人身边,头低低的垂下来。
泰斯悄悄的走回尼修的身边,感觉到腹部一阵痉挛。
他跌坐在角落,看着黑暗的牢房,倾听他本来应该立即就注意到的迹象——疯狂、断续的呢喃、痛苦的哀叫、要水的声音,以及那些动也不动的人们的沉默。
尼修,泰斯静静的说,这些矮人得病了。
病得很重。
我在未来看过这样的病。
矮人们染上了瘟疫。
尼修的眼睛圆睁,几乎将手中的魔法装置丢到地上。
尼修,泰斯试着保持冷静,我们一定得赶快离开这里!就我看来,我们在这里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死在刀口下,这种死法虽然有趣,却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再不然就是又漫又无聊的病死。
我想这已经可以用了,尼修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魔法装置。
当然,这很有可能会把我们原封不动的送回无底深渊去——跟这里比起来可不算太坏,泰斯慢慢的站起来,也扶着珠儒站了起来。
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习惯了,虽然我想他们不会太欢迎我们,但我认为这绝对值得一试。
很好,先让我调整一下不准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之中冒出,语气之中的魄力让尼修的手停在半空中,握着装置不敢放手。
雷斯林!泰斯忙乱的四下打量。
雷斯林!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法师冷冷的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飘着轻烟的牢房中。
他的出现让杜瓦矮人们吃惊地纷纷低呼。
躲在角落,手中拿着刀子的矮人对他冲击。
雷斯林,小——泰斯尖叫道。
雷斯林转过身。
他并没有开口。
他甚至没有举起手。
他只是单纯的瞪着那个黑暗矮人。
杜瓦矮人的脸孔倏地变得死白。
刀子从他僵硬的手中掉落,他缩回角落,试图要躲在阴影中。
雷斯林在转身面对坎德人之前,他扫视了整个牢房。
整间房间立刻陷入了死寂中。
连那些高烧呓语的人都沉默下来。
雷斯林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泰斯。
——心哪,泰斯迟疑的说完。
然后坎德人的脸孔一亮。
他兴奋的拍手。
喔,雷斯林!真高兴能够见到你!你看起来气色真是棒极了。
特别是在你被呃刺了一剑之后;算了,当我没说。
你要来救我们,对吧?真是太好了!我——闲聊够了!雷斯林冷冷的说。
他伸出手,将轰斯一把拉近。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泰斯张口结舌,瞪着雷斯林的双眼。
我——我不确定你会相信我说的话。
其他人都不相信。
可是我发誓这是真的,只管告诉我!雷斯林大吼着,他的手毫不留情的扭转着泰索何夫的领口。
好吧!泰斯扭动着身。
呃,如果你愿意让我偶而松口气,可能会更有帮助。
我想想看,我试着要阻止大灾变,然后那个装置就坏掉了。
我——我很确定你不是有意的,泰斯结巴的说,但是你——呃——似乎给了我错误的指示……的确,就是故意的,雷斯林说。
继续。
我很想要,但是……呼吸有点…困难……雷斯林稍稍松开抓住坎德人的手。
泰斯深深吸一口气。
很好!我刚刚说到哪里?喔,没错。
我跟踪克丽珊娜小姐一路往下走,走到伊斯塔神殿的最底下。
你知道吗,正好就在神殿快要场掉的时候耶!我看见她走进这个房间,我知道她一定是要去见你,因为她提到你的名字,我也希望你能够修好这个装置——说快一点!好好的。
泰斯越说越快,几乎让人听都听不懂了。
我听见后面有啥的一声,原来他是卡拉蒙,只不过他没看见我。
然后一切都变黑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见了。
我正好来得及看见天神丢下着火的山脉——泰斯深吸一口气。
哇!那可真壮观。
你想要听听——不要?好吧,下次再说。
我想我一定是又睡着了,因为我醒过来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我以为我已经死掉了,只不过我并没有。
我之前就在无底深渊里面,也就是神殿在大灾变之后出现的地方。
无底深渊!雷斯林猛然吸气。
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可不算是个好地方,泰斯严肃的说。
我之前说的都不算数。
我和黑暗之后见面——坎德人浑身打颤。
我——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实在不想要提。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这里还有她留下的印记,五个小白点……无论如何,她说我必须要永远留在拥边,因为她可以改变历史,获得战争的胜利。
我不是有意的——泰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雷斯林——我只是想要帮助卡拉蒙。
可是,当我在无底深渊的时候,我发现了尼修——就是那名侏儒,雷斯林轻声说,眼光转到尼修身上。
后者正惊讶的看着法师,动也不敢动。
是的。
泰斯转过头去,对好友露出微笑。
他做了一个真正派得上用场的时光旅行装置,真的可以用喔,多难得啊!然后,财的一声!我们就来到这里了!你们进出了无底深渊?雷斯林镜般的双眼转向坎德人。
芬斯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那最后的几分钟常常会出现在他梦中,而坎德人平常是不常做梦的。
喔,好啊,他对着法师露出自以为相当顺从的表情。
很明显的这一点用都没有。
雷斯林正心不在焉的打量着你儒。
他脸上的表情让泰斯突然觉得自己泡进了冰水中。
你说那个装置坏掉了?雷斯林轻声说。
没错。
泰斯吞了口口水。
他感觉到雷斯林的手松了开来,再加上法师陷入了沉思之中,于是他冒险大胆的想要挣脱法师的束缚。
出乎意料的是,雷斯林竟然让他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泰斯差点摔倒。
那个装置坏掉了,雷斯林喃喃自语。
他突然瞪着泰斯。
那么,是谁把他修好的?法师的声音只比耳语声大不了多少。
泰斯悄悄的躲开雷斯林,结巴的说。
我——我希望法师们不会太生气。
尼修并没有真的修好它。
你会告诉帕萨理安,对吧,雷斯林?我可不想要再惹麻烦,呃——我是说再和他有牵扯。
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对那个装置做什么。
尼修只是——呢——把它重新组合在一起,就是原来的样子,所以它才会正常的启动。
他重新组合了那个装置?雷斯林造问道,眼中有着同样奇异的神采。
是——是的。
泰斯无力的笑了笑,悄悄的溜到尼修身边,正巧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戳了他一下。
重新……重新组装。
就是这样。
可是,泰斯——尼修大声的问。
难道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给我闭嘴!泰斯压低声音说。
让我来说。
我们现在惹了很大的麻烦!法师不喜欢人家乱动他们的东西,即使你真的把它改得更好!我很确定当我再度见到帕萨理安的时候,我可以让他明白这件事情。
他一定会很高兴你把它修好了。
毕竟,这个装置原来一次只能传送一个人,对他来说一定相当的麻烦。
我很确定帕萨理安会这样想,但我宁愿自己来告诉他——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雷斯林……有的时候他对于这种事情太过敏感。
我不认为他会理解,而且,请相信我,他瞄了法师一眼,吞了口口水,这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尼修怀疑的看着雷斯林,打了个冷颤,又往泰斯身边挤了挤。
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给剥皮!侏儒紧张的说。
他平常就是这样子看我的,泰斯低声的回答。
你会习惯的。
没有人开口。
在拥挤的牢房中,一个病重的矮人哀号一声,开始呓语。
泰斯不安的看着他们,然后回头看看雷斯林。
法师再一次的瞪着侏儒,苍白的脸上又再度挂着那奇异的心不在焉的表情。
喔,我现在真的只能够告诉你这么多了,雷斯林,泰斯大声的说,同时紧张的看着那些病重的矮人。
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你可以像在伊斯塔的时候一样把我们咻的一声变过去吗?那好好玩——把那个装置给我,雷斯林伸出手。
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这是因为法师的眼神,或者是因为地牢的阴冷和潮湿,让泰斯开始颤抖。
尼修握着那个装置,怀疑的看着泰斯。
喔,你不介意我们暂时保留它一阵子吧?泰斯开口道。
我不会把它弄丢的——把那个装置给我。
雷斯林的声音十分轻柔。
泰斯又吞了吞口水。
嘴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
你——你最好把东西给他,尼修。
侏儒迷糊的眨眨眼,很明显的试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泰斯。
这——这不会有问题的,泰斯试着要笑,脸部的肌肉却突然变得僵硬。
雷斯——雷斯林是我的朋友。
他会好好保管……尼修耸耸肩,无所谓的转过身,对着雷斯林伸出手。
那个项链看起来平凡无奇,在微弱的火把光芒下,看起来一点都不特殊。
雷斯林伸出手,慢慢的,小心的接下装置。
他仔细的看着这个装置,然后将它收进黑饱中的密袋里。
到我身边来,泰斯,雷斯林温柔的声音,加上手势表示。
尼修依旧站在雷斯林前面,丧气的看着装置消失的那个口袋。
泰斯拉住尼修的皮围裙,把他拉离法师身边。
然后,他握住尼修的手,抬起头来。
我们准备好了,雷斯林,他兴奋的说。
把我们咻走吧!哇!卡拉蒙看到我们一定会很——我说——到我身边来,泰斯,雷斯林用那轻柔、毫无感情的声音重复道。
他的眼神专注在侏儒身上。
喔,雷斯林,你不会要把他留在这里吧?泰斯恳求道。
他松开尼修的手,往前跨出一步。
因为,如果你要这样做的话,我宁愿留下来。
我的意思是说,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里的。
而且他现在正在设计一个棒极了的升降梯——雷斯林的手突然伸出,抓住泰斯的手臂,一把将他扯到身边来。
不会的,我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的,泰斯。
你看吧?他准备要把我们一起时到卡拉蒙身边。
魔法很好玩啃,虽然法师的手紧得让他十分不舒服,泰斯还是转过身,准备对尼修笑一笑。
当他一看见尼修的脸,芬斯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开始走回朋友身边,但雷斯林紧紧的抓住了他。
侏儒孤单的站着,看起来十分可怜,不知所措,手中依旧抓着泰斯给他的手帕。
泰斯不安的扭动身体。
喔,尼修,拜托你。
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告诉你,雷斯林是我的朋——法师一只手拉着泰斯的领子,另一只手指着侏儒。
雷斯林柔和的声音开始吟唱,阿兹奇拉南凯尔——泰斯感觉到恐惧淹没了他。
他以前听过这些咒语……不要啊!他绝望的尖叫,猛然转过身,瞪视着雷斯林的双眼。
不要啊!他再度大叫,飞扑到法师身上,小手不断的锤打他。
——加德索斯/阿恩/苏卡力贾拉蓝!雷斯林冷静的完成了咒语。
泰斯的手依旧抓着雷斯林的黑抱,听见空气开始劈啪、嘶嘶作响。
坎德人转过身去,伴着毫无意义的叫喊声,正好看见法师的指尖直射出数道火焰,刺进侏儒的身体中。
魔法的闪电正中尼修的胸口。
强大的能量把侏儒的小身体举了起来,让他向后直飞,重重的撞上后面的石墙。
尼修哼也不哼的倒在地上。
他的皮围裙上冒出青烟,有一段让人作恶、烧灼人肉的味道。
握住坎德人手帕的手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泰斯无法动弹。
他的手依然紧抓住雷斯林的袍子,愣愣的瞪着。
来吧,泰斯,雷斯林说。
泰斯转过身,抬头看着雷斯林。
不行,他浑身颤抖的说,试着要挣脱雷斯林的掌握。
然后他痛苦叫喊出来。
你杀了他!为什么?他是我的朋友!不干你的事,雷斯林紧抓着崩溃的坎德人。
现在你一定要跟我走。
不要我才不要!泰斯疯狂的挣扎,尖声大叫。
你根本一点都不有趣,也不刺激,你好邪恶,就像无底深渊一样!你又恐怖。
又丑,我才不愿跟你到任何地方去!永远都不要!让我走!让我走!泰斯满眼泪水的又踢又叫,疯狂的用小拳头打着雷斯林。
杜瓦矮人这时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激起了其他牢房中矮人的注目。
其他的杜瓦矮人也跟着鬼吼鬼叫,挤在铁门边,试着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场暴乱发生了。
守卫低沉的声音和这些吵杂、混乱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雷斯林的脸色凝重,将一只手放在泰索何夫的前额,喃喃的念诵出咒语。
坎德人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
雷斯林正好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他,紧接着又念唱出一段咒语。
瞬间,两个人就悄失了。
让震惊的杜瓦矮人们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像一阵轻烟一样的消失了。
地上依旧躺着侏儒的尸体,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
一个小时之后,卡拉斯轻易的逃出监视,终于来到了杜瓦矮人被监禁的地方。
卡拉斯面色凝重的在走道上走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一名守卫说。
看起来好安静。
啊,之前发生了一场暴动,守卫嘟囔着道。
我们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越走越担心,感觉到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矮人立刻加快了脚步,当他到达最后一个牢房时,迫不及待地往里面瞧。
杜瓦矮人们一看到卡拉斯,还能够移动的人就纷纷跳开,尽可能的躲到最远的角落。
他们全都瑟缩在该处,对着牢房的前面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
卡拉斯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大惑不解。
只见到一名诛儒的尸体横陈在地上。
卡拉斯恼怒的瞪了那大惊失色的守卫一眼,把目光转移到杜瓦矮人身上。
这是谁干的?他质问道。
坎德人呢?卡拉斯惊讶的发现,这些杜瓦矮人并没有否认这项罪行,反而~涌向前,同时开始讲话。
卡拉斯生气的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你,就是你,他指着其中一名仍然拿着泰斯袋子的杜瓦矮人,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包包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干的?坎德人呢?当杜瓦矮人赚册的走向前时,卡拉斯看着那黑暗矮人的眼睛。
他恐惧的注意到,那黑暗矮人曾经拥有过的理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看见他了,杜瓦矮人微笑着说。
我看见他了。
他穿着黑袍。
他是来抓林儒的。
还有那个坎德人。
接下来他们就会来抓我们了!黑暗矮人惊怖莫名的笑着。
接下来就是我们了!他重复道。
谁?卡拉斯严厉的问。
看见谁?是谁要来抓坎德人了?嘿嘿,还会有谁?!杜瓦矮人用狂乱的眼睛看着地上的侏儒,死神……
*****************************************************************************第二十节已经有几个世纪没有人踏入过萨曼的魔法要塞了。
矮人们会用怀疑和迷信的眼光看待它有几个原因。
第一,这是属于法师们的。
第二,这个建造的手法不是矮人的,甚至根本不是任何生物作得出来的。
这座要塞在传说中是从地壳中被召唤出来的,也是魔法让它屹立不摇。
一定是魔法,瑞加对卡拉蒙嘟哝着,怀疑的看着要塞尖细的高塔。
否则,很久以前它就倒了。
丘陵矮人们连胡子都不愿意伸入要塞中,在外面的平原上扎营。
平原人也是一样。
虽然他们会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这栋建筑物,私底下用自己的语言交谈,但这却不是真正的原因。
真正的理由是他们在任何的建筑物内都会感到不舒服。
人类们对这样的迷信嗤之以鼻。
他们大声谈笑的走进这座古老的要塞。
只待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大伙发现他们在空地上扎营,咕哝着有关新鲜空气,在星辰下睡得比较好等等的理由。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当众人刚到此处的时候,卡拉蒙不安的询问道。
你说这不是大法师之塔,但这很明显的是由魔法所构成的。
法师建造了它。
而且——大汉打了个寒颤——有种奇特的气氛,又与大法师之塔诡异的气氛不同。
是种……是种……他搜寻着适当的辞汇。
暴力的气息,雷斯林锐利、穿透一切的眼神将所有的东西都摄入眼中,属于暴力和死亡的气息,我的哥哥。
因为这是个实验场。
法师之所以会将这个建筑设立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只为了一个原因;他们知道此处的魔法非常可能会失控。
而且它也的确常常失控。
不过,这里也诞生过伟大的功业,能够改善整个世界的魔法。
为什么它被废弃了呢?克丽珊娜把毛皮斗篷扯得更紧了些。
在走道上流通的气流带着寒意,并且还有一种尘封已久的气味。
雷斯林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皱着眉头思考着。
他们慢慢的、安静的通过各种各样奇特的房间。
克丽珊娜的软皮靴走路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音。
卡拉蒙沉重的皮靴踏步声在走廊之中回荡着。
雷斯林黑袍的摩擦声如同低语一般的在走廊中传播着,马济斯法杖则是咚咚的敲着地面。
他们自己就如同幽魂一样的安静,飘过这条走廊。
当雷斯林开口的时候,克丽珊娜和卡拉蒙都吓了一跳。
虽然法师们一向由三种阵营所构成,善良、中立和邪恶。
但很遗憾的,我们并无法一直保持这个平衡。
雷斯林说。
当人们对我们群起而攻的时候,白袍法师躲进塔中,寻求和平。
黑袍法师一开始则是想要反击。
他们占领了这座要塞,开始了制造大军的实验。
他暂停了片刻,当时的实验并未成功,却间接的导致了我们的年代中龙人的诞生。
由于这次的失败,法师们意识到他们处境的无望。
法师们放弃了萨曼,加入了被称为失落之战的战役。
你似乎很了解这个地方,卡拉蒙观察道。
雷斯林目光炯炯的看着哥哥,但卡拉蒙一脸无辜的样子,只有褐色的眼中带着一片奇怪的阴影。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亲爱的哥哥?雷斯林停在一条黑暗的走廊前,声音沙哑的说。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却曾经漫步在这些房间中。
我从来没有睡在这里过,但我却已经在这里的卧室中度过了无数个夜晚。
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知道每一个房间的位置。
从顶楼的静思室和研究室到一楼的宴会厅我都了若指掌。
卡拉蒙也停了下来。
他慢慢的看着四周,从满布灰尘的天花板到撒满阳光的大理石地板。
他的目光最后终于和双胞胎弟弟的目光相遇了。
那么,费斯坦但提勒斯,他用沉重的声音说,你知道这里也将会是你的陵墓。
一瞬间,卡拉蒙看见雷斯林镜般的眼眸中裂了一个开口,里面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胜利、兴奋。
然后那镜子又重新合拢。
卡拉蒙只看见自己的镜影,站在微弱的冬阳下。
克丽珊娜站到雷斯林身边。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法师则倚着法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卡拉蒙。
诸神与我们同在,她说。
他们并没有眷顾费斯坦但提勒斯。
你的弟弟拥有强大的力量,我拥有坚定的信心。
我们不会失败的!雷斯林依旧瞪着卡拉蒙,依然将哥哥的影像保持在那闪烁着异光的眼珠中,他笑了。
没错,他低声说,诸神的确和我们同在!在魔法要塞萨曼的第一层,有十分巨大的大厅;这在过去是会议和庆祝的场所。
第一层中也有曾经放满了书籍的房间,原先是用来安静的研读资料和静思用的。
当然,在后方,还有早已尘封许久的储藏室和厨房。
在上面的楼层中,有置了老式、典雅家具的大卧室。
床上的亚麻布由于沙漠中干燥的空气而保存了下来。
卡拉蒙、克丽珊娜小姐和军官们都睡在这里。
如果他们没睡好,如果他们其中有人看见鬼影幢幢、有人听到幽魂吟唱着诡异的歌谣;至少他们在白天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不过,几天之后,这些小烦恼都很快的被遗忘了,被更重要的事情:补给、人类和矮人之间的争端、以及从探子那边得到的情报,索巴丁的矮人正在集结庞大的兵力。
这些事情都让他们无暇它顾。
萨曼的第一层中,也有一条看起来像是设计错误的走廊。
任何靠近的人都会发现它只有一条短短的走道,然后突兀的被一面空白的墙壁所中断。
对所有的人来说,似乎建造者在此地厌烦的丢下工具,决定放弃了。
但是,这条走廊的设计并没有错误。
当某些人的手放在那面空白的墙壁上,念出适当的咒语时,当正确的咒符画在那面墙上时,一扇门就会出现,通往萨曼地底的最深处。
沿着那条长长的楼梯,一路走到黑暗中,似乎来到了世界的中心。
某些人可以一直往下走,走到萨曼的地牢中……再说一次。
那个声音十分的轻柔有耐心,如同蟒蛇一般的纠缠着泰索何夫。
这条蛇紧缠着他,弯曲的毒牙深陷入他的血肉中,源源不绝的吸取他的生命力。
我们再重复一遍。
告诉我有关无底深渊的事情,那声音说。
所有你记得的事情。
你是如何进去的。
那里的地形怎么样。
你到底看到谁和什么东西。
还有黑暗之后,她看起来怎么样,她说的话……我在试,真的!泰索何夫闷哼着。
但是……我们这几天已经重复了好几次。
我根本没办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了!我的头好烫,我的手和脚好冰……房间一直在旋转。
如果——如果你让它不要转,雷斯林,我想我可能会想起来……泰斯感觉到法师的手放在他胸口,忍不住试图躲开。
不要!他哀号着,绝望的试图挣脱。
我会乖乖的,雷斯林,我会记起来。
不要伤害我,不要像可怜的尼修一样!但法师的手只在他的胸前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动到他的前额。
泰斯的头滚烫,但那只手的温度比他更高。
躺着不要动,雷斯林命令道。
然后,雷斯林扶起泰斯,定定的瞪着坎德人凹陷的双眼。
最后,雷斯林把泰斯丢回床上,咒骂着站起身来。
泰斯躺在汗湿的枕头上,看着黑袍的法师低头观察着他,然后,猛然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泰斯试着要抬起头,看看雷斯林去了哪边,但这太耗力气了。
他僵硬的躺回去。
为什么我会这么虚弱?他思索着。
出了什么问题?我想要睡觉。
也许我那时就不会痛了。
泰斯闭上眼,但双眼有如被钢丝牵引一样的弹了开来。
不行,我不能睡!他害怕的想。
黑暗中有些东西在等我,只要我一睡觉他们就会出来抓我!我看过他们,他们就在那边!他们会跳出来然后——雷斯林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知和谁在讲话。
泰斯看着四周,试着赶走睡意,把注意力集中在雷斯林身上。
也许我会发现什么东西,他害怕的想。
也许我会发现自己到底怎么搞的。
他看见一个黑袍的身影和矮胖的家伙在谈话。
他们很明显的是在谈论他。
泰斯试着要听,但他的脑袋老是做些奇怪的事情:譬如说跑到别的地方去玩,却不邀请身体跟着一块去。
搞得泰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梦到这些事情还是真正听见这些事情。
给他更多的药剂,这样应该可以让他平静下来,一个像是雷斯林的声音对着矮胖的身影说。
不太可能有人会听见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矮胖的身影说了些什么。
泰斯闭上眼,让蓝蓝的湖水,水晶湖的湖水盖过他发烫的肌肤。
也许他的脑袋终于决定要把他的身体一起带走了。
当我离开之后,雷斯林的声育透过水面传来,锁上门,熄灭灯光。
我的哥哥最近开始起了疑心。
万一被他发现了这个魔法门,他一定会走下来的。
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东西。
这些牢房看起来一定都得是空空如也的。
那人嘟囔了几声,门吱嘎作响的打开了。
水晶湖的水突然开始沸腾起来。
丑恶的触角从里面攀爬出来,想要抓住他。
他的眼睛猛然张开。
雷斯林!他恳求道。
不要离开我。
救救我!但那扇门轰的一声关上了。
那矮胖的家伙走到泰斯的床边。
泰斯似梦似醒的看着那个家伙,发现他是个矮人。
他笑了。
佛林特?他用脱皮、干枯的嘴唇呢喃道。
不!是阿拉克!他试着要逃跑,但水中的触角抓住了他的脚。
雷斯林!他尖叫着,狂乱的试图往后退。
但他的脚没有办法移动。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是那些触角!泰斯搏斗着,绝望的尖叫。
闭嘴,你这个混蛋。
给我喝这个。
触角抓住他的马尾巴,将一个杯子塞到他嘴边。
喝光,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连根拔起!泰斯咳呛着喝了一口。
那液体虽然有点苦,但却十分舒服。
他很渴,好渴!泰斯啜泣着把杯子从触角手中抢走,一口就灌了下去。
然后他就躺回枕头上。
在几分钟之内,那些触角就通通消失了,肢体的疼痛也消失了。
水晶湖清澈、甜美的水盖过了他的脑袋。
克丽珊娜从梦中醒来,觉得似乎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
虽然她没办法清楚的分辨出来,但是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强烈,几乎马上唤醒了她。
这究竟是不是梦的一部份?不对。
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人和她一起在房间里面!她敏锐的四下打探。
索林那瑞的白光从房间的远方射进来,对于照亮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帮助。
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得见移动的声响。
克丽珊娜张开嘴,准备要叫喊守卫……随即感觉到有只手盖住她的嘴。
雷斯林无声无息的从夜色中出现,坐在她床边。
请原谅我让您受到惊吓,神眷之女,他用只比呼吸大不了多少的低微声音说。
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又不想要惹起守卫的注意。
他慢慢的移开手。
我没有被吓到,克丽珊娜抗议道。
他露出微笑,她则羞红了脸。
他是如此的靠近她,以致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在浑身颤抖。
你只是……让我吃了一惊,就这样而已。
我刚刚在做梦,你好像是我梦中的一部份。
说得确实一点,雷斯林回答道。
时空通道就在那里,因此我们很靠近神的领域。
并不是因为靠近神才会让我颤抖,克丽珊娜断断续续的叹气,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闻着他神秘、让人着魔的香气。
她生气的离开他,毅然决然的压下自己的欲望。
他早就超脱了这些凡夫俗子的欲望。
难道她会不如他吗?她很快的回到原先的主题。
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助,为什么?突如其来的恐惧握住了她。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你还好吧?你的伤?一阵强烈的痛苦出现在雷斯林的面孔,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涩。
不会,我很好,他简单的说。
感谢帕拉丁,克丽珊娜让她的手留在他的手中。
雷斯林眯起眼睛。
诸神才不会获得我的感谢!他咕哝着。
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弄痛了她。
克丽珊娜浑身一颤。
有一瞬间,法师烧灼的体热似乎把她的体热也跟着吸走,让她觉得一阵寒意。
她试着要拿开手,但雷斯林忽然从出神状况中醒了过来,转过身面对她。
原谅我,神眷之女,他松开手。
这痛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我只求速死,上天却连这项特权都不愿意给我。
你知道原因,克丽珊娜的恐惧被同情心给掩盖。
她的手迟疑了一下子,然后靠近他的袖子,却不敢碰触他。
是的,我也接受了。
但是,我仍然不能够原谅他。
但这是我和你的神之间的事情,雷斯林若有所思的说。
克丽珊娜咬住下唇。
我接受。
你说得很有道理。
她沉默了片刻。
雷斯林也有一段时间不愿开口,脸上的线条越变越深。
你告诉卡拉蒙诸神与我们同在,那么,你和我们的神,帕拉丁谈过话了吗?克丽珊娜大胆的问。
当然,雷斯林露出特有的笑容。
难道这让你吃惊吗?克丽珊娜叹气了。
她的头低了下来,黑发掩盖住肩膀。
房间中微弱的月光让她的黑发闪着一种柔和的淡蓝光芒,让她的肌肤变得如同象牙一样的洁白。
她的香气充斥在房间内,漂浮在夜空中。
她感觉到有只手碰着她的秀发。
猛一抬头,她看见雷斯林的眼中流露出热情,这个热情是从内心深处无关魔法的角落涌出的。
克丽珊娜停住呼吸,此时雷斯林却站起来,走得远远的。
克丽珊娜禁不住叹气。
那么,你和两位神只都沟通过了吗?她若有所思的问。
雷斯林丰转过身。
我和三位不同立场的神明都沟通过了,他心不在焉的说。
三个?她惊讶的说。
吉力安?阿斯特纽斯不就是吉力安的傀儡?雷斯林轻蔑的说。
如果,他不像某些人推测的一样是吉力安本人。
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新消息——我从来没有和黑暗之后沟通过,克丽珊娜说。
真的没有吗?雷斯林锐利的眼神让牧师从灵魂的深处开始颤抖。
难道她不知道你心中的欲望吗?难道她没有将这诱惑刻意摆在你面前吗?克丽珊娜看着他,意识到他是如此的靠近,感觉到心中涌出难以形容的情欲,一时之间竟无法开口。
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吞了口口水,回答道。
如果她有这样做,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她一手将它赐给了我,却用另外一只手将它夺走。
克丽珊娜听见黑袍的摩擦声,仿佛法师吃了一惊。
他在月光下依稀可见的面孔,露出担忧、若有所思的表情。
随即,他的表情回复了平静。
我不是来这边讨论神话的,雷斯林带着些轻蔑的说。
我有另外,更为急迫的忧虑。
我想也是。
克丽珊娜涨红脸,紧张的将她纠结的秀发拨离脸颊。
我再一次向你道歉。
你刚刚提到,你需要我——泰索何夫来到此地了。
泰索何夫?克丽珊娜眨眨眼,惊讶的重复道。
没错,而且他病的很重。
事实上快要死了。
我需要你的医疗神力。
可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他是怎么样来到这里的?克丽珊娜结巴的说。
你说他回到我们的时代了。
我原先是这样相信的,雷斯林沉重的回答。
可是,很明显,我错了。
魔法装置把他传送到这个时代了。
他之前一直在这个世界四处游历,事实上,他过的相当快乐。
最后,当他听见了战争的消息之后,立刻想要到这边来享受冒险的乐趣。
很不幸的,在他四处游历的过程中,不慎染上了瘟疫。
这太可怕了!我当然会马上过来。
她迅速的从床边拿起了毛皮斗篷,披在身上。
同时注意到雷斯林把头别了过去。
他背着双手,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看着窗外。
她注意到他的下巴肌肉紧绷起来,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我准备好了,克丽珊娜用十分机械化的口气说。
雷斯林转过身,对她伸出手。
克丽珊娜迷惑的看着他。
我们一定得趁着夜色赶路,他静静的说。
正如同我之前告诉你的,我不想要打搅到守卫们。
为什么呢?她说。
有什么差别——我要怎么要告诉我哥哥?克丽珊娜愣了片刻,我明白了……你了解了我的处境了吧?雷斯林定定的注视着她。
如果我告诉他,将会让他担心;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应该再让他增加任何的忧虑。
泰斯打破了那个装置。
虽然卡拉蒙知道我将会送他回家,但这还是会让他感到忧心的。
唉,可是我真的应该要告诉他坎德人在这里才对。
卡拉蒙这几天的确看起来非常烦恼、不快乐,克丽珊娜的声音中透露着关切。
战争的状况并不顺利,雷斯林粗鲁的打断她。
大军就在他的身边分崩离析。
平原人每天都想要离开。
就我所知,他们现在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
火炉手底下的矮人也不值得信任,他们不停的催促卡拉蒙在准备完备之前就发动攻击。
补给车队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
他自己的手下非常不安、士气低落。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让坎德人四处乱跑,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让他分心……雷斯林叹着气。
不过,我仍然不能够对他说谎,不把这件事告诉他。
克丽珊娜紧抿着嘴唇。
不行,雷斯林。
我不认为告诉他是个聪明的做法。
她注意到雷斯林露出怀疑的表情,于是继续认真的说下去。
卡拉蒙事实上根本无能为力。
如果坎德人真的像你所怀疑的生病了,我就可以医好他,他之后会有几天很虚弱。
这只会让你的哥哥更担心而已。
卡拉蒙计划几天之内就要出发了。
我们会负责照顾好坎德人,等到他完全恢复之后,他爱在哪里找朋友就去哪里。
法师再度不太情愿,心事重重的叹气。
接着,他耸耸肩。
也只能这样了,神眷之女,他说。
我在这件事情上就听您的指示。
你说得话十分睿智。
我们就不告诉卡拉蒙坎德人出现的这件事情。
他往克丽珊娜的方向更靠近了些。
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笑意十分少见的出现在他闪着异光的双眸中。
她惊讶的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沮丧。
但他抱着她,用黑色的袖子将她包裹起来,将她拥近。
她闭上眼,忘记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她被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暖意所包围,倾听着他急速的心跳。
他呢喃着咒语,将两人都化作一片虚无。
两人所留下的阴影在月光下停留了片刻,随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把他藏在这里?藏在地牢里面?克丽珊娜在寒冷、潮湿的空气中打着寒颤。
施拉克。
雷斯林让法杖顶端的水晶球亮起,房间中充满了柔和的光芒。
他就躺在那边,法师指着眼前。
一张简陋的床靠着一面墙。
克丽珊娜责备的看了雷斯林一眼,急忙走到床边。
当牧师跪在床边,把手放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泰斯惊叫出声。
他的眼睛猛然张开,眼神四处搜寻,涣散而不集中。
雷斯林缓步跟在后面,对着躲在角落的黑暗矮人比了个手势。
离开,法师说。
然后他站到床边,清楚的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
你怎么能够把他锁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克丽珊娜质疑道。
克丽珊娜小姐,你以前治疗过染上瘟疫的病人吗?雷斯林的声音有些不寻常。
她惊讶的看着他,双颊飞红,心虚的避开对方的目光。
雷斯林苦笑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当然,你当然不会有经验。
瘟疫从来没有踏入帕兰萨斯城,它从来没有伤害到那些富有、那些美丽的人们……他毫不隐藏自己的不满,这让克丽珊娜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仿佛是她自己染上了瘟疫?哼哼,瘟疫却没有放过我们,雷斯林继续道。
它横扫了海文的贫民窟。
当然,我们没有医者。
我们甚至连愿意留下来照顾那些病人的自愿者都不多。
连他们自己的亲人都逃离了他们。
可怜的灵魂。
我尽力的用我所知的草药知识照顾他们,如果医不好,至少我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
可怜的家伙。
我的老师对我的行为很不认同。
雷斯林声音低沉的说,克丽珊娜意识到他已经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卡拉蒙也是,他说他担心我的身体。
呻!雷斯林毫无感情的笑道。
他是替自己担心。
瘟疫这件事让他比面对一整群的地精还要害怕。
但是我怎么可能背弃他们。
他们什么亲人……什么人都没有了。
只能够瑟缩在那边等死……孤孤单单的。
克丽珊娜愣愣的瞪着他,感觉到泪水刺痛了眼睛。
雷斯林没有看见她。
在他的心中,他又回到了那脏乱的贫民窟,也是这些染病者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他看见自己穿着红袍,在重病的人身边走着。
他把苦涩的药剂强灌到那些病人喉中;捧着濒死的病人,陪伴他们渡过最后一刻。
他严肃的在病人中工作着,不要求、也不期待任何感谢。
他的面孔,许多人死前最后看到的面孔,没有同情也没有关怀。
但那些命悬一线的人还是得到了安慰。
因为这个人明白他们的感受,他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痛苦,他每天看着死神,也并不害怕……雷斯林照顾着那些染病的患者。
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尽力照顾那些病人。
为了什么?为了他自己也不太了解的一个理由。
也许早就忘记的一个理由……无论如何,雷斯林回到了现实世界,我发现光亮会让他们不舒服。
即使是那些康复的人有时也会因为——坎德人惊恐的尖叫声打断了他。
泰索何夫疯狂的看着他。
求求你,雷斯林!我试着要记起来!不要把我丢回黑暗之后的身边——嘘,泰斯,克丽珊娜握住坎德人的手,因为他似乎准备要撞进墙壁中。
冷静下来,泰斯,我是克丽珊娜小姐。
你认识我吗?我要帮你的忙。
泰斯圆睁着大眼,狂乱的眼神转移到牧师身上,神智不清的打量着她。
不要让他带我回无底深渊,克丽珊娜!不要让他带你去!那里好恐怖,好恐怖,我们都会死掉的,都会像可怜的尼修一样死掉的。
黑暗之后告诉我的!他在呓语,克丽珊娜试图要挣脱泰斯的手,强迫他躺回床上。
多么奇怪的幻象啊。
染上瘟疫的病患大多会有这样的症状吗?没错,雷斯林回答道。
他咄咄逼人的看着泰斯,跪在他的床边道。
有时最好顺着他们说。
这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泰索何夫——雷斯林把手放在坎德人的胸口。
泰斯立刻躺回床上,拼命的试图躲开法师的手。
浑身发抖,魂不附体的看着他。
我会乖乖的,雷斯林。
他闷哼道。
不要伤害我,不要让我像可怜的尼修一样。
闪电,闪电!泰斯,雷斯林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恼怒和不耐,让克丽珊娜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
不过,当她发现他脸上充满着关怀之情时,她认为自己一定听错了。
她闭上眼,轻触着帕拉丁的护身符,开始念诵医疗的祷文。
我不会伤害你的,泰斯。
嘘,躺好。
雷斯林看见克丽珊娜陷入出神状态,低声问,告诉我,泰斯。
告诉我黑暗之后到底说了什么。
随着克丽珊娜的祷文如同冰凉甜美的水一般淹过他全身,坎德人的脸颊渐渐的失去了病奄奄的红润。
热度的消退让泰斯的面孔变得灰白。
微弱的理性之光开始慢慢的回到他的眼中。
但是他从来没有将视线移开雷斯林。
她告诉我……在我们离开之前……泰斯咳嗽起来。
离开?雷斯林靠向前。
我以为你是说你们逃了出来!泰斯迟疑了片刻,舔着自己干枯、破皮的嘴唇。
他试着要将自己的视线扯开,但是雷斯林的眼睛在法杖的光芒底下暴射着奇特的光芒,紧紧的攫住坎德人的目光,将真相一点一滴地从他的脑中榨出。
泰斯吞着口水,感觉到喉咙一阵剧痛。
让我喝水,他恳求道。
你告诉我之后就有水喝!雷斯林瞄了克丽珊娜一眼,看见她依然捧着头对帕拉丁祈祷着,放心的低吼道。
泰斯痛苦的吞咽。
我……我以为我们逃了出来。
我们用了那个装置……然后开始飞起来……我看见了……无底深渊,平坦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渐渐的越离越远。
而且——泰斯打了个寒颤,突然之间那不再是空无一物的!出现了……出现了影子,而且,他抬起头,哀号道。
喔,雷斯林,不要让我去想它!不要让我回到那个地方去!嘘!雷斯林低声说,用手遮住泰斯的嘴。
克丽珊娜关切的看着两人,只看见雷斯林温柔的抚摸着泰斯的双颊。
克丽珊娜小姐注意到泰斯惊恐和苍白的表情,不禁皱起眉,摇了摇头。
他好多了,她说。
他不会死了。
可是,他的周围依旧环绕着邪恶的气息,让帕拉丁的医疗圣光无法让他完全复原。
就是这些呓语的内容影响到他。
你能够听出是怎么一回事吗?她纤细的双眉凑在一起。
不管怎么样,这对他来说都非常的真实。
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才会让坎德人吓成这样。
也许吧,小姐,如果您离开了,让他单独和我谈话可能会好一点,雷斯林若无其事的建议道,毕竟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你说得也对,克丽珊娜微笑着,开始站起身。
泰斯却立即抓住了她,让她大吃一惊。
不要让我和他单独在一起,小姐!他喘息道。
他杀了尼修!可怜的尼修。
我看见他死死在我面前!泰斯开始啜泣。
燃烧的闪电……乖,乖,泰斯,克丽珊娜安慰他道,温柔但坚定的强迫坎德人躺了回去。
没有人会伤害你。
不管是谁杀了这个呃尼修,现在都不能伤害你了。
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对吧,雷斯林?我的力量很强,雷斯林柔声说。
泰索何夫,记住这一点。
记住我的力量。
是的,雷斯林,泰斯被法师凌厉的眼光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我想你留在这边继续和他谈话是个不错的做法,克丽珊娜压低了声音说。
这些恐惧将会不停的困扰他,干扰整个医疗的过程。
借着帕拉丁的帮助,我会自己回到房间去的。
那么你同意不告诉卡拉蒙罗?雷斯林从眼角瞥了克丽珊娜一眼。
是的,克丽珊娜斩钉截铁的说。
这只会让他白担心。
她回头看着病人。
我早上就会回来,泰索何夫。
多和雷斯林谈谈。
减轻自己的负担,然后放心的睡。
她将冰冷的手放在泰斯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又加上一句,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卡拉蒙?泰斯满怀希望的说。
你刚刚说了卡拉蒙吗?他在这里吗?没错,当你睡好、吃饱之后,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现在我不能见他吗?泰斯迫切的大喊,随即又畏惧的看了雷斯林一眼。
如果——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他最近很忙。
雷斯林冷冷的说。
泰索何夫,他现在是个将军了。
他必须要指挥部队去打仗。
他可没有时间和坎德人聊天。
喔,我——我想也是,泰斯悄悄的叹气,双眼依旧看着雷斯林。
克丽珊娜最后拍了拍泰斯的小脑袋,慢慢的站直身子。
她一只手握住帕拉丁的护身符,轻声念了句祷文,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泰索何夫,雷斯林温柔的声音让泰斯寒毛直竖,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强有力的手替泰斯拍好枕头,盖好被。
来,舒服一点了吗?泰斯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法师,越来越害怕。
雷斯林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纤细的手放在泰斯的前额,体贴的轻抚坎德人的肌肤,梳理他湿透的头发。
泰斯,你还记得达拉马,我的徒弟吗?雷斯林轻松的问。
我相信你在大法师之塔里面看过他,我没说错吧?雷斯林的手如同羽毛一般轻扫过泰斯的脸颊。
你还记得,达拉马曾经撕开他的黑袍,露出了胸口的五个血洞?没错,现在你应该已经回想起来了吧。
泰斯,那就是他的惩罚。
对我隐瞒事情的惩罚。
雷斯林的手指停止下来,固定在泰斯的前额,缓缓的施压。
泰斯浑身发抖、咬住自己的舌头,避免自己叫出声。
我——我记得,雷斯林。
那是个有趣的经验,对吧?雷斯林心不在焉的说。
我可以轻松的把你身上烧出五个洞来,就像——他耸耸肩,用热刀切牛油一样。
我记得坎德人很喜欢各种有趣的经验,对吧?没——没有那么有趣,泰斯可怜兮兮的说。
我会告诉你,雷斯林!我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事情。
他闭上眼睛,慢慢的回想,因为记忆中的恐惧而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我们似乎从无底深渊中升起,又有点像是它突然离我们越来越远。
然后,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发现它不再空旷。
我可以看见阴影,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是河谷和山脉……泰斯的眼睛猛然张开。
他敬畏的瞪着法师——可是那不是!那些荫影是她的眼睛,雷斯林!山脉和河谷是她的鼻子和嘴唇。
我们是从她的脸上离开!她用闪亮、满是火焰的眼睛瞪着我们,然后张开嘴,我——我以为她要把我们吞掉!可是我们一起往上升,越升越高,她看着我,她说……她说……她说了什么?雷斯林追问道。
那讯息是给我的!一定是的!那也是为什么她会派你回来的原因!黑暗之后说了什么?泰斯的声音减弱了。
她说,‘回家……’
*****************************************************************************第二十一节这两个字对雷斯林的影响让泰斯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泰斯之前看过雷斯林发怒,也看过他高兴的时候。
他看过他杀人,他看过当矮人英雄卡拉斯一剑刺进法师腹部时他的表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神情。
雷斯林的面色惨白,白到让泰斯以为法师可能已经横死当场。
那双镜般的双眸似乎爆裂成千万片;泰斯看见自己的影像被反射在这些碎片当中。
然后那双眼睛完全变成空白一片,无神的看着前方。
那双放在泰斯前额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
坎德人惊讶的看着雷斯林似乎在他面前蜷编起来。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依旧两眼无神的看着四周,全身不停的晃动着。
雷斯林?泰斯紧张的问,很高兴能够让法师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但却又对眼前奇怪的状况感到莫名的好奇。
坎德人随即虚弱的坐直身。
那可怕的晕眩已经消失了,还有那奇怪、陌生的恐惧感也不见了。
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雷斯林……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但是你现在想要吐吗?你看起来好奇怪——法师并没有回答。
雷斯林踉跄的走向前,呼吸急促的靠在石墙上,似乎不能动弹。
他双手掩面,绝望的试图恢复自制;这场战斗在泰斯眼中看起来仿佛法师在和一个隐形的邪鬼搏斗一般。
接着,伴随着一声空洞、低沉,混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吼叫。
他抓住了马济斯法杖,黑袍飞舞着,朝着开启的那扇门狂奔而去。
泰斯眼睁睁的看着雷斯林冲过黑暗矮人的身边。
当法师盲目奔过他身边时,黑暗矮人看了法师扭曲的面孔一眼,也跟着尖叫一声,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切是如此的出乎意料,泰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了解到自己不再是囚犯了。
你知道吗,坎德人一只手放在前额上,对自己说。
克丽珊娜说得对。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的确觉得轻松多了。
很遗憾,这似乎对于雷斯林没有什么帮助。
反正我也不太在乎。
泰斯叹气道。
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尼修。
也许哪一天我会有机会对他解释。
但是,现在,坎德人看着四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卡拉蒙,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那个魔法装置,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去了。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说,泰斯晃着小脚跳到地面,若有所思的说。
家这个字听起来实在太好听了!他正准备要站起来,不过,很明显,他的腿似乎比较喜欢躺回床上去;因为,泰斯突然间发现自己又坐了下来。
这可不行!泰斯看着叛变的双腿,没有我你哪里都去不成!千万记住这一点!我是老板,当我要动的时候,你就得动!现在,我准备再站起来喽,泰斯严厉的警告自己的腿。
我期望你能够和我合作。
这段话似乎有了效果。
他的腿这次比较听话了,坎德人虽然有点头晕脑涨,仍然勉强的横越这黑暗的房间,朝向门后有火把照亮的走廊前进。
一到达那扇门,他小心的看着整条走廊,但是没有人在视线可及的地方。
他悄悄的溜进走廊,只看见许多黑暗、封闭的牢房,就像他之前所待的地方。
以及走廊尽头有一个朝上的楼梯。
另外一边则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泰斯往楼梯的方向走,至少就他所知,是唯一往上的路。
喔!好吧,坎德人十分乐天的说,我想这也没什么关系。
去过无底深渊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不管我现在到多烂的地方,看起来都算舒适了。
由于他的腿依旧坚持想要回到床上,所以他又停下来争执了片刻;幸好,这段虚弱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坎德人成功的到达了楼梯的底端。
在那里,他可以听见说话的声音。
该死,他喃喃自语道,停了下来,躲回阴影中。
上面有人。
我想应该是守卫。
听起来像是矮人。
这些叫啥子来着,喔,杜瓦矮人。
泰斯静静的站着,试着听出这些低沉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我还以为这些家伙会说人话哩,他恼怒的说,至少是让人可以听懂的话吧。
不过,他们听起来还蛮兴奋的?好奇心终于击败了其他的坚持,泰斯爬上了前几阶石阶,往转角处瞧去。
他叹口气,很快的躲回去。
两个家伙。
都堵在楼梯口,没办法绕过他们。
他装工具和武器的袋子不见了,都留在索巴丁的地牢里面了。
不过,他还是拥有那把小刀。
对付这些家伙实在没有多大用处!泰斯脑中浮现了两个矮人拿着巨大战斧的样子。
他又等了几分钟,希望那些矮人会离开。
他们看起来的确都相当疲劳,但好像生了根的一样站在那边。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够整夜待在这里,坎德人嘀咕道。
好吧,我老爹曾说过,‘用开锁器之前一定要试着讲讲着。
’他们能对我最严重的,呃,当然不包括杀了我啦;也只不过是把我再关起来而已。
而且,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应该在半小时之内我就可以偷溜出去。
他开始爬楼梯。
到底是我老爹说的,他边爬边想,还是我的触陷阱舅舅?他绕过角落,面对两名杜瓦矮人,对方看起来十分的惊讶。
你好哇!坎德人兴奋的说。
我的名字叫泰索何夫。
柏伏特。
他伸出小手。
你的名字是谁?喔,你们不准备要告诉我。
好吧,没关系。
我反正也念不出来。
我是个犯人,我正在找一个把我关在那边的家伙。
你们应该认识他,他是一个黑袍的法师。
他本来在拷问我,然后我说了什么东西,让他吃了一惊。
我想,因为他好像有点神志不清的跑出去了。
他又忘了锁门。
你们有任何人看见他走——哇!泰斯眨眨眼。
真粗鲁。
杜瓦矮人们十分警觉的看着他,然后喊了一个字,转过身,飞奔而去。
安塔拉克斯,泰斯重复道,迷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我看看。
这听起来像是矮人话中的……的……喔,没错!瘟疫。
啊,他们认为我还染有瘟疫!嗯嗯,这很好用耶,对吧?坎德人发现自己单独的处在另外一条长廊中,和前面一条长廊一样地清冷、无趣。
我仍然不知道我在哪里,似乎没有人想要告诉我。
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条朝下的楼梯,还有那两个家伙跑去的方向,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后面。
卡拉蒙一定在这附近。
但泰斯的双腿连走路都想要抗议,更别提跑步了。
他尽快的蹒跚往前走,但是当他终于走到楼梯的一半时,那两个矮人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泰斯气喘吁吁的往前走,虽然有些头晕但却决心要找到卡拉蒙,于是换而不舍紧跟在后。
当地绕过一个转弯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喔喔,他急忙躲到阴影中。
他一只手捂住嘴巴,用力的提醒自己?闭嘴,柏伏特!上面是整个杜瓦矮人的大军,看起来的确很像。
两个跟在后面的家伙和另外二十名矮人会合。
泰斯躲在阴影中,听着他们兴奋的大吼大叫,预计他们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扑上来……,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等待着,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然后,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注意到出现的某些矮人不像是杜瓦矮人。
他们看起来很干净,胡子梳理的好好的,穿着光鲜洁亮的盔甲。
而且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高兴。
他们神情严肃的看着杜瓦矮人,仿佛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高山矮人!泰斯认出那盔甲,惊讶的自言自语。
而且,从雷斯林所说的话中,我想他们就是敌人。
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在自己的山里面,而不是我们的山。
当然,这假设我们目前是在山里面才行,我现在开始觉得越来越像。
可是,我想——当其中一名高山矮人开始说话时,泰斯感觉相当的兴奋。
终于有人会说文明话了!坎德人松了一口气。
由于此地种族的混杂,矮人是用简单的普通话和矮人语参杂的方式来表达。
泰斯大概可以听懂一部份的对话内容,是那些高山矮人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有一个疯狂的巫师和染病的坎德人四处乱跑的事情。
我们来这边是要取下卡拉蒙将军的脑袋,高山矮人皱眉道。
你说那个法师保证会安排好一切。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饶过那个法师。
我宁愿不要和黑施法师打交道。
阿加特——现在回答我。
你们的人准备好叛变了吗?你们准备好杀掉这个将军了吗?或者这只是一个骗局?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在索巴丁的亲人将不会太好过幄!这不是骗局!阿加特紧握双拳,低吼道。
我们已经准备好行动了。
将军在兵棋室里面。
法师说他会想办法让他身边只剩下贴身护卫。
我们的人会煽动丘陵矮人提前攻击。
而你们则必须遵守诺言,当我们发出信号的时候,索巴丁的大门将会开启——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信号就已经响起了,高山矮人不耐烦的说。
如果你们在地面上的话,你就可以听见咬亮的号角声。
大军已经开拔了!那么我们也动手吧!阿加特说。
他带着轻蔑的微笑鞠躬道?如果王上愿意的话,请和我们一起来取下卡拉蒙将军的脑袋吧!我会加入你们的,高山矮人冷冷的说,只不过我是为了避免你们再出卖我们!这两个人还说了什么东西,泰斯就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全身无力的靠在墙壁上。
他的脚已经软得跟湿面粉一样,耳朵里面也不停的嗡嗡作响。
卡拉蒙!他抱着头,试着清楚的思考。
他们要杀了他!这是雷斯林子的!泰斯打了个冷颤。
可怜的卡拉蒙。
他的亲生弟弟。
如果他知道的话,这搞不好会让他当场气死。
矮人们就不需要用斧头了。
坎德人的头猛地一扬。
泰索何夫。
柏伏特!他生气的说。
你在干什么?站在这边像是个溪谷矮人一样的发呆?你一定得救救他!毕竟你自己答应过提卡要照顾他的。
救他?你这个笼头,怎么救?他脑袋里面一个十分像佛林特的声音说。
那里至少有二十个矮人!你身上只带着那把杀兔刀!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泰斯反击道。
你给我乖乖的坐在你的树下吧!不知从何处传来不屑的哼声。
坎德人决心假装没听见,抬头挺胸的掏出小刀,用只有坎德人办得到的悄无声息,静静的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第二十二节她有一头黑色的卷发,以及诱人的微笑,稍后人们会觉得她女儿的这些特征十分的吸引人。
她也有那种单纯、无邪的纯真,会成为她儿子的一大特点;而另一名儿子则继承了她的另外一种稀少。
强大的力量。
她和她的儿子一样在血液中就有魔力。
但是她意志薄弱、精神衰微。
因此,她让魔法控制了她,最后死于非命。
母亲的死对拥有坚强意志的奇蒂拉和拥有强壮肉体的卡拉蒙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奇蒂拉对她的母亲又羡又妒。
卡拉蒙虽然也关心母亲,但是他和弟弟的关系要更为亲近。
此外,他母亲的奇怪呓语和神秘的昏睡让年轻的战土完全无法理解。
母亲的死,对雷斯林来说是极为重大的打击。
他是唯一真正了解她的人,他同情她的软弱,同时也因此瞧不起她。
他恼怒于她的死,更气她就这样让拥有同样的天赋的他,孤单的面对整个世界。
他非常生气,在内心深处,他更充满了恐惧,因为雷斯林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的末日。
在丈夫死掉之后,她的母亲随即因为过度伤悲而晕蹶,再也没有康复的机会。
雷斯林当年觉得十分的无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逝去。
她不喝水也不吃东西,她漂移、失落在只有她看得见的魔法领域中。
这景象让她的儿子彻底的受到震撼。
在最后的一夜,他坐在她的床边。
他紧握着她消瘦的手,看着她深陷、浮肿的双眼无神的瞪视着只有她看得见的,失控的魔法所构成的奇观。
雷斯林那天晚上立下重誓,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任何事物能够像这样影响他;不管是他的双胞胎哥哥、他的姊姊、魔法、诸神,都没有例外。
只有他自己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对自己立誓,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他那时仍然只是个小孩——那一夜,他只是一个孤单的小男孩,坐在母亲的床边,眼睁睁的看着她过世。
他看着她吸进最后一口气。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指(和他的多么像啊!),他在泪眼朦胧中不停的恳求,妈妈,回家……回家嘛!现在,他在萨曼又听到了同样的话语,挑战着他、嘲笑着他。
激怒着他。
这两个字在他的耳中回想,不停的在他脑海中回荡着。
他的头痛得快要炸裂开来,让他靠着墙壁不能动弹。
雷斯林曾经看过艾瑞阿卡斯折磨一名被俘虏的骑士,将他关在钟楼里面。
邪恶的牧师整夜鸣钟,对黑暗之后礼赞。
第二天早上,那人被发现死在钟楼里面,他极端恐惧的表情连那些残暴不仁的家伙也都不忍卒睹,赶快把尸体给处理掉了。
雷斯林觉得他自己仿佛被关在自己的钟楼里面,他自己的话语如同钟声一般在他的脑中回荡。
他昏昏沉沉的捧住头,绝望的试图挡住这可怕的声响。
回家……回家……法师痛得无法思考?试图要逃脱这折磨。
他踉跄的乱跑,搞不清楚自己人在哪里,只想要找到逃脱之路。
他僵硬的脚连站都站不稳。
他踩到自己的黑袍,跪倒在地上!有一样东西从他的口袋里面掉了出来,滚到地面上。
雷斯林看见它,震骇的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另外一个他失败的象征——那颗破碎、黯淡无光、毫无用处的操龙法珠。
他狂乱的试图抓住龙珠——但它像是颗弹珠一样的在地板上乱滚,躲开了他颤抖的手。
他绝望的匍匐在地上,最后终于看着它停了下来。
雷斯林怒吼着想要抓住它,然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圆睁着双眼,终于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他浑身发抖的往后退。
在他面前的就是那庞大的时空通道。
这和帕兰萨斯城大法师之塔中的时空通道一模一样。
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大门矗立在一个台座上,五个龙头兼具了装饰和守护的任务。
他们扭曲的脖子从地板直往上升,面对着里面,五张嘴大开,对着女王唱出沉默的颂歌。
在帕兰萨斯城的高塔中,通往时空通道的门是紧闭着的。
除非从无底深渊之中,否则没有人可以打开这扇门。
而那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可以离开。
这扇门也是封闭着的,但是联合了两个人的力量就可以进入。
极端善良的白袍牧师和无限邪恶的黑袍法师。
这是个相当不可能的组合。
古代伟大的法师们就是希望借着这种条件的限制,来永远的封锁这个通往神之领域的大门。
凡人看着时空通道,除了一片深沉的漆黑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但雷斯林已经脱离了凡人的限制。
由于他将全副的心力全部投注在封神的目标上,他越来越靠近神的层次,现在,他已经变成了横跨两个世界的特殊生命体。
看看那扇紧闭的门,他几乎可以穿透那黑暗!在他的目光之下,那层阻隔动摇了。
他勉力将视线移开,把注意力转回到找回操龙法珠这件事情上。
它怎么会逃出我的掌握呢?他生气的思索着。
他一直以来都把这个东西藏放在密袋中。
但紧接着,他又嘲笑起自己来。
每颗操龙浩珠都拥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
伊斯塔的那一颗借着拐骗精灵王罗拉克偷走他,并且将它带回西瓦那斯提森林,而逃过了大灾变。
当操龙法珠无法再利用疯狂的罗拉克时,它找上了雷斯林。
当雷斯林在阿斯特纽斯的图书馆中奄奄一息的时候,是它延续了他的生命。
是它和费斯坦但提勒斯共谋,把他带到黑暗之后的座前。
现在,当它感应到威胁到自己存在的危险时,它试着要逃离他的身边。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他伸出手,坚定的握住操龙法珠。
一声尖啸……时空通道打开了。
雷斯林抬起头。
这扇门不是为了迎接他而打开。
不对,它是为了警告他而打开的;她要让他看着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雷斯林趴在地上,一只手将操龙法珠压在胸前。
雷斯林感觉到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威仪出现在他面前。
他敬畏的颤抖着,瑟缩在黑暗之后的脚下。
这就是你的末日!她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嘶嘶作响。
你的下场将会和你妈一样。
被自己的魔法一寸一寸的吞食,你将会水道生不如死的苟延残喘着,连一死也不可得!雷斯林崩溃了。
他感觉到自己萎缩衰老,正如同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身躯在血玉髓的影响之下干枯一样。
他的头靠在地板上,仿佛是在恶梦中的行刑合,法师正准备要承认失败……但雷斯林的内心深处还有残存的力量。
很久以前,白袍法师之首帕萨理安接受了诸神的一项任务。
他们需要找到一名拥有足够力量可以击败日益增长的黑暗之后的力量。
帕萨理安经过许多的搜寻,最后才找上了雷斯林。
因为他从年轻法师的体内找到了一种深藏的力量。
当雷斯林年轻的时候,那是一团冰冷、毫无形状的生铁。
但是帕萨理安希望那折磨、痛苦、战争和野心,将会把那团生铁熔铸成百练金钢。
雷斯林从冰冷的地板上抬起头——黑暗之后的怒火鞭鞑着他,汗水从他的身体中涌出。
高热的火焰撕扯着他的肺叶。
她折磨着他,用他自己的梦想、自己的话语嘲笑他。
她戏弄着他,如同之前嘲笑过他的许多人一样。
但是,当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时,灵魂却开始坚强起来。
他迷惑的试着分析这一切。
他试着要重新恢复自制,在耗尽所有力气的挣扎之后,他终于将母亲的声音驱赶出脑中。
他闭上眼,避开黑暗之后轻蔑的笑声。
黑暗包围了他,在这冰凉、甜美的黑暗中,他看见了黑暗之后的恐惧。
她害怕……害怕他!雷斯林漫漫的站直身。
热风从时空通道中往外猛吹,让黑袍在他周身飞扬,仿佛被包围在乌云之中一样。
他现在可以直视时空通道了。
他眯起眼,用促狭的微笑打量着那恐怖的大门。
然后,雷斯林用力对着时空大门投出操龙法珠。
龙珠击中了隐形的墙,瞬间爆碎成无数的碎片。
从门内传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黑暗的影器在法师的头上飞舞着,接着,一声尖啸,翅膀化成了轻烟,被风吹散了。
力量流进了雷斯林的身体,这是他从未经验过的力量。
终于明了敌人的弱点的感觉让他如同痛饮美酒一样的过瘾。
他感觉到魔法流进他的心脏,一路冲入他的血液中。
几世纪以来累积的知识,完全的化成他的力量,化成费斯坦但提勒斯和雷斯林的力量!然后他听见了,清澈、高昂的号角声。
它的乐音如同从矮人王国积雪的高山上飘扬下来一样的清晰。
纯净、清脆的号角声在他的脑中回响,赶走了那些烦人的噪音,呼唤他踏入黑暗的领域,给予他超越死亡的力量。
雷斯林停了下来。
他原先并没有计划要这么早进入时空通道。
他本来还必须要再多等片刻才行。
但是,如果有必要,现在就可以了。
坎德人的到来意味着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诛儒的死代表着将不再会有什么魔法装置的干扰——也就是这个事件导致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死亡。
时机已经成熟了。
雷斯林最后看了时空通道一眼。
然后,他对着黑暗之后鞠躬,自信满满的离开了走道。
克因珊娜正跪在房间里面祈祷。
在她医治完坎德人之后,她正准备要就寝。
但,一种奇异的感觉却攫住了她。
空气中有种凝滞的感觉。
一种等待的气氛让她根本睡不着。
她十分警觉的清醒着,比她这辈子之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还要清醒。
空中充满了光芒,星辰散发出来的冷光在空中燃烧着,银月索林那瑞的光芒如同匕首一般的刺眼。
她可以清楚的看见房间中的所有东西。
每样东西看起来都是活生生的,仿佛在等着什么。
她愣愣的瞪着星辰,追寻着星座的线条——吉力安,万有之书,平衡之秤;塔克西丝,黑暗之后,万色返空龙;帕拉丁,英勇的战士,白金龙。
月亮索林那端,神之眼;努林塔瑞,夜烛。
在他们之后,布满天空的是那些次级神,行星充斥在其间。
在天空的某处是黑月,只有他的眼睛可以看得见的星辰。
克丽珊娜瞪着夜空,手指放在冰冷的石块上,变得越来越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告诉自己到了就寝的时候了……但夜空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
等等,它低声说。
等等……然后她听见了号角声,它的乐声穿透了她的内心,胜利的曲调让她的血液也为之冻结。
就在那一刻,通往她房间的门打开了。
她看见他并不感到惊讶。
仿佛她已经等待他许久了,她冷静的转过身,面对他。
雷斯林背对着光,站在门廊中,身体内还隐隐散发出带着邪恶气息的黑光。
克丽珊娜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所驱使,不由自主的走向前。
她现在也可以看见同样的黑光。
来自于黑月的努塔瑞黑光。
片刻间,她闭上眼睛,大量的血液冲上脑袋,狂乱的心跳,都让她感到一阵晕眩。
慢慢的,当她感觉到自己足够坚强之后,再度张开眼,看见雷斯林就站在她前面。
她屏住了呼吸。
她曾经看过他陶醉在魔法的沐浴中,她曾经看过他和死亡和挫败搏斗。
现在她看到处于力量顶峰,全身散发着无比威势的他。
古老的智慧和聪敏刻画在他的脸上,几乎让她认不出他来。
是时候了,克丽珊娜,他伸出手。
她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冰冷,让他的碰触变得灼烫不堪。
我好害怕,她低声说。
他将她接近。
你不需要害怕,他说,你的神紧紧的守护在你身边。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
害怕的是我的女神,克丽珊娜。
我可以感觉到她的恐惧!我俩将并肩跨越时空的界限,进入死亡的领域。
我俩将携手让塔克西丝俯首称臣!他环抱着她。
他的嘴吻上她的唇,偷走了她的呼吸。
克丽珊娜闭上眼,让那曾经吞没尸体的魔法火焰缓缓将她淹没。
烧熔那纯白、恐惧、由白袍所构成的躯壳,那曾经让她躲藏了许多年的避难所。
他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指追寻着她饱满的双唇,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可以直视他的双眼。
在那双镜眸中,她看见了自己周身被耀目、纯净的白光所包围。
她看见美丽、受到大众尊崇、敬爱的自己。
她看见自己将公理与正义带到这个世界,永远将恐惧和绝望给驱赶开来。
帕拉丁降福,克丽珊娜低声说。
降福与你,雷斯林回答。
我再一次的赐与你一个护身符。
如同我保护你通过了修肯树林一样,当我们通过时空通道的时候,它也将会保护你。
她颤抖了。
他最后一次拥抱她,在她前额上印下一吻。
疼痛刺穿了她的身体,撕裂她的心脏。
他对她露出微笑。
来吧。
在魔法的低语声中,他们把房间留给夜色去分享;此时,努林塔瑞的红光泼洒进黑暗中,正是从索林那瑞精光闪耀的刀下所引出的鲜血。
*****************************************************************************第二十三节补给车队呢?卡拉蒙用平静的语调问,那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人的口气。
没有消息,长官,加瑞克回答道,避开了卡拉蒙锐利的眼光。
但是……他们预计应该——他们不会来了。
他们已经中了埋伏。
你也知道的。
卡拉蒙听起来十分疲倦。
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水源,加瑞克笨拙的说,试着要听起来心情愉悦,很明显的失败了。
他的目光定在摊在桌前的那张地图上,紧张的在地图上的一个小绿点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卡拉蒙发出不屑的声音。
一个中午就会干掉的水洼。
当然,它晚上又会重新装满,但是我自己的汗喝起来味道都好多了。
这该死的东西一定是被海水污染了。
不过,至少还是可以喝。
当然,我们已经在分配水量了,我也派出守卫在旁边站岗。
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快干掉。
喔,也对。
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多到能够把它喝干的人,卡拉蒙的手梳理着卷发。
屋里很热,又热又挤。
某个过度热心的仆人在习于露宿的卡拉蒙来得及阻止之前,丢了一堆木头进壁炉中。
大汉打开一扇窗户,想要让新鲜、纯净的空气流入?不过,背后的熊熊炉火依然毫不留情的烧烤着他。
今天的逃兵有多少?加瑞克清清喉咙。
大概——大概有一百人,长官,他不情愿的说。
他们去哪里了?帕克塔卡斯吗?是的,长官。
我们是这样相信的。
还有什么事情?卡拉蒙打量着加瑞克的表情,面色凝重的问。
你有些事情没说。
年轻的骑士涨红了脸。
加瑞克此时突然有个愿望,但愿说谎没有触犯他所相信的每一个规章和信条。
正如同他愿意牺牲自己生命拯救指挥官一样,他也几乎开口说谎了。
他迟疑了片刻,接着,看着卡拉蒙,他知道这一点必要也没有。
将军早就已经知道了。
卡拉蒙缓缓点点头。
平原人?加瑞克低头看着地图。
全部吗?是的,长官。
卡拉蒙闭上眼。
他叹着气,拿起地图上的一个代表兵力部属的小人像。
他若有所思的把玩着它。
然后,他大声咒骂着,将它一把丢进熊熊的烈火中。
片刻之后,他捧住自己剧痛的脑袋。
我想我能够体谅黑夜。
即使他们离开之后,对他或是他的手下都不会好过。
高山矮人毫无疑问的已经控制住了我们身后的隘口,这也是为什么补给车队再也不会抵达的原因。
他必须要浴血奋战才能够回到家。
愿诸神与他们同在。
卡拉蒙沉默了片刻。
该死的弟弟!他咒骂着。
真该死!加瑞克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他的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害怕黑袍法师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好吧,卡拉蒙直起身,再度开始研究眼前的地图,这对我们也没有好处。
现在,就我所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将我们残存的部队驻留在大平原上。
我们必须要引诱矮人出笼,和我们在开阔的地面作战,这样我们的骑兵才能够派上用场。
否则,我们在山脉地区是永远打不赢的,他继续道,声音中带着苦涩,但至少我们可以带着相当的兵力回到帕克塔卡斯,依旧保留了获胜的希望。
一到达那里,我们就可以加强防御,然后——将军。
门边的一名守卫走进房间,对于这无礼的打扰感到十分不安。
抱歉,长官,有一名信差来了。
让他进来。
一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的脸颊冻得红通通的,虽然渴望的瞄了炉火一眼,不过限于职责,他还是跨前一步,准备先送上信息。
没关系,不要客气,先暖暖身子,卡拉蒙挥手示意那人先走到壁炉前:我很高兴有人可以享受这炉火。
我有种感觉,你的消息可能并不会很好。
多谢,长官,那人感激不尽的说。
他站在火炉前伸出手,我的消息是——丘陵矮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卡拉蒙站了起来,惊讶的回答。
去哪里了?应该不会去——他们杀去索巴丁了。
信差迟疑的说。
而且,骑士们也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这太疯狂了!卡拉蒙一拳锤在桌面上,把木制人像震得往四方激射,地图也跟着滚到地面去。
他脸色凝重的说。
我的弟弟。
不对,长官。
这很明显的是因为杜瓦矮人。
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他从袋子中拿出卷轴,交给卡拉蒙,后者飞快的打开它。
卡拉蒙将军:我才从杜瓦矮人的间谍那边得知,当号角响起的时候索巴丁王国的大门将会开启。
我们准备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对他们展开奇袭。
我们凌晨就出发,大概在日落的时候会抵达那边。
很抱歉没有足够的时间通知你。
好好休息,即使你迟到了,我们也会给你应得的报酬的。
愿李奥克斯的圣光照在你的战斧上。
瑞加。
火炉卡拉蒙的思绪飞回到不久之前他才握在手中的那份沾血的文件。
法师出卖了你……杜瓦接人!卡拉蒙皱眉道。
杜瓦矮人的间谍。
他们的确是间谍,但不是为我们工作的!他们的确是叛徒,但背叛的不只他们的同胞!这是个陷讲!加瑞克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就像群傻兔子一样掉进陷阱中,卡拉蒙嘟囔着,脑海中浮现了另一只被困在陪讲中的兔子,还有他弟弟释放那只小动物的情形。
帕克塔卡斯失陷了。
没什么损失。
反正随时都可以将它夺回来。
特别是如果里面的守军都死光了一定更快。
我们的人成群结队的逃兵,平原人离开了。
丘陵矮人和杜瓦矮人朝向索巴丁而去。
当号角响起的时候——清澈、高昂的号角声响起了。
卡拉蒙吃了一惊。
这是真的,还是极度紧张所带来的幻象?他几乎可以看见这一切发生的景象——杜瓦矮人慢慢的,有耐心的混入丘陵矮人的队伍中,渗透他们的行列。
手悄悄的滑向利斧、战锤……瑞加的大多数手下都不会知道是什么击中他们,也根本不会有还击的机会。
卡拉蒙可以听见喊叫声、钢头靴的踏步声,沙哑、断续的哀叫声。
那好真实,太真实了……卡拉蒙迷失在幻象中,只刚好注意到加瑞克的脸色突然~白。
年轻的骑士掏出剑,大喊着跳向门进;这声响正好特卡拉蒙拉回现实。
他猛转过身,看见一群黑暗矮人冲向门边。
武器的反光让人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有埋伏!‘加瑞克大喊道。
后退后退!卡拉蒙用如雷的声音大吼。
不要出去!骑士们已经离开了,这边只剩我们!留在房间里面。
闩上门!他冲向加瑞克,把骑士一把拉回来。
守卫也全部撤退!他对那两名站在门外,现在正开始和矮人肉搏的守卫大叫道。
卡拉蒙捉住其中一名守卫,把他拉回房间内,同时用他的剑砸中了一名杜瓦矮人的脑袋。
矮人的头盔爆裂开来,鲜血喷的卡拉蒙满身都是,但他丝毫不在意。
卡拉蒙将守卫推到身后,奋勇扑向走廊中大群的矮人,他的宝剑过处泛起一阵血光,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
撤退,你们这些笨蛋!他对第二名守卫喊道;后者迟疑了几秒钟,然后照办了。
卡拉蒙狂暴的冲锋果然如预期之中的一样,让杜瓦矮人们措不及防。
他们暂时不知所措的后退,免得首当其冲,成为卡拉蒙暴怒之下的牺牲品。
但,卡拉蒙注意到他们已经开始恢复冷静,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将军!小心!加瑞克站在门口,手中依旧握着剑。
卡拉蒙转过身,准备躲进兵棋室的庇护中。
但是,他的脚在沾血的地板上滑了一跤,大汉抱着膝盖痛得跪倒下来。
杜瓦矮人们一声大叫,飞快的冲向他。
赶快进去,挡住门——卡拉蒙剩下的话语和他的人一样都消失在一整群的矮人身躯下。
卡拉蒙!加瑞克咒骂着自己竟然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刻奋不顾身的加入了战团。
一柄战锤击中了他的手臂,他听见了骨头爆碎的声音,左手立刻无法动弹。
他强忍着痛苦想,反正这不是用剑的手。
他一剑挥去,一名黑暗矮人脑袋就分了家。
另一柄斧头破空而来,却失了准头。
矮人被另一名守卫从背后给击倒了。
虽然卡拉蒙没办法站起来,但他依旧努力的搏斗着。
他用完好的那只脚一踢,让两名矮人跌跌撞撞的弹回自己的战友身上。
大汉勉力转过身,用剑柄敲碎了另一名矮人的脸骨。
整只手也因此浸在血泊中。
然后,他回身一击,一剑刺穿了另一个矮人。
加瑞克的奋不顾身似乎让他多活了一瞬间,但,看来也只有这一瞬间而已。
卡拉蒙!你上面!加瑞克疯狂的砍杀,边分神叫道。
卡拉蒙躺在地上,正看见阿加特高举斧头,往下望着他。
卡拉蒙举起剑,却被群起攻之的矮人们给压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加瑞克气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不顾四周飞舞的刀光剑影,绝望的试图救出卡拉蒙。
可是,有太多矮人阻隔在他和将军之间了。
斧头落下了,却是从毫无知觉的手中落下的。
阿加特的尸体轰的一声倒在卡拉蒙身体上。
加瑞克注意到尸体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小刀。
他抬起头看到了结矮人的杀手,却惊讶的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那个背叛者身后的是坎德人。
加瑞克眨眨眼,觉得也许是恐惧和痛苦让他产生了幻觉。
但此时可没有时间担心这种细节。
年轻的骑上终于抵达了将军的身边。
在他身后,他可以听见守卫们逼退杜瓦矮人的声音。
由于他们首领的阵亡,让这些杜瓦矮人们突然间失去了战意;原本只是场单方面屠杀的战斗,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他们没有料到。
原先压住卡拉蒙的四名矮人,一看到卡拉蒙从阿加特的尸体下站了起来,立刻匆匆忙忙的闲了开来。
加瑞克弯下身,拉住尸体的盔甲,一把将它丢到旁边去,顺手也将卡拉蒙拉了起来。
大汉步履瞒珊的哀号着,受伤的那只脚让他再度倒了下来。
帮帮我们!加瑞克对那些守卫说。
他们半拖、半抱着卡拉蒙,好不容易才将他带进了兵棋室中。
加瑞克转过身准备跟上去,很快的扫视着走廊。
黑暗矮人们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他看到了一些其他的矮人,就他的记忆所及,这些人应该是高山矮人才对。
另外,那名似乎凭空出现,救了卡拉蒙一命的怪异坎德人则脸色灰败的站着,他的嘴唇有些泛青。
加瑞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用能动的那只手抱住坎德人,把他带回了兵棋室。
当他一踏进兵棋室,守卫们立刻把门闩放了下来。
卡拉蒙的面孔混合着血与汗,不过,他还是对加瑞克露出了微笑。
然后他又板起了脸孔。
你这个该死的笨骑士,他低吼道。
我给了你一个命令,你竟然胆敢抗命!我应该——当坎德人在加瑞克的怀中扭动着的时候,一抬起头,让卡拉蒙的话卡在喉中。
泰斯!卡拉蒙震惊的低语道。
嗨,卡拉蒙,泰斯虚弱的说。
我——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我有很多东西要告诉你,都很重要,我应该现在就告诉你,但是我……我想……我要……昏倒了一切就是这样啦,泰斯柔声说,他泪眼朦胧的看着卡拉蒙苍白、毫无表情的面孔。
有关魔法装置怎么运作的事情,他欺骗了我。
当我试着照做的时候,它就在我的手中解体。
不过,我的确看到了着火的大山落下,他又补上一句,这几乎值得我冒这么多的危险。
甚至搞不好值得为了这个而死呢!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我其实还没死,只不过有一阵子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
如果我死后都必须要在无底深渊里面渡过,这可能就不值得了。
我实在不能想像为什么他会想要去这个地方。
泰斯叹气道,不过,无论如何,我还可以原谅他这一点,坎德人的小下巴坚定的阖在一起,可是绝不会原谅他对可怜的尼修和对你所作的事情!泰索何夫闭上嘴,他不是故意要说溜嘴的。
卡拉蒙看着他。
继续说,泰斯,他说。
要对我做什么?没——没有,泰斯结巴的说,给了卡拉蒙一个虚弱的微笑。
只是我爱乱讲罢了。
你也知道我的。
他试着要怎么样?卡拉蒙苦笑道。
我想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我怎么样了吧。
让你死在别人手上,泰斯嘟囔道。
啊,没错。
卡拉蒙的表情没有改变。
当然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矮人的信息所要告诉我的意思。
他把你交给了杜瓦矮人,泰斯可怜兮兮的说。
他们准备要带着你的脑袋回去找邓肯国王。
雷斯林把城堡里面所有的骑士都派了出去,他骗他们说是你要他们去攻打索巴丁的。
泰斯对加瑞克和两名守卫挥舞着手。
他告诉杜瓦矮人,你身边只会剩下贴身保镖而已。
卡拉蒙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惊讶。
他只感觉到一片空虚。
然后,对家乡、对提卡、对坦尼斯、对罗拉娜、对河风和金月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掩来,填满了这一片空无。
泰斯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把小手放在卡拉蒙的肩膀上。
我们现在可以回到我们的时代了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卡拉蒙。
我好疲倦。
对了,你觉得我可不可以暂时和你还有提卡待在一起啊?只要等到我好了就可以。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保证……卡拉蒙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将坎德人搂入怀中。
泰斯,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他说。
他忧伤的笑着,看着熊熊的炉火。
我会把房子盖完,最多只要再花几个月就好了。
然后我们要一起去见见坦尼斯和罗拉娜。
我答应过提卡要这样做的。
我已经答应她很久了,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没去实现。
你也知道的,提卡一直想要看看帕兰萨斯。
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史东的陵墓。
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告别……我们也可以去看看伊力斯坦,还有——喔!泰斯露出警觉的神色。
克丽珊娜!克丽珊娜小姐!我试着要告诉她雷斯林的真面目,可是她不相信我!我们不可以抛弃她!他跳了起来,扭搅双手。
我们不能让他带她去那个恐怖的地方!卡拉蒙摇摇头。
泰斯,我们会试着再和她谈谈。
我想她不会听我们的,但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
他痛苦不堪的站起来。
他们现在应该在时空通道前。
雷斯林不能够再等了。
要塞马上就会落入高山矮人的掌握中。
加瑞克,他一瘸一病的走到骑士坐着的地方。
你还好吧?另一名骑士刚好包扎完加瑞克的断臂。
他们用一个简陋的支架将它绑住,固定在身侧。
年轻人看着卡拉蒙,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丝笑容。
我会没事的,长官,他虚弱的说。
不要担心。
卡拉蒙微笑着拉张椅子坐在他身边。
可以走动了吗?当然,长官。
很好,事实上,我想你也没有多少选择。
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攻陷。
你们一定要现在就找路离开。
瑞加告诉我这里有地道从索巴丁王国通往帕克塔卡斯。
我建议你们找到这些地道,我想应该不太困难。
外面的那些小丘就是通往这些地道的入口。
你应该至少可以利用这些地道安全的逃出这里。
加瑞克没有回答。
他看着另外两名守卫,静静的说。
你说的是‘你的建议’,长官。
那你呢?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卡拉蒙清清喉咙,试着要回答,但是他没办法开口。
他看着自己的脚。
这是个他一直担心了许久的时刻。
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他预先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忘得干干净净。
没错,加瑞克,他最后终于说。
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
看见骑士脸上浮现明了的表情,大汉举起手道。
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一些高贵而愚笨的事情牺牲自己的生命,譬如说拯救自己的长官!加瑞克涨红了脸,卡拉蒙则是露出友善的微笑。
当然不会,大汉继续认真的说,感谢神,我不是个骑士。
当我被打败的时候,我有选择逃跑的自由。
现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叹气,我已经被打败了。
一边梳理着杂乱的头发,他一边说。
我没有办法对你解释原因。
我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完全明白。
但是这样说吧,坎德人和我都有办法用魔法回到自己的家。
加瑞克看着其他的守卫面面相觑。
不会是你的弟弟吧!他面色一沉,皱着眉头说。
当然不是,卡拉蒙回答道,不是我的弟弟。
从这里开始,他和我分道扬镖了。
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也终于认清楚,我有自己的目标要追寻。
他把手放在加瑞克的肩膀上。
吉帕克塔卡斯。
你和麦可一定要尽力帮助那些活着逃到该处的残兵们渡过这个冬天。
但是——骑士,这是个命令。
卡拉蒙沙哑的说。
是的,长官。
加瑞克低下头,手很快的在眼睛上抹了一下。
卡拉蒙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搂着年轻人道。
加瑞克,愿帕拉丁与你同在,他手稍微使力,目光转向其他的年轻人。
愿她和你们同在。
加瑞克惊讶的抬起头,脸上挂着闪亮的泪珠。
帕拉丁?他咬牙切齿的说。
那个舍弃我们的神?不要失去信心,加瑞克,卡拉蒙教训他们;同时痛得附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即使你不相信神,把你的信心放在自己的心中。
倾听它凌驾信条和规章的声音。
有一天,你会明了的。
是的,长官,加瑞克喃喃自语道。
愿……愿你所相信的神与你同在。
我想他们一向都和我在一起,卡拉蒙若有所思的笑着。
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一样。
我只是太过迟钝,听不见他们的教诲。
你现在最好赶快离开了。
一个接一个的,他和骑士们道别,假装没看见他们眼中闪闪的泪光。
他真真实实的受到他们离愁所感动,几乎要让他自己也把持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骑士们小心的打开门,悄悄的往外面的走廊窥视着。
走廊空荡荡的,只剩下尸体而且。
杜瓦矮人都走了。
但是卡拉蒙不怀疑这只是暂时性的,他们需要时间重组,或者是等待援兵。
然后他们就会攻击兵棋室,把剩下来的人类通通给结束掉。
加瑞克手中拿着创,领着手下的骑士冲出这个满是血迹的走廊。
他们准备照着泰斯所给他们的模糊指示来进出这个四面楚歌的地方。
(泰斯自告奋勇的要替他们绘制一幅地图,但卡拉蒙没有时间。
)当骑士离开,最后的脚步声也都停息之后。
泰斯和卡拉蒙往相反的方向前进。
在他们离开之前,泰斯从阿加特的尸体上将自己的匕首给抽了出来。
你曾经说过,这把匕首只能够拿来杀死凶恶的兔子,泰斯骄傲的说,在将匕首收起之前把刀上的血给擦干净。
别提兔子了,卡拉蒙用十分奇怪的声音说,泰斯惊讶的一抬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害怕。
*****************************************************************************第二十四节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
这是他注定要面对的时刻。
这是他忍受多年的痛苦折磨、多年的嘲弄磨难之后所等待的一刻。
这是他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埋首书堆、奋力求生、牺牲一切……甚至不惜杀人所等待的一刻。
他仔细品尝着这片刻,让这力量流遍他全身,让这力量包围他,举起他。
对他来说,在这一刻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其他的物品存在。
天地间只剩下他的时空通道和充斥他全身的魔力。
但即使在这狂喜中,他的意志还是集中在他的工作上。
他的双眼仔细的打量着这时空通道,研究它的每一个细节——即使这不是必要的。
他在梦中和在现实生活中、不管是醒着或是睡着,都已经看过它无数次。
打开它的法术十分简单,既不复杂,也不困难。
守护着时空通道的五颗龙头都必须要用适当的话语来唤醒。
每段话都必须要用正确的顺序来念诵。
但是,一旦这个程序完成,白袍的牧师召唤来帕拉丁的神力开启这个时空通道之后,他们就可以踏入未知的空间。
大门将会在他们的身后关上。
在那里,他将会面对到他最大的挑战。
这念头让他无比的兴奋。
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将血液送进他的血管中,在他的额头上跳动着,在他的脖子上脉动着。
他看着克丽珊娜,点点头。
是时候了。
牧师的脸颊也因为兴奋而红通通的,眼中也因为祷文所带来的力量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她照着指示,站在时空通道的正前方,面对着雷斯林。
这个举动需要她对雷斯林有着百分之百,毫不动摇的信任。
因为只要有一个字出错,一个最轻微的口误,一个音调上的误差,或是手势上的偏移,对她或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正是因为这样,当年的人才会用这个方法封印住这扇门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封闭这扇门。
黑袍法师要抵达这里,一定已经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若是一名信仰和灵魂都无比纯净的帕拉丁牧师能够完全的信任这样的一个人,那机率根本小到可以忽略。
但,这种组合的确曾经发生过;它是借由一个人失去的信仰和另一个人的魅力所导致的。
费斯坦但提勒斯和达努比斯就曾经到达这里。
看来,这将会发生第二次。
因为,前人们费尽心机也没有预料到,一段奇异、难以想像的爱情将会把这样的两个人组合在一起。
克丽珊娜踏进时空通道,在这个世界上看了雷斯林最后一眼。
对他露出了微笑。
就在咒语的第一个片段在他脑中成形的时候,他依旧回应了她的笑意。
克丽珊娜举起手。
目光越过雷斯林,瞪着那七彩、美丽的领域,也是她的神所居住的领域。
她听到了教皇最后的话语,她也知道他犯下了什么错误。
那是骄傲的错误,那是自大的向神祈求原本该以谦逊的态度所恳求来的恩赐。
在这一刻,克丽珊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神会在暴怒之下摧毁了整个世界。
她在心中也知道帕拉丁将会回应她的祈求,教皇却没有这样的恩宠。
这是雷斯林最光耀的一刻,也是她的。
她就如同圣洁的骑上修玛一样,通过了许多的试炼。
火的试炼、黑暗的试炼、死亡的试炼和血的试炼。
她已经准备好了。
她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
帕拉丁,白金龙;您忠诚的仆人来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福在她的身上。
她睁开双眼接受您的圣光。
现在,她已经理解您以无边的智慧想要教导给她的教训。
荣光的圣者啊,请倾听她的祈祷。
以你的圣力加持,打开这个通道,让她可以持着您所赐与的火炬向前迈进。
和她一起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上,引领她将黑暗永远的驱赶走吧!雷斯林屏住气。
一切都等待这一刻了!他对她的看法是正确的吗?她的确拥有那力量,那智慧、那坚定的信仰吗?她真的是帕拉丁的子民吗?……纯洁神圣的光芒开始从克丽珊娜的身上散发出来。
她的黑发隐隐生光,白袍像是炙热的太阳照射下的白云一样的耀眼,她的双眼如同银月一样的明亮。
此刻,她的美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多谢您回应了我的祈祷,圣光之神,克丽珊娜喃喃自语的低下头。
泪珠像是星辰一般的在她苍白的脸上闪烁着。
我将不会辜负您的期望!雷斯林看着她,着迷于她超凡入圣的美貌,忘记了自己伟大的目标。
他只能着魔般的看着她,一瞬间,仿佛让他对魔法的钟爱也为之失色。
然后他全身一震。
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了……喔,卡拉蒙!泰斯敬畏的说。
我们太迟了,卡拉蒙说。
这两人通过了交错繁杂的地道,终于来到了要塞的最底层。
一到此地,他们就猛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克丽珊娜身上。
她被包里在银亮的光芒中,站在时空通道的正中央,双手平举,面孔朝着天空。
她不属于人间的美丽让卡拉蒙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太迟了?不会吧!泰斯绝望的大喊。
不可能的!听着,泰斯,卡拉蒙忧伤的说。
看看她的眼睛。
她是盲目的。
什么都看不见!就如同我在大法师之塔中一样的盲目。
她被这些强光所蒙蔽了……卡拉蒙,我们一定要试着说服她!泰斯疯狂的摇着他的手。
我们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这——这是我的错!是我告诉她有关卟卟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她不可能会到这里来的!我会说服她!坎德人跳向前,挥舞着双手。
但是卡拉蒙猛然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拉回来。
泰斯痛得大声抗议,一听到那个声音,雷斯林立刻猛然转过身。
大法师瞪着坎德人和他的哥哥,一时间似乎认不出他们俩个是谁。
然后,他的眼中升起了光芒。
那并不是愉悦的光芒。
嘘,泰斯,卡拉蒙低声说。
这不是你的错。
趴低点!卡拉蒙把坎德人丢到厚重、巨大的石柱后。
留在这里,大汉命令道。
好好保管那个权杖,还有好好照顾你自己。
泰斯张开嘴要反驳。
然后他看见了卡拉蒙的脸,以及走廊另外一头的雷斯林。
有什么东西浮上了坎德人的心头。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出现在无底深渊中,十分的害怕、畏缩。
我了解,卡拉蒙,他柔声说。
我会留在这里。
我——我保证……泰斯靠着柱子,浑身发抖,脑中浮现尼修可怜兮兮的缩在地板上的景象。
卡拉蒙最后瞪了泰斯一眼,转过身,一跛一跛的往弟弟站着的地方走去。
雷斯林手中握着玛济斯法杖,疲倦的看着他。
原来你活了下来。
他评论道。
这都得归功于神的安排,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卡拉蒙回答。
这都要感谢那位神,亲爱的哥哥,雷斯林脸上挂着一抹扭曲的微笑。
都要感谢黑暗之后。
她把坎德人送回这边。
我推测应该是他改变了历史,让你苟活下来。
卡拉蒙,当你知道你欠黑暗之后一命,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安吗?你的灵魂是属于她的,这会不会让你感到不安?雷斯林的双眼暴射异光,不再是那平静的镜面。
然后,他露出嘲讽的微笑,转过身去面对时空通道。
他举起右手,伸出手掌,目光专注在椭圆形的入口右下方处的龙头。
黑龙。
他的声音如同在安抚着宠物。
来自黑暗,归于黑暗/我的声音在空旷中回传。
当雷斯林念诵完毕这句咒话时,一层黑暗的气开始在克丽珊娜身边成形,如同黯宝石一样的光芒,如同黑月一样的光芒……雷斯林感觉到卡拉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愤怒的试着挣脱哥哥的手,但卡拉蒙的手如同铁箍一般。
带我们回家,雷斯林……雷斯林转过身看着他,惊讶的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怒气。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十分沧桑。
带我们回家,卡拉蒙坚持的说。
雷斯林笑得前仰后阖。
你真是个可怜、惹人怜爱的蠢蛋,卡拉蒙!他大吼道。
他恼怒的试图挣脱双胞胎哥哥的掌握。
你现在一定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吧!坎德人应该也告诉了你有关那个侏儒的事情。
你知道我出卖了你。
我本来会应该把你留在这里等死的。
你竟然还和我纠缠不清!我和你纠缠不清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快要灭顶了,雷斯林,卡拉蒙说。
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自己强壮的手握住弟弟细瘦的手腕。
他的骨骼和鸟一样的纤细、皮肤白的几乎透明。
卡拉蒙幻想着自己可以看见血液在那蓝紫色的血管底下跳动着。
我只有手握住你的手臂。
这是我们之间仅剩的关连。
卡拉蒙暂停下来,深吸一口气。
接着,他声音中充满了哀伤,继续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扭转你的所作所为,小雷。
我们之间再也不会相同了。
我已经睁开了双眼。
现在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那么你干嘛还和我苦苦纠缠!雷斯林不屑的说。
即使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还是活的下去。
卡拉蒙看着弟弟的眼睛,柔声说。
但是,雷斯林,你真的问心无愧,毫不后悔吗?许多个夜里你一定为此辗转难眠吧。
雷斯林没有回答。
他的面孔如同一张面具,无法穿透、让人无法捉摸。
卡拉蒙强把胸口卡住的硬块吞下肚。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先想想这个。
你以前的确做过好事,甚至可能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要多。
喔,我的确帮助过人。
当人们会感谢你的时候,帮助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你帮助的是那些毫不感激的人。
你帮助那些不值得帮助的人。
你认至帮助那些你知道毫无希望,会思将仇报的人。
卡拉蒙的手开始颤抖。
你仍然还可以做件好事……弥补你之前做过的邪恶。
放弃这一切。
回家。
回家……回家……雷斯林闭上眼,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忍受。
他的左手抽动了一下,举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如同蜘蛛织网一般轻巧的在哥哥的手臂上轻触一下。
他可以听见克丽珊娜柔和的声音在现实世界的边缘向帕拉丁祈祷着。
美丽的白光在她的睫毛上闪动着。
回家……当雷斯林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触碰一样的轻。
我所犯下的罪过污染了我的灵魂,哥哥,你根本没办法理解。
如果你知道一切,你将满怀厌恶的唾弃我。
他微微的颤抖,叹气道。
你说得对。
在夜里,有些时候,连我自己也无法忍受。
雷斯林张开眼,定定的看着哥哥。
但是,卡拉蒙,你必须要知道我是有意要犯下这些过错的,我是自愿的。
你也必须要知道,我还会有意的、自愿的犯下更可怕的过错……他的目光投向克丽珊娜,看着她盲目的站着时空通道前,专注的祈祷着,浑身上下闪动着力与美。
卡拉蒙看着她,脸色变得更为凝重。
雷斯林看着他,露出了笑容。
你猜的没错,哥哥。
她会和我一起进入无底深渊。
她会走在我前面,替我搏斗。
她会面对邪恶的牧师、黑暗的魔法师、受到诅咒要在黑暗之地永远漫游的恶灵,以及承受一切我的女皇所能够创造出来的折磨。
这些都会伤害她的身体,消磨她的意志、撕裂她的灵魂。
最后,当她再也不能够忍受的时候,她将会倒在我的脚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即使她最后只剩一口气,只能伸出手乞求我的慰籍;她也不会奢望我拯救她。
她强壮得不需要我的援手。
她会光荣的、自愿的为我牺牲生命。
她唯一希望的就只是死前我能够待在她身边。
雷斯林深吸一口气,耸耸肩道。
但是我将会跨过她奄奄一息的身体。
我将会看也不看,一句话也不说的舍弃她,卡拉蒙。
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再需要她了。
我会继续朝着目标迈进,当她的鲜血缓缓凝结的时候,我的力量会越来越强。
他半转过身,再度举起左手,伸出手掌。
看着时空通道顶端的龙头,柔声的唱出第二句咒语。
白龙。
从这个世界到下一个世界,我的声音中充满了生命的力道。
卡拉蒙的目光锁定在克丽珊娜、锁定在时空通道上,充满了恐惧和反胃的感觉。
他依旧紧握着弟弟的手。
依旧想要做出最后一次恳求。
然后他感觉到那细瘦的手臂猛然一扯。
一阵白光闪过,锐利的银色匕首就抵在他的脖子上,紧紧的贴住他的脉搏。
放我走,哥哥,雷斯林说。
虽然他没有真正动用匕首,但是它依旧造成了伤口;那是从灵魂而不是从皮肉流出的鲜血。
匕首快速、毫不留情的切断了两个双胞胎之间最后的连结。
卡拉蒙的心抽痛了一下,但那痛苦并不持久。
两人之间最后的连系断得干净利落。
终于自由的卡拉蒙无言的松开了弟弟的手。
他转过身,一跛一跛的走向泰斯躲藏的那个巨大石柱。
最后给你一个警告,亲爱的哥哥,雷斯林将匕首收回到机关中,冷冷的说。
卡拉蒙没有回答,他依然充耳不闻的朝着石柱走着。
小心那个魔法装置,雷斯林轻蔑的说。
这是黑暗之后修好的。
是她把坎德人送回来的。
如果你用了那个装置,你将会发现自己出现在最可怕的地方!喔,这又不是她修好的!泰斯从石柱后面跳出来大喊。
是尼修修好的。
是尼修!是我的朋友尼修!就是你杀掉的那个侏儒!我——那么就用吧,雷斯林不带感情的说。
带着你和他离开这里吧,卡拉蒙。
不要忘记我警告过你。
卡拉蒙捉住的愤怒的坎德人。
放轻松,泰斯。
够了。
现在都不重要了。
卡拉蒙转过身,面对他的双胞胎弟弟。
虽然战士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疲倦,但却有着终于明了自己的平和和冷静。
他安抚的摸着泰斯的马尾巴——,边说,来吧,泰斯。
让我们回家吧!再会了,弟弟。
雷斯林没有听见。
他转过身面对时空通道,再度专注于魔法之上。
但是,当他吟唱着第三句咒语的时候,他可以从眼角看见哥哥从坎德人的怀中掏出魔法装置,开始操纵它,准备让它成为可以进行时空旅行的装置。
就让他走吧。
天哪!雷斯林想。
我终于摆脱了那个臃肿的大笨蛋了!雷斯林回头看着时空通道,雷斯林露出笑容。
一道冷光,如同照在积雪上的阳光一样的刺眼,包围着克丽珊娜?大法师对于白龙的祈求获得了回应。
红龙。
我对着黑暗,黑暗对着我嘶吼!我脚下的一切都稳固起来。
红色的线条穿透克丽珊娜周身的白光,穿透了黑色的气团。
如同鲜血——一样艳红的火焰跨越了雷斯林和通道之间的空间,造成了一条通往异次元的桥梁。
雷斯林提高音量。
他转向右边,呼唤第四只龙。
蓝龙。
流动的时光!停下你的脚步。
蓝色的光幕盖过克丽珊娜全身,开始慢慢的旋转。
她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仰起头,双臂平伸,白抱在搅动的光芒中游移,秀发在时光之流中飘动。
心脏在眨眼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震动他柔弱身体的惊人力道跳了起来。
雷斯林又迷惑,又震惊;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时空通道。
最后一句咒语生效了吗?没有!克丽珊娜周身的光芒开始闪烁。
整个力场偏移了!雷斯林绝望的再度念诵最后一句咒语。
但他沙哑的声音如同鞭子一样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刺痛不已。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以感觉到魔法从他的掌握中流失。
他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回家……黑暗之后的笑声嘲弄着他。
他哥哥哀伤的声音,哀求着他……然后是另外一个尖细,坎德人的声音;当时因为他着眼于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仔细的听。
现在这句话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尼修修好了它……是我的侏儒朋友……如同当时矮人的刀刃刺穿了他的肉体一般,阿斯特纽斯的记载也字字句句的刺穿了他的灵魂:……同时,一名原先被矮人们监禁在索巴丁的侏儒,启动了时光旅行的机器……侏儒的装置和费斯坦但提勒斯所使用的复杂、困难的魔法起了某种程度的交互作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发生了,达苟斯平原被彻底的摧毁了……雷斯林愤怒的握紧拳头。
杀了那个侏儒也无济于事!那该死的家伙在死前就已经修改过那个装置了。
历史将会重演!沙漠中的足迹……雷斯林看着时空通道,目睹着自己的刽子手走了出来。
他看见自己的手掀起了自己的黑色兜帽,斧光一闪,是他自己的手要砍断他的脑袋!魔法力场开始剧烈的摇动。
绕着时空通道的龙头发出胜利的尖啸声。
痛苦和恐惧的表情浮现在克丽珊娜扭曲的脸上。
雷斯林看着她的眼睛,发现了和他母亲一样,有种看着其他空间的异彩。
回家……在时空通道里面的光芒开始疯狂的转动。
失控的能量越转越快,就像那个染上瘟疫的小镇中的魔光火焰一样,绕着牧师纤细的身体越收越紧。
克丽珊娜痛得大喊。
她的血肉开始在那美丽、致命的火焰中渐渐萎缩。
雷斯林瞪着那快速旋转的色彩漩涡,被那刺眼的光芒所眩,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
然后他发现,时空通道正慢慢的关闭。
雷斯林把马济斯法杖丢在地上,带着强烈的怒气狂嚎起来。
从时空通道中,传来了回应他的嘲笑。
回家……冰冷、绝望的平和席卷雷斯林的全身。
他失败了。
但她绝对不会目睹他低头。
即使他要死,也要死在魔法力量的包围中……他站直身子,抬起头。
他召唤来所有的力量自远古传承下来的力量,他自己的力量,之前从不知道的力量,从他体内阴暗的角落涌出的力量;雷斯林再度举起手,怒声吟唱起来。
不过,这次不再是发泄怒气、无意义的狂吼。
这次,他的语调清晰。
这次他喊出的是命令的咒语。
这次他喊出的是无比清晰的咒语,是以前从未出世过的强大咒语。
这次,他的咒语产生了作用。
力场支撑住了。
他撑住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力场建立了连结。
在他的命令之下,时空通道没有继续关闭下去。
雷斯林断断续续的深吸一口气。
然后,从他的眼角可以看见有一阵闪光。
那时光旅行的装置已经被启动了!力场疯狂的开始跃动。
随着装置的魔法力量增长蔓延,激烈的震荡开始让要塞的每一块石头发出悲鸣声。
在爆震波中,悲鸣声环绕着他的身体打转。
巨龙开始愤怒的尖啸。
岩石古老的声音和巨龙不受岁月影响的声音彼此抗衡着,渐渐的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震耳欲聋、粉碎意志的魔音来。
那声音足以撕裂凡人的耳膜,两个强力法衔的力量足以震碎大地。
雷斯林脚下的地面开始上下晃动。
悲鸣的岩石爆裂开来。
金属的龙头炸成碎片……时空通道开始缓缓的崩溃。
雷斯林跪倒在地上。
魔法力场开始像地面一样的龟裂;而由于雷斯林依旧用全身力量支撑着它,同样的力量也开始将他撕裂……剧痛传遍他的每一根筋骨、每一条肌肉。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他面对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如果放手,他就会失败,跌入自己一手所创造的末日中;他会被虚无包围,连永劫的黑暗也无法比得上这种痛苦。
但是,如果他不放手,他将会被毫不留情的分尸。
砍成碎片,被自己所召唤出来,却不再有能力可以控制的魔法给剁成肉酱。
他感到全身的骨骼和血肉开始一寸寸的分离,千刀万剐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
卡拉蒙!雷斯林哀号着,但卡拉蒙和泰斯已经消失了。
那被侏儒所修好的魔法装置的确有用。
他们离开了,没有任何的帮手。
雷斯林只剩下几秒钟的生命,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可以行动。
但是那传遍全身的剧痛让他没有办法思考。
他的每一个关节都被拉扯开来,眼珠几欲脱框飞射,心脏快要破体而出,脑浆在脑中疯狂的震荡着。
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叫喊声,明白那是死前的最后哀号。
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就如同他这一辈子所作的无望挣扎一样……我……要……取得控制……这些话语慢慢的从他口中流泻而出,沾染着他的鲜血……我会取得控制……他伸出手,紧握着马济斯法杖。
我会的!然后他就被抛入眩目、多彩的光流之中——回家……回家……
*****************************************************************************序章诸神之锤随着似乎锋利得可以切开秋日天空的凄厉号角声,索巴丁王国的矮人冲上了达苟斯平原,和他们旧日的同胞,同时也是现日的敌人展开了奋战。
丘陵矮人和高山矮人数百年以来的仇恨和误解在那天都化成鲜血在平原上四散飞溅。
胜利变得毫无意义,没有人的目标是追求胜利。
报复祖先之间的血仇是两边共同的目标。
杀,杀,杀,无止尽的杀戮——这就是矮人门战役。
矮人英雄卡拉斯信守他的诺言,为了国王而战。
他的胡子因为被迫残杀同胞的羞耻而刮去,露出光溜溜的下巴。
卡拉斯处在部队的前锋,满面泪痕的奋战着。
但,当他深陷在战场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胜利这两个字已经被扭曲成毫无意义的屠杀。
他看见双方的旗帜倒下,尸体惨遭践踏,所有的人都陷入复仇的疯狂红潮当中。
当他明了到不管哪一方获胜,都不会有胜利者的时候;他抛下了那桶由矮人之神李奥克斯所铸造的神锤,离开了战场。
有许多的声音尖声叫着懦夫。
但卡拉斯毫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的勇气,了解自己胜过所有的人。
卡拉斯擦去脸上苦涩的泪水,洗去手上同胞的鲜血。
他开始在战场上的尸体中搜寻着,直到他找到了邓肯两位儿子的尸体方才罢休。
他将这两具支离破碎的尸体丢上马背,带着沉重的负担转身前往索巴丁。
卡拉斯骑的十分的快,但还没有快到足以逃离那些呼喊着要复仇的声音、金铁交鸣的声音、战败者濒死的惨叫声。
他并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将这些声音赶出脑海。
当矮人英雄骑到卡洛理山脉的山脚时,他突然听到一阵奇异的低沉闷响。
卡拉斯的座骑紧张的嘶叫着。
矮人拉着缰绳停了下来,安抚着那只动物。
同时,他也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怎么搞的?这不是战场上的声音,这也不属于自然界的声音。
卡拉斯转过身。
那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是他方才离开的地方,是他的同胞们依旧以大义之名彼此残杀的修罗场。
那声音慢慢的扩大,变成呆板的隆隆声。
卡拉斯几乎可以看见那声音渐渐逼近。
矮人英雄打了冷颤,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准备迎接那沿着平原以奔雷之势冲来的巨大冲击。
这是李奥克斯,他恐惧、悔恨的想。
这是神生气的声音。
我们的末日到了。
那声音伴随着震波扫过了卡拉斯,热风和烧焦的恶臭几乎把卡拉斯从马鞍上卷了下来。
沙尘和灰烬将他吞没,一时间让整个世界陷入了昏暗中。
在他四周的树木摇晃着,座骑惊恐的尖叫,几乎要脱鞍狂奔。
卡拉斯此时只能无助的压制着惊恐的马儿。
卡拉斯在漫天的沙尘中不停的咆咳着;他一边遮住自己的口鼻,一边试图遮住马儿的眼睛。
事后,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到底忍受了多久的灼热、沙尘和灰烬。
但,这些异象就如同来时一样的突然,瞬间消失了。
沙尘止息下来,树木也恢复了原来的姿态。
马儿冷静下来。
云朵在秋天的微风中静静的飘移着,留下了比震耳欲聋的噪音更恐怖的寂静。
卡拉斯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强迫着疲倦的马匹全速往山中冲刺,着急的想要找到一个可以看清楚底下状况的高处。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颗孤立的大石。
他将驼重的马儿和令人不忍卒睹的负担绑在树上,骑着自己的马儿走到了大石上,俯瞰着底下的达苟斯平原。
他停下脚步,惊讶莫名的看着底下的景象。
底下没有任何生物的踪迹。
事实上,平原上根本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只留下焦黑、破碎的岩石和沙堆。
双方的军队都被彻底的从地面上抹消了。
这场爆炸的威力大到连一具尸首都没有留下来。
甚至连整个平原的地形都改变了。
卡拉斯的目光转向原先矗立着萨曼要塞的地方,原先是高耸、优雅的尖塔俯视达苟斯平原的地方。
它同样的也被摧毁了,但并不完全。
整个建筑物崩塌下来,变成了一个外型看起来如同人类头骨的废墟,对着满目疮痍的达苟斯平原露齿而笑。
李奥克斯,父亲,铸造者,请原谅我们。
卡拉斯眼眶中含着眼泪说。
然后,矮人英雄哀伤的低下头,离开了此地,往索巴丁而去。
由于卡拉斯的报告,矮人们将会相信,达苟斯上两军的末日是由李奥克斯所造成的。
天神在盛怒之下,将他的神锤丢向大地,粉碎了他的子民。
但是,阿斯特纽斯的编年史忠实的记述了达苟斯平原上当天所发生的事件:正处于力量颠峰的大法师雷斯林,他也被称为费斯坦但提勒斯;和帕拉丁的白袍牧师克丽珊娜准备要进入通往无底深渊的时空通道。
他们准备在那里挑战黑暗之后。
这名大法师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已经犯下了突付难书的罪行。
他所穿的黑袍上沾满了血迹,其中有些是他自己的。
可是,这个男人了解人心。
他知道要怎么操纵那些轻视、疏远地的人转而敬畏、崇敬他。
塔林那斯家族的克丽珊娜小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是教堂的神眷之女,在她如同大理石般纯净的。
心灵之中有着一个致命的联疵。
雷斯林抓住了这个双疵,将它继续扩大,让它终有一天会撕碎她的灵魂,直达她的内心……克丽珊娜和他一起进入了可怖的时空通道。
她在这里呼唤了她的神,帕拉丁也做出了回应;因为,她真的是诸神的选民。
雷斯林召来了他的魔法,他也的确成功了;因为没有任何活着的法师比这个年轻人要强。
时空通道打开了。
雷斯林准备要踏进通道中;但是,由于法师的哥哥卡拉蒙和坎德人泰索何夫。
柏伏特所操纵的魔法时空旅行装置和法师强力的魔法产生了异常的互动。
魔法的力场受到了干扰…………造成了无法预料的、灾难性的后果。
*****************************************************************************第一节喔喔,泰索何夫。
柏伏特说。
卡拉蒙严厉的瞪了坎德人一眼。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说真的,卡拉蒙!泰斯抗议道。
即使在他们两人谈话的时候,坎德人的眼睛还是四下乱瞟,不时看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又回头看着卡拉蒙;最后又四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泰斯的下唇开始微微的颤抖,他悄悄的伸手去掏手帕,预防万一有眼泪不听话的滚出来。
不过,他的手帕不在,连包包也不在。
泰斯叹气了。
因为此刻的兴奋,他一时之间忘记了这些东西都已经留在索巴丁的地牢里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因为这一刻实在太值得兴奋了。
前一分钟他还和卡拉蒙一起站在萨曼要塞里面启动那个魔法装置;后一分钟,雷斯林就开始施展他的魔法,然后,一阵天翻地覆岩壁悲鸣。
墙壁崩裂,还有恐怖得有如五马分尸一样的感觉——然后,啪的一声,他们就来到这里了。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哪里。
而且,不管这里是哪里,看起都十分的诡异。
他和卡拉蒙出现在一条山径上,靠近一颗巨岩。
最怪异的是,及踝的灰白泥浆覆盖了他们极目所及所能看到的所有地表。
偶而还可以看到断裂的岩石突出泥泞的灰泥之外。
四周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在这一片荒凉中恐怕也没有任何生命可以苟活。
没有任何直立的树木,泰斯只看得到烧焦的残枝树干掩埋在泥泞中。
四面八方一直到地平线的尽头,都仿佛是经过天崩地裂的奇祸,皆是饱经蹂躏的景象。
天空比起地面来,状况也不相上下。
他们头顶上的天空是一片灰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在西方的天空却染上了奇特的蓝紫色,其中交杂着诡异,滚着闪电的怪云。
除了远方低沉的隆隆雷声之外,没有任何的声音、任何的移动。
卡拉蒙深吸一口气,抹抹脸。
即使他们只在这边站了一阵子,但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此地的酷热。
卡拉蒙已经满身大汗,全身还盖着薄薄的一层细灰。
这里到底是哪里?他用平稳的声音问。
我——我也不太确定,卡拉蒙,泰斯说。
暂停片刻之后,他说,你呢?我完全照着你所说的做了,卡拉蒙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冷静。
你说尼修提到我们只要想着任何一个地方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
我知道我自己是在想索拉斯啦——我也是!泰斯大喊着。
接着,坎德人注意到卡拉蒙在瞪着他,开始结巴起来。
至少我……我大多数时候是在想素拉斯的……大多数时候?卡拉蒙用平静得可怕的声音说。
呃——泰斯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有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想到了,不知道……应该说是很独特……如果可以去……呃…拜访……嗯…这个……嗯什么?卡拉蒙追问道。
去……嗯嗯嗯嗯。
去哪里?嗯嗯嗯嗯。
泰斯咕哝着。
卡拉蒙猛然吸了一口气。
去月亮啦!泰斯赶忙说。
月亮?卡拉蒙难以置信的说。
哪个月亮?他看着四周,片刻之后才问道。
喔,泰斯耸耸肩,三个之中任何一个。
我想每个应该都一样。
我想象中应该都差不多。
当然,索林那瑞会全部都是闪闪发光的银色石头,努林塔端是红石头,我猜另外一个应该都是黑色的石头,虽然我没有看过,不太能够确定——卡拉蒙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声,泰斯认为这个时候最好闭上嘴。
他在卡拉蒙板着脸孔四下打量的三分钟内闭起了嘴?但是,要让坎德人忍超过这个时间,恐怕必须要动用到超乎常人的毅力(当然,可能也需要用到刀子)才行。
卡拉蒙,他忍不住说,你——你认为我们真的做到了吗?我是说,来到月——月亮上?我觉得这里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我去过的其他地方。
不过这里的石头既不是银色、也不是红色,更不是黑色的。
它们就像一般岩石的颜色,可是——我可不怀疑,卡拉蒙阴郁的说。
毕竟,你曾经把我们带到一个座落在沙漠里面的海港,对吧?那也不是我的问题!泰斯自尊受创的说。
连坦尼斯都说——不过,卡拉蒙的脸上挂着疑惑的表情,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很奇怪,却又有点熟悉。
你说的没错,泰斯看着四周荒凉、盖满灰烬的地方说。
听你一讲,我也觉得这个地方让我想起某个地方。
只不过,坎德人打了个寒颤,除了无底深渊之外,我没有去过这么凄惨的地方。
他压低了声音说。
当两人谈话的时候,翻滚的云朵越飘越近,又在这奇怪的地形上投下了更多奇诡的阴影。
一阵热风突然间冒了出来,天空开始下起了滂沦大雨,混和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一路降下。
泰斯正准备要批评这有点像是黏稠的布丁雨时,突然之间,没有任何警告的,整个世界炸了开来。
至少这是泰斯的第一印象。
耀目、刺眼的光芒伴随着嘶嘶声和霹啪声、轰隆声震动了大地。
当泰斯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自己呆坐在地上,楞楞的看着百尺之外地上一个被雷击所打出来的大洞。
天哪!卡拉蒙吃了一惊。
他伸出手,把泰斯拉了起来。
你还好吧?我——我想没事,泰斯有些惊魂未定的说。
就在他的面前,一道闪电从云朵间劈向地面,炸得碎石和泥泞四散飞舞。
天哪!这真有趣。
不过希望这不要立刻再度发生才好,他畏惧的看着天空,迟疑的说。
此时,天空越来越暗,看起来可能想让他马上重新再度经历这经验一次。
不管我们在哪里,都最好赶快离开这个高地,卡拉蒙咕哝道。
至少这里有条路,可以通往某个地方。
泰斯低头看着这满布泥泞的小路通往同样布满泥泞的山谷,突然间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是这样子恶心、灰蒙蒙的。
不过,在看了卡拉蒙严肃的表情之后,泰斯还是决定不要告诉他这个想法。
随着他们沿着小径不断的往下走,灼热的焚风越来越强劲,还夹带着许多焦黑的木片和灰烬,刺得肌肤隐隐生痛。
闪电击打着枯干的树木残枝,让它们爆成青蓝色的火球。
地面在闪电的肆虐下不停地震动。
地平线上的乌云依旧在慢慢的聚集。
卡拉蒙加快了脚步。
当他们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来到那座山谷(在泰斯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曾经是座苍郁的山谷)中。
他猜想,这里曾经在夏天有过绿树如雨、秋天也曾经有过一树的火红灿烂。
他可以看见四处冒起淡淡的烟,随即又被暴风吹散。
他想,这很明显的是由于闪电猛烈的未打所导致的。
但是,因为某种奇怪的原因,这里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如同卡拉蒙一样,他也开始认为自己来过这个地方。
泰斯努力的在及膝的泥泞中走着,试着忽略那些沾在他的鞋子和蓝色绑腿上的恶心东西,同时决定启动坎德人迷路时专用作法。
他闭上眼,努力摒除其他的影像,命令自己的脑袋提供一个眼前地形的影像给他。
坎德人的逻辑是,泰索何夫的家族中一定有人来过这个地方,相关的记忆会以某种方法传承到他的子孙身上。
虽然这从来未经过科学的证实(侏儒们已经将这个有趣的事实提报给他们的委员会,开始了一系列相关的研究),不过,克莱恩上的确从来没有坎德人迷路的事件发生过。
不管怎么样,泰斯现在站在及踝深的泥巴中,闭上眼想要变出一个周围环境的影像来。
的确有个影像出现了,让他感到十分惊讶的是,这个景象出乎意料的清晰,以前他老祖先的心灵地图从来没有这么完美过。
这里曾经有树参天的巨木,地平线的彼端有高山,附近还有一座湖……泰斯张开眼,猛吸一口气。
这里真的有座湖!他之前没有注意到,多半是由于湖面和四周的地面一样是那沉闷、无聊的灰色。
湖中还有水吗?还是它现在已经装满了泥巴?不知道触陷阱舅舅是不是真的去过月球,如果是的话,泰斯想,这应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认识这个地方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应该有机会告诉其他人的……也许如果地精没有先吃掉他的话,他应该会有机会的。
说到食物,这提醒了泰斯……卡拉蒙,泰斯用压过隆隆雷声的声音大喊。
你有没有带水来啊?我没带耶。
我也没有带任何食物来。
我想我们应该不需要这些东西,因为反正我们就要回家了。
可是——泰斯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一瞬间,食物和水、还有触陷阱舅舅的影像全都离开了他的脑海。
喔,卡拉蒙!泰斯抓着壮硕的战土,指着前方。
你看,你认为那就是太阳吗?还可能是什么?卡拉蒙的目光转移到从乌云中露出来的一个黄绿色、模糊的圆盘上。
还有,我一滴水都没带,麻烦不要再提了,可以吗?好嘛,你也不需要这么粗鲁——泰斯准备说。
然后他看见了卡拉蒙的表情,迅速的闭上嘴。
他们停了下来,两个人站在滑溜的山坡上,就在小径的正中央。
热风吹着他们,让泰斯的马尾巴像是旗帜一样的飘动,卡拉蒙的斗篷被风吹得鼓动起来。
大汉瞪着泰斯也同样注意到的那座湖,脸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又面色凝重的开始往前走。
泰斯叹口气,跟在后面,暗自达成了一个决定。
卡拉蒙,他说,我们赶快离开吧。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即使这里真的是触陷阱舅舅被地精吃掉之前去过的月亮,这也没什么意思。
我是说去月球,不过我想被地精吃掉可能也不太好玩。
说实话,这个月亮和无底深渊一样的无聊。
而且,在那边我又不会口渴……喔,我现在也还不口渴啦!他突然记起来自己不应该提这件事,匆忙的加上一句,不过我的舌头好像干掉了,让我说起话来有点困难,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们还有那个魔法装置啊!他将镶满了珠宝的权杖拿出来在卡拉蒙面前晃了晃,深怕他忘记了这个装置的形状。
我保证……我认真的发誓……这次我绝对会全心全意的想着索拉斯,卡拉蒙。
我——卡拉蒙?嘘,泰斯,卡拉蒙。
他们已经抵达了山谷的底端,该处的泥泞几乎到达卡拉蒙的脚踝,这让泰斯几乎连膝盖都泡在泥泞中。
卡拉蒙又开始一瘸一瘸的走着,这是他之前在萨曼中跌倒的旧伤。
更让人担心的是,他的脸上现在还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的脸上还有另外一种神情。
那种神情让泰斯觉得肚子里开始有什么东西翻滚——这是真正恐惧的象征。
泰斯惊讶的四下打量着,想要看清楚卡拉蒙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可是,这座山谷从底下和从上面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灰糊糊、黏黏的,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四周渐渐的变暗。
让泰斯松了一口气的是,那诡异、残缺的阳光让整个大地看起更可怕。
随着乌云的飘近,雨越下越大。
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看起来特别恐怖的地方。
坎德人使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保持沉默,但在他来得及控制之前,那些话就自己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卡拉蒙,怎么搞的?我没看见什么东西啊。
是你的膝盖有问题吗?我——安静,泰斯!卡拉蒙用压抑、紧绷的声音命令道。
他圆睁着大眼瞪着四周,手紧张的不停地握拳和放松。
泰斯叹口气,用手遮住嘴,避免不该讲的话再从嘴里蹦出来;决定宁死也不开口讲话。
当他安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想到,四周变得非常的安静。
当隆隆的雷声停止之后,天地之间一片静默。
他听不见平常下雨时的声音——雨滴打在树叶上,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鸟儿抖动羽毛,抱怨被弄湿的啾啾声……泰斯觉得肚子里面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更仔细的看着四周的那些树木。
即使它们已经烧得焦黑,仍然还看得出它们曾经是参天的巨木,很可能是泰斯这辈子看过最高大的树木,只有——泰斯吞了口口水。
树叶、秋天的颜色、炊烟从山谷袅绕而上的景色,如同水晶一般澄蓝平静的湖水……他拼命的眨眼,小手用力的揉着眼睛,试图抹去那些由雨水和灰泥所构成的迷檬。
他看着四周,回头看着那小径,那颗巨石……他看着在焦黑的树干之间依旧十分明显的湖水。
他看着拥有陡峭。
尖锐山峰的山脉。
来过这里的不是触陷阱舅舅……喔,卡拉蒙!他恐惧的低语道。
*****************************************************************************第二节这是什么?卡拉蒙转过身,用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坎德人,这让坎德人体内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开始扩散到体外。
他的手上开始出现一颗一颗的鸡皮疙瘩。
没——没事,泰斯结巴的说。
只是我的想象而已。
卡拉蒙,他紧张的加上一句,我们快点走吧!现在就走!我们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回到过去,当我们都还在一起,大家都很快乐的时候!我们可以回到当佛林特和史东还活着的时候,回到雷斯林依然穿着红袍,提卡还——闭嘴,泰斯。
卡拉蒙警告道,他的话声配合一道刺眼的闪电,让坎德人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风开始越变越大,在怪异的残枝断干之间吹拂着伴随着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咬紧牙关吸气的怪声。
温暖、或稠的雨水也停了下来。
头顶上的乌云翻滚着,苍白的太阳在灰色的天空放射着衰弱的光芒。
在地平线上,乌云开始聚集,变得越来越黑。
七彩的闪电在云朵中穿梭,给它们带来了一种遥远、致命的美感。
卡拉蒙开始沿着泥泞的小径走着,咬紧牙关忍受脚上所传来的疼痛。
泰斯低头看着非常熟悉,现在却已经大不相同的小径,他看到了另一边有一个转弯。
他对于转弯的后面有什么东西可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双脚像是生根似的站着,瞪着卡拉蒙宽厚的背。
在几分钟不寻常的沉默之后,卡拉蒙意识到有些事情不对了,开始往四下打量。
他停下脚步,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和痛苦的表情。
跟过来,泰斯,他恼怒的说。
泰斯用手扭动着自己的马尾,摇了摇头。
卡拉蒙瞪着他。
泰斯最后爆发了,这些是白杨树,卡拉蒙!大汉严厉的表情软化下来。
我知道,泰斯,他疲倦的说。
这里就是索拉斯。
不对,这里不是!泰斯大喊着。
这里——这里只不过刚好是一个长着白杨树的地方而已!世界上有很多地方都有长白杨树——泰斯,我想你接下来还会说有很多地方都有水晶湖,泰斯,也还有很多地方有卡洛理山脉;还有那个你和我都常着佛林特坐着刻木头的大岩石,还有这条通往——你根本不知道!泰斯愤怒的大喊。
这都有可能!他突然冲向前,精确一点的说,他试着要跑向前,在泥巴里面拖着脚往前动,尽可能的不要沾染太多的泥巴。
他撞进卡拉蒙的怀中,拉着大汉的手。
我们走!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他再一次的拿出时空旅行装置。
我——我们可以回到塔西斯!就是有龙把房子弄倒在我身上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好好玩喔,很有趣,还记得吧?他尖细的声音在烧焦的树木之间环绕着。
卡拉蒙伸出手,扳着脸孔从坎德人的手中接过时空旅行装置。
不顾泰斯狂乱的抗议声,他接过装置、开始转动珠宝,慢慢的将耀目的权杖转变为平凡无奇的项链。
泰斯一脸凄惨样的看着他。
为什么我们不要走,卡拉蒙?这个地方好可怕。
我们没有任何食物和饮水,而且,就我所见,这里恐怕也找不到任何的食物。
另外,如果我们被这些恐怖的闪电打中,可能会被炸到天上去。
还有,风暴越来越近,而且而且,你也知道这里不是索拉斯——我不知道,泰斯,卡拉蒙静静的说。
可是我准备要找出答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不好奇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坎德人会拒绝冒险的机会?他开始一瘸一瘸的沿着小径往下走。
我和任何一个坎德人一样好奇,泰斯咕哝着,低着头跟在卡拉蒙后面。
可是对没去过的地方好奇是一回事,对家好奇又是完全另一回事了。
正常人根本不应该对自己的家感到好奇的!家是不应该改变的。
家应该一直待在那边,乖乖的等你回来。
家应该是可以让你说:哇,这里看起来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不是,’哇!这看起来像是有六百万只龙飞过这里,把这里给炸翻了一样!‘家不是冒险的地方,卡拉蒙!泰斯偷瞄着卡拉蒙的脸,想要看看他提出的论点有没有说服力。
即使它产生了效果,从卡拉蒙的脸上也看不出来。
那张充满了痛苦的脸上还有着让泰斯大吃一惊的坚毅表情,这大出泰斯的意料之外。
泰斯突然意识到,卡拉蒙变了。
这不只是因为他放弃了酗酒的习惯。
而是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些改变;他变得更为严肃,而且……好吧,看起来更负责任,泰斯猜想。
不过,还有其他的改变。
泰斯思索着。
自豪,泰斯考虑了片刻之后才得到了答案。
对他自己感到骄傲、骄傲和下定决心的态度。
泰斯的心开始往下沉,这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卡拉蒙。
这可不是需要坎德人来让他不在酒吧里面惹事的卡拉蒙。
泰斯悲惨的叹口气,这个时候他觉得有些怀念那个旧的卡拉蒙。
两人到了道路转弯的地方。
两个人都认得出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人开口说出任何话。
卡拉蒙是因为没有任何话可以说,泰斯则是因为他拒绝承认自己知道这是哪里。
但,两个人的脚步都同样的沉重。
以前,来到这个转弯的人们会看到最后归宿旅店中闪耀的灯光。
他们会闻到欧提克香喷喷的辣马铃薯;每当那扇门打开,接纳来自各地的人们时,他们也会听到从里面流泄出的笑语和人声。
卡拉蒙和泰斯心有灵犀的都在转弯前停了下来。
他们依旧沉默不语,但两人都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四周焦黑的树枝残于、满布泥灰的地面、破碎的岩石。
在他们的耳中无声的雷击比外界的行雷闪电还要震撼。
因为两人都知道他们现在应该可以听见索拉斯传来的声音,即使他们现在还看不见索拉斯。
他们应该可以听见城镇运作所传来的声音,铁匠打铁的声音、市场熙熙攘攘的声音,沿街叫卖的小贩、小孩和商人们,以及旅店传来的声音。
但是现在传来的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远处的低沉雷声。
最后,卡拉蒙叹了一口气。
走吧!他跛着脚往前走。
泰斯脚步沉重的移动着,鞋子上的泥巴多得让他觉得好像穿着矮人的铁头鞋行走一样。
不过,他的脚远比不上他的心来得沉重。
他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这不是索拉斯,这里不是索拉斯,这里不是索拉斯。
直到听起来像是雷斯林的咒语为止。
泰斯不情愿的走过那个转角,畏惧的抬起头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卡拉蒙,你看吧,我告诉过你了,对吧?他努力的试图压过呼啸的风声。
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屈也没有。
没有旅店、没有小镇,什么都没有。
他把小手塞进卡拉蒙的大手中,试着把他往回拉。
我们走吧。
我有个点子了。
我们可以回到费资本在天空中做了个金色拱桥的那个时候去——但是卡拉蒙摇开了坎德人的手,依旧坚毅的往前走。
他突然停了下来,瞪着地面。
泰斯,那这又是什么?他用充满了恐惧的声音质问道。
坎德人紧张的嚼着马尾巴,站到卡拉蒙的身边。
什么是什么?他顽固的问。
卡拉蒙指了指。
泰斯吸吸鼻子。
这不过是个大空地。
好吧,也许这里的确有过什么东西。
也许是个很大的房子。
不过它现在不在了,那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喔,卡拉蒙!大汉受伤的膝盖支撑不住了。
他脚步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泰斯赶忙扶住他,他可能已经倒了下来。
卡拉蒙靠着泰斯的帮助,走到了一个十分巨大的白杨树的残子旁,坐了下来,他的面前正好就是那一片广大的空地。
他靠着树干,脸色苍白的滴着汗水,不停地按摩着自己受伤的膝盖。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泰斯扭搅着手,焦急的问。
我知道了!我帮你找支拐杖!附近一定有很多断掉的树枝,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卡拉蒙什么都没说,只是疲倦的点点头。
泰斯飞奔离开,锐利的双眼搜寻着灰色、黍稠的地面,很高兴找到别的事情可以做,不用去回答有关那个空地的奇怪问题。
他很快的就发现了要找的东西——一根树枝伸出泥巴外面。
坎德人抓住它,猛力一拉。
他的小手从滑溜的树枝上溜了开来,让他一个不稳,仰天摔倒在地上。
坎德人站了起来,懊恼的看着蓝色绑腿上的污泥,徒劳无功的想要拍掉上面的灰泥。
然后他叹了口气,面色凝重地再度抓住那根树枝。
这次,他觉得树枝已经有点松动了。
我就快要把它拔出来了,卡拉蒙!他回答道。
我——完全不像坎德人的尖叫声盖过风声传了过来。
卡拉蒙立刻警觉的抬起头,发现秦斯的马尾巴消失在一个巨大的陪坑中,很明显的是刚刚才突然之间出现在坎德人的脚下。
我马上就来了,泰斯!卡拉蒙步履瞩珊的走向前。
先撑住但是,当他看见泰斯爬出洞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炊德人的表情是卡拉蒙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泰斯的脸色发败、嘴唇发白。
双眼圆睁。
卡拉蒙,千万不要靠近,泰斯低声道,用一只沾满泥浆的小手拼命挥舞着。
求求你,不要过来!太迟了。
卡拉蒙已经来到了洞穴的边缘往下瞪。
泰斯趴在地上,倒在卡拉蒙的身边,开始剧烈的颤抖和啜泣。
他们都死了,他抽噎的说。
全部都死了。
他把小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中,不停的前后摇动,难过的嚎陶大哭。
在那个原先被石块环绕的大洞中,在大量的泥泞之下,是许多的尸体,成堆的尸体。
男人、女人、小孩的尸体。
由于泥泞的保护,有些人的脸孔竟然还可悲的可以认出来——至少在卡拉蒙模糊的视线中是这样的。
他的思绪飘到了不久之前他所看过的另一座百人家,那个充丽珊娜找到的染上瘟疫的村庄。
他记得弟弟愤怒、哀伤的表情。
他记得雷斯林召唤来闪电、烧尽一切,将整个村庄烧成飞发。
卡拉蒙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仔细的看着那座坟墓,强迫自己寻找红色的卷发……他啜泣着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狂乱的看着四周,开始往旅馆的方向跑去。
提卡!他大喊着。
泰斯抬起头,警觉的跳起来。
卡拉蒙!他大声喊着,在泥浆中滑了一跤,摔倒在地。
提卡!卡拉蒙用压过呼啸的风声和隆隆雷声的沙哑嗓音大喊着。
他不顾膝盖传来的疼痛,蹒跚的走到一个宽广、没有残干的空地上。
芬斯依稀想起来,这是通往旅馆的道路。
坎德人再度爬了起来,快步跟在卡拉蒙后面。
但大汉的脚步快得让人难以置信,恐惧和希望给了他在遍地泥泞中飞奔的力量。
泰斯很快的在焦黑的树干中失去了他的身影,但他依旧可以听见卡拉蒙呼唤提卡的声音。
一旦泰斯知道了卡拉蒙要去的地方,他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的头因为这里的高热和恶臭而隐隐作痛,小小的心中因为刚刚所看到的景象而剧烈的撕扯着。
坎德人拖着沾着泥巴的沉重鞋子,怀着满腔的恐惧,瞒珊的往前走。
没错,卡拉蒙站在另一根白杨树桩旁边的荒废空地上。
在他的手中拿着某样东西,用~种终于舍弃了全部希望的眼神看着它。
坎德人全身泥泞,破破烂烂,怀着沉重的心情站到他身边。
这是什么?他用颤抖的嘴唇问,边指着大汉手中的东西说。
锤子,卡拉蒙用硬咽的声音说。
我的锤子。
泰斯瞪着它。
那的确是柄锤子。
至少看起来曾经像是一把锤子。
木质的把柄几乎已经烧掉了四分之三。
唯一剩下来的只有一块焦黑的木头和被火焰烤得黑漆漆的金属锤头。
你——你怎么能够确定?他给巴的说,依旧挣扎着不愿意相信。
我很确定,卡拉蒙语带苦涩的说。
看这里。
握柄摇晃了几下,锤头也跟着不稳起来。
这是当我还喝很多酒的时候做的。
他用手揉着眼睛。
这做的不是很好。
锤头常常会掉下来。
反正那时——他哽咽了,我也没有用这个锤子做多少工作。
卡拉蒙的腿因为过度的奔跑,此时又软了下来。
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再试着稳住身形,反而自暴自弃的摔进烂泥中。
他紧握着破烂的锤子,坐在曾经是他的家园的空地上,嚎陶大哭起来。
泰斯别过头。
卡拉蒙的哀伤是只能够让他自己独享的,是不能够有旁观者的。
泰斯不理自己沿着鼻尖滴落的泪水,模模糊糊的看着四周。
他从没有感觉过这样的无助、这样的迷失和孤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不对头了?一定可以找到线索,找到答案的。
我——我要四处看看,他对卡拉蒙咕哝着,后者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泰斯叹了口气,漫步离开。
他现在当然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再也没办法拒绝承认这件事情。
卡拉蒙的屋子座落在靠近小镇中央的地方,也就是靠近旅馆之处。
芬斯继续沿着原来是繁华小镇中车马往来的街道走着。
即使现在没有了房子,没有了街道、没有了支撑房屋的巨木,泰斯还是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可以看见四处都有从泥中伸出的枝权,他感觉到一股寒意。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别的东西。
除了……卡拉蒙!泰斯终于找到可以调查的东西,感到如释重负,也急忙想要卡拉蒙可以脱离他目前哀伤的情绪。
卡拉蒙,我想你应该来看看这个!但大汉依旧相应不理,芬斯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观察这东西。
在街道的最底端,原来是个小公园的地方,竖立着一个石制的方尖碑。
泰斯的记忆中有那座公园,却没有那个方尖碑。
他意识到,在他上次来索拉斯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个石碑,于是走向前观察这个物品。
高大、雕工粗陋的石碑毫无疑问的在火焰和风暴的肆虐之下幸存下来。
它的表面虽然焦黑,但泰斯靠近一看之后,发现上面有刻出来的文字。
当他清除掉上面所沾附的灰泥之后,他认为自己可以看得见下面的文字。
泰斯把表面上附着的泥灰拨开来,呆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然后轻声的呼唤道,卡拉蒙。
坎德人与平常不同的口气穿透了卡拉蒙沉重的伤悲。
他抬起头,看见了那个奇异的石碑和泰斯不寻常的严肃神情,随即吃力的往泰斯的方向走去。
这是什么?他询问道。
泰斯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摇摇头,指向前方。
卡拉蒙绕到前方,沉默的读着上面雕刻的简陋文字和尚未完成的记述。
长枪英雄提卡。
唯兰。
马哲理亡于三五八年你的生命之树倒的太快。
也许,斧头就在我的手中。
我——我很抱歉,卡拉蒙,芬斯咕哝道,小手插进大汉僵硬、毫无知觉的手中。
卡拉蒙低下头。
他拍拍石碑,在肆虐的风中抚摸着冰冷、潮湿的表面。
几滴雨滴打在石碑上。
她是孤单的死去的,他说。
他握起拳头,猛力捶向石碑,锐利的边缘让他皮破血流。
是我把她留在这里的,我应该在这里的!该死,我应该和她在一起的!他的肩膀开始因为啜泣而抽动着。
芬斯看着天上的乌云,发现它们又开始移动了。
他走的更近,紧紧的握住卡拉蒙的手。
我不认为你有什么可以做的,卡拉蒙,即使你在这里——坎德人认真的开始说。
突然间,他把自己到口的话给吞了回去,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
坎德人在卡拉蒙毫无所觉的状况下抽开手,跪倒在地上。
他锐利的眼睛捕捉到了在苍白的太阳下闪耀的光芒。
他伸出颤抖的手,急忙的拨弄着泥浆。
神哪,他敬畏的说。
卡拉蒙,你在这里!什么?卡拉蒙低吼道。
泰斯指着前方。
卡拉蒙抬起头,往另一个方向看去。
在他脚下的是,他自己的尸体。
*****************************************************************************第三节至少这看起来像是卡拉蒙的尸体。
它身上穿着他在索兰尼亚所获得的盔甲,也是他在矮人门战役、和泰斯一起离开萨曼要塞的时候所穿着的盔甲,更是他现在正穿着的盔甲……但是,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可以供人辨识这具尸体。
这和泰斯所发现的其他因为深埋地底而尚称完好的尸体并不相同,这具尸体因为太过靠近地面而腐化了。
唯一剩下的就是一具生前看起来是个壮汉的骷髅躺在石碑底下。
他的其中一只手握着一柄凿子,正好置放在石碑旁边,仿佛他的最后一刻就花在完成这些句子上。
没有他是因何而死的线索。
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蒙?泰斯用颤抖的声音问。
如果那是你,而你又死了,你怎么可能同时会出现在这里?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活蹦进他的脑海。
喔,糟糕!如果你没有出现在这里!他握住自己的马尾巴,不停的转啊转。
如果你不在这里,那就是我把你幻想出来的。
天哪!泰斯吞了口口水。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生动的想象力。
你看起来真的很真实。
他伸出手,摸摸卡拉蒙。
你摸起来很像真的;我说实话,你甚至闻起来也像真的!泰斯搅动着手。
卡拉蒙!我要发疯了,他狂喊着。
就像索巴丁王国底下的那些黑暗矮人一样!你错了,泰斯,卡拉蒙咕哝道。
这是真的。
太真实了。
他看着那具尸体,然后在渐渐减弱的微光中看着那粗陋的石碑。
其实这并不会太不合理,只要我能够——他停了下来,认真的看着石碑。
没错!泰斯,你看看那石碑上的时间!:泰斯叹口气,抬起头。
三五八。
他用闷闷不乐的声喜说。
然后他的眼睛圆睁。
三五八?他重复道。
卡拉蒙——当我们离开索拉斯的时候是三五六年!我们这次旅行过头了,泰斯,卡拉蒙敬畏的低声说。
我们来到了自己的未来。
一直在天际凝聚、翻滚的乌云如同在凝聚力量,准备反攻的军队一样,终于在日落之前发动了攻击,彻底抹消了可怜的太阳最后存在的短短几分钟。
风暴用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强度降临在这片残破的大地上。
一阵热风将芬斯的双脚扫离了地面,将卡拉蒙吹得撞上了石碑。
然后大雨落了下来,如同融化的铅块一样沉重的打在他们身上。
冰雹落在他们头上,敲得他们鼻青眼肿。
比狂风、暴雨更为恐怖的是那些从云端降下的要命、七彩的闪电,击打着树桩,爆出了明亮的、数哩之内都明显可见的巨大火球。
隆隆的雷声从不中断,让地面不断的摇动着,让人的五感都为之麻痹。
泰斯和卡拉蒙绝望的试图找到地方躲避风暴的肆虐,两个人挤在一根倒下的白杨树下,躲在由卡拉蒙在灰泥中挖出的洞穴中。
从这个小的可怜的避难所中,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风暴再度对这个死寂的大地进行更彻底的破坏。
火焰横扫着山脉的两侧;他们从这边几乎就可以闻到木头烧焦的味道。
闪电击打在他们的身边,制造出巨大的火球,让大片大片的岩石四散飞舞。
雷声毫不留情的持续震撼着两人的耳膜。
暴风唯一提供的慰藉只有所降下的雨水。
卡拉蒙把他的头盔丢出去,几乎立刻就接满了足够两人饮用的雨水。
但这尝起来很可怕,就像腐烂的鸡蛋一样。
泰斯捏着鼻子边喝边抱怨,但水中隐含的怪味实在无法有效的遏止他们的口渴。
虽然两个人都想到了,但是没有人愿意提起他们没办法储存任何的饮水、更别提找到任何的食物了。
在泰索何夫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之后(当然,不包括自己是怎么到达,和为什么会到达这里的原因),泰索何夫甚至在刚开始的一个小时还蛮享受这场大雨。
我从来没看过这种颜色的闪电,他在隆隆的雷声中大喊,饶富兴味的看着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这和街头幻术师的表演一样的好看!但很快的,他就感到厌烦了。
毕竟,他大喊着说,当你看了五十次树木被炸飞的景象之后,你也会觉得厌烦的。
如果你不会觉得孤单的话,卡拉蒙,他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想我要打个吨。
你不介意吧?卡拉蒙摇摇头正准备要回答,一阵爆炸声让他吃了一惊。
不到一百尺之外的树桩炸成了一团青绿色的火球。
这可能会是我们,他瞪着那冒烟的灰堆,皱着鼻子闻着那硫磺的味道。
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们!想要逃跑的欲望硬是挤进他的脑中,强烈的让他必须努力的忍耐肌肉的抽搐,才能够让自己待在原地。
外面必死无疑。
至少,在这个洞里面,我们是在地面底下。
但,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亲眼看到闪电在地面打出了一个大洞来。
他露出了苦笑,我错了,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我们只能够躲在这里,静候风暴结束,期待诸神的旨意。
他转头看问坎德人,准备要说些安慰的话。
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叹口气,摇摇头。
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改变,坎德人就是其中之一。
泰斯编成一团,完全不理会外界的狂风暴雨和恐怖景象,沉浸在梦乡之中。
卡拉蒙把腰更弯了一些,眼睛瞪着头上翻滚、闪电充斥的云朵。
为了让自己分心,不要沉浸在恐惧之中,他开始试着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怎么会来到这个未来。
他闭上眼遮住炫人的闪电,再一次的看见弟弟站在可怕的时空通道前。
他可以听见雷斯林的声音呼唤着五只看守时空通道的恶龙,命令他们打开大门,让他进入无底深渊。
他看见帕拉丁的牧师克丽珊娜对着神祈祷,沉浸在信仰所带来的狂喜之中,无视于他弟弟的邪恶。
卡拉蒙浑身发抖,雷斯林的声音如同站在他身边一样的清晰。
她将会和我一起进入无底深渊。
她将会走在我面前,替我战斗。
她将会面对邪恶的牧师、邪恶的魔法师,受到诅咒注定要在天谴之地漫游的邪灵,以及所有我的女皇能够想出的各种折磨。
这些磨难都将会伤害她的身体、破坏她的灵魂、撕扯她的心灵。
最后,当她再也不能够忍受的时候,她会倒在地上……流血不止,濒临死亡。
她促会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对我伸出乎寻求慰藉。
她不会要求我救她。
她强得不需要这种援助。
她将会自愿、高兴的为我献出生命。
她只要求我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是我将会看也不看,一句话也不说的跨过她的身体。
一为什么?因为我已经不再需要她了……是最后的几句话让卡拉蒙终于明白他的弟弟已经无可救药了。
所以他离开了。
就让他去无底深渊吧,卡拉蒙苦涩的想。
就让他挑战黑暗之后吧。
就让他变成神吧。
反正跟我无关。
我再也不管他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终于摆脱了他,他也终于摆脱了我。
卡拉蒙和泰斯启动了魔法装置,口中念着帕萨理安教给大汉的咒语。
他听见了石头低鸣的声音,就像他另外两次施展时光旅行的法术时听到的一样。
但是,发生了某些事情。
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当他现在终于有时间仔细思考之后,他记起来自己突然感到慌张,仿佛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却一直搞木清楚到底哪里出错了。
我可没办法造成什么改变。
我从来不明白魔法,更因此从来不相信魔法。
另外一道闪电打断了卡拉蒙的集中力,让泰斯在睡梦中也猛力的翻了个身。
坎德人恼怒的嘟哝着,用手遮住眼,翻过身又继续睡下去,像是躲在地洞里面的老鼠一样。
卡拉蒙叹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风暴和闪电转移回魔法启动时的最后几分钟。
我记得被拉动了,他突然想起来,甚至可以说被拉得有点变形,仿佛有种力量将我向一个方向拉,同时却又有另一个力量将我往另外一个方向拉。
那时雷斯林在做些什么?卡拉蒙挣扎试着想起来。
一个他弟弟的模糊影像出现在脑海中。
他看见了雷斯林的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着,惊骇的瞪着时空通道。
他也看见了克丽珊娜站在时空通道之中,不再是专注的对神祈祷。
她的身体似乎他受痛苦的折磨,她的眼中充满了畏惧。
卡拉蒙浑身打颤,舔舔嘴唇。
苦涩的雨水在他的嘴唇上留下了一层奇异的薄膜,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嚼着生锈的钉子。
他吐了几口唾沫,用手擦着嘴唇,疲倦的躺了回去。
另外一声爆炸声让他抽搐了一下。
所得到的答案也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他的弟弟失败了。
发生在费斯坦但提勒斯身上的事情同样的也发生在雷斯林身上。
他对魔法失去了控制。
时空旅行装置的魔法力场很明显的干扰到了他正在施展的法术。
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卡拉蒙皱起眉毛。
不,雷斯林一定已经先预见到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阻止他使用这个装置,像是他杀死泰斯的侏儒朋友一样。
卡拉蒙摇摇头,试图把思绪赶出脑中。
卡拉蒙重新开始,努力的试图将整个状况拼凑起来。
魔法力场受到了干扰,这一点是很明显的。
这将他和坎德人丢到了太远的未来,到达了他们自己时段的未来。
这也就是说,我猜我只需要启动那个装置就可以把我们带回现代,带回提卡身边,回到真正的索拉斯……他睁开眼,看着四周。
但是,当他们回到过去的时候,将会面临相同的命运吗?卡拉蒙打了个寒颤。
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
夜晚越来越冷,但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并不是这低温。
他明白知道未来之后,还得继续等待命运宣判的感觉。
他知道失去希望的感觉。
他怎么能够就这样回到提卡和朋友们身边,明知道这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他想到了石碑底下埋藏的尸体。
明知道这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他怎么能够就这样回去。
如果那具尸体是他自己。
他想起了弟弟和自己之间最后的谈话。
雷斯林声称,泰斯改变了历史。
因为坎德人、矮人和侏儒是意外被创造出来,而不是在诸神设计中的产物;他们不像是人类、精灵和食人巨魔一样是受到历史洪流限制的种族。
因此,坎德人被禁止进行时光旅行,因为他们有能力可以改变历史。
但泰斯在一场意外中被送了回去,他在帕萨理安施展魔法,将卡拉蒙和克丽珊娜送回过去之前猝不及防的跳进了魔法力场中。
泰斯改变了历史。
因此,雷斯林知道自己不像费斯坦但提勒斯一样注定失败。
他拥有改变结局的能力。
费斯坦坦提勒斯倒下之处,雷斯林终将站起。
卡拉蒙的肩膀垂了下来。
他突然感觉到有些恶心和头晕。
这代表了什么?他在这里干什么?他怎么可能同时又死又活?那真的是他的尸体吗?因为泰斯改变了历史,所以那可能是别人。
但是——最重要的是,到底索拉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雷斯林做的吗?卡拉蒙自言自语道,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闪动的光芒和爆炸声中被掩盖过去。
这和他有关系吗?这是因为他失败了才会发生还是——卡拉蒙摒住呼吸。
芬斯在他身边翻滚了一下,闷哼一声,叫喊出来。
卡拉蒙心不在焉的拍拍他。
这是个恶梦,他感觉到坎德人的小身躯在他的手下抽动着。
是恶梦,泰斯。
继续睡吧。
泰斯翻滚过身,小身体紧靠着卡拉蒙。
双手依旧遮住眼睛。
卡拉蒙继续安慰的拍着他。
这是个恶梦。
他真希望这都是恶梦。
他几乎渴望这是场恶梦,他醒来之后会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脑袋因为喝太多酒而剧烈的抽痛。
他希望自己可以听见提卡在厨房里面招盘丢碗,一边咒骂他是个好吃懒作的酒鬼,一边替他做着最好吃的早餐。
他希望他可以继续处在那种浑浑噩噩的状况,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毫无知觉的死去喔,拜托让这只是个梦吧!卡拉蒙低下头,抱着膝盖,感觉到苦涩的泪水不停的溢出。
他就这样坐在那边,被突然间明白的真相彻底压垮,再也不受到外界的暴风雨影响。
泰斯叹着气,浑身发抖的继续睡觉。
卡拉蒙动也不动的坐着。
他睡不着。
他没办法睡着。
他做的梦是一个活生生的梦,是一个清醒的恶梦。
他只需要最后一个证据就可以证明他的怀疑。
但是,在他心中,他知道,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确认。
风暴慢慢的往南方移动,让此地的破坏停息下来。
卡拉蒙可以感觉到闪电像是巨人的脚步一样不停地往前移动。
当风暴停息的时候,所留下的寂静无声在他的耳中比雷声还要来的惊人。
他知道,在下一次的风暴来临之前,天空将会暂时变得十分清澈。
他将会看见月亮,看见星辰……星辰……他只要抬起头来,看看天空,看看清澈的天空,就会知道答案了。
他呆呆的坐在那边,努力的想像,试图让辣马铃薯的味道浮现在脑海,让提卡的笑语声赶走这寂静,让那醉昏昏的头痛替代内心沉闷的抽痛。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死寂、荒凉的大地万籁俱寂的声音,偶而被远处隆隆的雷声所打断。
卡拉蒙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叹息,抬起头,看着天空。
他猛然将苦涩的口水吞下,几乎呛到。
泪水刺痛了他的眼,他努力的忍住泪水,希望能够看得更清楚。
就在那里,他确认了他的恐惧,注定了他的末日。
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新的星座。
沙漏……这代表了什么?泰斯揉揉眼,睡眼惺忪的看着天空。
这表示雷斯林成功了,卡拉蒙用混和了骄傲、恐惧和忧伤的声音说。
这代表了他进入了黑暗之后的领域,而且,打败了她!没有打败她,卡拉蒙,泰斯仔细的看着天空。
那是她的星座,只不过出现在错误的地方。
她本来应该在那边,现在却出现在那边。
那边是帕拉丁。
他叹口气。
可怜的费资本。
不知道他会不会和雷斯林作战。
我想他不会喜欢这样的。
我一直有种感觉,他好像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还要了解他。
那么,也许战争还在继续,卡拉蒙思索道。
也许这就是风暴的起因。
他沉没了片刻,看着那沙漏闪耀的形状。
在他的眼中,他可以看见许久许久以前,当他的弟弟通过大法师之塔中恐怖的试炼之后,瞳孔的形状变成了沙漏。
因此,雷斯林,你将会目睹时光改变万事万物的样子。
帕萨理安告诉他。
因此,我们希望你能够对身旁的人产生同情之心。
但这根本没有效。
雷斯林赢了,卡拉蒙低声叹气。
他已经成为了他追求的目标——神。
现在所统治的是一个死寂的世界。
死寂的世界?泰斯警觉的说。
你——你是说整个世界都像这样?克莱恩上的每个地方都变成这样了?帕兰萨斯、海文和奎灵那斯提?坎坎德摩尔也是?一切都变成这样了?看看四周吧,卡拉蒙提不起劲的说。
你怎么想?从我们来过这个地方之后你有看过任何其它的生物吗?他在索林那瑞微弱的月光底下挥舞着手,天上的月亮好像窥探的眼睛一样。
你看过野火横扫山坡的样子。
我现在又可以看见地平线的另一端打起了闪电。
他指着东方。
另外一个风暴也要来了。
没错,泰斯,没有任何的生物可以活着逃过这样的磨难。
不久之后我们可能也会完蛋,不是被炸成碎片就是——或者……是其它的死法……泰斯可怜兮兮的说。
我——我真的觉得不太舒服,卡拉蒙。
如果不是我又染上了瘟疫,就是那个水有问题。
他的小脸痛苦的扭曲着,将手放在腹部。
我肚子里面开始觉得怪怪的,好像吞进了一条蛇一样。
是水的问题,卡拉蒙龄牙咧嘴的说。
我也感觉到了。
也许这些云朵中有毒。
卡拉蒙,那——那我们就只能死在这边吗?在片刻的沉思之后,泰斯说。
因为,如果我们真的要死的话,如果你不介意,我认为我应该躺在提卡身边。
这——这会让我更有家的感觉。
一直等到我找到佛林特和他的树之后。
他叹着气,靠着卡拉蒙强壮的臂膀。
我想我会有很多事情可以告诉佛林特的,对吧,卡拉蒙?有关大灾变,天上掉下的大山,还有我救了你一命,雷斯林变成了神。
我打赌他绝对不会相信最后一部分。
不过,也许那个时候你会在我身边,你可以替我证明我不是呃——夸大其词。
要死还不简单,卡拉蒙看着石碑,若有所思的嘀咕道。
努林塔瑞现在升了起来,血红的光芒和索林那端死气沉沉的白光混合成病态的紫色,照着盖满泥灰的大地。
石碑沾满了雨水,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粗陋的字体在发白的表面上显得十分清晰。
要死还不简单,卡拉蒙自言自语的说。
躺下来,让黑暗覆盖我再简单也不过了。
然后,他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来。
真有趣,他拔出剑,开始砍着原来当作遮蔽的白杨树,雷斯林曾经问过我一次。
‘你愿意跟着我一起进入黑暗之中吗?’他说。
你在干什么?泰斯好奇的看着卡拉蒙。
但卡拉蒙没有回答。
他只是不停地砍着树枝。
你在做拐杖!泰斯突然警觉的跳起来。
卡拉蒙!你不会想要那样吧,那——那太疯狂了!我记得雷斯林问你的问题,我也记得当你回答他时的样子!他说这将会带来你的死亡,卡拉蒙!即使像你这么强壮的人也会死的!卡拉蒙依旧没有回答。
湿透的木屑从他的手下不停地飞溅而出。
偶而他会回头看看背后正逐渐形成的风暴,慢慢的遮住了星座,悄悄的溜向月亮。
卡拉蒙!泰斯抓住大汉的手臂。
即使你去了……那里,坎德人发现自己说不出那里的名称,你能做什么?我很久以前就该做的事。
卡拉蒙坚定的说。
*****************************************************************************第四节你要去追他,对吧?泰斯挣扎着爬出洞口,这至少让他可以平视正在砍着木头的卡拉蒙。
这太疯狂了,太疯狂了!你要怎么去那边?一个突然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
而且他到底在哪里?你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你报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有去那边的方法,卡拉蒙冷冷的说,把剑收回鞘中。
他用强壮的手握住树枝,又扯又拉的终于把它弄断了。
借我你的小刀,他对泰斯低声说。
坎德人小声叹着气,把小刀交了出来。
当卡拉蒙切削着树枝的时候,他正准备要继续抗议,但大汉却打断了他。
我有那个魔法装置。
至于那里是什么地方,他严厉的看着泰斯,你当然知道!是——是无底深渊?泰斯结巴的说。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两个人都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逼近的风暴。
接着,卡拉蒙又开始专注的继续工作,而泰斯则是继续坚持。
魔法装置带着我和尼修离开了那个地方,但是我很确定它没有办法带你进去。
反正你也不想进去那边,坎德人坚决的说。
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也许它不能带我进去,卡拉蒙开口道,然后示意泰斯走过来。
在下次风暴来临之前,我们先试试我做的这个拐杖有没有效好了。
我们要走到提卡的身边,就是那个石碑的地方。
战士用剑砍掉一截沾满泥浆的潮湿斗篷,接着将它包在拐杖的顶端;然后,他尝试性的将拐杖塞到腋下,把全身的重量靠上去。
简陋的拐杖沉入了泥地尺寸,卡拉蒙将它拔了出来,尝试了另外一步。
它又沉了下去,但卡拉蒙至少可以靠着它往前缓缓的移动,不用将重量放在受伤的那只脚上。
泰斯走过来帮忙,两人就在滑溜的地面上一寸一寸的往前进。
我们要去哪里?泰斯想要问,但是却害怕听到答案。
至少这次他并不会觉得保持沉默很难受。
很不幸的,卡拉蒙似乎可以读他的心,因为他自顾自的开始回答泰斯没有说出口的问题。
也许那个装置不能够带我进去无底深渊,卡拉蒙呼吸浊重的说。
但是我知道谁可以。
这个装置将会带我们到他那边去。
谁?坎德人怀疑的问。
帕萨理安。
他将能够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可以把我传送到……任何我想要去的地方。
帕萨理安?泰斯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像是卡拉蒙想要去见黑暗之后一样。
那更疯狂了!他准备要开口,却突然觉得非常的恶心想吐。
卡拉蒙暂停下来等待他赶上来,自己在苍白的月光下看起来也是病奄奄的。
泰斯最后终于确定自己从头到脚都已经吐空了,感觉好了一些。
因为太过疲倦,他只能对卡拉蒙点点头,蹒跚的继续前进。
他们跋涉过了满地的泥泞,终于抵达了石碑。
虽然距离大约只有二十步,但是两个人都因为这短短的距离而觉得浑身虚脱,必须坐下来靠着石碑休息。
热风又再度升起,雷声越来越靠近。
泰斯的脸上满是汗水,嘴唇有些发青。
不过,他还是勉强对卡拉蒙挤出了看似无辜的笑容。
我们要去找帕萨理安?他心不在焉的问,边用马尾巴擦着脸。
喔,我想那可不是个好主意。
你根本没办法走那么远。
我们又没有任何的食物和饮水,而且——我没有要走路。
卡拉蒙从口袋中拿出那个项链,开始了将它变形成为美丽、多彩的珠宝权杖的过程……泰斯看见这个状况,吞了一小口口水,开始更急促的说话。
我很确定帕萨理安这个呃——应该会很忙。
对,没错!他一定很忙!他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应该会忙到没时间见我们。
也许有很多事情要做,看看身边有那么多混乱的事情就知道了。
所以我们应该先忘记这件事,回到比较有趣的时段去。
你觉得雷斯林对噗噗施法,让她爱上他的那次怎么样?那真的好好玩喔!那个恶心的溪谷矮人跟着他到处跑……卡拉蒙没有回答。
泰斯用手指转动着马尾巴。
死了,泰斯惋惜的叹口气。
可怜的帕萨理安。
也许早就死透了。
毕竟,坎德人兴奋的指出,当我们在三五六年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老了。
那时看起来他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
雷斯林变成神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定对他构成了很大的刺激。
也许对他的心脏是太大的刺激。
砰!搞不好他就这样倒在地上不能动了。
泰斯伦瞄着卡拉蒙。
大汉的嘴角挂着些许的笑意,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转动着那个项链。
一阵炫目的电光让他吃了一惊。
他看着风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打赌大法师之塔甚至不在那边了!泰斯挣扎着说。
如果你说的没错,整个世界都像这样。
——他对着开始落下的恶臭雨水和荒凉的大地挥舞着小手——那么大法师之塔一定是第一个报销掉的地方!被雷轰啊一声打中!毕竟,高塔比我所看过的大多数都还要高——高塔还是会在的。
卡拉蒙面色凝重的对项链做了最后一次的调整。
他将它举起来。
珠宝捕捉住了索林那瑞的光芒,瞬间闪耀着光辉。
然后乌云掩过了银月,将它给彻底吞食了。
黑暗现在变得更为凝重,只有致命、多彩的闪电偶尔打破了这片黑幕。
卡拉蒙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抓住拐杖,挣扎着站起来。
泰斯不情愿的跟在后面,一脸倒霉样的看着卡拉蒙。
你知道吗,泰斯,我开始了解雷斯林了,卡拉蒙自顾自的说,丝毫不管坎德人天人交战的表情。
也许太迟了,但是我现在了解他了。
他痛恨那座塔,更痛恨那些法师在那边对他的所作所为。
但即使他痛恨这座塔,他却又深爱着它,因为这是他钟爱的魔法的一部分,泰斯。
而且他的魔法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没错,高塔依旧还会在那边。
卡拉蒙举起那个装置,开始吟唱起来。
时光之流在汝之手,汝等穿越时光——但他被打断了。
喔,卡拉蒙!泰斯哭喊着抓住他。
不要把我带回去找帕萨理安!他会对我做一些恐怖的事情!我知道的!他可能会把我变成一只蝙蝠!泰斯暂停片刻。
而且,虽然变成蝙蝠很有趣,但是我实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够习惯用脚倒挂着睡觉。
现在一想,我还宁愿当一个坎德人,而且——你在说些什么?卡拉蒙看着他,然后看看乌云。
雨滴越来越大,闪电越来越近。
帕萨理安!泰斯紧张的大喊。
我——是我破坏了他的时空旅行法术。
我本来不应该跟去的!然后,我还从地上捡到了一个可以把我变成老鼠的戒指!我很确定他很不高兴!而且,而且我还弄坏了那个魔法装置、还记得吗,卡拉蒙?虽然说那不完全是我的错,是雷斯林害我弄坏它的!但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家伙可能会认为我本来就不应该乱动,不然他就不会坏掉了。
你难道不认为帕萨理安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严肃的家伙吗?而且,虽然我叫尼修把它修好了,但是依然有很多地方很奇怪,你也知道——泰索何夫,卡拉蒙疲倦的说,给我闭嘴。
好吧,卡拉蒙。
泰斯虚弱的说,同时吸了吸鼻子。
卡拉蒙看着他小小、畏缩的身影映照在闪电的光芒下,叹了一口气。
听着,泰斯,我不会让帕萨理安对你做出什么事情的,我保证。
他要先把我变成蝙蝠才有可能动到你。
真的?泰斯兴奋的问。
我保证,卡拉蒙不安的看着风暴。
现在,把你的手给我,我们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没问题,泰斯兴高采烈的把小手塞进卡拉蒙的大手中。
还有泰斯……什么事,卡拉蒙?这一次,给我专心的想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不要乱想什么月亮的事情!好的,卡拉蒙,泰斯大失所望的叹气。
然后他又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的,当卡拉蒙开始吟唱咒语的时候,他自言自语道,我打赌卡拉蒙会是一只超大型的胖蝙蝠——他们发现自己出现在森林的边缘。
这不是我的错,卡拉蒙!泰斯飞快的说。
我绝对全心全意的想着大法师之塔。
我很确定我绝对没有想到什么森林。
卡拉蒙定定的看着森林。
现在依旧是晚上,但天空十分的清澈,地平线的彼端依旧可以看见凝聚的乌云。
努林塔瑞散放出呆板、血腥的红色光芒。
索林那端已经渐渐的没入乌云之中。
而在它们之上的是精光闪耀的沙漏星座。
好吧,我们在正确的时段里。
可是我们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卡拉蒙靠着拐杖,恼怒的瞪着魔法装置,嘀咕道。
他的目光转移到了那些在惨淡月光下依稀可见的树林,表情突然间放松下来。
没事了,泰斯。
他松了一口气。
你难道不认识这个地方吗?这是威莱斯森林——这是守护大法师之塔的森林!你确定吗?泰斯怀疑的问。
这很明显的跟我上次看到的时候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整个地方很丑,一堆死掉的树走来走去,瞪着我。
当我想要走进去的时候,他们阻挡我,我要走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而且——这就是那个地方,卡拉蒙咕哝道,再度小心的把权杖折叠成平凡的项链坠饰。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和这个世界上其它地方所发生的事情一样,泰斯,卡拉蒙回答道,边小心的将项链坠饰塞进皮背包中。
泰斯的思绪飘到了上次他见到威莱斯的魔法森林时。
这座森林是为了保护高塔免受侵人者骚扰所创造出的诡异地方。
其中一个特点就是,人们不可能会找到这个魔法森林,是它找上你。
它第一次找上泰斯和卡拉蒙是正好在索思爵士对克丽珊娜施展了死亡法术之后。
泰斯熟睡之后醒过来,就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前一个晚上还没有的森林!那时的树木看起来都已经死掉了。
它们的枝干扭曲、而且光秃秃的,冰冷的薄雾覆盖着它们的树根。
在树林中隐隐有着许多黑暗不明的形体。
但这些树并不算是真正的死掉了。
事实上,它们有种跟踪人的奇怪习惯。
芬斯记得他试着要离开这座森林,却发现不管他往哪个方向走总是会走进森林中。
这已经够恐怖了,但当卡拉蒙走进森林中的时候,这一切的改变更剧烈。
死掉的树开始生长,竟然全部都变成了白杨树!森林从阴暗、充满了死亡的森林瞬间变成了生气蓬勃、盈满金、绿两色的树林。
鸟儿在白杨树的技社上歌唱着,欢迎他们的到来。
但是,现在森林又变了,泰斯瞪着四周,感到非常的迷惑。
它似乎同时是他所记得的,却又都不是。
树木看起来死气沉沉,扭曲的树枝光秃秃的。
但,当他仔细看的时候,他认为自己看见他们用非常活跃的方式移动着!伸出手,像是爪子一样的树枝……泰斯转过身背对鬼气森森的威莱斯森林,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其它的一切都和他在索拉斯看到的一模一样。
没有任何其它的树木站立着。
只有焦黑、破碎的树桩包围着他。
地面也同样被黏稠、灰呼呼的泥泞覆盖着。
事实上,极目所及的只有死亡和荒凉的景色……卡拉蒙。
泰斯突然轻叫出声,指着前方。
卡拉蒙往那边看过去,在一个树桩旁躺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形。
一个人!泰斯兴奋的大叫。
有其它人在这里!泰斯!卡拉蒙警告道,但是在他来得及阻止他之前,坎德人已经冲了过去。
嘿!他大喊道。
你好哇!你睡着了吗?醒醒!他伸出手摇摇对方,却发现他早已全身僵硬。
喔!泰斯往后退了一步。
喔,卡拉蒙,他柔声说。
这是噗噗!曾经,在很久以前,雷斯林和一名溪谷矮人作了朋友。
现在她躺在地上,用无神空洞的双眼看着星光灿烂的天空。
她穿着破烂脏污的衣服,小身体瘦得可怜,脏兮兮的脸瘦得脸颊凹陷。
在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皮绳。
皮绳的另外一端是只死蜥蜴。
她的一只手握着一只死老鼠,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根干鸡腿。
当死神接近的时候,她搬出了所有的魔法,泰斯悲伤的想,却一点用也没有。
她才死不久,卡拉蒙说。
他跛着脚走过去,痛苦的跪在那小尸体旁。
看起来像是饿死的?他伸出手,温柔的阖上那双眼。
然后他摇摇头。
不知道她怎么会活这么久?我们在索拉斯所看到的尸体至少死了有好几个月了。
也许雷斯林在保护她。
泰索何夫不假思索的说。
卡拉蒙皱眉道。
呸!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而已,他沙哑的说。
你也知道溪谷矮人的,泰斯。
他们可以靠任何东西活下去。
我猜他们可能是最后生存的生物。
噗噗又是这群人中最聪明的,当然可以活得比任何人都久。
但是——最后,即使连溪谷矮人都无法在这个被神诅咒的大地生存下去。
他耸耸肩。
来,帮我站起来。
怎——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卡拉蒙?泰斯震惊的问?难道——难道我们要就这样把她留在这里吗?不然我们能怎么样?卡拉蒙咕哝道。
溪谷矮人的面孔和森林的景象带来了痛苦的回忆。
你想要被埋在那种泥浆里面吗?他打了个寒颤,看着四周。
乌云又更靠近了,他可以看见闪电奔窜和听见低沉的雷声。
而且,我们也没有太多时间了,光看云朵移动的速度就知道了。
泰斯依旧用忧伤的神情看着他。
泰斯,反正也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会破坏她的身体了,他恼怒的说。
最后,看见了坎德人脸上的忧伤,卡拉蒙慢慢的解下斗篷,小心的盖在溪谷矮人的遗体上。
我们最好赶快走了,他说。
再见,噗噗。
泰斯柔声说。
他拍拍她握着死老鼠的僵硬小手,正准备使力将斗篷拉过去盖住她,却突然发现有样东西在努林塔瑞的红光下反射出异常的光芒。
泰斯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似乎看过这样东西。
他小心的将溪谷矮人死后僵硬的手指拨开。
死老鼠掉落在地上,还有,一颗翡翠。
泰斯捡起那珠宝。
在他的脑中,他又回到了……那是哪里?沙克沙罗斯?他们那时躲在下水道的管线里面,正躲避着龙人的追兵。
雷斯林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噗噗紧张的看着雷斯林,然后将小手伸进包包里,捞了几分钟之后,掏出了一样东西对着光看。
她眯起眼睛,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不是我要的。
她咕哝道。
泰索何夫看到了多彩、灿烂的闪光,爬得更靠近了些。
这是什么?他询问道,其实他早已知道问题的答案。
雷斯林也正用炯炯的双眼看着那样东西。
噗噗耸耸肩。
漂亮石头,她不感兴趣的说,再度开始翻弄起大包包。
那是颗翡翠!雷斯林嘶哑的说。
噗噗抬起头。
你喜欢?她问雷斯林。
非常喜欢!法师倒抽一口冷气。
你留着。
噗噗把珠宝放在法师的手中。
然后,她胜利的低呼一声,终于找到了之前要找的东西。
泰斯靠过去准备再度大开眼界,却恶心的退了回来。
那是只死蜥蜴,而且死的非常彻底。
有一条用牙齿嚼断的友绳连着蜥蜴僵硬的尾巴。
噗噗对着雷斯林亮出蜥蜴。
你戴在脖子上,她说,可以治咳嗽。
那么雷斯林真的来过这里,泰斯喃喃自语道。
一定是他把这样东西还给她的!但又是为了什么?护身符……礼物……?坎德人摇摇头,叹着气站了起来。
卡拉蒙——他开口道,接着看见大汉望着威莱斯森林。
从卡拉蒙苍白的脸上,他可以推测出他一定在回忆着过去的情形。
泰索何夫不声不响的把翡翠放进了口袋中。
威莱斯森林看起来和世界的其它部分一样的死寂。
但是,对卡拉蒙来说,其中充满了回忆。
他紧张的瞪着那些奇怪的树,在努林塔瑞的红光之下,潮湿的树干和腐坏的枝桠似乎沾染了鲜血。
我第一次来这边的时候非常害怕,卡拉蒙自言自语的说。
手放在剑鞘上。
如果不是因为雷斯林,我根本不会来这里。
我第二次来这边的时候甚至更害怕,那次我们带着克丽珊娜小姐来这里试着要找到可以帮助她的人。
如果不是那些鸟儿用它们甜蜜的歌曲吸引我,我根本不敢踏进那里一步。
他露出沉重的微笑。
‘放松吧森林。
在完美的宅邸中放松下来。
我们将不再生长,不再腐败。
’它们这样唱道。
我以为它们想要帮助我们。
我以为它们承诺会提供所有的答案。
但我现在知道那歌的意思了。
死亡,才是唯一完美的宅邸,那才是我们不会再生长、再腐败的唯一地点!卡拉蒙瞪着森林,即使在高温的天气中,他还是打了个寒颤。
我这次比以前都还要害怕,他嘀咕道。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一阵强烈的闪光照亮了天空和地面,紧接着的间雷声将大雨一并带了下来。
但至少森林还站在这里,他说。
它的魔法必定要十分的强大才能够幸存过这种风暴。
他的腹部隐隐作痛。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想要忘却自己的口渴。
放松吧,森林,他自言自语道。
你刚刚说什么?泰斯走到他身边。
我说在哪里死都是一样。
卡拉蒙耸耸肩回答道。
你知道吗,我死过三次了,泰斯严肃的说。
第一次是在塔西斯,巨龙把一座房子丢在我头上。
第二次是在奈拉卡,我中了机关上的剧毒,是雷斯林救了我。
最后一次是诸神将着火的山脉丢到我头上的那一次。
而且,我敢说,他思索了片刻,你说的都很对。
每一次的死亡经验都和另一次一样。
你知道吗,那剧毒让你很痛,可是一下就结束了。
而那个房子则是——算了吧,卡拉蒙露出疲倦的微笑,留着跟佛林特说吧。
他抽出剑。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泰斯坚毅的说。
‘把最好的留在最后,’我老爸常这样说。
虽然,坎德人暂停片刻,我想他指的是晚餐,不是死亡这件事。
但也许这两件事情都一样重要。
泰斯掏出自己的小刀,跟着卡拉蒙进入了威莱斯的魔法森林。
*****************************************************************************第五节黑暗将两人彻底的吞没了。
来自月亮或是星辰的光芒都无法穿透威莱斯森林的黑夜。
即使那致命的魔法闪电所迸射出的灿烂光芒也无法进人威莱斯森林。
虽然雷声依旧传得进来,却像是远处的回音一样软弱无力。
卡拉蒙也可以听见背后传来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但是,在森林中,一切都是干燥的。
只有外围的树木会受到大雨的影响。
哇,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泰斯兴奋的说。
如果我们可以弄出些光来。
我——他的声音被脖子扼住的咕噜声给打断了。
卡拉蒙听见一声闷哼和树枝的嘎吱声,以及仿佛有东西被拖着走的声音。
泰斯?他大喊着。
卡拉蒙!泰斯大喊着。
这是棵树!一棵树抓住我了!救救我,卡拉蒙!救命啊!这是在开玩笑吗,泰斯?卡拉蒙严肃的问。
因为这一点都不好笑——不是开玩笑!泰斯尖叫道。
它抓住了我,正要把我拖到别的地方去!什么……哪里?卡拉蒙大喊着。
在这种黑漆抹乌的地方我看不见?泰斯?这里!这里!泰斯狂乱的大叫。
它抓住了我的脚,正准备要把我撕成两半!继续叫,泰斯!卡拉蒙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摸索着。
我想我已经很靠近了——一根巨大的树枝打在卡拉蒙的胸膛上,把他一击打倒在地上,让他无法呼吸。
他躺在地上,努力的试图呼吸,突然间听到右方传来一声吱嘎声。
随着他盲目用剑一挥,他立刻翻滚开来。
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打在他原先躺着的地方。
他踉跄的站起来,但另外一根树枝打在他的背上,让他面朝下的趴在森林荒凉的地面上。
这猛烈的一击打中了他的肝脏,让他痛得冷汗直流。
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但膝盖隐隐作痛,脑袋也感到一阵曼眩。
他再也听不见芬斯的声音。
除了树木吱嘎作响靠近他的声音之外,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沿着他的手臂爬了上来,卡拉蒙紧张的躲开来,却发现有另外一样东西抓住了他的脚。
他用宝剑奋力的欣向那技社,飞散的木屑刺痛了他的脚,很明显的对敌人没有任何的伤害。
粗大的树枝中隐藏着数世纪以来累积的力量。
魔法给了它思想和目的。
卡拉蒙侵犯了它守卫的领土,侵犯了不能够间越的禁地。
它知道,下一击将会轻易的杀了他。
另外一根树枝抓住了卡拉蒙的腰部,藤索缠绕住他的手臂,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抓住的地方。
几秒钟之内,他就将被撕成碎片……他听见泰斯痛苦的哀嚎……卡拉蒙提高音量,绝望的大喊,我是卡拉蒙。
马哲理,雷斯林。
马哲理的哥哥!我必须要和帕萨理安或是现在的任何一个大法师之塔的主人谈谈!片刻的静默,迟疑了片刻。
卡拉蒙感觉到树木的意志动摇了,树枝稍稍的松懈了它们的魔爪。
帕萨理安,你在吗?帕萨理安,你知道我是谁!我是他的双胞胎哥哥。
我是你唯一的希望!卡拉蒙?一个颤抖的声音说。
嘘!泰斯!卡拉蒙嘶哑的说。
这静默如同黑暗一样的厚重。
然后,他感觉到树枝慢慢的松开了他的手脚。
他再度听见了吱嘎和摩擦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它们是在缓缓的离开。
卡拉蒙松了一口气,因为疼痛和过度的恐惧而感到全身发软。
卡拉蒙手枕着头,试着要恢复平稳的呼吸。
泰斯,你还好吗?他勉强喊出声。
还好,卡拉蒙。
坎德人的声音从他背后出现。
卡拉蒙伸出手,抓住坎德人,将他拉近。
虽然他从黑暗中的声音可以感觉出来那些妖树正在撤退,他同时也能够感觉到那些树木正在观察看他们每一个人,倾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将剑入鞘。
我实在很感谢你想起来告诉帕萨理安你是谁,卡拉蒙。
泰斯喘息着说。
我正在开始想象要怎么样向佛林特解释自己是怎么样被一棵树给杀掉的。
我实在不太确定人死后是不是还可以笑,但是我很确定他一定会笑得天翻地覆——嘘。
卡拉蒙虚弱的说。
泰斯暂停片刻,然后低声说道,你还好吧?还好,让我缓个气。
我的拐杖弄丢了。
就在这里。
我刚刚摔在上面了。
泰斯爬了起来,几分钟之后,把那个包上破布的树枝给拖了回来。
来。
他帮忙卡拉蒙站了起来。
卡拉蒙,一段时间之后他说,你想这要花我们多久的时间才能到大法师之塔?我——我觉得好渴喔,而且,虽然自从我上次呕吐之后,我已经觉得好多了,但是我的肚子有时还会觉得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泰斯。
卡拉蒙叹气道。
我在这种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我也不知道我们走的方向对不对,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够不撞到东西走出这个森林——摩擦的声音突然之间又开始了,仿佛有个风暴让这个森林来了大搬家。
一听到树木移动的声音,卡拉蒙觉得十分紧张,泰斯的身体也紧绷起来。
泰斯和卡拉蒙无助的站在黑暗中,束手无策的听着树木越来越近。
树枝碰触着他们的肌肤,干枯的叶子擦过他们的头发,在他们的耳中呢喃着奇异的语言。
卡拉蒙颤抖的手握住了剑柄,但他知道这一点用也没有。
但是,当树木靠近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移动和摩擦的声音突然间停了下来。
树木再度的沉寂下来。
卡拉蒙伸出手,在他的左边和右边都碰到了坚实的树干。
他可以感觉到背后的树木也十分的密集。
他想到了一个点子。
他将手伸进黑暗中,凭感觉触摸着前方。
路都清了出来。
靠近我,泰斯,他命令道,坎德人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想出反驳的话来。
两人一起往前走进了树木让出来的空地中。
一开始他们小心的移动着,害怕会绊到树根或是被树枝缠住。
甚至掉人坑洞中。
但他们慢慢的发现到,森林中的地面又平又干,没有任何的障碍物,也没有任何的植物生存。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
他们在完全的黑暗之中摸索着,树木在他们的面前让出道路来,却又在他们的身后阖起出路,毫无回头的余地。
任何想要离开道路的尝试都会被树木所构成的屏障给遮挡住。
热浪压迫得人无法呼吸。
没有风,没有雨。
原先的恐惧让他们遗忘的口渴又开始困扰着他们。
卡拉蒙将脸上的汗珠擦去,思索着这奇异的热度,因为在森林里竟然远比森林外面要热。
似乎这高热是森林本身制造出来的。
这座森林比他上次来的时候要来得更活跃。
这座森林很明显的比外界要来得活跃多了。
在树木摇动的声音中,他可以听见,或者是认为自己可以听见动物移动的声音或是鸟儿拍动翅膀的声音,甚至偶尔可以惊鸿一瞥的看见动物的眼睛闪闪发亮。
再度处在有生命的东西之中并没有让卡拉蒙觉得比较安全。
他可以感觉到它们的仇恨,即使当他感觉到这沉重的仇恨时,他也可以明显的知道,这并不是针对他的。
这是对它们自己生命所感觉到的仇恨。
然后他又再度听到了鸟儿的歌声,就如同他上次进入这个奇怪地方所听到的一样。
高亢、纯净、甜美的歌声,超越了眼前的死亡、黑暗和征服,云雀的歌声出现了。
卡拉蒙停了下来,感觉到泪水刺痛了眼睛。
美丽的歌声让他觉得获得了解脱,心中的痛苦获得了抒解。
东方的光芒亮了起来,静止下来,永远都是早晨。
充满了焕然一新的气氛,成了信仰和渴望。
云雀如同天使一样的飞升,云雀如同天使一样的降临,从翠绿的如同宝石一样的草地上,降临到风的怀抱中。
即使当云雀甜美的歌声穿透了他的心的时候,一阵粗嘎的叫声却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黑色的翅膀在他四周飞舞,他的灵魂上充满了阴影。
东方的光芒亮了起来,挣扎着进出黑暗,照本宣科的度过白日,和渐渐变弱的云雀之声交错。
但黑夜是乌鸦的天下,西方的黑暗,他们心中的翅膀的朴动如同巢中的恶梦一样的巨大。
卡拉蒙,这是什么意思?当他们受到那些愤怒树木的导引在森林中前进的时候,泰斯忍不住问。
他问题的答案出现了,不是从卡拉蒙口中,而是从另外一个深沉、悠远,和拥有古老智慧的猫头鹰一样哀伤的声音所娓娓道来的。
四季穿越夜晚,进入黑暗中,流逝的年代对变幻的光影也要俯首称臣,不管是黄昏或是清晨,呼吸都变得空洞无力,在日夜中转动。
因为战场上总是有着粼光,屠宰场上也有着死亡的气息,在阴暗的白杨树林中,即使在正午,也只有最顶端的树木沾染到尘世间的光芒。
这代表了魔法已经失去了控制,卡拉蒙柔声说。
不论是什么力量在维持这座森林,都已经摇摇欲坠,他颤抖着说。
不知道塔中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如果我们能够到塔中,泰斯咕哝道。
我们怎么知道这些可怕的老树不会带我们到断崖的前面?卡拉蒙停了下来,在可怕的热浪中不停的喘气。
简陋的拐杖让他的胳肢窝隐隐生病。
他的腿又烫又肿,他很明白自己走不了多久了。
他刚才也经历过剧烈的呕吐,试图把体内的毒素都逼出来,最后他虽然觉得好多了,但随之而来的干渴却更是一种折磨。
而且,正如同泰斯提醒他的,他也不知道这些树木带领着他们要去哪里。
卡拉蒙提高音量,但干渴的喉咙让他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帕萨理安,回答我,不然我就不再前进了!回答我!树木开始摇晃起来,仿佛处在暴风的正中心,却没有任何的风可以降低卡拉蒙烧烫的体温。
鸟儿的声音开始混杂、扭曲成为一个恐怖的大合唱,让人觉得应该彻底放弃希望,浑身毛骨悚然。
当泰斯有些小小的吃惊,悄悄的溜近卡拉蒙身边(当然是为了预防大汉需要安慰),但卡拉蒙坚定的站着,瞪着无尽的长夜,丝毫不管他周围的混乱和骚动。
帕萨理安!他再度呼喊道。
然后,他听到了他的回答,尖细、漆厉的尖叫声。
卡拉蒙一听见这可怖的声响,感觉到背脊上一阵寒意。
那声尖叫穿透了黑暗和高热。
它盖过了鸟儿歌唱的声音,掩过了树木摩擦的声音。
对卡拉蒙来说,似乎整个世界所残余的悲伤和恐惧都被保留下来,在刚刚的那声喊叫声中发泄出来。
天哪!泰斯敬畏的低声说,边握住卡拉蒙的手(预防万一大汉会感觉到害怕)。
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没有回答。
他可以感觉到森林中的怒气变得更猛烈,现在又加进了恐惧和伤悲。
树木似乎挤在他们身边,推着他们,催促他们向前。
那尖叫声持续了会耗尽一个人胸中所有空气的时间,而后暂停了一段换气的时间,然后又继续下去。
卡拉蒙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开始冒冷汗。
他和泰斯继续并肩走着。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更糟糕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往前进,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他们唯一通往高塔的指标就是那凄厉、刺耳的尖叫声。
他们继续蹒跚的向前,虽然泰斯尽可能的扶着大汉,但对卡拉蒙来说,踏出的每一步都痛苦不已。
他所受的伤让他头晕脑涨,很快的就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这边,也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
在他渐渐迷蒙的脑海中,往前一步又一步的走着是他仅剩的意识。
他继续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一步,一步,一步……他的耳边毫不间断的是恐怖、嘶吼的惨叫声……卡拉蒙!那声音穿透了他疲倦、痛苦的脑海。
他有种感觉这个声音似乎已经出现了一段时间;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声音之前一定没有穿透他昏沉的脑袋。
什么?他咕哝着,现在清楚的感觉到有一双手抓着他,摇晃着他。
他抬起头,看着四周。
什么?他再度问道,挣扎着试着要恢复清醒。
泰斯?你看,卡拉蒙!坎德人的声音似乎有点模糊不清,他绝望的摇摇头,试图清除脑中的那层迷雾。
然后,他发现自己看得见了。
那是光,月光!他眨眨眼看着四周。
森林呢?在我们背后,泰斯低声说,仿佛提到它就会让它突然出现。
它至少把我们带到了某个地方。
我只是不大确定这是什么地方而已。
看看四周。
你记得这里吗?卡拉蒙环顾着四周。
森林的阴影已经消失了。
他和泰斯站在空地中。
他迅速的,戒慎恐惧的看着四周。
在他的脚下是一个黑色的大洞。
森林在他们的背后静静等待着。
卡拉蒙不需要转身去就知道它在那边,正如同他确定自己绝对无法再进入森林而活着离开一样。
它已经带领他们来到了这里,从这里以后他们就靠自己了。
但这里是哪里呢?树木在他们的后面,但他们的前面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正如同泰斯说的一样,他们好像站在悬崖前面一样。
乌云掩盖了地平线,但是,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乌云算是靠近的。
他可以看见天上的星辰和月亮。
努林塔瑞发出艳红的光芒、索林那瑞发出从来未曾见过的摧球银色光芒。
现在,也许是因为光芒和黑暗之间的强烈对比,原先只有他弟弟可以看得见的黑月努塔瑞,现在每个人都看得见了。
在月亮四周,星辰闪着炫目的光芒,但没有任何一个比得过沙漏星座所激射的光芒刺眼。
他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就是身后森林恼怒的嗡嗡声,以及前方培中所传来刺耳、尖厉的惨叫声。
没有选择了,卡拉蒙疲倦的想。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森林不会同意的。
死亡如果能够终结这疼痛、这饥渴、这心中的痛苦,那又算得了什么呢?留在这里,泰斯,他往前踏进黑暗中,边试着要挣脱泰斯的小手。
我准备要往前走一点点,先侦察一下——喔,不要!泰斯说,没有我你哪里都不能去!坎德人的小手抓得更紧了。
你看,没有了我,你在矮人的战争里面惹上了多少麻烦!他加上一句,试图赶走喉咙中的那种哽咽的感觉。
当我到达那边的时候,我还得要救你一命。
泰斯低头看着脚边的黑暗,咬紧牙关,坚定的抬起头对大汉说。
我——我觉得如果死后,死后没有你和我在一起,我会觉得很寂寞的,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听见佛林特说,‘嘿,你这个笨头,这次又惹上了什么大麻烦啊?喔,我看得出来,你已经摆脱了那一大球的胖猪油,对吧。
果然没错,现在我还得要离开这个舒服的位置,去找那个全身肌肉的大笨蛋。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蠢蛋可以干出什么事来。
‘好吧,好吧,泰斯,卡拉蒙用笑容打断了他,脑中突然浮现了那个顽固老矮人的形影。
千万不要打搅到佛林特,不然我就会被一直唠叨到世界末日。
而且,泰斯感到更为兴奋,怎么会有人带我们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却只是为了让我们跳进洞穴里呢?对阿,到底为什么?卡拉蒙反射性的喃喃自语。
他抓住拐杖,感觉到更为自信的往前走进黑暗中,泰斯紧跟在后面。
除非,泰斯紧张的补上一句,帕萨理安对我还是很不爽……
*****************************************************************************第六节大法师之塔就在他们的眼前它是一个黑暗的物体,在星光和月光底下的剪影。
仿佛是夜色的一部分。
它已经矗立了数个世纪,是魔法的堡垒,其中收藏的是来自各地、各时代、各法师手中所创造出来的魔法典籍和物品。
当法师们被教皇从帕兰萨斯城的大法师之塔中赶出来的时候,他们将最珍贵的宝物从暴民手中抢救下来,带来这里。
他们和平的住在这里,躲在威莱斯森林的庇护之下。
年轻的魔法学徒被带来这里接受试炼,无法通过试炼的失败者只有一死。
雷斯林是在这里把灵魂献给了费斯坦但提勒斯。
卡拉蒙被迫在这里观看着雷斯林杀死了自己的幻影。
卡拉蒙和泰斯以及溪谷矮人噗噗带着克丽珊娜昏迷的身体第二次来到这里。
他们在这边参与了三种袍色巫师的会议。
他们在这里得知了雷斯林野心勃勃的计划要挑战黑暗之后。
他们也在这里遇上了雷斯林的学徒达拉马,他同时也是法师议会派出的间谍。
在这里,伟大的法师帕萨理安对着卡拉蒙和克丽珊娜施展了时空旅行的法术,把他们送回了被大灾变袭击之前的伊斯塔。
泰斯在这里因为跳进魔法力场中,想要和卡拉蒙一起进行时空旅行,而无意间干扰了那个法术。
因此,被所有魔法定律所严格禁止出现的坎德人让不变的历史洪流成为可以改变的时空之河。
现在卡拉蒙和泰斯回来了,他们到底会发现什么?卡拉蒙瞪着大法师之塔,心中因为恐惧和畏缩而感到非常的沉重。
他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由于耳中索绕不断的凄厉、尖锐的刺耳尖叫声,让他无法跨进高塔中。
他宁愿走回去,宁愿面对森林中等待着的死神。
而且,他也忘记了那里有扇门。
那扇由黄金和白银所打造的门依旧矗立着,坚定的阻挡着他进入高塔中的道路。
虽然它们看起来像是蜘蛛网一样的纤细,看起来像是满天星辰中的黑色线条一样。
似乎坎德人用一只手就可以打开它们,但强大的魔法缠绕在这扇门上,即使是一整群的食人巨魔也无法冲破这个看似纤弱的屏障。
那个尖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
事实上,它清楚的好像就是来自——卡拉蒙往前踏了一步,双眉紧皱着。
同时,那扇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尖叫声的来源就在他的面前……那扇门没有关起来,甚至连锁都没锁。
一扇门依旧站立着,似乎魔法并没有失效,另一扇门却看起来饱经蹂躏,只剩下一个门框挂在门上,歪歪倒倒的在永不止息的热风中摇晃着。
随着它不停前后摇动的举动,它发出一种凄厉、尖锐的摩擦声。
这门没锁,泰斯失望的说。
他的小手其实已经开始搜寻起自己的开销工具了。
没错,卡拉蒙瞪着那发出怪声的门。
我们听到的是这个声音,原来是门生锈的声音。
他应该要感觉到松了一口气才对,但这只让整件事变得更神秘。
如果帕萨理安或是某个家伙不在上面,他的眼光转向看起来漆黑、空洞的高塔,那么到底是谁带领我们来到这里?也许没有人吧,泰斯满怀希望的说。
如果没有人在,我们可不可以离开啊,卡拉蒙?一定有人在,卡拉蒙嘀咕着。
是有什么力量让这些树催促我们通过的。
泰斯叹口气,低下了头。
卡拉蒙在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盖满了淤泥的小脸。
他的眼睛底下有着阴影,下唇微微颤抖着,一滴眼泪悄悄的从他的小鼻子上滚了下来。
卡拉蒙拍拍他的肩膀。
再撑一下,他体贴的说。
再撑一下嘛,泰斯,可以吗?泰斯很快的抬起头,赶快把那滴不听话的眼泪和它的同伴吞进肚子里,露出高兴的笑容。
当然,卡拉蒙,他说。
即使他的喉咙很痛,嘴唇干裂脱皮,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你认识我很久了,我随时都准备好迎接新的冒险。
那里面一定会有许多好棒的魔法东西,你说对吧?他看着沉默的高塔又继续道。
当然都是一些人们不会发现丢掉的东西。
绝对不包括戒指。
我已经受够了戒指了。
先是一个让我被传送到巫师城堡,遇到一个变态恶魔的戒指,然后第二个又把我变成了老鼠。
我——卡拉蒙很高兴看到泰斯恢复了正常,就由得他继续的唠叨下去。
他一跛一跛的走向前,一手将摇摇晃晃的门推开。
门竟然就在他眼前倒了下来,让他大吃一惊。
那门轰隆一声倒在地板上,让泰斯和卡拉蒙都吓了一大跳。
回声在高塔黑色的表面和外墙间不停的反射,打破了酷热、丝毫没有动静的夜晚。
好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已经来了,泰斯说。
卡拉蒙的手再度握住了剑柄,但这次他并没有将剑抽出来。
回声中止了,寂静缓缓的将他们包围起来。
什么事也没发生。
没有人来,没有人声。
泰斯转过身帮助卡拉蒙一瘸一瘸的往前走。
至少我们不需要再听那些恐怖的声音了,他跨过了那坏掉的门。
我现在终于可以说出口,但是那尖叫声实在让我觉得心神不宁。
而且那听起来实在不像是门会发出的声音,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
它听起来就像是……就像是……就像这声音。
卡拉蒙低声说。
尖叫声划破夜空,击碎了月光下的沉默,只不过这次有些不同。
尖叫声中可以听得出来有人的语言,但却无法清晰的分辨出来。
卡拉蒙心知肚明的往回看,看见了意料之中的景象。
那扇门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卡拉蒙,泰斯吞咽着口水,那是——那是从——是从塔里面来的……杀了我!帕萨理安嘶吼道。
结束这折磨!不要强迫我再继续下去了!你又强迫我忍受了多久呢,伟大的白袍之首啊?一个柔和、轻蔑的声音刺入了他的脑海。
法师痛苦的扭动着,但那声音坚持着不离开,像是蛆虫一样的在他脑中钻动。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将我献给他,献给费斯坦坦提勒斯!你束手旁观他抽取我的生命力,榨得只剩分毫,好让他能够在这个空间中苟活。
是你自己和他达成约定的,帕萨理安哭喊着,他苍老的声音在高塔空洞的走廊中传递着。
你可以拒绝他的然后呢?光荣的死去?那声音大笑。
那是什么样的选择?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学习更高深的魔法!而且我也活了下来。
但是,你却因为自以为是,给了我那双沙漏的眼睛——那双只能看见四周的生物衰败腐坏,那双被诅咒的双眼。
现在,帕萨理安,看看你的四周!你看到了什么?除了死亡还是死亡……衰败腐坏……我们算是扯平了。
帕萨理安浑身颤抖的哀嚎着。
那声音毫无同情心、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下去。
扯平了。
没错。
现在,我将要把你碾成霁粉。
因为,在你最后受到折磨的这段时间中,帕萨理安,你将会目睹我的胜利。
我的星座已经在天空中闪闪发光。
黑暗之后的星座已经开始渐渐消沉。
很快的她就会永远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等待着我的是我最后的敌人帕拉丁。
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进逼。
但是他根本不足为虑,他只是个弯腰驼背的老人,脸上刻画着困为哀伤而留下的痕迹,这也将是他的致命弱点。
因为他很虚弱,不只虚弱,而且还受到了难以治愈的重创。
正如同克丽珊娜,他那可怜的牧师死在幻化多端的无底深渊中一样。
你将会看着我摧毁他,帕萨理安,当战争结束之后,当白金龙的星座化为流星殒落之后,当索林那瑞的光芒被熄灭之后,在你亲眼目睹了黑月的威力转向唯一、至高无上的真神,也就是我,俯首称臣之后,你才会被释放,在死亡的殿堂中找到你最后的归宿!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用他那清晰、易于辨认的字体不疾不徐的记下了这些话,同时也记下了帕萨理安的惨叫声。
他坐在大法师之塔的时空通道前,瞪着那时空通道阴影遍布的深处,看着那个比黑暗还要深邃的黑影漂浮在其中。
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珠,配合着沙漏状的瞳孔,毫不松懈的瞪着他和被囚在他身边的白袍法师。
帕萨理安成了他自己高塔的囚犯。
从腰部以上,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白发飘散在肩膀上,白袍掩盖着一具瘦削、干枯的躯体,黑色的双眸瞪着时空通道。
他所看见的景象是如此的恐怖,许久以前就几乎将他的理性彻底摧毁。
但他却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双眼。
从腰部以上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从腰部以下,他是根大理石的柱子。
帕萨理安在雷斯林的诅咒之下,被迫要站在高塔的最顶端,看着这个世界的毁灭。
阿期斯特纽,这个世界仅剩的历史学者,也是编年史的撰写者,正在他身边撰写着克莱恩短暂、辉煌历史的最后篇章。
美丽的帕兰萨斯,阿斯特纽斯所居住的地方和大图书馆的所在地,现在都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堆焦黑的尸体。
阿斯特纽斯来到了这边,克莱恩上最后的一栋建筑,来目击克莱恩的灭亡。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他将会把那本盖上的书放到中立之神吉力安的祭坛之上。
而那,将会是一切的终。
当阿斯特纽斯写到了句子的结尾时,他感应到时空通道中的那双眼睛正瞪视着他,他抬起头,迎接那金色的双眼。
你是最初,那身影说,你也将会是最后。
当你记录下我最后的胜利之后,这本书将会盖上。
我将会君临天下。
的确,你将会君临天下。
你将会君临一个死灭的世界。
一个被你的魔法所摧毁的世界。
你将会单独的统治它。
你将会孤独的处在那无形、永恒的虚无中。
阿斯特纽斯冷冷的回答,手下也没有片刻的停顿。
帕萨理安在他身后哀嚎着,撕扯着稀疏的白发。
阿斯特纽斯不露痕迹的将一切摄入眼中,同时也注意到那黑袍的身影握紧双拳。
那是个谎话,老友!我将会创造!新的世界将会被我创造出来。
我将会创造出新的,崇拜我的种族!邪恶无法创造,阿斯特纽斯说,它只会摧毁。
它将会自相残杀,自取灭亡。
你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它在日渐消耗着你。
你现在已经可以感觉到灵魂在渐渐的萎缩。
看看帕拉丁的脸,雷斯林。
看看那张你在达苟斯平原上,因为矮人的剑伤而看过一次的脸。
你那时看见帕拉丁的忧伤和哀愁和现在一样,雷斯林。
你那时也知道,现在更明了,只不过你拒绝承认——帕拉丁不是为了自己感到伤悲,而是为你,为你感到可悲。
我们要沉入那无梦的睡眠并不费吹灰之力。
对你而言,雷斯林,你将不会有机会沉眠。
只有永无休止的行走着,倾听着那永远不会出现的声音,永不止息的注视着那无光、无暗,万物皆空的虚无,永无止尽的嘶吼着没有人听得见,没有人回答的诅咒。
不管是再怎么样的巧思奇谋,你都没有任何的对象可以施展。
最后,在你无计可施、绝望的疯狂当中,你将会像是饿疯的蛇一样,抓起自己的尾巴,喂食你自己饥渴的灵魂。
但除了空无一物之外,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你将会永远的在这虚无之中存在,一个小点,一个黑洞,将附近所有的一切都吸进去,只为了满足你永不休止的饥渴……时空通道的影像开始模糊起来。
阿斯特纽斯猛然抬起头,清楚的感觉到那金色双眼背后的意志动摇了。
他穿透了那镜般的双眸,进入了他意志的深处,一瞬间,看到了他所描述的痛苦和折磨。
他看见一个灵魂,被困在自己所设下的陷讲中,惊慌孤独的找寻出口。
有生以来第一次,阿斯特纽斯感觉到了同情。
他的手将书页折了起来,站起身,对着时空通道伸出了另一只手……但是,接着是笑声……奇异、嘲弄、苦涩的笑声——不只嘲笑他,也嘲笑了发出笑声的人。
时空通道中黑袍的身影消失了。
阿斯特纽斯叹了一口气,坐回位置上,几乎在那同时,时空通道中开始闪动着魔法的闪电。
那是帕拉丁和征服了黑暗之后,并且取而代之的年轻人最后的会面。
外界的闪电也在四处奔窜着,刺痛了两个人的双眼。
雷声隆隆,高塔的基石摇晃着,地基也跟着剧烈的震动着。
狂风怒吼,连帕萨理安的哭喊声也被压了下来。
苍老的法师抬起憔悴不堪的脸,扭过头去看着窗户外的恐怖景色。
这就是终结,他骨瘦如柴的手虚弱的在空中挥动着。
一切事物的终结。
没错,阿斯特纽斯皱起眉头,对于高塔突然间的震动让他写错了一个字感到十分恼怒。
他更坚定的拿起书,眼睛看着时空通道,书写着,纪录着最后的一场战役。
在几分钟之内,一切都会结束了。
白光石破天惊的一闪,挥洒出最后美丽的一瞬,然后就消失了。
在时空通道之中,只剩下一片黑暗。
帕萨理安啜泣起来。
他的眼泪掉落在地板上,让整座高塔也起了共鸣。
仿佛它也预见了末日的到来,恐惧的颤抖着。
阿斯特纽斯不顾如雨般落下的落石和起伏不定的地板,冷静的写下了最后的一句话。
在五月的第四天,二一五八年,克莱恩的历史走到了尽头。
最后,阿斯特纽斯叹口气,开始将书缓缓的盖上。
一只手猛然捶在书页上。
不行,一个坚定的声音。
我不能容许它就这样结束。
阿斯特纽斯的手不可扼抑的抖了起来,在纸上嘀了一大滴的墨渍,遮掩了最后的几个字。
卡拉蒙……卡拉蒙。
马哲理!帕萨理安哭喊着,对着大汉伸出颤抖的手。
原来在森林里面我听到的就是你!你怀疑我吗?卡拉蒙皱起眉头。
虽然他对于眼前的景象感到十分震惊,但却觉得很难对大法师感到同情。
看着帕萨理安的下半身变成石头,卡拉蒙脑中只想得起他弟弟在这座塔中所经历的磨难,以及自己和克丽珊娜小姐被送回伊斯塔之后所经历的折磨。
没错,我不是怀疑你!帕萨理安挥舞着手。
我是怀疑自己的理智!难道你不明白吗?你怎么能够出现在这里呢?你怎么可能在摧毁这个世界的魔法战争中幸存下来?他没有,阿斯特纽斯严肃的说。
他恢复了镇定,将那本打开的书放在脚边,站了起来。
他瞪着卡拉蒙,指控似的伸出手指。
这是什么骗术?你死了,这代表了什么——卡拉蒙一言不发的将泰索何夫从他背后给拉了出来。
泰斯受到这种严肃气氛的感染,敬畏的只敢躲在卡拉蒙身边,圆睁着大眼,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帕萨理安。
你——你想要我解释吗,卡拉蒙?泰斯小声的,用礼貌的声音询问道,在隆隆的雷声中几乎没人听见。
我——我想,我想要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干扰那个时空旅行的法术,然后是因为雷斯林给了我错误的指示我才会把那个时空旅行装置给弄坏,我想即使有一部分的确是我的错,而且我还想要告诉你我到底是怎么样在无底深渊里面遇到可怜的尼修的。
泰斯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而且还可以告诉你雷斯林是怎么杀死他——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阿斯特纽斯打断了他。
那么,你能够来到这里是因为坎德人的原因。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卡拉蒙。
马哲理?大汉把目光转向帕萨理安。
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同情,法师。
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我和雷斯林一样。
也许你有你自己的理由对待我和克丽珊娜小姐,那样子把我们送回伊斯塔。
如果是这样,卡拉蒙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准备要开口的帕萨理安,如果是这样,那是你要知道的事情,不是我。
现在,我知道自己有能力改变历史。
因为雷斯林告诉我,由于这位坎德人,我们有了改变历史的能力。
我拥有那个魔法装置。
我可以前往历史中的任何一个时间点。
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彻底的毁灭。
我将会尽全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卡拉蒙的目光从帕萨理安的身上转移到阿斯特纽斯。
历史学者摇摇头。
不要看着我,卡拉蒙。
马哲理。
我的立场和在所有的事情中是一样中立的。
我没办法给你任何帮助。
我只能给你这个警告:你可以回到过去,但是你也可能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在激流中的一个小涟漪,这可能就是你努力的结果。
卡拉蒙点点头。
如果这就是我的下场,那么至少我死的时候能够知道自己已经尽力弥补过去的错误。
阿斯特纽斯用锐利,毫不动摇的眼神打量着卡拉蒙。
你所说的是什么失败,战士?你冒着生命危险追逐你的弟弟回到过去。
你已经尽了力,你用尽浑身解数试图向他证明那条黑暗的道路只通往他自己的末日。
阿斯特纽斯对着时空通道指了指。
你听见我对他所说的话?你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卡拉蒙无言的再度点点头,脸色苍白、憔悴。
那么告诉我吧。
阿斯特纽斯冷冷的说。
高塔开始震动。
狂风不断击打着墙壁,闪电将漆黑的夜变成了苍白、刺眼的白天。
他们所处在的小小、空无一物的房间也跟着震动起来。
虽然此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人,但卡拉蒙觉得可以隐约听见饮泣的声音,慢慢的,他才意识到这是高塔所发出的共鸣声。
他不安的看着四周。
你还有时间,阿斯特纽斯坐回板凳上,拿起书。
但他并没有盖上书。
不过可能不久了。
但时间依然是有的。
你要从哪里开始?卡拉蒙颤抖的吸口气。
然后他眉头紧锁,义愤填膺的看着帕萨理安。
那是个阴谋,对吧,法师?是个想让我达成你们作不到的事情的阴谋,那就是阻止雷斯林惊人的计划。
但是你失败了。
你将克丽珊娜送回过去,目的就是想让她死在那边,因为你害怕她。
但是她的意志、她对雷斯林的爱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她活了下来,而且,被她自己的爱和野心所蒙蔽,她跟随着雷斯林进入了无底深渊。
卡拉蒙皱着眉。
我不明白帕拉丁为什么会回应她的祈祷,为什么会给她进入无底深渊的力量——诸神的行事不是你所能了解的,卡拉蒙。
马哲理,阿斯特纽斯冷漠的打断他。
你有什么资格评断他们?也许他们也会犯错。
或者是他们宁愿拿手中最大的筹码来冒险,希望能够获得最好的结果。
不管怎么说,卡拉蒙的脸色阴沉、十分的困扰。
法师将克丽珊娜送回了过去,也将进入时空通道的钥匙交到了我弟弟的手上。
他们失败了,诸神失败了。
我也失败了。
卡拉蒙用一只颤抖的手梳弄着他的头发。
我以为我可以说服雷斯林离开他所走的死路。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
大汉苦笑着说。
我说过什么可笑的话曾经对他产生过影响的?当他站在时空通道之前准备要进入无底深渊的时候。
他一告诉我他的计划,我就离开了,一切都发生的很快速。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啐!阿斯特纽斯不屑的说:你还能干什么?他那时的力量远远的超乎你我想象之外。
他光用他的意志和力量就将魔法力场给支撑起来。
你根本杀不了他——你说的没错,卡拉蒙将目光移开房间,转看着窗户外风暴。
闪电肆虐的天空,但是我应该要跟随他,跟随着他直入黑暗之中,即使这代表了我生命的终结。
我应该让他看看我愿意为了亲情而牺牲,正如同他愿意为了野心和魔法而牺牲一样。
卡拉蒙目光转回来。
然后他才会尊重我。
他才有可能会听我的。
所以我要回去。
我要进入无底深渊。
他不理泰索何夫恐惧的低呼声,我将会完成我的使命。
你的使命?帕萨理安狂热的重复道。
你根本不了解这代表着什么!卡拉蒙——一道刺眼、耀目的闪电在房间中爆炸开来,把所有的人都震飞到撞上墙。
当雷声随之而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听得见那理应震耳欲聋的响声。
然后,一阵刺耳的惨叫声盖过了爆炸声。
那充满了痛苦的叫声让卡拉蒙浑身一颤,他张开了眼,却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看见相同的景象。
变成石柱的帕萨理安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根火柱!法师无助的被困在雷斯林的法术之中。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焰一寸一寸的吞食他无法动弹的身体。
泰索何夫不忍的用手遮住脸,躲在角落。
阿斯特纽斯被从原先坐着的位置震倒在地上,他的手立刻伸到那本书上。
他飞快的开始记述,但他的手变得僵硬,笔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
他再一次的开始盖上书页……不行!卡拉蒙大吼。
他拼了命的伸出手挡在书页之间。
阿斯特纽斯看着他,卡拉蒙在那双不受时光影响的眼眸瞪视之下退缩了。
他的手开始颤抖,但却依旧坚定的压在白色的书页和皮制的封面之间。
濒死的法师凄惨的哭喊着。
阿斯特纽斯松开了那本打开的书。
拿着这个。
卡拉蒙盖上书页,将珍贵的书塞进泰索何夫手中。
泰斯楞楞的点头,紧紧的抱着几乎和他人一样大的书,害怕的躲回原来的角落,畏惧的瞪视着四周。
卡拉蒙则是飞快的冲向那个快要死掉的法师。
不行!帕萨理安尖声怪叫道。
不要靠近我!他飘逸的白色长发和和胡须开始哗剥作响,他的皮肤边冒泡、边发出嘶嘶声。
恶心的血肉烧焦气味和硫磺昧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作恶。
告诉我!卡拉蒙举起手遮挡着高热,尽可能的靠近法师。
告诉我,帕萨理安!我应该怎么做?我要怎么阻止这悲剧发生?法师的眼珠开始融化,他曾经是脸的器官都已经烧得焦黑变形,原先被称作嘴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畸形的黑洞。
但他临死前所说的话像是一道闪电一样永远烙印在卡拉蒙的脑海中。
绝对不能让雷斯林离开无底深渊!
*****************************************************************************第七节黑玫瑰骑士索思爵士坐在孤寂的达加堡废墟中那张斑驳,焦黑的王座上。
橘色的双眼在无形的眼窝中熊熊的燃烧着,这是那饱经摧折的索兰尼亚骑士盔甲中还隐藏着被诅咒的生命唯一的线索。
索思孤单的坐着。
死亡骑士赶走了所有的随待,那些生前为他效忠,死后也跟着一起受到诅咒,必须永恒追随他的骑士。
他也赶走了那些怨灵,是那些精灵女人导致了他的堕落,因此注定必须和他度过永劫的黑夜。
数百年以来的夜晚,索思爵士都命令这些不幸的女人和他一起熬过被诅咒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天晚上,当他坐在残破的王座上时,他强迫她们永无休止的吟唱那首叙述了他和女人间的悲剧的歌谣。
那首歌给索思带来苦涩的折磨,但他欣然接受这痛苦。
这比在其它时候必须忍受的绝对空无要好上不只十倍。
但,今夜,他并没有聆听这首歌。
相反的,他倾听着自己的故事,倾听着这如同夜风轻抚过这座残破废墟所发出来的清柔悲叹声一样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是高阶的索兰尼亚骑上。
那时我拥有一切,英俊、有魅力、娶了一个即使不算美丽却家财万贯的女人。
我的骑士们都对我忠心不贰。
没错,人们羡慕我,羡慕达加堡的索思爵士。
在大灾变降临前的那个春天,我和随从们离开了达加堡,前往帕兰萨斯。
骑士评议会正准备要展开,而这需要我的出席。
我对于评议会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每次的评议会都在枝微末节的规章上永无止尽的争吵。
但是一群骑士聚集在一起一定会有美酒、聊天的好伙伴、有关冒险和战争的故事。
那才是我去的原因。
我们不疾不徐的骑着,一点也没有赶路的急迫,每天都是在吹嘘和歌曲中度过。
如果可能的话,晚上我们会住在旅馆中,万一不行,我们也毫无怨言的睡在满天星斗之下。
那时还是早春,天气很好。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我们身上,清和的微风降低太阳所带来的热度。
那年春天,我三十二岁。
生命中的一切都非常顺利。
那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
然后,有天晚上,我诅咒那天晚上闪耀着的该死银月!我们在野外扎营。
一声叫喊声划破黑暗,让我们从沉睡中惊醒。
那是名女子的叫声,然后是许多女子的惊呼声,混杂在食人巨魔粗鲁的喊叫声中。
我们抓起武器,不假思索的投入战斗。
那场胜利十分容易,因为他们只不过是群强盗而已。
大多数的食人巨魔一看到我们就逃得无影无踪,但是他们的首领不知道是太过勇敢还是喝醉了,拒绝放弃到口的猪物。
我个人并不怪他,因为在他手上的是一名美丽的精灵女子。
她的风采在月光下散发出光芒来,她的恐惧只更增加了她脆弱的美丽。
我单枪匹马的向他挑战。
经过一番搏斗之后,我获胜了。
我也获得了奖品,啊,多么甜美苦涩的奖品啊。
我抱着那名昏倒的精灵女子回到她同伴的身边。
我现在依旧可以看见她柔细的金色长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模样。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我可以看见她的双眼看着我。
现在我还是可以看见那双眼中满溢着她对我的爱。
她也从我的眼中看见了我所无法隐藏的仰慕之情。
我的妻子、我的荣誉和我的城堡,这一切都在那一眼中四散飞舞。
她开口道谢;啊,那是多么娇羞的神情哪!我将她送回那些精灵女人身边,她们是取道帕兰萨斯前往伊斯塔朝圣的牧师。
她只是个司祭。
她在这次的朝圣之旅中将会晋升成为真正的神眷之女。
我将她交给那群女子,和我自己的手下回到营区。
我试着要入睡,但是那苗条、年轻的身体仿佛仍旧躺在我的臂弯里。
我从没有像这样被炙烈的热情所折磨。
当我睡着的时候,我的梦是场甜美的试炼。
当我醒来的时候,必须要和她分离的想法像是把刀子一样刺穿了我的心。
我拂晓就起床,回到了精灵的营地。
我编造出一个路上有地精劫掠的谎言,轻易的说服了那些精灵女人接受我们的护卫。
我的手下当然更不会反对和这些可人的伴侣一同旅行,所以我们和她们一起出发了。
但这并没有减轻我的痛苦。
相反的更加剧了我的思念。
我日复一日的看着她,骑在我身边,但还不够靠近!夜复一夜的我孤枕难眠,思绪混乱不已。
我想要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她。
但是,我是名骑士,我立下重誓要遵守骑士信条和规章,我更立下了神圣的誓言要忠于我的妻子,身为领袖,我更必须要带领着属下迎向荣耀。
我天人交战了许久,最后,我相信自己终于战胜了邪念。
明天,我就要离开,我对自己说;祥和平静的感觉浸浴我全身。
我真的打算要离开,而且已经决定动身了。
但是,该死的命运捉弄了我!我在距离营区很远的森林中打猎,却遇到了被派出来采集草药的她。
她孤身一人,我也是一样。
我们的同伴都在很远的地方。
我在她眼中看到的爱火依旧燃烧着。
她解开了发带,如云的金发落在她的脚边。
我的荣誉、我的决心都在一瞬间被欲望的烈火烧得灰飞烟灭。
她在我的诱惑下很容易就落入了我的掌握中,可怜的小东西。
一个炙热的吻,然后另一个。
我将她轻轻的放在翠绿的草地上,我的手轻抚着她,我的唇封住了她软弱的抗议……我彻底占据她的身心……吻去她的泪珠……那一夜,她又再度来到了我的帐棚中。
我迷失在幸福的海洋中。
我当然对她立下了海誓山盟。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一开始,我不是真心的。
我怎么能够?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一名富裕的妻子。
我需要她的金钱资助。
我的开销很大。
但是,有一夜,当我抱住那精灵女子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放弃她。
我做了适当的安排,让我的妻子永远的消失……我们继续旅程。
但是此时,精灵女子们开始怀疑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白天很难隐藏我们之间秘密的微笑,更把握每个机会偷偷相聚。
到了帕兰萨斯城之后,我们必须分开。
精灵女子们在教皇本身亲临城中时所居住的华宅中住了下来。
我的手下们在旅店中安身。
因为我没办法前去找她,所以我很有信心她必定会找到和我相会的方法。
第一个晚上过去了,我还不怎么担心,第二个晚上,第三个晚上依旧音讯全无。
最后,我房间的门上传来了敲门声。
但那并不是她。
而是索兰尼亚骑士的天位骑士,身边跟着三种不同信仰的骑士领袖。
当我一看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发现了真相,出卖了我。
最后我才知道,背叛我的并不是她,而是那些精灵女人。
我的爱人病倒了,当她们替她治疗的时候,发现她怀了我的孩子。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我都不知道。
她们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更糟糕的是,有关我妻子神秘消失的消息正好在这个时候传到了帕兰萨斯城。
我遭到了逮捕。
被押着在帕兰萨斯城的大街上游街示众。
我成了那些贱民粗俗笑话和咒骂的箭靶。
他们喜欢看见骑士被贬低到和他们相同的地位。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将会对他们和他们的美丽城市展开复仇。
但当时一切看起来都已经绝望了。
我的审判十分的快速。
我被判死刑,因为我背叛了骑士精神。
我被剥夺了领地和头衔,将会被人以我家传的宝剑割开喉管。
我接受这样的惩罚。
由于我依然认为是她出卖了我,所以我甚至期待死亡的降临。
但是,在我即将赴死之前,我忠实的伙伴们将我救了出来。
她和他们在一起。
她把一切告诉了我,她也告诉我她腹中怀了我的小孩。
她说,那些精灵女人原谅了她,虽然她再也不能够成为神眷之女,但是她仍然可以和族人居住在一起,但她的不名誉将会跟着她一起进人坟墓中。
可是她无法忍受不和我道别就离开。
她爱我,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事情了。
但是我可以看得出她所听到的故事让她感到很困扰。
我撒了一些有关我妻子的谎,她也天真的相信了。
如果我告诉她白天就是黑夜,她也会相信的。
当她放下了心头的重担之后,她同意和我私奔。
我知道这是她来找我真正的原因。
我的手下跟随着我们,我们逃回了达加堡。
那是段非常艰险的旅程,一路不断的被其他的骑士追击。
但是我们最后还是抵达了目的地,并且死守在城堡中。
那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因为它位在险峭的悬崖上。
我们拥有大量的存粮,可以让我们很轻易的度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我应该已经满足于我的新生活和新的新娘,那场婚礼真是讽刺啊!但是我那时心中充满了罪恶感,更糟糕的是,我在怀念我失去的荣誉。
我意识到自己虽然逃出了囚笼,却只是被困人另外一个因牢中,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逃出了死神的魔掌,却面临了黑暗、痛苦的生活。
我变得明郁、闷闷不乐。
我一向容易被激怒、容易动手,现在变得更糟糕了。
在我殴打了几名仆人之后,他们全都逃光了。
我的手下开始躲我。
然后,某天晚上,我竟然打了她——我深爱的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给我安慰和同情的她!看着她眼眶中的泪水,我看见了自己所变成的怪物。
我将她搂入怀中,恳求她的谅解。
她如云的秀发包围着我,我可以感觉到小生命在她的腹中踢动着。
我和她两人一起跪在地上恳求帕拉丁。
我告诉神,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来换回我失去的荣誉。
我只要求我的儿子和女儿不需要负担我的耻辱。
帕拉丁回应了。
他告诉我有关教皇的事,告诉我教皇准备对诸神所提出的无理要求。
他告诉我,除非有人愿意像修玛一样为了无辜者而牺牲自己,否则整个世界都将感受到诸神的怒气。
帕拉丁的圣光笼罩着我。
我饱经折磨的灵魂被祥和之气所包围。
如果能够拯救世界,并且让我的子女在荣耀中成长,我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我骑往伊斯塔,全心全意的想要阻止教皇,满心欢喜的知道帕拉丁与我同在。
但是,另外一位神,黑暗之后,在那次的旅程中也和我同行。
她喜爱看着那些受折磨的灵魂痛苦挣扎。
她用什么来击败我?就是那些精灵女人,那些和我一样服侍着相同神只的牧师。
这些女人早已忘却帕拉丁的圣名。
她们和教皇一样,被自以为是的善良所遮蔽,什么都看不见。
我却也毫无戒心的让她们知道了我的任务。
她们感到无比的恐惧。
她们不相信诸神会惩罚这个无知的世界。
她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能让克莱恩上只有善良(也就是精灵们)能够生存。
她们必须要阻止我。
她们也成功了。
黑暗之后十分的狡诈。
她知道男人内心深处的黑暗。
即使我面前有千军万马,我也会义无反顾的杀上去。
但是精灵女人的温言软语像是剧毒一样的渗透进入了我的血液之中。
她们说,我的精灵妻子实在太聪明了,可以这样轻易的摆脱我。
现在她有了我的城堡、我的财富,一切都只属于她一个人,不需要再受到人类丈夫的拖累。
我真的确定那肚中的婴儿是我的吗?她和我许多的手下都曾经一同出现过。
当那天晚上她离开我的帐棚之后,谁知道她又去了哪里?她们并没有说谎。
她们从来没有直接说她的坏话。
但是她们的话语呼咬着的我的灵魂,折磨着我。
我还记得她们所说的话、那些可能性、脸上的表情。
我很确定我已经被出卖了。
我可以捉奸在床!我一定会杀了她!我要把那个淫妇折磨到死!我转身离开了伊斯塔。
我一回到家,立刻踢倒了城堡的大门。
我的妻子警觉到状况的不寻常,立刻站起来迎接我,手中还抱着她的婴儿。
她的脸上有着绝望的神情,而我却将它当作罪恶感的显露。
我诅咒她,更诅咒那个小孩。
就在那一瞬间,着火的大山击中了安塞隆大陆。
星辰从空中坠落。
地面开始摇晃,爆裂开来。
一盏装有数百支腊烛的吊灯落了下来。
一瞬间我的妻子就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过一死,但是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孩子递给我,希望能够让他进过这悲惨的命运。
但当时我的心中充满了妒火,我迟疑了,最后甚至转过身去。
*在她死前,她将诸神的怒火投射在我的身上。
‘今夜你必将死在烈火中,’她尖声嘶吼道,‘你的儿子和我将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但你将会永远活在黑暗中。
你今晚的愚行每害死一个人,你都必须替他们再活一次!‘她在惨叫声中死去。
火势扩散开来。
我的城堡很快就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我们用尽办法都无法扑灭这奇异的烈火。
它甚至连岩石都烧融了。
我的手下试着逃跑。
但是,就在我的眼前,他们一个个的爆成火球。
在城堡中,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活口。
我孤单的站在雄伟的厅堂中,四周都被熊熊的烈火所包围。
我眼睁睁的看着火焰越逼越近……越逼越近……我在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痛苦中死去。
当死神终于降临的时候,我却依旧无法解脱。
因为,我闭上眼,却被迫再度睁开,接受永无止休的折磨。
在无尽的岁月里,夜复一夜,我坐在王座上,听着那些精灵女人唱着我的故事。
但是,奇蒂拉,这一切在你的出现之后就结束了……当黑暗之后召唤我来为她在战场上效力,我告诉她我愿意为第一个有胆在达加堡中过夜的龙骑将效命。
只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这样做,那就是你,我的美人。
你,奇蒂拉。
我因为这件事而欣赏你。
我欣赏你的勇气、你的剑术以及你从不动摇的决心。
我在你的一举一动之中看到了我自己。
我看到了我本来可能成为的英雄。
当我们在黑暗之后垮台的混乱中逃出奈拉卡之后,我协助你杀死了其它的龙骑将。
我帮助你抵达了圣克仙,我让你在那边再度建立起你的大军。
当你的弟弟雷斯林试图挑战黑暗之后时,我协助你试图破坏他的计划。
的确,我对于你反而被他利用并不感到惊讶。
在我遇过的所有生灵中,他是我唯一恐惧的对手。
我甚至对于你的风流韵事感到十分的有趣,我的奇蒂拉。
我们死灵是没有办法感觉到欲望的。
那是血液中流动的热情,而我们冰冷的肢体中已经没有了这些维持生命的液体。
我看着你玩弄那个弱小的半精灵坦尼斯,把他整得七荤八素,我和你一样享受这整个过程。
但是奇蒂拉,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主人变成了奴隶。
为了什么?只是一名精灵!喔,当你提到他的名字时,我可以看见你眼中的烈火。
当你拿着他的信时,我可以看见你手微微的颤抖。
当你应该花时间规划作战的时候,你竟然分心思念着他。
甚至你的将军们都再也无法吸引你的注意力。
没错,我们这些死灵没有办法感觉到欲望,但是我们可以恨,我们可以嫉妒,我们可以着迷。
我可以轻易的杀死达拉马,这个学徒相当不错,但却不是我的敌手。
他的主人?雷斯林?啊,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在无底深渊中的吾主啊,小心雷斯林!他将是你所面临的最大挑战,而且,最后,你必须要单独面对他。
在你的空间中没有我置喙的余地,黑暗陛下。
但是,也许我在这里可以帮得上忙。
没错,达拉马,我可以杀了你。
但是我知道死是什么感觉,那只不过是种短暂的折磨。
他的确会带来痛苦,但很快就结束了。
有什么能比苟延残喘在这个活人的世界上,闻着他们的血肉、听着他们的笑语,知道这些永道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来得更痛苦?但是,黯精灵,很快的你就会知道了:至于你,奇蒂拉,记得这件事。
我宁愿忍受这种痛苦,我宁愿再被折磨一百年,我也不愿意见到你再度躺在活人的臂弯中!死亡骑士沉思着,他的心思如同包围着城堡的多刺黑玫瑰一样的繁复纠缠。
骷髅战士们在废墟中来回巡逻着,每个人都固守在生前的岗位上。
精灵女人们挥舞着干枯、毫无血肉的手,哀泣着她们不幸的命运。
索思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坐在焦黑的王座上,目不转睛的瞪着地板上一块漆黑的痕迹。
在这么多年来,他用尽自己的所有法力都无法消除的痕迹……一个女人的阴影……最后,隐形的嘴唇露出了微笑,橘色的火眼在永夜中突然暴射出光芒。
你,奇蒂拉,将会永远成为我的人……
*****************************************************************************第八节马车颠簸的停下来。
马儿哼叫着,不安的科动着,让缰绳也跟着发出叮当的声音,同时蹄子不安份的在地上空踏着。
仿佛急着要快点结束这趟旅程,回到他们安道的马厩中。
马车的窗户伸进了一颗头。
早安,大人。
欢迎来到帕兰萨斯,请说明你的大名和来意。
这照本宣科的话是出自于一名刚上任不久的年轻官员口中。
守卫瞪视着马车的内部,试着适应车内的阴暗。
晚春的太阳明亮的照在年轻人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它也才刚刚上任不久。
我名叫半精灵坦尼斯,马车中的人说,我来此是受到了神眷之子伊力斯坦的邀请。
我这里有封信。
如果您可以暂等片刻,我可以——坦尼斯大人!那张脸突然之间红得和他鲜艳的制服颜色一样。
请您见谅,大人。
我我没有认出来……是因为我没看见,否则我一定可以认出您来的——该死,拜托,坦尼斯恼怒的说,不要因为尽责而道歉。
这里是那封信——我不会,大人。
我是说我以后不会道歉的。
实在对不起您,大人。
那封信?不用了不用了。
守卫结结巴巴的敬了礼,一不小心头撞到了马车的窗户,袖口的蕾丝又夹在门边;最后在狼狈的再度敬礼之后才回到岗位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衣服乱得像是刚和一群大地精打过仗一样。
坦尼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当马车继续往旧日城墙出发的时候,他往后一靠开始沉思。
守卫是他的点子,坦尼斯花了很多心力才说服阿摩萨斯城主不只应该把门封闭起来,更应该加上守卫才行。
但人们可能会觉得不受欢迎。
他们可能会觉得被冒犯了,阿摩萨斯抗议道。
而且,战争早就已经结束了。
坦尼斯再度叹气。
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学乖?永远不会,他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的景色,心中想着。
这座城市是安塞隆大陆上自从长枪之役结束之后,发展得最为奢华、最为热闹、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
事实上,战争结束到今年春天也不过才两年。
这又让坦尼斯忍不住叹气。
该死!他根本忘记了!终战日!那是多久以后?两周?三周?他必须要穿上那愚蠢的装扮——索兰尼亚的仪典盔甲,精灵们的礼服、矮人的勋章。
丰盛的晚餐将会让他半夜也睡不着,枯燥的演说将会让他在晚餐时忍不住打盹,而且罗拉娜……坦尼斯吃了一惊。
罗拉娜!她一定是记得这件事的!当然!他怎么会这么迟钝?当他们几周前参加完毕在奎灵那斯提举行的索拉斯特兰的丧礼时,才刚回到索兰萨斯的家园。
之前他刚去过索拉斯试图找寻克丽珊娜小姐,却失败了。
一封用流畅的精灵字体所撰写的信寄到罗拉娜的手中:速来西瓦那斯提!我一个月之内就会回来,亲爱的,她温柔的亲吻着他。
但是她的眼中隐隐有着笑意,就是那双迷死人的眼睛!她果然是抛弃了他!把他留下来参加这些要命的仪式!而她将会回到精灵的故乡去逍遥,虽然该处依旧在和罗拉克的恶梦挣扎着,但比起和阿摩萨斯城主聊天绝对是好多了……坦尼斯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
西瓦那斯提的影像浮现在脑海中——包括那些泣血的变形树木、以及那些死亡精灵战士从阴影中出现的扭曲脸孔。
阿摩萨斯晚餐派对的景象也浮现出来——坦尼斯开始大笑。
他宁愿和那些不死战士正面交锋!至于罗拉娜,他不怪她。
这些仪式对他来说已经够辛苦了。
对罗拉娜来说却更是苦差事,因为她是帕兰萨斯人崇拜的对象,是他们的黄金将军。
除了让她多休息一下之外,他们几乎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在上次的终战纪念日庆祝结束之后,坦尼斯是抱着妻子回家的。
她看起来似乎比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战斗还要疲倦。
他羡慕能够待在西瓦那斯提的妻子,她能够重新种植那些花朵,努力的试图安抚那些饱经梦原折磨的树木,让它们恢复健康。
并且拜访阿尔瀚娜。
星光,现在是她的大嫂了。
她也将会回到西瓦那斯提,不过她的新丈夫波修士不会回来。
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婚姻都是毫无爱情、冷冰冰的。
坦尼斯突然想起,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回到西瓦那斯提找寻避风港的。
终战纪念日对阿尔瀚娜来说一定也很难过。
一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身上,他是阿尔瀚娜的情人,壮烈牺牲在法王之塔上。
然后,坦尼斯的记忆又飘向其它的朋友……还有敌人们。
仿佛被这些回忆所召唤来一样,一片阴影飘过了马车。
坦尼斯看着车外。
在一段漫长、空旷、被荒废的街道终点,他可以看见一团黑影,那是修肯树林,雷斯林的大法师之塔最忠实的守卫。
即使从这么远的距离,坦尼斯还是可以感觉到从这些树林中疏散出的寒气,这是会冻结灵魂和意志的极寒。
他的目光转向那座高塔,它仿佛是被刺进帕兰萨斯城白净胸口的一根黑色大铁钉。
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将他找来帕兰萨斯的那封信。
他低头重新读着上面的字句:半精灵坦尼斯,我们必须要立刻和你见面。
十万火急。
帕拉丁的神殿,四天后,三五六年。
这封信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签名。
他只知道四天后就是今天,而且,由于两天前他才收到这封短简,他被迫日夜兼程的赶路才能够及时抵达帕兰萨斯城。
短简所用的语言是精灵语,笔迹也是精灵的。
这并不算不寻常,因为伊力斯坦手底下有许多的精灵牧师。
假设这真的是他的信,但是为什么他没有签名呢?话又说回来,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够这么轻易的邀请人前往帕拉丁的神殿?他耸耸肩,想起了自己曾经不只一次的询问自己相同的问题,却从来没有获得满意的结论。
坦尼斯把信塞回包包中。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回到大法师之塔。
我打赌这一定和你有关系,老友,他自言自语,再度皱起眉,想起了克丽珊娜小姐的神秘失踪。
马车再度停了下来,把坦尼斯从阴沉的思绪中震醒。
他往窗外一看,瞄到了神殿的一角。
但是他依旧必须耐心的等待,直到侍者替他开门为止。
他对自己露出了微笑。
他几乎可以看见罗拉娜坐在他的对面,用眼光警告他不准对门把轻举妄动。
她花了许多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他改变了想也不想有关马车、车夫和马匹的任何礼仪,猛然开门,把侍者撞飞的坏习惯。
这已经变成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
坦尼斯喜欢假装伸手靠近门把,欣赏罗拉娜故意眯起眼睛警告他的样子。
但这只提醒了他有多么想念她。
那个该死的侍者在哪里?以神之名起誓,他孤单一个人,这次他可以我行我素了——门打了开来。
侍者笨拙的弄着连接地面的楼梯。
喔,别管了,坦尼斯不耐烦的说,一步跳到地面。
坦尼斯不管那个待者有些恼怒的表情,用力的吸口气,很高兴自己终于挣脱了马车狭窄的束缚。
他的目光移转着,让帕拉丁神殿中那样和的感觉和美妙的气氛渗透进入他的心中。
没有任何森林拱卫着这个圣地。
广大、开阔的翠绿草地,如同天鹅绒一样的柔软,邀请每个游客踏上来,坐上去,在上面休想。
由鲜艳的花朵所构成的花园取悦了人们的眼睛,甜美的香气随风飘散。
小心修剪的树木提供人们躲避艳阳的阴凉。
喷泉流地出纯净、冰凉的泉水。
白袍的牧师在花园中走动着,严肃的低头谈论着。
在花园的环绕和阴凉的树荫以及如茵绿草的拱卫中,帕拉丁的神殿在晨光中发出柔和的光芒。
那是座由大理石所建成的建筑物,平凡、没有任何额外的缀饰,更增添了整体的宁静和柔和之气。
此处有门,但是没有守卫。
神殿欢迎每个人的到来,许多人也接受了邀请。
这里是那些忧伤、疲倦、不快乐的人的避难所。
当坦尼斯开始跨越那经过细心保养的草地时,他看见许多人或坐或躺在草地上,沉浸在祥和的气氛中,脸上饱经磨难的线条被祥和的气氛给抚平。
坦尼斯刚跨出几步,就又叹了口气,突然间想起来还有那辆马车。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等等我,他正准备要开口,突然一个身影从神殿边缘的水杨树阴影底下窜了出来。
半精灵坦尼斯?那人问。
随着那人走入阳光下,坦尼斯吃了一惊。
他穿着黑袍。
无数的袋子和施展法术所需要的药材道具都挂在腰带上。
银色的符咒绣在他的袖口和兜帽的边缘。
雷斯林!因为坦尼斯之前正好想到这名大法师,所以他下意识立即想到了这个名字。
但并不是。
坦尼斯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法师至少比雷斯林要高上一个头。
他的身体十分的健壮,甚至可以看得出黑袍底下的肌肉,他的步履轻盈、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而且,在坦尼斯特别注意之后,他也发现到那人的声音既坚定又低沉,和雷斯林轻软、让人不安的耳语声完全不同。
而且,若非这太不可思议,坦尼斯敢发誓那人的声音中带着精灵的腔调。
我是半精灵坦尼斯,他有些不情愿的说。
虽然他无法看见那人被兜帽阴影掩蔽的面孔,但是他可以感觉到那人笑了。
我想我认得出来。
常常有许多人跟我描述你的外貌。
你可以让马车离开了。
你短期之内不会需要它。
你可能必须在帕兰萨斯待上数天,甚至好几个礼拜。
那人说的是精灵语!西瓦那斯提的精灵语!坦尼斯片刻之间惊骇得不能言语。
此时,马车夫清了清喉咙。
这段旅程相当的艰辛,而帕兰萨斯又有许多上好的旅馆,里面的麦酒驰名全安塞隆大陆……但是,坦尼斯不愿意只听了黑袍巫师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交通工具送走。
他张开嘴,正准备询问更多的问题,此时法师却伸出手,快速的做出否决的手势,另外一只手却做出邀请的姿势。
请,他再度用精灵语说,我有这个荣幸和您一起前往吗?因为我和你要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
伊力斯坦在等待着我们。
我们!坦尼斯的思绪笨拙的转动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伊力斯坦会邀请黑袍法师来帕拉丁的神殿?又从什么时候开始,黑袍法师会自愿的踏上圣地?好吧,要找出答案的唯一方法很明显的就是陪伴这个奇异的人物,直到两人独处之后再开口询问。
因此,坦尼斯有点迷惑的请走了马车夫。
黑袍的巫师沉默的站在他身边,看着马车离开。
然后坦尼斯转过身面对他。
你可真是出其不意,先生,半精灵用不怎么通顺的西瓦那斯提精灵语说,这个语言比他从小生长的奎灵那斯提所用的语言要来得更纯净。
那人低下头,在晨光中掀开了兜帽,让阳光照在他的面孔上。
我是达拉马,他的手收回了袖子中。
克莱恩上没有多少人愿意和黑袍法师握手。
黯精灵!坦尼斯不假思索惊讶的说。
他胀红着脸。
我很抱歉,他笨拙的说。
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我这类人?达拉马替他说完,他冰冷、英俊、毫无表情的精灵面孔上挂着微微的笑容。
没错,我想你是没遇过。
我们这些,照他们的说法是‘被驱出光明的人’,不常踏入这些被阳光照亮的世界。
他的笑容突然变得十分温暖,当两人的目光都转移向水杨树丛的时候,坦尼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思念。
有时,即使是我们都会想家的。
坦尼斯的目光也转向了水杨树,精灵最喜爱的树种。
他也笑了,感觉比较放松下来。
坦尼斯曾经踏上过自己的黑暗之路,有几度甚至差点跌入黑暗的深渊中。
他可以理解。
我们会面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说。
而且,从你所说的话中,我知道你跟这件事情有关。
也许我们可以继续——当然。
达拉马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毫不迟疑的跟随着坦尼斯踏上了草地。
坦尼斯转过身,有些惊讶的发现精灵细致的面孔被一阵痛苦的表情给扭曲了,他甚至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怎么搞的?坦尼斯停了下来。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可以帮得上忙——达拉马硬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你帮不上忙的,半精灵,他说。
你根本插不上手。
我也不是不舒服。
如果你踏上了守卫我居所的修肯树林,你看起来会更糟糕的。
坦尼斯明白的点点头,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着那黑暗、孤单的高塔。
一种奇异的感觉出现了。
他重新打量着白色的神殿,回头再看着黑色的高塔。
同时观看两者,让他有一种全新的感觉。
两者有种相辅相成的感觉,比它们两个分开的时候看起来更完整。
这个念头在此时只是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多想。
现在,他只能想到一件事那么你住在哪里吗?和雷——和他住在一起?坦尼斯虽然十分努力,却没办法平静而不发怒的说出法师的名字,所以他干脆避开那三个音节。
他是我的夏拉非,达拉马的声音因为痛苦而十分的紧绷。
那么你是他的学徒罗,坦尼斯认出了精灵语的师父。
他皱起眉头。
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他派你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半精灵想,即使我要走路回索兰萨斯,我也要马上离开这里。
不是的,达拉马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但我们将会谈到他。
黯精灵把兜帽重新戴上。
我必须要恳求你走得快一点。
我有一个伊力斯坦给我的护身符,可以帮助我通过这个考验。
但这种经验我可不想经历太久。
伊力斯坦给黑袍法师护身符?还是雷斯林的徒弟?坦尼斯一头露水的加快了脚步。
坦尼斯,老友!帕拉丁的牧师伊力斯坦,安塞隆大陆上教会的领袖,对着半精灵伸出了手。
坦尼斯热情的抓住那人的手,试着不去注意牧师一度曾经强壮、有力的手变得枯干、瘦弱。
当坦尼斯低头看着躺在床上,被枕头所包围,如风中残烛的老人身体时,同时也必须试着控制他的表情,不让自己的脸上显露出任何同情、懊悔的表情。
伊力斯坦——坦尼斯开口道。
其中一名站在他身边的白袍牧师抬起头来,对着半精灵皱眉。
咳咳,神眷之子,坦尼斯结巴的说出那正式的称谓,你看起来气色很好。
而你,半精灵坦尼斯,已经堕落成了一个说谎者,伊力斯坦对着坦尼斯尽力遮掩的痛苦表情露出理解的笑容。
伊力斯坦用干瘦、死白的手指触摸着坦尼斯沐浴在太阳下的古铜色肌肤。
别把时间浪费在什么‘神眷之子’的愚蠢称呼上。
是的,我知道那才是正确,才是合乎礼仪的,加拉德弟兄。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当我还是帕克塔卡斯的奴隶时就已经认识我了。
现在,全部离开吧,每个人都离开,他对那些随侍在侧的牧师们说。
带些东西来让我的贵宾享用。
他的目光转移到那位瘫在壁炉前椅子上的黯精灵。
达拉马,伊力斯坦轻声说,这段旅程对你来说一定不轻松。
我很感激你能够冒险过来。
不过,现在你在我的房间中应该可以放松下来。
你想要吃些什么?酒,黯精灵勉强用灰败、僵硬的嘴唇回答。
坦尼斯看见精灵的手在椅子的握把上颤抖着。
替我们的客人带些食物和酒来,伊力斯坦告诉那些鱼贯而出的牧师们,他们其中有许多人都对黑袍法师投以不赞同的眼光。
阿斯特纽斯一来,就马上将他请到我房间来。
不准有任何人打搅我们。
阿斯特纽斯?坦尼斯吃了一惊。
历史学家阿斯特纽斯?是的,半精灵。
伊力斯坦再一次的露出微笑。
即将蒙主宠召让人的地位突然提升不少。
‘原先对我不屑一顾的人们现在络绎不绝的前来,’是不是有人曾经这样说过?来吧,半精灵,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错,我知道我自己快要死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很久了。
我只剩下几周的时间了。
少来了,坦尼斯。
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人死。
森林之主在合黑森林里面不是对你说过,‘我们不会替那些完成使命的牺牲者哀悼的。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坦尼斯,我所做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伊力斯坦看着窗外,看着生气勃勃的草原,看着春暖花开的花园,以及远处,幽暗的大法师之塔。
坦尼斯,我的使命是将希望带回这个世界,伊力斯坦柔声说。
希望和治愈的力量。
我还能奢望些什么?当我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我会知道教会已经重新复兴起来。
现在各种族之间都已经有了牧师。
没错,连坎德人也不例外。
伊力斯坦微笑着拨弄自己的白发。
啊,他叹口气,坦尼斯,那对我们的信仰实在是一大考验!我们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到底少了哪些东西。
但他们其实是善良、热心的种族。
只要我开始失却耐心,我就会想到费资本;也就是帕拉丁显露在我们面前的形象,以及他对于你的小朋友泰索何夫所表现出来特殊的爱。
一提到坎德人的名宇,坦尼斯的脸色突然一沉;他也仿佛看见达拉马的目光突然间从熊熊的炉火中移了开来。
不过,伊力斯坦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我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真正适当的人选接替我的职位。
伊力斯坦摇摇头。
加拉德是个好人。
太好了。
我从他的身上可以看见另一个教皇的影子。
他依旧不明白我们必须要维持平衡,每个人在这个世界的运作上都是必须的。
我说的没错吧,达拉马?让坦尼斯大吃一惊的是,达拉马点了点头。
他已经卸下了兜帽,喝了些牧师送上来的红酒。
他的面孔已经恢复了血色,他的手也不再颤抖。
你很睿智,伊力斯坦,法师轻声说。
我真希望其它人和你一样。
也许能够从不同的角度看事情并不算是睿智。
伊力斯坦回头看着坦尼斯。
你,坦尼斯,老友。
当你来的时候,会不会也注意到,而且对你所看到的景观感到相当欣赏?他虚弱的比着窗户,从那里可以清楚的看见大法师之塔。
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坦尼斯一向不太喜欢和其它人分享丙心的感受。
不,你了解的,半精灵,伊力斯坦又恢复了旧日的机智。
你看着高塔,再看看神殿,你就会觉得它们两个这么靠近实在是天衣无缝的搭配。
喔,之前有许多人对于神殿的位置有意见。
加拉德和,当然,克丽珊娜小姐——一提到那个名字,达拉马呛咳着,匆忙间将酒杯放了下来。
坦尼斯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照着老习惯开始踱步。
随即又想到这可能会打搅到濒死的老人,于是坐了下来,在位置上不安的扭动着。
有关于她的消息吗?他压低声音问。
我很抱歉,坦尼斯,伊力斯坦温柔的说,我不是要让你烦心。
你真的可以不需要怪自己。
她所说的,所做的,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你和我都不可能改变她。
你不可能阻止她,更不可能扭转她的命运。
我这边没有关于她的消息。
但是我有,达拉马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房间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也是我叫你们来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你叫我们来的!坦尼斯站直身,低声覆颂道。
我还以为是伊力斯坦叫我们来这边的。
是你的夏拉非在背后操纵吗?那个女人的失踪和他有关吗?他往前跨了一步,红色胡须下的面孔涨成猪肝色。
达拉马立即站直身,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手几乎已经伸进腰间的袋子中。
因为,我对天发誓,如果他伤害了她,我将会扭断他金色的脖子——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门边的一名牧师宣布道。
历史学家站在门口。
不受岁月侵蚀的面孔毫无表情的扫视着整座房间,将每一瞬间、每个人的细微举动全部扫进脑中,不久之后这部即将化成文字,从他的笔下记述出来。
他灰色的眼眸扫过坦尼斯气得红通通的面孔到黯精灵骄傲、冷酷的脸孔,以及濒死的牧师那疲倦、耐心的表情。
让我猜猜,阿斯特纽斯大刺刺的走进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将一本巨大的书放在桌子上,翻到空白的页数,从随身携带的木箱中掏出羽毛笔,小心的检查了笔尖之后,他抬起头。
墨水,谢谢。
他对一个惊讶的牧师说。
后者在伊力斯坦点头之后,匆忙的离开了房间。
然后历史学家继续他未说完的话语。
让我猜猜。
你们刚刚在谈论雷斯林。
马哲理。
我说的是真的,达拉马说。
是我请你们大家来的。
黯精灵坐回了炉火旁的位置。
坦尼斯依旧愁眉不展的回到伊力斯坦的身边。
牧师加拉德拿着阿斯特纽斯所需要的墨水回来,有礼的询问众人是否还需要些什么。
在确定了没有人有进一步的需要之后,他在离开前严肃的补上一句,为了大家好,伊力斯坦身体不太舒服,最好不要打搅他太长的时间。
我将你们聚集在这里,达拉马重复道,他的目光盯着炉火不放。
然后他抬起头,直视着坦尼斯。
你来此的确遭遇到一些小的不便。
但是我则必须忍受我的信仰和此地的圣地相冲突所带来的痛苦折磨。
不过,我有一定要和诸位一起会面的理由。
我知道伊力斯坦不可能到我那边。
我知道半精灵坦尼斯不愿意到我的住所。
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说,阿斯特纽斯用深沉、冷漠的声音说道。
当我们呆坐在这边的时候,世界还在继续转动。
我们已经知道了是你把我们召集过来。
但,是为了什么原因?达拉马沉默了片刻,眼光再度的回到了炉火上。
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并没有抬起头。
我们最大的恐惧已经成真了,他轻声说。
他成功了。
*****************************************************************************第九节回家……那声音在他的脑中回绕着。
有人跪在他意志所构成的平静湖水中,一字一句的把话语丢入那沉寂的表面。
一阵阵的涟漪干扰着他,打搅着他平静、祥和的睡眠。
回家……儿子,回家。
雷斯林睁开眼,面前出现的是他母亲的面孔。
她微笑着伸出手,将落在前额的卷曲白发拨弄开来。
我可怜的宝贝儿子,她呢喃着,黑色的眼眸中藏着柔和的怜爱和忧伤。
他们把你怎么了!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我看着你好长的一段时间了。
我为你落泪。
没错,儿子,即使死人也会落泪。
那是我们唯一的安慰。
但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和我在一起了。
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了……雷斯林挣扎着坐起身。
他低头看着自己,恐惧的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
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身上似乎没有伤口。
他觉得呼吸很困难,奋力的试图吸进新鲜的空气。
来,让我帮帮你,他的母亲说。
她开始松开他腰际的丝绳,绳子上面绑着的是他的小包,是他珍贵的法术药材储藏的地方。
雷斯林反射性的将她推开。
他的呼吸变得比较平顺了些。
他开始四下打量。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哪里?他感觉非常的迷惑。
孩提时代的记忆开始流进他的脑中。
两个人的孩提记忆出现在他脑中。
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的!他看着母亲,她同时有着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面孔。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恼怒的重复道,压抑着那意图混淆、推翻他对现实世界的理性的怪异回忆。
你已经死了,儿子,他的母亲温柔的说。
现在你已经到了亡者的领域。
死了?!雷斯林震骇莫名的说。
他狂乱的开始搜寻起自己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怎么可能会失败呢?他将手放在前额……感觉到的是温暖的血肉和骨骼……然后他记得了……那时空通道!不!他愤怒的大喊,瞪着母亲。
这是不可能的。
你失去了对魔法的控制,儿子。
他的母亲说,伸出手再度碰触雷斯林。
他抽开生己的身体。
在他熟悉的伤悲微笑中,她将手放回了膝盖上。
魔法力场偏移了,那力量将你撕成碎片。
接着发生了一场夷平达苟斯平原的大爆炸。
萨曼的魔法要塞崩垮了。
他母亲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受到折磨的景象几乎让我无法忍受。
我还记得,雷斯林低语道,将他的手放在前额。
我记得那痛苦……但是……他也记得其它的东西——刺眼的七彩光芒,他记得魔法力量所带来的狂喜和高潮充满全身,他记得守卫着时空通道的龙头愤怒的尖声大叫,他记得自己搂抱着克丽珊娜。
雷斯林站直身,看着四周。
他站在一个平坦的地面上,某种沙漠。
在远方他可以看见高山。
它们看起来很熟悉,当然了!那是索巴丁!矮人的王国。
他转过身。
那里是要塞的废墟,看起来像是一个用永远张开的大口吞食着大地的骷髅。
那么他现在是在达苟斯的平原上?他认得出这里的地形。
但是,即使他认出此地的地形,他还是觉得非常奇怪。
一切都染上了红色,仿佛他是用充血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而且,虽然这些物品看起来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它们看起来也相当的怪异。
他曾经在长枪战役中来过骷髅堡。
但是他不记得那骷髅露出的是这种诡异的笑容。
山脉看起来也太过锋利,仿佛和天一样高。
天空!雷斯林深吸一口气。
那是空荡荡的!他飞快的打量着四周。
没错,没有太阳。
但是这也并不是黑夜。
此处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一切都染着奇异的色彩,一种阴沉的粉红色,仿佛像落日的反光。
他低头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女人。
雷斯林笑了。
他薄削的双唇紧紧的抿在一起。
不对,这次他的声音坚定而有信心。
不对,我没有死!我成功了。
他比着四周。
这就是我成功的明证。
我认得这个地方。
坎德人对我描述过此地。
他说这里是他曾经去过的所有地方。
这也是我进入时空通道的地方,现在我就站在无底深渊之中。
雷斯林弯下腰,一把将那女人抓了起来。
怪物、妖妇!克丽珊娜在哪里?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我命令你告诉我!告诉我,否则我对天发誓,我将——雷斯林,住手!你弄痛我了!雷斯林吃了一惊,呆呆的瞪着。
说话的是克丽珊娜,他抓住的是克丽珊娜的手!他迷惑的放开手,但是,一瞬间,他又再度恢复了镇定。
她试着要抽开手,但是他依旧坚定的抓住她,将她拉近。
克丽珊娜?他仔细的打量着她,质问道。
她抬头看着他,迷惑的回答。
是的,她结巴的说。
出了什么事,雷斯林?你说的话好奇怪。
大法师收紧了他的手。
克丽珊娜叫了出来。
没错,她眼中的痛苦和恐惧都是真实的。
雷斯林笑着,轻叹一口气,双手环抱着她,紧靠着她柔软的躯体。
她是有血有肉的人,有着香气和跳动的心……喔,雷斯林!她挤进他的怀中。
我好害怕。
这个恐怖的地方。
只有我孤单一个人。
他的手梳理着她的黑发。
她饱满、香气逼人的娇躯激起了他体内的欲望。
她紧贴在他的胸口,微微仰起头。
她柔软的双唇充满了渴望。
她在他的臂弯中微微颤抖着。
雷斯林低头看着她——看见了喷出火焰的双眼。
你终于回家了,我的法师!轻蔑的笑声烙印入他的脑海中,在他怀中苗条的身躯扭动着,渐渐枯干……他抱着五头龙的脖子……强酸从他头上的血盆大口中滴出……火焰在他四周熊熊燃烧着……充满硫磺气味的黑烟让他无法呼吸。
巨首扑了下来……雷斯林绝望的,恼怒的唤来他的魔力。
但即使当防卫性魔法的咒语正在他脑中集结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一丝疑惑。
也许魔法在这里没有用!我很虚弱,穿过时空通道的旅程已经消耗了我大部分的体力。
如同匕首般锋利的恐惧刺穿了他的灵魂。
咒请从他的脑中流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黑暗之后!这是她干的好事!阿兹。
塔卡。
伊兹……不对,不是这样!他听见了笑声,胜利的笑声……炫目的白光让他眼前什么都看不见。
他往下落,不停、不停地往下落,从黑夜坠落到了白天。
雷斯林睁开眼,看见了克丽珊娜的面孔。
她的面孔,但却不是他记忆中的脸。
她就在他的面前衰老、死亡。
在她的手中握着帕拉丁的白金护身符。
它散发出的纯净白光在四周病态的粉红色光芒中闪耀着。
雷斯林闭上眼想要阻挡住牧师那张渐渐衰老的面孔,试图将她过去美貌的记忆唤回脑海中,那张细致、美丽,充满了爱和热情的面孔。
她的声音出现了,冷静、坚定。
我差点失去你。
他伸出手,却没有张开眼睛。
他紧拉住牧师的手臂,紧张兮兮的不肯放手。
我看起来怎么样?告诉我!我有没有什么改变,有没有?你和我们第一次在大图书馆中相遇的时候一样,克丽珊娜的声音依旧坚定,太坚定了,有些许的紧绷、紧张。
没错,雷斯林想,我没有改变。
也就是说我已经回到了现代。
他感觉到以往的孱弱、以往的无力感?胸口灼热的疼痛,还有那熟悉的,仿佛会夺取他生命一样的剧烈咳嗽,就像在肺中被丢进了大量的蜘蛛网一样。
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金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沙漏状的瞳孔……他将克丽珊娜推开,转趴在地上,愤怒的握紧拳头,恐惧、生气的啜泣着。
雷斯林!克丽珊娜的声音中带着真实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事情?雷斯林?我们在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成功了,他大吼着。
张开眼,他看见了她的面孔,就在他的眼前不停老化。
我成功了。
我们出现在无底深渊中。
她的眼睛圆睁,嘴唇微微的张开。
恐惧和欢欣混和在一起。
雷斯林苦笑着说。
但是我的魔法力消失了。
克丽珊娜惊慌的瞪着他。
我不明白雷斯林痛苦的抽搐着,对着她尖叫。
我的法力消失了!在她的领域中,我虚弱无力、无助!他突然间想起她有可能在倾听着,享受着他的挣扎。
雷斯林猛然停住。
他的尖啸声冻结在嘴边的血泡中。
他疲倦的看着四周。
绝对不会,你根本还没有解决掉我!他低声道。
他的手握住了躺在他身边的马济斯法杖。
他浑身的重量倚着法杖,挣扎着站起来。
克丽珊娜用强壮的手臂支撑着他,协助他站起来。
不用,他咕哝道,看着眼前广阔、空无一物的平原,以及那粉红色、空旷的天空。
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可以感觉得到!你在神之乡。
我知道这里的地形。
我知道要怎么走,坎德人在发烧的臆语中告诉了我关键。
在底下的大地和凡间的一模一样。
不管旅程多漫长艰险,我将会把你揪出来。
没错,他看着四周,我可以感觉你刺探着我的内心,观察着我的想法,探查着我的所作所为。
你认为要击败我很简单!但是我也感应到你的困惑了。
我的身边有个人的思想是你没有办法碰触的!她保护我、替我防御你的攻击,没错吧,克丽珊娜?是的,雷斯林,克丽珊娜柔声回答,无怨无悔的站在雷斯林这边。
雷斯林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另一步。
他靠着克丽珊娜,倚靠着法杖。
但,每一步依旧必须费尽全力,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感到肺在烧灼。
当他看着四周的时候,他只看得见一片空无。
在他的体内,也是同样的空洞。
他的法力消失了。
雷斯林脚步一个不稳。
克丽珊娜扶住了他,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他可以听见笑声……也许我应该现在就放弃!他绝望的想。
我好疲倦,好累好累。
没有了法力的我又算是什么东西?什么也不是。
除了虚弱、可怜的小孩之外,什么都不是……
*****************************************************************************第十节在达拉马一语惊人之后,房间里陷入了寂静中。
然后那凝滞的沉默被阿斯特纽斯羽毛笔摩擦纸面的声音给打断了。
愿帕拉丁怜悯我们,伊力斯坦低声说。
她和他在一起吗?当然,达拉马恼怒的说,露出了即使是强大魔法也无法隐藏的紧张神色。
你认为他还可能因为什么成功?除非结合了拥有像他一样强大力量的黑袍巫师和像她一样坚强信仰的白袍牧师,否则时空通道永远不会开启。
坦尼斯和众人面面相觑。
听着,他生气的说。
我不明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在讨论什么人?雷斯林?他做了些什么?这和克丽珊娜有关系吗?那卡拉蒙呢?他也和泰斯一起消失了!我——稍稍克制一下你那一半的人类血统中不耐烦的天性,半精灵,阿斯特纽斯边一笔一划的刻着克莱恩的历史,边分神说道。
还有你,黯精灵,请从故事的起头开始,不要从中间开始。
或者在这个例子里,从结局开始,伊力斯坦低声说。
达拉马用红酒湿润干涩的嘴唇,目光依旧紧盯着炉火,把故事从头到目前的进展说了一遍,坦尼斯在此之前只知道了这个奇异事件的其中一部分。
许多部分半精灵坦尼斯已经猜到了,其中有些让他大吃一惊,但更多的部分让他心中充满了恐惧。
克丽珊娜小姐被雷斯林利用了。
如果传言是真的,我相信她也被他吸引了。
谁能够预料他的行为呢?他的血管里面即使流冰水也嫌太热了些。
谁知道他到底计划了多久,梦想了多久?但是,至少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策画了一场旅程,回到过去寻找他所缺乏的,史上最强法师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知识。
他对克丽珊娜小姐设下了陷饼,计划诱使她和他一起回到过去,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双胞胎哥哥——卡拉蒙?坦尼斯惊讶的问。
达拉马不理他提出的问题。
但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夏拉非的姊姊,一名龙骑将……坦尼斯觉得太阳穴的血管在猛烈的跳动着,让他的听觉和视觉都被笼罩在一片血色弥漫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肌肤一定烫得可怕。
奇蒂拉!她站在他面前,黑暗的眼中闪动着光芒,黑发环绕她的面孔旁,嘴唇微张,露出了那诱人的微笑,光芒反射在她的盔甲上……她在蓝龙背上,身边环绕着众多的下属,以霸道的气势往下俯视着他……她躺在他的臂弯中,撒着娇、小鸟依人……虽然坦尼斯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伊力斯坦同情的眼光。
他忍不住在阿斯特纽斯严厉,明了一切的目光下感到退缩。
他被自己的罪恶感、羞耻心和挣扎所包围,一时之间也没有注意到达拉马也在和自己的困境天人交战,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他没有听见当他念出那女人的时候,话声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在一阵挣扎之后,坦尼斯重新恢复了自制,能够仔细的倾听。
但是他再度感到心中的旧伤又被打开了,那个他早以为永远消失的旧伤。
他和罗拉娜在一起很幸福。
他比任何男人对女人都要来的爱她、珍惜她。
他自己觉得很满足。
他的生命很丰富、满足。
现在他惊讶的发现那块黑暗依旧盘据在他心中,那块他以为已经永远驱赶走的黑暗其实并没有消失。
在奇蒂拉的命令下,死亡骑士索思对克丽珊娜施展了一个法术,那个法术应该杀了她。
但帕拉丁出手干预。
他将她的灵魂带到他身边,把她的躯壳留在人间。
我以为夏拉非就这样被击败了。
但,我错了。
他将他姊姊的背叛转变成他的机会。
他的双胞胎哥哥卡拉蒙和坎德人泰索何夫将克而珊娜小姐带到了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去,希望法师们能够治好她。
当然,他们不行,雷斯林也很清楚。
他们只能将她送回克莱恩上唯一的一个年代,教皇还活着的时候,只有他才够呼唤帕拉丁的神力,将那女人的灵魂和身体结合。
这,也正好就是雷斯林的计划。
达拉马握起拳头。
我告诉那些法师!蠢货!我告诉他们根本已经被雷斯林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告诉过他们?坦尼斯觉得自己终于镇定到可以开口问问题了。
你出卖了他,出卖了你的夏拉非?他难以置信的说。
我玩的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半精灵。
达拉马现在转头看着他,双眼隐隐生光,仿佛火炉中的余烬一样。
我是名间谍,法师公会派我去监视雷斯林的一举一动。
没错,你看起来相当惊讶。
他们害怕他,白袍、红袍、黑袍,所有袍色的法师都害怕他。
特别是黑袍,因为我们知道一旦他掌权之后我们将会有什么下场。
当坦尼斯瞪着他的时候,黯精灵缓缓的抬起手,将黑袍的前襟打开,露出他的胸口。
五个渗血的创口烙印在黯精灵平滑的肌肤上。
这是他的手所留下的印记,达拉马用平板的声音说。
这是我背叛的奖赏。
坦尼斯可以看见雷斯林将瘦削的金色手指放在年轻的黯精灵胸口,他可以看见雷斯林的面孔,冷漠无情,既不龇牙咧嘴,也不激动,完全没有任何的人性。
他可以看见他的手指烧穿受害者的血肉。
他摇摇头,感觉到一阵恶心,坐回椅子上,只得看着地面。
但是他们不愿意听我的,达拉马说,快要溺水的人总是紧抓着稻草不放。
正如同雷斯林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们最大的恐惧。
他们决定将克丽珊娜小姐送回过去,这样教皇才能够治疗她。
他们是这样对卡拉蒙说的,因为他们知道不这么讲,他就不会愿意前往。
但是,事实上,他们把她送回过去是因为想让她死在那个年代,或者至少和当时所有的牧师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他们也希望卡拉蒙,当他被送回过去,并且认清楚弟弟的真面目之后,在他知道雷斯林实际上就是费斯坦坦提勒斯时,他将会被迫杀掉自己的弟弟。
卡拉蒙?坦尼斯发出苦涩的笑声,然后愤怒的双眉紧锁。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做?那家伙根本是个酒鬼!卡拉蒙唯一可以解决掉的就是成打的烈酒!雷斯林早就已经将他给摧毁了。
他们为什么不——坦尼斯发觉到阿斯特纽斯恼怒的眼神,只得闭上嘴。
他的思绪陷入矛盾中。
这一切都不合理!他看着伊力斯坦。
牧师一定早就知道这些了。
即使当他听到法师将克丽珊娜丢回过去送死时,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惊讶或是好奇。
他唯一的表情就是深沉的伤悲。
达拉马继续说下去。
但是那名坎德人,泰索何夫。
柏伏特中途混入了帕萨理安施展的法术中,并且意外的和卡拉蒙一起回到了过去。
坎德人进入时光之流的意外让历史的改变成为可能。
我们只能猜测在伊斯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只知道克丽珊娜并没有死。
卡拉蒙也没有杀死弟弟。
而且雷斯林成功的夺取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知识。
他带着克丽珊娜和卡拉蒙,一起往前旅行了一百多年,在那时克丽珊娜是整个世界上唯一的牧师。
他抵达的那个年代,塔克西丝的力量将会最衰弱,无法阻止他的计划。
正如同在他之前的费斯坦但提勒斯一样,雷斯林掀起了矮人门战争,藉此夺取被保管在魔法要塞萨曼中的时空通道。
如果历史重演,雷斯林将会死在时空通道中,因为费斯坦坦提勒斯就是这样一手制造了自己的末日。
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伊力斯坦嘟哝着,手无力的撕扯着盖着他的被单。
帕萨理安说雷斯林绝对不可能改变历史的——那个该死的坎德人!达拉马大吼道。
帕萨理安早该知道的,他早就应该知道这个该死的家伙会和以前一样,绝不放过任何冒险的机会!他应该听我们的建议把这个小混蛋给除掉——告诉我们泰索何夫和卡拉蒙发生了什么事?坦尼斯冷漠的打断他。
我不在乎雷斯林或是——先向您致歉!伊力斯坦——克丽珊娜的下场。
她被自以为是的善良所蒙蔽了。
我替她感到遗憾,但是她拒绝打开双眼直观真相。
我现在只关心我的朋友。
他们怎么样了?我们不知道,达拉马耸耸肩。
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期望这辈子能够再看见他们,半精灵……他们对我的夏拉非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那么你已经把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了,坦尼斯站起身,声音因为愤怒和忧伤而显得紧绷。
即使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把雷斯林找出来——坐下来,半精灵,达拉马说。
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是他眼中闪动的危险光芒让坦尼斯不由自主的手伸向腰间的剑,却突然想起来,因为这里是帕拉丁的圣殿,他并没有带剑。
怒火中烧的他不敢开口讲话深怕失去控制,强自按耐着对伊力斯坦鞠躬,然后对着阿斯特纽斯行礼,最后朝着门口走去。
你将会关心雷斯林的下场,半精灵坦尼斯,达拉马平顺的声音拦住了他,因为这将会影响到你。
这将会影响到我们全部人。
我说的是真的吧,神眷之子?他说的没错,坦尼斯,伊力斯坦说。
我可以明白你的感觉,但是你必须把歧见放在一旁!阿斯特纽斯并没有开口,笔和书页之间的摩擦声是他仍在房间内的唯一证据。
坦尼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咒骂声让阿斯特纽斯也抬起头来。
半精灵猛然转身面对达拉马。
很好。
雷斯林还能够再做出什么事情,能够再进一步的伤害和摧毁那些在他身边的人?当我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们最大的恐惧已经成真了,达拉马回答。
他细长的精灵眼亘视着半精灵的双眼。
没错,坦尼斯不耐烦的说,依旧站着直直的。
达拉马戏剧性的停了下来。
阿斯特纽斯再度抬起头,有些恼怒的挑起一边的眉毛。
雷斯林已经进入了无底深渊。
他和克丽珊娜将会向黑暗之后挑战。
坦尼斯难以置信的看着达拉马。
接着,他开始大笑。
好吧,他耸耸肩,看来我又少了件需要担心的事情。
法师已经自取灭亡了。
但坦尼斯的笑声嘎然而止。
达拉马用讽刺的笑容看着他,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一个混血的杂种会说出这种话来。
阿斯特纽斯轻哼一声,继续书写。
伊力斯坦虚弱的肩膀垂了下来。
他靠着枕头闭上眼。
坦尼斯瞪着他们。
你们总不可能把这件事当作严重的危机吧!他质问道。
天哪,我曾经站在黑暗之后面前过!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力量和她的威势,而且那还只是她只有一部分跨入这个空间的时候。
半精灵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没办法想像面对她……面对她真正的……并不只有你一个人经历过,坦尼斯,伊力斯坦疲倦的说。
我也曾经和黑暗之后遭遇过。
他张开眼,露出虚弱的笑容。
这让你感到惊讶吗?我像所有世人一样,也曾经经过诱惑和考验。
她曾经来找过我一次。
达拉马的面孔苍白,眼中有着恐惧。
他舔舔嘴唇。
这也是为什么我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阿斯特纽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停下了笔。
岩石都比此刻历史学家的面孔要来得有表情。
坦尼斯难以置信的摇摇头。
你见过黑暗之后,伊力斯坦?你见识过她的力量?但是你仍然认为一个体弱多病的法师和一名老处女牧师可以伤害到她?伊力斯坦的眼睛猛然睁大,嘴唇紧抿了起来。
坦尼斯知道自己太过份了。
他红着脸,抓抓胡子,试着要道歉,最后却顽固的闭上嘴。
就是没道理,他嘀咕着,倒回椅子上。
好吧,那我们要怎么才能他妈的阻止他?坦尼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变得更红了。
真抱歉,他咕哝着。
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说的。
我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会出错。
但是,该死,我就是不明白!我们到底应该阻止雷斯林还是鼓励他往前冲?你没办法阻止他,当伊力斯坦正准备要开口的时候,达拉马冷冷的插嘴。
那是只有我们法师能够做的事情。
自从我们发现这个危机之后,我们的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实际上,已经持续了好几个礼拜,你知道,半精灵坦尼斯,你所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雷斯林知道,我们也知道,他没办法在她的领域中击败黑暗之后。
因此,他的计划是引诱她出来,设计她走出时空通道,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中——坦尼斯感觉到他似乎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
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没有办法呼吸。
这太疯狂了,他最后终于挤出这几个字,他的手紧抓着椅臂,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我们上次好不容易才勉强在奈拉卡击败她!他现在竟然还要把她带回这个世界上?除非有人能够阻止他,达拉马继续道。
而我也说过,这是我的任务。
那么我们到底该做些什么?坦尼斯弯身向前质疑道。
你为什么把我们叫到这里来?是要我们坐在这边旁观吗?我要有耐心,坦尼斯!伊力斯坦插嘴道。
你太过紧张、害怕了。
我们都有相同的感觉。
坦尼斯看见历史学家如同大理石一般的面孔,不禁想——但是急躁和口不择言解决不了事情。
伊力斯坦看着黯精灵,声音变得更轻柔。
我相信我们还没听到最糟糕的部分,对吧,达拉马?是的,神眷之子,达拉马说,坦尼斯惊讶的发现精灵的眼中闪动着情感的光芒。
我已经得知龙骑将奇蒂拉,精灵清清喉咙,坚定的继续下去,奇蒂拉计划对帕兰萨斯展开全面攻击。
坦尼斯倒回椅子中。
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先见之明的快感;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阿摩萨斯城主。
我也告诉过你了,波修士。
我全部告诉过你们,你们这些只想要爬回温暖的小窝里,假装战争从没发生过的懦夫。
他的第二个念头则是更为沉重。
记忆中的画面出现了,塔西斯陷入烈火中,龙骑将的部队占领索拉斯,那痛苦、折磨……和死亡。
伊力斯坦说了些什么,但坦尼斯根本听不见。
他靠了回去,闭上眼,试着冷静的思考。
他记起达拉马提过奇蒂拉,但是他到底说过什么?这一切都漂浮在他意识的边缘。
他之前在想着奇蒂拉。
他没有注意听。
话声好模糊……等等!坦尼斯坐起来,突然想了起来。
你说奇蒂拉对雷斯林很生气。
你说她和我们一样害怕黑暗之后重新进入这个世界。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命令索思杀了克丽珊娜。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她会攻击帕兰萨斯?这样一点道理都没有,她待在圣克仙,实力每天都在逐渐的壮大。
恶龙逐渐汇聚在该处,我们也有情报显示,原先战后分散在各处的龙人也重新纳编入她的麾下。
但圣克仙距离帕兰萨斯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索兰尼亚骑士的国度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如果恶龙再度盘据天空,善龙将会跟着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拿手中所有的筹码冒险?又能得到——我相信你认识奇蒂拉吧,半精灵?达拉马插嘴道。
坦尼斯咳嗽着,清清喉咙,嘀咕了几个字。
抱歉,我没听清楚?是的,我他妈的认识她!坦尼斯爆发了,当他发现伊力斯坦的眼神时,他浑身发烫的坐回椅子上。
你说的对,达拉马毫不迟疑的说,目光中带着一些兴味。
当奇蒂拉第一次听到雷斯林的计划时,她感觉到害怕。
当然,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他将会带来黑暗之后的愤怒之火。
可是——达拉马耸耸肩,那是当奇蒂拉认为雷斯林一定会失败时的想法。
现在,她认为雷斯林有机会成功。
奇蒂拉每次都会站在胜利的那一方。
她计划攻下帕兰萨斯,恭迎踏出时空通道的法师。
如果雷斯林拥有足够的力量——到时对他来讲应该不是问题——将可以轻易的将那些效忠黑暗之后的生物纳归己有。
嗯?这么深入的见解让坦尼斯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达拉马发出不屑的哼声。
没错,半精灵。
我和你一样彻头彻尾的了解奇蒂拉。
但黯精灵嘲讽的语调变得沙哑,仿佛带着沉重的压力。
他纤细的手握了起来。
坦尼斯突然之间明白了,感觉到一种对年轻精灵的怪异同情。
那么她也出卖了你,坦尼斯低声说。
她请求你的支援。
她说她将会站在你的身边。
当雷斯林回来的时候,她将会和你并肩作战。
达拉马站了起来,黑袍轻轻的舞动着。
我根本不信任她,他冷冷的说;但是他依旧定定的瞪着炉火,把脸别开。
我知道她能够干些什么。
这根本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但是坦尼斯注意到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是谁告诉你的?阿斯特纽斯突然说。
坦尼斯吃了一惊。
他几乎忘记了历史学者的存在。
这当然不会是黑暗之后。
她才不会介入这些俗事。
当然不是,不是。
达拉马片刻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他的思绪一定在很远的地方。
他叹口气,再度看着众人。
索思爵士,死亡骑士告诉我的。
索思?坦尼斯觉得自己似乎和真实世界失去了连结。
他的大脑试着抓住现实。
法师刺探法师。
善良的牧师和邪恶的法师联手。
黑暗相信光明,攻击黑暗。
光明转投黑暗的怀抱……索思是和奇蒂拉联盟的!坦尼斯困惑的说。
他为什么会出卖她?达拉马转过头,和坦尼斯目光交会。
有一瞬间,两人之间建立了某种奇特的连结,是互相的了解、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折磨,共同的热情让他们产生了这种奇异的感觉。
然后,突然间,坦尼斯明白了,他的灵魂恐惧的颤抖。
他想要她的命,达拉马回答。
*****************************************************************************第十一节小男孩走在索拉斯的街上。
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个英俊的小孩;同样的,他也知道许多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他花许多时间独处,也就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而且知道太多事情。
不过,他今天并不是孤单一个人走着。
他的双胞胎哥哥,卡拉蒙就在他身边。
雷斯林皱着眉头走过漫天飞灰的街道,瞪着那沙尘在他背后卷动。
他也许不是一个人走路,但是,从某个方面来看,当他和卡拉蒙站在一起的时候,他比平常要更孤独。
每个人都会对他平易近人、英俊的哥哥打招呼。
没有人会对他说话。
每个人都会邀请卡拉蒙加入他们的游戏。
没有人邀请雷斯林。
女生用眼角看着卡拉蒙,露出女生特有的那种表情。
女孩们从来不会注意到雷斯林。
嘿,卡拉蒙,要来玩城堡国王的游戏吗?一个声音大叫道。
你想吗,小雷?卡拉蒙的面孔亮了起来。
卡拉蒙天生就拥有强健的身体和灵敏的反应,喜欢参加粗鲁、需要体力的游戏。
但是雷斯林知道如果他加入这样的游戏,他很快的就会感觉头晕脑涨。
他也知道,其它的小孩会为了哪一边那么倒霉要让他报队而吵闹个不休。
不用了。
你去就好了。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小雷,卡拉蒙说。
我不玩真的没关系。
来嘛,让我看看你新学到的魔术,那个和魔法有关的——不要这样对待我!雷斯林听见自己尖叫道。
我不需要你,我不想要你待在我身边!去啊!去和那群笨蛋玩!你们都是一群大笨蛋!我不需要你们!卡拉蒙的脸垮了下来。
雷斯林感觉到自己好像踢了一只小狗。
这种感觉只让他更生气。
他立刻转过身。
当然,小雷,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卡拉蒙嘟哝着。
雷斯林偷偷回头瞧,看见双胞胎哥哥跟着其它人跑了开来。
雷斯林叹口气,试着不管随之而来的叫喊声、笑声。
雷斯林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从包包里掏出一本法术书,开始研读。
很快的,魔法的吸引力就让他忘却了漫天飞扬的尘土和笑语以及哥哥那双自尊受伤的眼睛。
这本书让他进入了一个太虚幻境中,一个万物任他操控的美丽世界……法术书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掉在他脚边的尘土中。
雷斯林抬起头,吃了一惊。
两名男孩站在他面前。
其中一个人手中拿着根棍子。
他就是用这根棍子把书打掉,接着,他举起棍子用力的往雷斯林胸口戳了下去。
你们只是虫,雷斯林沉默的告诉这些男孩。
害虫。
你们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
比没有意义还要低贱。
他不管胸口的疼痛,不管面前站着的两个害虫,弯腰伸手准备捡起那本珍贵的书。
那男孩一脚踩在他的手指上。
雷斯林感到有些害怕,但现在愤怒的感觉要比恐惧还要强烈。
他站了起来。
他的手是他的第二生命。
他靠着手调配脆弱的法术药材,靠着这只手在空中画出神秘的魔法符号。
别烦我,他冷冷的说,他的口气和眼中的光芒震慑住那两名顽童。
但这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其它的小孩们已经放弃了游戏,想要看看会有什么精彩的事情。
由于众人的围观,拿棍子的男孩更是不肯因为这个瘦巴巴、慢吞吞的书虫而丢脸。
你要干嘛?男孩不屑的说。
把我变成癫蛤蟆吗?四周传来了笑声。
咒语出现在雷斯林的脑海。
这个咒语他还不应该学到,那是个攻击性法术,伤害性的法术,当遇到真正的危险时才能够使用的法术。
他的老师一定会气得不得了。
雷斯林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一看到那诡异的笑容和他的眼神,其中一名顽童住后退了几步。
我们快走,他对同伴低声说。
但另外一个孩子坚持不愿意往后退。
雷斯林可以看见双胞胎哥哥站在群众后面,脸上有着愤怒的神情。
雷斯林开始吟唱咒语——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有什么事情出错了!他竟然忘记了咒语!他的魔法没有用了!在这里不行!他念出来的咒语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呓语,连他自己都听不懂。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男孩们开始大笑。
拿棍子的男孩高举棍子,对着雷斯林的肚子猛力一挥,把他打倒在地上,让他没办法呼吸。
他现在趴在地上,挣扎着呼吸。
有人踢了他一脚,他感觉到棍子在他的背上断成两截。
有另外的人也跟着跟他。
他现在在地上打滚,因为吸进尘土而剧烈的咳嗽,瘦削的手臂努力的试图护住脑袋。
拳打脚踢如雨般的落在他身上。
卡拉蒙!他大喊着。
卡拉蒙,救救我!唯一的回应只有一个低沉、严厉的声音。
你不需要我了,还记得吧。
一颗石头打中他的脑袋,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虽然他看不见,但他知道这是卡拉蒙丢出来的。
他慢慢的开始失去意识。
许多只手将他压在满布尘土的地上拖着,他们将他丢进一个巨大、冰冷、黑暗的空洞中。
他们将会把他丢下去,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掉到地面,因为这是无底深渊……克丽珊娜瞪着四周。
她在哪里?雷斯林又在哪里?他几分钟前还在她身边,虚弱的倚靠着她。
突然他就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孤单一个人走着,在一座奇异的小镇中走着。
这里真的很奇怪吗?她似乎记得以前来过这里,至少是个类似的地方。
高大的白杨树环绕着她。
这里的房屋都建造在树上。
树上有座旅店。
她看见了一个标示牌。
索拉斯。
真奇怪,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的确是索拉斯。
她不久前才和半精灵坦尼斯来过这里,想要找到卡拉蒙。
但这个索拉斯却有点不一样。
一切看起来都染上些红色,似乎有点扭曲。
她一直有种冲动想要揉揉眼睛,把这种奇怪的感觉除掉。
雷斯林!她大喊着。
没有回答。
走过的人们都似乎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
雷斯林!她开始惊慌了。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去了哪里?黑暗之后会不会——克丽珊娜转过身,看见一群小孩围观看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她看见拳打脚踢,她也看见棍子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高分贝的尖叫声。
克丽珊娜看着他身边的人们,但是他们似乎没注意到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克丽珊娜拢起她的白袍,奔向那群小孩。
当她越奔越近的时候,她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小孩!一个小男孩!她突然意识到,他们准备杀了他!她挤进人群中,拖开一个小孩。
一碰到她的手,那个小孩立刻转过头。
克丽珊娜惊讶的后退。
那小孩的面孔白得如同骷髅一样。
他的皮紧紧的绷在脸上,嘴唇沾染着奇异的紫红色。
他对她露出烂成一团的黑牙,小孩对她挥手,一爪抓破了她的皮肤,刺痛、麻痹的感觉沿着她的手臂往上爬。
她大吃一惊的松开小孩的手;小孩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转回身去继续折磨地上的身影。
克丽珊娜瞪着手臂上流血的伤痕,因为痛苦而感到虚弱、头晕。
牧师再度听见了男孩的哭喊声。
帕拉丁,帮助我,她祈祷道,给我力量。
她毅然决然的抓住其中一个魔孩,把他丢到一边,然后抓住另外一个。
最后她终于碰到了躺在地上的小孩,奋不顾身的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那流血、昏迷的小孩,一边试着将这些怪异的小孩赴开。
一次又一次的,她感觉到那些锐利的指甲撕扯着她的肌肤,剧毒流遍她全身。
但是,很快的她就注意到,只要那些小孩一碰到她,立刻就会痛苦的后退。
终于,那些可怖的面孔带着遗憾离开了,留下她,又流血、又难过的倒在地上,和她救助的小朋友在一起。
她温柔的把那个浑身青紫的小身体转开。
她拨开他棕色的头发,看着他的面孔。
她的手开始颤抖。
那纤细的面孔、脆弱的骨架,突出的下巴,绝对没有错。
雷斯林!她低语着将他的小手握住。
男孩张开眼……穿着黑袍的男人坐了起来。
克丽珊娜看着他,雷斯林则是神情严肃的打量着四周。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颤抖着问,感觉到毒性在全身扩散开来。
雷斯林对自己点点头。
这就是她折磨我的方法,他柔声说。
这就是她和我对抗的方法,打击我最脆弱的地方。
金色、沙漏般的双眼转向克丽珊娜,单薄的嘴唇露出笑容。
你替我战斗。
你击败了她。
他将她拉近,将她包覆在黑袍中,将她抱近。
来,休息一阵子。
痛苦去过去的,我们会继续往前走。
克丽珊娜依旧颤抖,她倚在大法师的胸膛上,听着呼吸在他的胸口中嘶嘶作响,闻着那甜蜜、淡淡的玫瑰花瓣和死亡的气味……
*****************************************************************************第十二节所以这就是他的勇气和誓约的结果,奇蒂拉低声说。
难道你还期待会有别的结果吗?索思爵士说。
这些话,配合着古老盔甲的摇动,听起来几乎有着特殊的韵律。
但是那些话语中的奇怪意味,让奇蒂拉忍不住多看死亡骑士一眼。
看见他瞪着她,橘色的火焰燃烧着炙热的光芒,奇蒂拉双颊飞红。
她发现到自己比意料中显露出更多不需要的情感,她的脸颊变得更红了。
她猛然转身背对索思爵士。
她走过装饰着许多奇异的盔甲和武器、香味逼人丝织品和厚厚毛地毯的房间。
奇蒂拉用颤抖的手将透明睡衣的前襟掩位胸口。
奇蒂拉自己也知道这动作并没办法遮掩什么,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她以前从来不曾顾虑过什么尊严的问题,特别是在一个三百年前就已经化成灰的怪物面前。
但她在那灼热眼光的注视下,突然觉得自己裸露太多了。
不会,当然不会,奇蒂拉冷冷的回答。
他毕竟是个黯精灵,索思用那毫无情感,甚至有些呆板的音调继续说。
他并不隐瞒害怕你弟弟更甚于死神。
他选在雷斯林身边作战会比和一群老糊涂的巫师并肩作战来得难以置信吗?但是他可以获得那么多的利益!奇蒂拉驳斥道,试着要让她的口音和索思一样的平静。
她颤抖着捡起床头一件羽毛睡衣,披在肩膀上。
他们承诺他可以担任黑袍巫师的领袖。
在帕萨理安退隐之后,他毫无疑问的可以接任法师公会的领袖,也就是克莱恩上所有魔法师的首领。
而且你还会获得其它的奖赏,黯精灵,奇蒂拉默默的说,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一旦我那个疯狂的弟弟被打败后,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了。
我们的计划呢?你用法杖,我用剑统治全世界。
我们可以让骑士俯首称臣。
将精灵从家园中赶走,那也是你的家园!你可以胜利的回到家园,亲爱的,而我将会在你身边!酒杯从她的手中滑落。
她试着伸手去抓,但她的力气用的太大,手伸的太急。
脆弱的杯子在她手中破裂,嵌进她手中。
鲜血和滴在地板上的红酒混和在一起。
战争所留下的疤痕像是情人的手一样游移奇蒂拉全身。
她常常眼也不眨的接受各种各样的伤痕。
但是,现在,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这点小伤竟然让她失态若此!一个脸盆就在附近。
奇蒂拉将手泡进冰水中,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叫出声。
水立刻变红了。
叫牧师来!她对索思爵士大吼道,后者依旧用异光闪烁的眼睛看着她。
死亡骑士走到门边,命令一个仆人立刻离开。
奇蒂拉咒骂着强忍泪水,抓住一条毛巾,包住受伤的手。
在牧师匆忙抵达时,还因为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黑袍而脚步踉跄。
毛巾早就已经沾满了鲜血,奇蒂拉古铜色的面孔变得有些苍白。
当牧师弯下身喃喃念着祈祷文的时候,五头龙的护身符扫过奇蒂拉的手。
伤口很快就愈合,流血也跟着止住。
伤口并不深。
应该不会有永久性的伤害,牧师安慰的说道。
你可真厉害!奇蒂拉爆发道,依旧在和那扩散至全身,难以言喻的晕眩搏斗。
您将可以用您平常的流畅和剑技使用武器,我对您保证,牧师回答道。
有没有——不!给我滚出去!我主。
牧师鞠躬道,骑士大人,接着就离开了房间。
奇蒂拉刻意避开索思爵士火焰的双眼,对着牧师快步离去时飘逸的袍子皱眉。
蠢!我真后悔必须把他留在这里。
再想一想,其实平常把他们留下来也会派上些用场。
虽然手看起来已经治好了,但却依然莫名其妙的感觉到疼痛。
全都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苦涩的告诉自己。
好吧,那么你建议我应该怎么……处理那个黯精灵?在索思来得及回答之前,奇蒂拉已经站了起来,大声呼喊着仆人。
把这一团乱清干净。
再给我另外一杯酒。
她给了那畏畏缩编的男人一巴掌。
给我一个金杯子。
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精灵作的脆弱东西了!不要让我再看见它们!通通丢掉!通通丢掉?!仆人大胆的抗议道。
但它们很值钱,大人。
它们是从帕兰萨斯城的大法师之塔来的礼物,是……我说把它们丢掉!奇蒂拉拿起杯子,一个接一个的对着墙壁丢去。
仆人们趴在地上,看着玻璃碎片飞过头上,不敢轻举妄动。
在最后一个杯子离开手中后,奇蒂拉在角落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动也不动,沉默的看着远方。
仆人们匆忙的捡起玻璃碎片,倒掉水盆里面的血水,然后快步离开。
当他送酒来的时候,奇蒂拉依旧没有移动。
索思爵士也是一样。
死亡骑士一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在夜色渐渐掩盖的房间中,橘红色的双眼喷着诡异的火焰。
要点亮腊烛吗,大人?仆人将金酒杯放下,轻声问。
离开,奇蒂拉从紧绷的嘴唇中挤出两个字。
仆人鞠躬离开了,在离开前将门关上。
死亡骑士踏着无声的脚步,跨越房间。
他站在依旧发着呆的奇蒂拉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隐形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寒气渗入她的肌肤,让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但是她并没有退让。
好吧,她再度楞楞的瞪着这个只有死亡骑上火焰的双眼照亮的房间。
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们要怎么阻止达拉马和雷斯林的疯狂计划?在黑暗之后消灭我们全部的人之前我们到底要怎么办?你必须攻击帕兰萨斯城,索思爵士说。
我相信这是可以办得到的!奇蒂拉低声说,若有所思的用匕首柄拍着大腿。
真聪明,大人,指挥官的声音中带着毫无掩饰和虚假的敬佩。
这名年近四十岁的人类指挥官,是一路用尽各种手段踩着别人尸体才爬到目前的位置,当上恶龙大军的将军。
他的脸上一道丑恶的疤痕破坏了他的面孔,驼背的他并不像其他将军一样能够获得奇蒂拉青睐。
但是他自认不是没有希望。
他瞪着她,从她这几天一向冷漠、严厉的脸上看见了因他的夸赞而露出的笑容。
她甚至施舍了个笑容给他,就是那个她最擅长使用的诱人笑容。
这让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真高兴看到你没有荒废你的天赋,索思爵士说,他空洞的声音在兵棋室中回荡。
指挥官耸耸肩。
他现在应该是可以习惯死亡骑士了。
黑暗之后在上,他已经和他以及骷髅战士们一起打过非常多次的仗。
但是那环绕在冰冷死气中的黑斗篷和焦黑的盔甲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她怎么能够忍受他?指挥官不禁要想。
他们说他甚至自由出入她的卧室!这个想法让指挥官快速的心跳恢复了正常。
算了,那些奴隶女人也还不算坏。
至少当和她们独处的时候是真的独处,不会有别人!我当然没有荒废!奇蒂拉的怒火如此高涨,让指挥官赶忙找理由离开现场。
很幸运的,由于整个圣克仙城都在战备状况中,要找理由并不困难。
如果您不再需要我了,大人,指挥官鞠躬道,我必须要检直打铁厂的工作进度。
有好多事情要做,时间永远都不够。
好吧,你可以离开了,奇蒂拉心不在焉的咕哝道,她的眼光转到镶嵌在地板上的巨大地图。
指挥官转过身准备要离开,他的阔剑铿锵作响的敲击着盔甲。
不过,在门边,奇蒂拉的声音阻止了他。
指挥官?他转过身。
大人?奇蒂拉开口要说话,停了片刻,咬住嘴唇,然后又继续道,我——我在想你是否可以和我一起共进晚餐。
她耸耸肩。
不过,现在问也太晚了。
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计划了吧。
指挥官迟疑了片刻,感到十分疑惑。
他的掌心开始流汗。
事实上,大人,我的确有个约会,但可以改期——不用了,奇蒂拉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用了,没关系。
也许改天吧。
你可以离开了。
指挥官依旧困惑的转过身,缓步离开这房间。
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却看见死亡骑士橘色、燃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
现在,他又必须要赶赴捏造出来的晚餐。
很简单。
他今晚会叫那个最宠爱的女奴来陪伴……你应该放松一些。
找点乐子玩玩,当指挥官的脚步声离开了奇蒂拉的总部之后,索思爵士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很多事情要做,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奇蒂拉回答,假装全神贯注在脚下的地图上。
她站在标志着圣克仙的地方,瞪着被山脉包围,遥远的西北方的帕兰萨斯城。
索思爵士跟着她的目光,慢慢的走过这段距离,来到了山脉中唯一的隐口,一个标志着法王之塔的地点。
骑士一定会试着在这个地方阻止你们,索思说。
也就是他们上次战争阻止你的地方。
奇蒂拉露出了微笑,摇摇卷发,对着索思爵士走去。
流畅的自信和自尊又出现在她的动作中。
那可真壮观啊。
那些可爱的骑士,通通排成一排。
奇蒂拉突然感觉到几个月以来难得的轻松。
你知道,当他们看到我们准备的特殊武器之后,他们脸上的表请几乎就值得我们掀起这场战争了。
她踩过法王之塔的位置,轻松的走到帕兰萨斯城。
最后,她低声道,那些穿金戴银的女士将会感觉到刀剑割开他们细皮嫩内的痛苦。
她微笑着转过身面对索思爵士。
我想我今天晚上还是会找那个指挥官用餐。
派人去找他。
索思低头示意,橘色的眼睛中闪动着愉悦的光芒。
我们有许多的军机要讨论。
奇蒂拉再度露出微笑,开始解开盔甲的扣带。
有关防守薄弱的侧面。
倒下的城墙、攻击和如何穿透敌人的防御……冷静下来,坦尼斯,刚萨爵士好心的说。
你太担心了。
半精灵坦尼斯嘀咕了些什么。
你说什么?刚萨爵士转过身,手中还拿着他最好的麦酒(是从酒窖楼梯旁的阴暗角落拿出来的)。
他对坦尼斯递出麦酒。
我说你觉得我太担心的判断真是对极了!半精灵猛然说。
因为他刚发现那并不是他想要说的话,而且,在对索兰尼亚骑士的最高长官说话时好像也不应该用这种态度。
刚萨。
钨斯。
威斯坦爵士抚摸着长胡须,这种骑士古老的蓄胡习惯现在又再度风行起来。
他将笑容隐藏在胡须后。
他当然听见了坦尼斯原先说的话。
刚萨摇摇头。
为什么这不透过军事会议来解决呢?现在,除了必须要为了这一小撮敌人部队备战之外,他还必须要和黑袍巫师的学徒、白袍牧师、紧张兮兮的英雄还有一个图书馆员打交道!刚萨叹口气,心情沉重的扯着胡子。
现在只差一个坎德人了……老友坦尼斯,坐下来。
在火进取暖吧。
你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即使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恐怕还有点冷。
水手们提到什么怪风之类的谣传。
我想你的旅途应该还很顺利吧?坦白告诉你,我还是比较喜欢骑狮鹫兽,不喜欢龙……刚萨爵士,坦尼斯紧张的说,不愿意坐下来。
我千里迢迢飞来圣奎斯特并不是要和你讨论怪风和骑龙是不是比较舒服的问题!我们有危险了!不只是帕兰萨斯,如果雷斯林成功了,是整个世界的危机!坦尼斯紧握双拳,激动得讲不出话来。
刚萨又从老管家威尔斯所带来的酒瓶中装了一杯酒,站到半精灵身边。
他将手放在坦尼斯的肩膀上,把他扭转过来面对他。
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对你的评价很高,坦尼斯。
你和罗拉娜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坦尼斯听见这些话,不禁低下头。
即使现在,在史东过世两年之后,他一想起这件事,心中还是充满了伤悲。
只凭他的话,我就不会小看你,因为我把史东当作自己的儿子,刚萨爵士真诚的说。
而且我本身也对你相当的尊敬。
你在战场上的勇气、你的荣誉、你的高贵节操都足以胜任骑士的要求。
坦尼斯听见这有关荣誉和高贵的话,忍不住摇头,刚萨却没有注意到。
你的勇敢行为事实上比你所愿意承认的都还要多。
在战后你的努力也让人赞叹。
你和罗拉娜携手让分裂许久的国家重新团结起来。
波修士已经签署了新的和约;只要索巴丁的矮人们选出新的国王来,他们也会加人签署的国家中。
您过奖了,刚萨爵士,坦尼斯看也不看手中的麦酒,专注的打量壁炉。
多谢您的夸奖。
我真希望我觉得自己值得您这样看重。
如果您愿意告诉我这样的甜言蜜语有什么用意——我看的出来,你体内的人类血统要比你的精灵血统来得强势,刚萨微笑着说。
很好,坦尼斯。
我跳过精灵的多礼部分,直接说重点。
我认为你过去的经验让你太过敏感了,你和伊力斯坦都是一样。
老友,让我们开门见山的说。
你并非战士。
你从来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
你是被意外卷入上次的战争中。
请你跟我来。
我要请你看样东西。
来,来……坦尼斯把依旧满盈的杯子放在拖盘上,任由刚萨强壮的手领着他走。
他们来到了家具都是骑士所喜爱的朴实平淡风格的房间中。
这是刚萨的兵棋室,墙壁上放满了刀剑和盾牌,以及玫瑰、圣剑。
皇冠骑上的旗帜。
许多年来奋战所获得的战利品被完好保存在精致的玻璃柜中。
在房间中最显眼的地方,有一整面墙都是用来安置一柄龙枪,那是铁匠泰洛斯所打造的第一柄龙枪。
在它四周放置有许多种地精擅用的刀剑、一把龙人所用的锯齿长剑、食人巨魔所用的双刃剑,以及一柄属于那名倒霉的骑士德瑞克。
克朗加的断剑。
这是个让人赞叹不已的展览,说明了一名为骑士奉献一生之人彪炳的功业。
不过,刚萨目不斜视地走过这些战利品,直直朝向房间角落放着一张大桌子的地方走去。
桌子底下的小方格中整个塞着许多卷好的地图,上面有着详细的标记。
在阅读了片刻之后,刚萨弯下身,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桌面上。
他示意坦尼斯更靠近些。
半精灵抓着胡子靠近了些,试着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刚萨满意的援搓手。
现在是他擅长的领域了。
这只是简单的逻辑。
清楚明白。
你看,这里是龙骑将的部队,被团团包围在圣克仙。
我必须承认,这位龙骑将的实力相当强,她拥有大量的龙人、地精、以及迫不急待等待开战的人类。
我也承认情报显示圣克仙的部队活动越来越频繁。
龙骑将一定有什么计划。
但,攻击帕兰萨斯?!天哪,坦尼斯,看看她必须要跨越的距离!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由骑士团所控制的领土!即使她拥有足够的兵力突破这样的防卫,看看她的补给线必须要伸展多长!光是保护她的补给路线就必须耗掉她所有的兵力。
我们可以轻易的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切断她的补给线。
刚萨轻松的抚摸着胡子。
坦尼斯,如果说龙骑将中有我尊敬的人,那么就只有奇蒂拉了。
她既大胆又有野心,而且更有智慧;她绝不会冒不必要的风险。
她已经花了两年的时间储备实力,在她明知我们不敢攻击的地方国兵。
她已经累积了太多的筹码,不可能在像这样的一个疯狂计划中孤注一掷。
万一这不是她的计划——坦尼斯嘟哝道。
她还有可能会有什么其它的计划?刚萨耐心的问。
我不知道,坦尼斯暴躁的说。
你说你尊敬她,但是你够提防她吗?你够敬畏她吗?我了解她,而且我感觉她的计划不会这么简单……他皱起眉头,低头看着地图。
刚萨没有出声。
他听说过有关奇蒂拉和半精灵坦尼斯的怪异传言。
他当然不相信它,但是他也觉得最好不要进一步逼问有关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个女人的事情。
你不相信,对吧?坦尼斯突然说。
一点都不相信?刚萨不安的顺了顺地飘逸的灰色美髯,小心翼翼的将地图卷起来。
坦尼斯,你知道我十分尊敬你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一点了。
刚萨不理他的插话。
你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敬重伊力斯坦。
但是你们两个竟然告诉我一段由黑袍巫师所讲的故事,而那家伙还是个黯精灵!那是有关雷斯林进入无底深渊,想要挑战黑暗之后的传奇!我实在很抱歉,坦尼斯。
我已经不是个年轻人了。
我这辈子看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这听起来实在太像童话故事了!以前人们也是这样看待龙的,坦尼斯低声说,胡子下的面孔涨得血红。
他站起来,低头思量了片刻,然后,他抓抓胡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刚萨。
大人,我看着雷斯林长大。
我曾经和他一起旅行、一起冒险,和他并肩作战,也曾经反抗他的恶行。
我知道那个家伙干得出什么事情!坦尼斯抓住刚萨爵士。
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话,听听伊力斯坦的!我们需要你,刚萨爵士!我们需要你,还有你的骑士。
你必须要增援法王之塔。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达拉马说时间在神的领域中是没有意义的。
雷斯林可能和她搏斗了几个月,甚至是几年,但是在人间只有几天而已。
达拉马相信他的师父马上就要回来了。
我相信他,伊力斯坦也是。
为什么我们愿意相信他,刚萨爵士?因为达拉马很害怕。
他和我们一样的害怕。
你的情报告诉我们在圣克仙有不寻常的兵力集结。
这就已经是足够的证据了!相信我,刚萨爵士,奇蒂拉将会前来支援她弟弟。
她知道如果他成功了,她将会变成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她的赌性足以让她把一切都赌在上面!求求你,刚萨爵士,如果你不愿意听我的,至少请你去帕兰萨斯城一趟,听听伊力斯坦怎么说!刚萨爵士仔细的端详眼前的人。
这名天位骑士能够晋升到这样的地位是因为他是个诚实而且公正的人。
他同时也专擅识人之道。
他在战争结束之前和他会面之后就已经喜欢上他,但却一直没有和他成为亲近的朋友。
坦尼斯有种疏离、独善其身的气质,让人很难跨越那隐形的藩篱。
刚萨爵士看着他,突然之间觉得他和坦尼斯之间亲近许多。
他在那细长的双眼中看见了历经磨难才获得的智慧,看见了经过天人交战才获得的人生历练。
他看见了恐惧,因为勇气几乎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所以这个男人很难承认他害怕。
他看见了他天生的领袖气质。
他不是一个只会挥舞着剑,盲目冲上战场的莽夫。
相对的,他静静的领导众人,诱引出他们体内最良善的一部分,协助他们发掘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能力。
最后,刚萨发现了自己以前一直都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他开始理解为什么贵族血统延续数百年,拥有骄傲传统的史东会愿意跟着这个传言中因强暴而诞生的精灵杂种。
他知道为什么他所认识最坚强、最美丽的精灵公主罗拉娜愿意冒一切的危险,甚至愿意牺牲生命,委身于这男子。
很好,坦尼斯。
刚萨爵士严厉的表情松懈下来,冷静、有礼的腔调中更增添了些许人性。
我会和你一起回到帕兰萨斯城。
我会下令骑士移防到法王之塔。
我之前也说过,情报显示圣克他的确有异常的兵力集结。
骑士们防范未然也不算太过分。
反正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实兵演练过了。
一旦下了决定,刚萨爵士立刻把整间屋子动员起来,大声吼叫着管家威尔斯将他的盔甲准备好、宝剑磨利、狮鹫兽准备好。
很快的屋内就挤满了行色匆匆的仆人。
刚萨骑士的夫人也面露遗憾之色的走出来,即使现在都已经快要到春季庆典了,她还是坚持要让他带着毛皮大衣。
坦尼斯被遗忘在这一片混乱当中,走回火炉前面,拿起他的饮料,坐下来好好的亭受美酒。
不过,他只觉得索然无味。
因为,他在火焰中,再度看见了诱人的微笑,以及黑色的卷发……
*****************************************************************************第十三节克丽珊娜完全不知道她和雷斯林到底在无底深渊中的红色大地上走了多久。
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完全的失去意义。
有时他们似乎只在这个地方待了几秒钟,有时又好像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年。
她已经消除了自己体内的毒性。
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身上的伤口也无法愈合。
她每天都更换包扎伤口绷带。
但晚上又沾满了鲜血。
她肚子很饿,但这不是一种需要填饱肚子的饿,而是想要吃草莓、想要吃面包、想要尝尝人间食物的饥渴。
她也不觉得口渴,但是却每天晚上会梦到清澈的潺潺流水、香醇的葡萄酒、咖啡浓郁的香气。
在这块土地上,所有的液体都沾染上血红的颜色,闻起来有血的味道。
但是,他们的确有进展。
至少雷斯林是这样说的。
他的力量似乎渐渐的在增加,而克丽珊娜的力量慢慢在减弱。
现在常常是他在扶着她走路。
是他不眠不休的往前赶路,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往前冲。
神之乡就快靠近了,他说。
复制地面上的城镇影像在克丽珊娜的脑中混成一团,奎苏、沙克沙罗斯。
他们跨越了无底深渊的新海,那是场可怕的经验。
克丽珊娜看着水面,看见所有死在大灾变中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看着她。
他们在一个雷斯林称作圣克仙的地方着陆了。
克丽珊娜感觉自己在这边最虚弱,因为雷斯林告诉他,这里是黑暗之后的信仰者聚集的地方。
她的神殿建造在被称作末日之王的火山之底。
这里,根据雷斯林说,在战争期间曾经进行过将善龙的子孙改造成邪恶的龙人的祭典。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人会多看穿着黑袍的雷斯林一眼,根本没有看克丽珊娜。
她好像隐形起来了。
他们轻易的就通过了圣克仙,雷斯林的力量和信心都越来越增加。
他告诉克丽珊娜两人已经非常接近了。
神之乡就座落于卡基斯山脉北边的某处。
在这个受到诅咒的大地上他怎么能够辨别方向和位置对克丽珊娜来说完全是个谜团。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
这里永远不是真正的黑夜,也永远不是真正的白天,一直处在一种怪异、红色的状态中。
当大法师猛然停下来的时候,她就正在思考着这件事情,边疲倦的走在他身边。
她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在哪里,因为反正每个地方都是一样的。
克丽珊娜听见他猛然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他全身僵硬起来,立刻警觉的抬起头。
一个穿着教师白袍的中年男子正沿着小路朝着他们走来……跟着我重复这些话,记得用正确的语调和发音念出每一个字。
他慢慢的念着咒语,整个课堂上的学生也跟着覆颂。
除了一个人之外。
雷斯林!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老师?雷斯林懒得掩盖他话声中的轻蔑。
我没看到你的嘴唇在动。
也许那是因为它们真的没在动,老师。
雷斯林回答道。
如果是教室中的其它人这样说,学生们一定会哄堂大笑。
但是他们感觉到雷斯林话声中同样的轻蔑也是针对着他们的。
所以他们一致无言的瞪着他,不安的变换着姿势。
你知道这个法术,对吧,这位同学?我当然知道这个法术,雷斯林爆发道。
当我六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学到的?昨天晚上?老师瞪着他,脸气得涨成紫红色。
你这次太过份了,这位同学!没有老师可以忍受常常被学生这样子羞辱!教室在雷斯林的眼前融化,缓缓的化成阴影。
只有老师留在这里,就在雷斯林的眼前,教师的白袍缓缓变成了黑色。
他愚蠢,肥胖的面孔,变成了一张丑恶,纯粹邪恶的面孔。
一块血玉髓项链挂在他脖子上。
费斯坦坦提勒斯!雷斯林吃了一惊。
我们又再次见面了,学徒。
可是,现在你的魔法到哪里去了?巫师露出了笑容。
他伸出一只满布皱纹的手,开始玩弄胸口的血玉髓项链。
雷斯林被一阵痛苦所席卷。
他的魔法?不见了!他的手开始颤抖。
咒语跳入他脑海,但是在他来得及捕捉这些文字之前就全部消失了。
一团火球出现在费斯坦坦提勒斯的手中。
雷斯林被自己的恐惧所扼住。
法杖!他突然想到。
马济斯法杖。
它的魔力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他举起法杖,召唤它的力量来保护他。
但是法杖开始变形,缠绕着雷斯林的手。
不要!他惊慌、恐惧的开始大喊。
服从我!服从我的命令!法杖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不再是一根拥有魔力的神奇物品,反而变成一条巨蛇,紧紧的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闪闪发光的陷进他的肌肉中。
雷斯林尖叫着跪倒下来,使尽全力试图要挣脱法杖剧毒的血盆大口。
但是,在和敌人搏斗的过程中,他忘记了其它人的存在。
当他听见了别处传来的咒语念诵声,他恐惧的抬起头。
费斯坦但提勒斯已经消失了,但是在他的位置上站着的是一名暗精灵。
那是在试炼中他所对付的那名暗精灵。
而且那个暗精灵就是达拉马,对着他投出一颗火球,火球变成了一柄剑,被一名没有胡子的矮人插进他的腹部。
火焰扩散到他的全身,钢铁穿透了他的身体,毒牙咬进他的肌肤。
他不停的往下沉,沉入那永劫的黑暗中。
然后他就沐浴在一道纯净的白光中,被白袍所包围,靠在一个温暖、柔软的胸口上……他笑了,因为他从护卫他的那具身躯的微微抽搐和低声和惊呼可以感觉到那些武器和攻击是落在她的身上,而不是他。
他走到阿摩萨斯的会客室中,用精明的眼睛开始四下打量,在他的脑中开始暗自规划那边需要加强工事。
我们是来这边讨论如何防御这座城市。
阿摩萨斯对着骑士眨着眼,后者正在看着窗外喃喃自语。
他猛然转过身,说道,太多玻璃了,这句话更让城主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能够勉强挤出一句道歉,无助的站在房间正中央。
我们遭到攻击了吗?在眼睁睁的看着刚萨爵士四下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他迟疑的走过去问。
刚萨爵士目光锐利的瞪了坦尼斯一眼。
坦尼斯叹口气,礼貌性的提醒阿摩萨斯爵土黯精灵达拉马的警告,也就是有关龙骑将奇蒂拉计划进人帕兰萨斯城协助弟弟雷斯林,击败黑暗之后。
喔,没错!阿摩萨斯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挥舞着一只细致、柔嫩的手,仿佛在赶走烦人的苍蝇一样。
但是我不认为你需要担心帕兰萨斯城,刚萨爵士。
法王之塔——已经获得了增援。
我已经将那边的守军增加了一倍。
那里一定是主要的攻击会经过的路线。
除了从海路之外,没有其他的路线可以进逼,而且海路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不,我很确定他们会从陆路上攻击。
万一出了什么状况,阿摩萨斯,我想要帕兰萨斯拥有自卫的力量。
现在——由于刚萨已经蓄势待发,他终于忍不住冲向前。
以压倒性的气势盖过阿摩萨斯城生畏畏缩编的表示可能要和将军们商量一下的前咕声。
刚萨爵士奋勇向前,马上就用大量的军事术语、防御配置。
补给安排等等的行话把阿摩萨斯城主给弄得哑口无言。
阿摩萨斯最后只得坐下来,完全的放弃任何防御的举动。
他脸上挂着礼貌性的表情,思绪马上就飘到别的地方去了。
反正对他来说这全部都是天方夜谭。
战火从来没有碰触过帕兰萨斯城。
入侵的军队必须通过易守难攻的法王之塔,才能够登堂入室。
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的军队,包括上次战争中的恶龙大军,能够突破这严密的防守。
坦尼斯目睹这一切,知道阿摩萨斯脑中在想些什么,不禁露出了苦笑。
他也开始怀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逃出这场大屠杀,此时门上突然传来清脆的敲打声。
阿摩萨斯仿佛听见了救援队的号角,一个箭步冲上前;但是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门已经打开了,一名年长的仆人走进来。
查尔斯已经服侍了帕兰萨斯城的皇族将近一百年,没有了他,大家会没办法过下去,而他自己也知道这件事情。
他知道此地所有的一切,从酒窖里面确实的酒瓶数,到下一餐哪名精灵应该坐在谁旁边,以及什么时候应该要晒桌巾都完全在他的脑中。
他的脸上一向挂着自豪、自傲的神情,仿佛在告诉大家,皇族在他死后将会陷入混乱当中。
很抱歉打搅您,大人。
查尔斯开口道。
没关系!阿摩萨斯兴高采烈的说。
一点关系都没有。
请有一段紧急的口信要给半精灵坦尼斯,查尔斯不耐烦的说,口气中有着些许责怪主人不应该打断他话语的意味。
喔。
阿摩萨斯城主十分失望。
半精灵坦尼斯?是的,大人。
查尔斯回答道。
不是给我的?阿摩萨斯看见他的救援队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
不是,大人。
阿摩萨斯叹口气。
好吧,多谢你了,查尔斯。
坦尼斯,我想你最好——坦尼斯此时已经飞快的奔向查尔斯。
怎么搞的?不是罗拉娜——请走这边,大人。
查尔斯将坦尼斯请出了房间。
坦尼斯注意到查尔斯脸上的表情,在踏出房间前连忙对阿摩萨斯和刚萨点头行礼。
骑士露出微笑,挥了挥手。
阿摩萨斯城主忍不住对坦尼斯投以羡慕的眼光,倒回椅子上被迫继续听着煮热油所需要的各种器材。
查尔斯小心的、慢慢的将门关上。
怎么搞的?坦尼斯跟着仆人走向大厅。
信差没有提到任何的事情吗?有的,大人。
查尔斯的表情浮现了淡淡的哀愁。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能够对其它人透露这个消息。
神眷之子伊力斯坦快要死了。
据说撑不过今晚。
在夕阳下神殿外面的草原显得十分平和、宁静。
太阳正缓缓的落下,柔和的七彩光芒散遍天空。
坦尼斯期待会看见人们聚集在此等待消息,白袍的牧师慌张的跑来跑去;却惊讶的发现一切如常。
人们照旧歇息在草地上,白袍的牧师漫步在花圃旁,压低声音交谈,落单的牧师则在虔诚的祈祷着。
也许信差的消息错误了,坦尼斯想。
但是,在他匆忙跨越草地的时候,他遇见了一名年轻的牧师。
她抬头看着他,坦尼斯注意到她的双眼红肿。
但她依旧露出微笑,匆匆的拭去脸上忧伤的痕迹。
接着,坦尼斯记起来,帕兰萨斯的城主阿摩萨斯、索兰尼亚的天位骑士刚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半精灵露出了谅解的笑容。
伊力斯坦临死前依然想要保持一贯的尊严。
一名年轻的司祭在神殿的门口和坦尼斯会面。
欢迎,半精灵坦尼斯,年轻人柔声说。
大家都在等你。
请走这边。
阴影掩盖过坦尼斯。
在神庙中,忧伤的情绪变得很明显。
一名精灵的竖琴手演奏着甜美的音乐,牧师们站在一起,彼此在精神和体力上互相扶持,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次的考验。
坦尼斯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我们很感谢你能够及时回来,司祭继续道,他引领着坦尼斯往神殿深处走去。
我们害怕你会来不及。
我们尽快的想将消息传递到你手上,但是我们只能够相信那些能够承受这巨大的哀伤和守口如瓶的人们。
伊力斯坦希望他能够平静的死去。
半精灵手足失措的点点头,很高兴胡子可以藏住他的泪水。
这并不是因为他因此感到羞耻。
精灵们珍惜所有的生命,将它当做上天最珍贵的礼物。
精灵们不会像人类一样隐藏自己的情感。
但是坦尼斯害怕这将会让伊力斯坦感到难过。
他了解这个好人唯一的遗撼就是担心自己的死亡会给其它人带来伤悲和泪水。
坦尼斯和他的向导来到了内室,此处站着加拉德和其他的神眷之子与神眷之女。
他们低着头,安慰着彼此。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座关上的门。
每个人的眼光都停留在那扇门上,坦尼斯确切的知道门后是谁。
加拉德一听见脚步声,就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坦尼斯,他亲自走过来欢迎半精灵。
真高兴你能够来,年长的精灵照本宣科的说。
他是西瓦那斯提精灵,坦尼斯注意到,他也一定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接受了他们已经遗忘许久的旧信仰的牧师。
我们害怕你会赶不回来。
这一定很突然,坦尼斯咕哝着,不安的注意到自己忘记卸下剑,腰上的武器在这平静、哀伤的大厅中突兀的匡当作响。
他用手压住长剑。
没错,当你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就病得很重了。
加拉德叹口气。
我不知道你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但对他造成的打击是很明显的。
他经历了很剧烈的痛苦。
最后,达拉马,法师的徒弟,加拉德忍不住皱眉,来到了神殿中。
他带着一瓶药剂,据说可以抚平他的痛苦。
我猜不到他是怎么样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里常常会发生奇怪的事情。
他往窗户外看着高塔耸立的地方,那黑暗的阴影坚拒太阳明亮的光芒沾染它。
你让他进来了?坦尼斯惊讶的询问。
我本来会拒绝他,加拉德严肃的说。
但伊力斯坦下了命令,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进来。
而且,我必须要承认,他的药剂的确有效。
我们的伊力斯坦不再感觉到痛苦,获得了平静死去的特权。
达拉马呢?他就在里面。
在他来了之后,他就不言不语的坐在角落动也不动。
但是,他的出现似乎让伊力斯坦感到比较平静,所以我们特许他留下来。
我真想要看看你们强迫他离开的样子。
坦尼斯偷偷的想,但他并没有说出口。
门打了开来。
人们恐惧的抬头,但是那只是里面的司祭开门的声音。
他转过身,示意坦尼斯进来。
半精灵进入了那个十分平凡,没有什么装饰的房间。
他试着和其它穿着长袍和拖鞋的牧师一样轻声的移动。
但他的武器发出敲击声,靴子踏地的声音,皮甲的扣环也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在他自己听起来好像是一整群矮人行军一样。
他面红耳赤的担起脚,试图压抑自己身上发出的各种怪声。
伊力斯坦虚弱的从枕头上转过身,看到了坦尼斯,开怀大笑了起来。
老友,别人会以为你要来抢劫我。
伊力斯坦举起枯干的手,对着坦尼斯伸出去。
半精灵试着挤出笑容。
他听见门在他身后轻声关上,也可以感觉到角落有个阴沉的家伙。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坦尼斯跪在那名他从帕克塔卡斯救出来的奴隶床边,那位对他和罗拉娜产生了极为重大影响的牧师;他怀着深沉哀伤,沉重的握住伊力斯坦的手。
真希望我能够替你抵抗这个敌人,伊力斯坦。
坦尼斯看着握在他古铜色手中,苍白、萎缩的小手。
这不是敌人,坦尼斯,不是敌人。
他是我的老朋友了。
他轻柔的抽出手,拍拍半精灵的手臂。
不,你不明白。
但是有一天你会的,我可以对你保证。
我不是要请你来这边道别,让你心情不好的。
我有个任务要给你,老友。
他比了比,那名年轻的司祭拿着木盒走向前,放在伊力斯坦的手中。
然后,他退回门边,静静的站着。
角落的阴影并没有任何动作。
伊力斯坦打开盒盖,拿出一张纯白的文件。
他抬起坦尼斯的手,将文件放在半精灵的手掌中,轻轻的把他的手指合拢。
把这个交给克丽珊娜,他柔声说。
如果她活了下来,她将会是教会的第二把交椅。
他看见坦尼斯的脸上露出疑惑和不同意的表情,伊力斯坦笑了。
老友,你曾经在黑暗的道路中行走过,这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坦尼斯,我们差点失去你。
但是你度过了黑夜,重新面对白昼,并且因为这样的试炼而让你更坚强。
这也是我对克丽珊娜的期望。
她的信仰很坚强,但是,相信你也注意到了,她欠缺人性、同情心。
她必须要亲眼看见伊斯塔教皇的毁灭所给我们的教训。
她必须要受伤,坦尼斯,她必须要受到深沉的伤害,这样她才能够拥有同情心,体会别人所受的伤害。
伊力斯坦闭上眼,他的面孔充满了遗憾。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替她选择别的道路。
我预见了她所走的道路。
但是,谁能够质疑神的决定?我当然没资格。
虽然,他睁开眼,坦尼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怒气,我也许会和他们争辩一阵子。
坦尼斯听见他的身后传来司祭的脚步声。
伊力斯坦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
他们害怕访客会让我感到疲倦。
其实也没错,但是我很快就可以永远的安息了。
牧师闭上眼,微笑着说。
没错,我很快的就可以休息了。
我的老朋友快要回来引领我的虚弱的脚步了。
坦尼斯站起身对司祭投以怀疑的眼光,后者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他在说谁,年轻的牧师呢哺着。
他这几天常常提到这个老朋友。
我们以为这也许会是你。
但伊力斯坦的声音清晰的从床上传了过来。
再会了,半精灵坦尼斯。
将我的祝福送给罗拉娜。
加拉德和其它人都知道,他对着门的方向点点头,我将继承人选的事情交给了你。
他们会尽全力的帮助你。
再见,坦尼斯,愿帕拉丁的祝福与你同在。
坦尼斯说不出话来。
他弯下腰,捏了捏牧师的手,点点头,试着要开口,最后终于放弃了。
他猛然转过身,走过在角落的那个阴沉身影,视线因为盈眶的泪水而模糊不清。
加拉德跟着他走到神殿的人口。
我知道伊力斯坦把这件事交给了你,牧师说,而且,请相信我,我全心全意的希望他的遗嘱能够实现。
据我所知,克丽珊娜小姐是在进行一场可能会相当危险的朝圣之旅?是的。
坦尼斯只敢透露这一点。
加拉德叹气道。
愿帕拉丁与她同在。
我们都在替她祈祷。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
教会只要拥有这样年轻的力量才能够成长。
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坦尼斯,请通知我们。
半精灵勉强挤出了几句礼貌性的回答。
加拉德鞠躬之后,就匆忙的回到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伊力斯坦身边。
坦尼斯在踏出大门之前,在前廊发呆了片刻,想要平静下来。
当他站在那里,想着伊力斯坦的话时,他发觉到似乎大门口传来了争吵声。
真抱歉,先生,但是我不能够让您进来。
一个年轻的司祭坚持道。
可是我告诉过你我是来这边看伊力斯坦的。
一个怪异的声音抱怨道。
坦尼斯忍不住闭上眼,靠在墙壁上。
他认得那个声音。
清晰的记忆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样涌来,让他一时间痛苦得不能言语也无法动弹。
也许,如果您给我您的大名,那司祭耐心的说,我可以代您询问——我是我的大名是那声音迟疑了片刻,听起来有些困惑,咕喊道。
我昨天还知道的……坦尼斯听见一柄木杖恼怒的敲着神殿石阶的声音。
那人提高音量,尖声说道。
我是一个大人物,年轻人。
我很不习惯有人对我这么不礼貌。
在你逼我做出我会后悔的事情之前,你最好赶快让开。
我是说你会后悔的事情。
管他的,反正我们其中有一个人会后悔的。
我实在很抱歉,先生,司祭重复道,他的耐心很明显的已经到了临界点。
但是您不告诉我您的大名,我实在不能——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是书页翻动的声音。
半精灵笑容中泛着泪光,走到门口。
他往外一看,看见一名老法师站在神殿的门口。
他穿着灰色的饱子,破烂的帽子看起来会抓住每个机会砸在他脸上;这名老法师看起来真是十分的不起眼。
他现在将带来的那根拐杖靠在神殿的墙壁上,不理那个尴尬的司祭,开始翻着法术书,嘴里喃喃念着,火球术……火球术……这该死的法术应该怎么施展产坦尼斯温柔的将手放在司票的肩膀上。
他真的是个大人物,半精灵轻声说。
你可以让他进去。
我愿意负全责。
他真的是吗?司祭看起来半信半疑。
一听到坦尼斯的声音,老法师抬起头和他打了个照面。
呃?大人物?在哪里?他看见坦尼斯,吃了一惊。
喔,是你呀!你过的还好吗,先生?他准备要伸出手,却被袍子给缠住,一不小心又把法术书给砸在脚上。
当他弯下腰想要拉起书的时候,他又把拐杖给打倒了,匡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在这一团混乱当中,他自己也摔了个四仰八岔。
坦尼斯和司祭用尽力气才把老人给扶起来。
啊喔,我的脚趾!好痛喔!害我没站稳。
该死的拐杖!我的帽子呢?他好不容易才把这此零零落落的道具找齐;他将法术书放进包包中,帽子稳稳的戴在头上。
(不过一开始,他似乎准备把书戴在头上,把帽子放进包包里。
)很不幸的,帽子立刻掉了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我被神给弄瞎啦!老法师惊讶的大喊,双手胡乱挥舞着。
这个状况很快就解除了。
年轻的司亲狐疑的看了坦尼斯一眼,体贴的将法师的帽子放回正确的位置。
老法师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司亲,转过身对坦尼斯说道。
大人物?没错,我想……你应该是。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的确见过,坦尼斯。
不过,我所说的大人物是你啊,费资本。
我是吗?老法师的脚步似乎有点不稳。
接着,他哼了一声,再度瞪着那司亲。
哼哼,果然没错吧,我跟你说过了!让开,让开。
他微愠的命令司祭道。
老法师走进神殿中,转过身,帽沿底下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坦尼斯。
他停了下来,手抓住坦尼斯。
迷糊的表情离开了老法师的脸。
他专注的瞪着坦尼斯。
半精灵,现在是你所面对过的最黑暗的时刻了,老法师语气沉重的说。
还有希望,但最后只有真爱才会获胜。
他说完之后就马上转身离开,立刻撞上一个柜子。
两名牧师前来扶住他,领着他往前走。
他是谁啊?年轻的司茶一头雾水的瞪着老法师的背影。
伊力斯坦的朋友,坦尼斯低声说。
非常老的朋友。
当坦尼斯离开神殿的时候,听见一个声音大喊道。
我的帽子!
*****************************************************************************第十四节克丽珊娜……没有回应,只有哀嚎声。
嘘。
没事了。
你受了伤,但是敌人已经走了。
喝下这个,可以让你不会再难过。
雷斯林从包包里拿出一些草药,将它们混进一杯热气腾腾的热水中,随即将克丽珊娜从浸满鲜血的树叶上抱起,把杯子凑到她嘴边。
在她喝下去之后,她的面孔平顺下来,眼睛跟着张开。
没错,她咕哝道,无力的靠着他。
这样好多了。
现在,雷斯林继续说,你必须要向帕拉丁祈祷,让他治好你,神眷之女。
我们得要继续走下去了。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雷斯林。
我很虚弱,帕拉丁——帕拉丁又似乎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对帕拉丁祈祷?一个严厉的声音说。
你这个异教徒,黑袍法师!雷斯林厌烦的抬起头,却突然双眼圆睁。
史东!他倒抽一口冷气。
但那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他正瞪着克丽珊娜,眼睁睁的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收拢,不过却没有完全愈合。
巫师!骑士抽出剑大喊着,巫师!巫师!克丽珊娜抬起头。
不对,骑士大人。
我们不是巫师。
我是牧师,帕拉丁的牧师!看看我戴着的护身符!你说谎!史东暴躁的说。
世界上根本没有牧师!他们在大灾变的时候就消失了。
而且,如果你真的是牧师,你和这个邪恶的家伙在一起做什么?史东!是我,是雷斯林!大法师站起来。
看看我!难道你不认识我吗?年轻的骑士将剑尖对准法师,指着他的喉咙。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邪恶的法术知道我的名字,黑袍法师。
但是,如果你胆敢再讲一次,我就会让你好看。
在索拉斯我们对巫师可不客气。
您一定是圣洁高贵的骑土,立誓要遵守骑士精神,我恳求您公平的对待我。
克丽珊娜在雷斯林的扶助下站直身子。
年轻骑士的表情平静下来。
他鞠躬收剑,却没有对雷斯林多看一眼。
你说的没错,女士。
我的确发过誓,我将会公平的对待你。
就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布满树叶的大地变成了木制地板,天空变成屋顶,道路变成了长凳间的走道。
这是在审判厅之中,雷斯林注意到,并且因为这突然的改变而觉得有些头晕。
他的手臂依旧环绕着克丽珊娜,帮助她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小桌前。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高大的讲桌。
雷斯林回头一看,注意到房间中挤满了人群,每个人都兴致盎然的看着他们。
他吃了一惊。
他认识这些人!欧提克,最后归宿旅店的老板就在那边吃辣马铃薯。
提卡的红色卷发跳跃着,指着克丽珊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同时放声大笑。
还有奇蒂拉!她靠在门口,手握在剑柄上,身边围满了仰慕她的男子。
她对着雷斯林眨了眨眼。
雷斯林紧张的四下打量着。
他的父亲,贫穷的伐木工人坐在角落,担忧和关心压得他弯腰驼背。
罗拉娜坐在和人群隔离的地方,精灵冷漠的美貌像是最黑暗的夜空中之星辰。
在他身后,克丽珊娜叫道,伊力斯坦!她站起身,伸出手,但牧师只是忧伤的看着她,缓缓的摇摇头。
起立,向法官敬礼!一个声音大喊道。
在一阵吵杂声之后,审判厅的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
当法官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陷入了尊敬的沉默中。
他穿着象征中立之神吉力安的灰袍,坐在讲台之后,面对那些受到指控的人。
坦尼斯!雷斯林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留胡子的半精灵只是对这样的动作皱起眉头,一名嘀嘀咕咕的老矮人法警走上前来,用战斧的尾端戳了戳雷斯林的腰部。
坐下来,巫师,除非有人问话,否则不准开口。
佛林特?雷斯林抓住矮人的手。
你不认识我吗?而且!不准乱碰法警!佛林特大吼道。
他尴尬的猛力将手抽开。
哼!当他走回法官身边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对我的地位或是年纪一点都不懂得尊敬。
其它人还会以为我是块面包,可以传来传去的。
够了,佛林特,坦尼斯用严厉的目光看着雷斯林和克丽珊娜。
现在,是谁对这两位被告提出控诉的?是我。
一名穿着闪耀盔甲的骑士站了起来。
很好,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坦尼斯说,你将会有机会陈述你的指控。
是谁要替这两位辩护?雷斯林准备站起来回答,却被打断了。
是我!在这里,坦尼斯——呃,庭上!我,在这边啦!等等。
我——我好像被卡住了……审判厅中充满了笑声,群众们转过身,看着抱着一大堆书的坎德人试着要走进门内。
奇蒂拉微笑着拉住他的马尾巴,将他拉进门内,让他姿势不雅的摔在地板上。
书本散落得到处都是,群众哄堂大笑。
坎德人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抽干净身上的灰尘,跌跌撞撞的把一大堆书搬到前面去。
我是泰索何夫。
柏伏特,坎德人对着雷斯林伸出小手,准备握手。
大法师惊讶的看着泰斯,没有任何的动作。
泰斯耸耸肩,看着自己的手,叹口气,转过身,朝着法师走去。
你好,我的名字是泰索何夫。
柏伏特——坐下来!矮人大吼道。
你不能够和法官握手,你这个猪头!好吧,泰斯有些尴尬的说。
我以为只要我想要就可以。
反正我也只是想要礼数周到一点,你们矮人根本不会懂的。
我——坐下来,闭上嘴!矮人用斧柄大力的敲击地面。
坎德人的马尾巴跳动着,笨拙的试图坐在雷斯林身边。
但是,在他坐下来之前,他面对群众维妙维肖的模仿矮人恼怒的表情,又把群众逗的乐不可支,矮人更是气得怒发冲冠。
但这次法官介入了。
肃静!坦尼斯严肃的说,群众安静下来。
泰斯跳到雷斯林身边。
法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他一下,低头瞪着坎德人,伸出手说道。
还我!还什么?喔,是这个吗?这是你的吗?你一定不小心弄掉了它,泰斯无辜的说,边把雷斯林装药材的包包交出来。
我在地板上找到的——雷斯林从坎德人的手中一把将包包抢下,再次绑在腰间的绳索上。
你至少可以说声谢谢!泰斯尖锐的低声说,但是在看到法官严厉的眼光之后,他只得乖乖的闭上嘴。
这两个人的罪名是什么?坦尼斯问道。
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走向前。
有些稀疏的掌声。
这名自律甚严、忧郁的年轻骑士看来颇受到众人的拥戴。
我在野外发现这两个人,庭上,黑袍的家伙提到了帕拉丁的名字,群众中传来愤怒的低语声。
而且,就在我的眼前,他煮了一些恶心的药水给那个女人喝。
当我初看到她的时候,她伤得很重。
鲜血浸湿了她的抱子,她的面孔焦黑得如同刚被火烧过一样。
但是,当她喝下巫师的草药之后,她竟然被治好了!不对!克丽珊娜脚步不稳的站起身。
他说的不对。
雷斯林给我喝的药水只是减轻我的痛苦。
是我的祈祷治好我所受的伤害!我是帕拉丁的牧师——请庭上见谅,坎德人大喊着跳了起来。
被告刚刚并非说她是帕拉丁的牧师,她说的是她很怕帕拉丁的牧师。
没错,对,她就是这个意思。
泰斯咯咯笑道。
她只是在旅途中闲聊罢了。
这是他们常常做的消遣。
哈哈,他转过身皱着眉,用大家都可以听见的声音耳语道。
你在干什么?如果你一直说实话,我要怎么帮你脱罪?我可不能忍受这样的情形!肃静!矮人大吼道。
坎德人猛转过身。
而且我对你们感到有些厌烦了。
佛林特!他大喊着。
不要再用你的斧头敲地板了!不然我会把它绑在你的脖子上!群众又再度哄堂大笑,连法官都忍不住露出微笑。
克丽珊娜脸色死白的倒入雷斯林的怀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恐惧的呢喃着。
我不知道,但是我要终止这一切。
雷斯林站起来。
全部都给我闭嘴。
他轻柔的低语声让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这位女士是神圣的帕拉丁牧师!我是黑袍法师,专精于各种魔法——哇!来点魔术吧!坎德人大喊着,再度跳了起来。
把我咻的一声变到池塘里面——坐下来!矮人大吼大叫。
烧光矮人的胡子!泰索何夫大笑道。
这个建议获得了不少掌声。
没错,让我们看看你的法力,法师!坦尼斯用压过众人喧嚣的声音说。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然后群众开始低语,没错,法师,让我们看看你的活力,来点魔术吧,法师!奇蒂拉强壮有力的声音盖过其它人。
秀一些魔法吧!你这个又弱又病的可怜虫!让我们看看你行不行!雷斯林舔着自己的嘴唇。
克丽珊娜看着他,眼中混合着希望和恐惧。
他的手开始颤抖,他拿起马济斯法杖,但是,一想起它曾经伤害过他,他就迟疑了。
他站起来用轻蔑的眼神扫视全场。
哈!我根本不需要对你们这种人证明——我真的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泰斯悄悄拉着雷斯林的袍子。
诸位看啊!史东喊道。
巫师没办法证明,我要求判决!判决!判决!群众大声吼道。
烧死巫师!烧掉他们的身体,拯救他们的灵魂!怎样,巫师?坦尼斯严厉的问道。
你能够证明你所声称的事情吗?咒语溜出了他的掌握。
克丽珊娜的手紧抓着他。
噪音震耳欲聋。
他没办法思考!他想要远离这些群众,远离那双恳求的眼睛。
我——他低下了头。
烧死他们。
粗鲁的手抓住了雷斯林。
建筑物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拼命的挣扎着,但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抓住他的人又高又壮,本来是平易近人的面孔现在变得专注而严肃。
卡拉蒙!哥哥!雷斯林在大汉的怪力下勉强转身,想要看看哥哥的脸。
但卡拉蒙丝毫没有回应。
他不为所动的拖着雷斯林,把虚弱的法师拉到一座小山上。
雷斯林看着四周。
在小丘的顶端,有两座高大的木柱被钉进地面。
在每个木柱的底端,曾经是朋友的镇民们兴奋的堆起了许多的干柴。
克丽珊娜呢?他问着哥哥,希望她也许逃了出去,现在可以回来救他。
但接着,雷斯林瞥到了白影一晃。
伊力斯坦正在将她绑上火刑柱。
她挣扎着要逃脱他的掌握,但是多日来的苦难与折磨让她变得十分虚弱。
最后,她放弃了。
她恐惧、失望的哭泣,她全身无力的靠在火刑柱上,任由他们将她的手脚绑在木柱上。
当她啜泣的时候,她的黑发落在裸露的白晰肩头上。
她的伤口又再度裂开了,鲜血沾湿了她的白袍。
雷斯林似乎听见她哭喊着帕拉丁的名字。
但是,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暴民的喧闹声也掩盖过了她虚弱的求援声。
坦尼斯前进一步,手中拿着燃烧的火把。
他转过身看着雷斯林。
你的下场将会和她一模一样,看着吧,巫师!半精灵吼道。
不要!雷斯林挣扎着,但卡拉蒙的力气让他无法动弹。
坦尼斯弯下腰,将火把插进沾满油的干柴中。
它被点看了。
干柴燃烧的速度很快,一子就吞没了克丽珊娜的白袍。
雷斯林在火焰怒吼的声音中依旧可以听见她痛苦的惨叫声。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想要着雷斯林最后一眼。
雷斯林看见她眼中的痛苦和恐惧,同时也看见对他的爱意,他的心中燃起了一把比任何火焰都要炙热的烈火。
他们想要魔法!我就给他们魔法!在他来得及思考之前,他就将卡拉蒙推了开来,双手伸向天空。
就在那一刻,魔法的语言进入了他的灵魂,再也不离开。
他的指尖喷射出炙眼的闪电,射向红色的天空。
乌云用强烈的闪电回应,击打在法师眼前的土地上。
雷斯林愤怒的转向群众,但他们彻底的消失了,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啊,吾后!笑声从雷斯林的口中流泄而出。
魔力流遍他的全身,魔法让他的血液沸腾。
最后,他终于明白了。
他已经克服了最大的危机,并且将它变成最大的转机。
他一直都在自己骗自己!泰斯在萨曼要塞就已经跟他说过了,只是他一直没时间细想。
我只要一想到什么东西,坎德人说,它就会出现!当我想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我只需要想一想,它不是自己跑过来,就是我变过去,我也不太确定。
那里是我去过的所有地方,却又什么地方都不是。
坎德人这样告诉过他。
我之前假设无底深渊是真实世界的倒影,雷斯林意识到。
因此我才会照着地图来旅行。
但它并不是。
这里只不过是我自己心灵的倒影!我努力了这么久,只不过是在我自己的心灵里面漫游!黑暗之后会在神之乡是因为我认为她在那边。
神之乡的位置和距离是任我挑选的!我的魔法在这里没有作用是因为我自已产生了怀疑,而不是她干扰了我魔法的运作。
我几乎让自己的弱点打败了自己!啊,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吾后!现在我明了了一切,我将获得胜利!因为神之乡只不过一步之遥,要去时空通道也只不过需要跨出另外一步……雷斯林!那声音低沉、痛苦、疲倦、耗尽力气。
雷斯林转过头。
因为那些群众从来没有存在过,所以他们消失了。
小镇、大地、大陆,一切他想象出来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站在平坦、毫无差别的虚无中。
天空和地面都是一样的粉红色,几乎无法分辨。
天际模糊不清的地干线仿佛是被刀子刻画出来的缺口。
但有样东西没有消失,就是那个火刑柱。
它被焦黑的木屑所包围,挺立在一片虚无上,直直的插入粉红色的天空。
底下躺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本来穿着的可能是白色的长袍,但现在一切都已经烧得焦黑。
一股皮肉烧焦的甜味浓得让人作恶。
克丽珊娜。
他呢喃道。
雷斯林?她的面孔烧得扭曲变形,白蒙蒙的双眼瞪着周遭的虚无。
她伸出一只焦黑的爪子。
雷斯林?她痛苦的哀嚎。
他的手握住她焦黑的手。
我看不见了!她闷哼着。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是你吗?是的。
他说。
雷斯林,我失败了——你错了,克丽珊娜,你没有失败。
他的声音冷漠平静。
我现在没有任何的武器。
但是我现在全身上下法力饱满充盈,比任何一个时代的我都要来得强。
我现在就要大步向前,击败黑暗之后。
破碎、渗血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握住雷斯林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我的祈祷应验了。
她剧烈的咳嗽,痛苦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
当她恢复呼吸之后,她呢喃了些什么。
雷斯林靠近倾听。
我快要死了,雷斯林。
我已经虚弱得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了。
很快的,帕拉丁将会把我拥入他的怀中。
留在我身边,雷斯林。
陪着我度过最后的……雷斯林低头看着受尽折磨的这个女人。
他握着她的手,眼前突然浮现了在靠近卡尔苟斯的森林中他差点失去控制,占有这个女人的景象。
她白嫩的肌肤、柔顺的长发、勾魂摄魄的大眼。
他回想起自己将她拥入怀中,亲吻着她光滑的肌肤……一个接一个的,雷斯林用魔法将这些记忆烧成灰烬,让它变成轻烟随风飘散。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拨开了她濒死的祈求。
雷斯林!她哭喊着,惊慌的对着眼前空荡荡的一切伸出手。
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神眷之女,雷斯林的声音如同他腕间的银色匕首一样的锋利、冰冷。
时间所剩不多。
现在在帕兰萨斯时空通道出口的人一定已经开始试图阻止我。
我必须向黑暗之后宣战,现在就开始我和她爪牙的最后决战。
然后,在我胜利之后,我必须回到时空通道,在任何人来得及阻止我之前踏入人世。
雷斯林,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待在黑暗中!雷斯林倚着发出纯净耀眼光芒的马济斯法杖,毫不费力的站了起来。
再会了,神眷之女,他带着嘶声的低语道。
我不再需要你了。
克丽珊娜只能听见他黑袍摩擦的声音、马济斯法杖轻敲地面的声音和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在血肉烧焦所冒出的轻烟和臭味中,她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瓣味……然后,一切都陷入寂静中。
她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她孤单的躺在地上。
生命力随着幻象慢慢的从她脑中消失,也渐渐的从她血管中干枯。
下次你真正张开眼的时候,克丽珊娜,将会是你被黑暗彻底蒙蔽的时候……永无止尽的黑暗……在伊斯塔陷落的时候,精灵牧师罗拉伦是这样说的。
如果不是火焰烧掉了她的泪腺、烧干了她的眼泪,克丽珊娜会嚎陶大哭。
我现在看见了,她对着黑暗低语道。
我看得好清楚!以前都是我自欺欺人!我对他来讲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他野心勃勃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罢了。
即使当他在利用我的时候,我却也在利用他!她哀嚎着。
我利用他来加强我的自傲,施展我的野心!我的黑暗面更增加了他的邪恶!他已经迷失了,是我把他领向堕落的深渊。
如果他击败了黑暗之后,他只会取而代之!克丽珊娜抬头看着已经看不见的天空,痛苦的尖啸着。
是我的错,帕拉丁!我落到这个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喔,神哪,我又给他带来了多少伤害?克丽珊娜躺在永恒的黑暗中,内心管双眼掉着再也无法流出的泪水。
我爱你,雷斯林,她呢喃着。
我绝不可能当面告诉你,我也不愿意对自己承认这件事。
她扬起头,一阵比烈火还要猛烈的剧痛撕扯着她。
如果我告诉他,一切会有什么改变?痛苦消失了。
她似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
很好,她疲倦的想,我快要死了。
让死亡快点降临吧,结束我的折磨。
她深吸一口气。
帕拉丁,原谅我,她呢喃着。
另外一口气。
雷斯林……另外一口更轻、更柔的气息。
……原谅……克丽珊娜之歌由灰生水,由水生灰。
大陆形成,既无色也无光。
在那消失的眼中,在那帕拉丁之女的碰触下。
谁知道在白袍者的碰触之下,国度从水中升起,原先的祈祷被认为奇想,日月星辰皆隐没,神是风中难解的密码。
由灰生水,由水生灰,包容一切颜色的袍子聚集成白色,在记忆中,在获知了真理的国度中,在回到颜色和光彩之中,灰尘中聚集了泪水。
为了滋养我们所作的工作。
永恒逼近的国度中,意识中的大地上。
*****************************************************************************第十五节坦尼斯站在神庙外,思考着老法师所说的话。
然后,他哼了一声。
真爱终将获胜!坦尼斯擦去泪水,摇摇头。
费资本的魔法这次派不上用场了。
真爱在这次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雷斯林很久以前就利用、扭曲了他哥哥的爱;最后终于将卡拉蒙压榨成一团毫无用处的肉球和矮人烈酒所组成的废物。
大理石都比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克丽珊娜有人性。
至于,奇蒂拉,她曾经真正的爱过人吗?坦尼斯皱起眉。
他不是有意要再度想起她的。
但是要将这记忆塞进最黑暗角落的尝试只让这段记忆显得更鲜明。
他发现自己不经意的回想起他们第一次在索拉斯的荒野中相遇的情形。
坦尼斯当时发现一名女子和地精们陷入生死的搏斗当中,立刻赶去救援。
最后却被那个女子愤怒的责怪,指控他破坏了她的乐趣!坦尼斯被俘虏了。
直到那时,他都只爱着那单纯的精灵女子罗拉娜。
但那是一段青梅竹马的恋情。
因为她的父亲同情他因为难产而死的母亲,所以收养了他,因此他和罗拉娜一起长大。
这事实上是因为罗拉娜儿时对他的单相思,而这是她的父亲一直不能认同的恋情。
为了逃避这件事情,坦尼斯才和矮人铁匠老佛林特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坦尼斯从来没有通过像是奇蒂拉一样的女人,大胆、勇敢、可爱。
她毫不隐藏她第一眼看到坦尼斯就有了好感。
两个人之间的一场打闹最后变成了在奇蒂拉床上难忘的一夜。
在那之后,他们两人就形影不离,有时是两人同行,有时是和史东。
布莱特布雷德,有时是和卡拉蒙及雷斯林。
坦尼斯听见自己叹气,愤怒的猛力摇摇头。
不行!他恢复镇静,把这些念头都丢回黑暗中,把门给锁上,关的紧紧的。
奇蒂拉从来没有爱过他。
她只不过是对他感到兴趣而已。
他也一直让她乐不思蜀。
但是,当她有机会可以获得真正想要的权力时,她就想也不想的离开了。
可是,即使当坦尼斯在心中锁上那扇门的时候,他再度听见了奇带拉的声音。
他听见了在黑暗之后失败的那天晚上她所说的话,那一夜,奇蒂拉帮助他和罗拉娜逃出了黑暗的魔掌。
再会了,半精灵。
记得,我是为了爱你才会这样做的!一个幽暗的身影,如同被包围在自己的影子中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坦尼斯身边。
半精灵吓了一大跳,害怕这是自己的脑中想出的幻象。
但是那身影对他打招呼,坦尼斯才确定这人是有血有肉的。
他叹口气,希望黑精灵不会发现自己的思绪刚刚飘到哪里去。
事实上,他有些害怕万一真的被达拉马猜到了该怎么办。
他干咳几声,看着黑袍的法师。
伊力斯坦他——死了吗?达拉马冷冷的说。
不,还没。
但是我感应到了有个会让我非常不舒服的家伙靠近了,他也不再需要我了,所以我就离开了。
坦尼斯踏上草地,转过身看着黯精灵。
达拉马将他的兜帽卸下,他的面孔在夕阳的余晖中清晰可见。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坦尼斯质问道。
黯精灵也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坦尼斯。
做什么?来这里,来看伊力斯坦!减轻他的痛苦。
坦尼斯挥舞着手。
就我上次所见,你光是踏上这个地方就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折磨。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我难以相信雷斯林的学生会这样关心任何人!没错,达拉马很快的回答。
雷斯林的学生基本上根本懒得管牧师的下场怎么样。
但是雷斯林的学生是个重荣誉的人。
他学到不欠人分毫,欠债必还。
这和你对我复拉非的认识不相冲突吧?是的,坦尼斯不情愿的承认,但是——我只是在还债而已,达拉马说。
他继续在草地上的步行,坦尼斯看见他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痕迹。
黯精灵很明显的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坦尼斯发现自己要赶上他的脚步有些困难。
你看,达拉马继续道。
伊力斯坦也到过大法师之塔帮助我的夏拉非。
雷斯林?坦尼斯震骇的停下脚步。
不过,达拉马却没有停下来,坦尼斯被迫继续跟上去。
没错,黯精灵回答,不过他似乎不太在乎半精灵听不听得见。
连雷斯林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一年以前,夏拉非病得很重。
只有我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我很害怕,因为我对疾病一点也不了解。
在绝望之中,我通知了伊力斯坦。
他来了。
他……有没有……治好雷斯林?坦尼斯敬畏的说。
没有。
达拉马摇摇头,黑色的长发落在他的肩膀上。
雷斯林的疾病不是任何的方法能够治好的,这是他换取法力的祭品。
不过,伊力斯坦还是可以减轻他的痛苦,让他能够休息。
因此,我现在这样做只不过是还债而已。
你……也像这样关心雷斯林吗?坦尼斯迟疑的问。
半精灵,你提到关心是什么意思?达拉马不耐烦的说。
他们已经靠近了草地的边缘,可以看到夜色渐渐的降临。
和雷斯林一样,我只关心一件事情。
就是魔法和它赐与我的力量。
为了它,我舍弃了同胞、家园和我的家人。
为了它,我自愿投身黑暗之中。
雷斯林是夏拉非,是我的老师。
当我向法师公会毛遂自荐监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也许可能会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能和这样的一个天才学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微不足道。
我怎么能够失去他?即使是现在,当我想着我必须要怎么做的时候,当我想到他死后那些知识都会失传的时候,我几乎——几乎怎么样?坦尼斯突然感到恐惧。
几乎让他通过时空大门?当他回来的时候,你真的能够阻止地吗?达拉马?你愿意阻止他吗?他们已经走出了神殿的范围。
黑暗如同毯子一样的覆盖在大地上。
夜晚十分温暖,充满了欣欣向荣生命的气息。
到处都是生命力强韧的白杨树,鸟儿慵懒的鸣叫着。
在城市中,人们将蜡烛点亮,放在窗口,引领心爱的人回家。
索林那端在地平线的尽头闪闪发亮,仿佛诸神也点亮了蜡烛照亮夜空。
坦尼斯的眼睛被吸往温暖。
治人的黑夜中那块冰冷的黑洞。
大法师之塔黑暗、禁忌的影像矗立在夜空中。
它的窗户中没有任何的烛光闪耀。
他不禁想到,不知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这个年轻的学徒回家。
让我把有关时空通道的事情告诉你,半精灵,达拉马回答道。
我会把夏拉非告诉我的都说出来。
他的目光跟随着坦尼斯一起飘向塔顶。
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经过刻意的压抑。
在那间研究室中有一个角落摆放着一扇门,一扇没锁的门。
五颗金属作的龙头环绕着那扇门。
看着其中,你什么也看不到。
龙头冷冰冰的,纹风不动。
那就是时空大门。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放置在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中。
我们所知的另外一个放在伊斯塔,被大灾变给摧毁了。
现在在帕兰萨斯的那一扇门,原先在教皇鼓动暴民入侵的时候,为了避免受到破坏,临时被送到萨曼的魔法要塞中保管。
当费斯坦但提勒斯摧毁萨曼的时候,又被送回到帕兰萨斯城。
这时空通道许久以前是法师为了能够快速的彼此沟通所设计的;但是它带领他们通往了作梦也想不到的地方——其它的空间?无底深渊,坦尼斯嘟哝道。
是的。
当法师们意识到他们打开了一扇被诅咒的大门时已经太迟了。
因为,如果有人从凡间踏进死亡的领域,再度踏回凡间,就会让黑暗之后找到她搜寻已久的人间出口。
因此,藉着帕拉丁神圣牧师的力量,他们自认为已经永远的将时空通道封闭起来。
只有最彻底的邪恶之人,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完全献给黑暗的怪物,才能够获知如何开启大门的方法。
只有纯净、圣洁、全心全意的相信那邪恶之人的帕拉丁牧师,才能够打开那扇门。
雷斯林和克丽珊娜。
达拉马露出嘲讽的笑容。
在他们绞尽脑汁之后,这些精疲力竭的法师和牧师从来没想过爱情会推翻他们的伟大计划。
所以,你也知道,半精灵,当雷斯林试着要从无底深渊踏进人世的时候,我必须要阻止他。
因为黑暗之后将会紧跟在后。
这些解释完全没办法消除坦尼斯的怀疑。
黯精灵看起来的确对这绝大的危机安之若素。
他看起来的确十分的冷静自信……但是,你真的能够阻止地吗?坦尼斯追问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黯精灵的胸口,在那里,他曾经看过雷斯林所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达拉马注意到坦尼斯的目光,自己也跟着看向胸口。
他的眼中飘过了黑暗的阴影。
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半精灵,他柔声说。
接着,他耸耸肩,露出笑容。
我老实告诉你。
如果我的夏拉非在力量处在巅峰的时候踏入人间,那么,不行,我阻止不了他。
这世界上没人可以。
但雷斯林不会的。
他必须要先消耗掉大量的法力来消灭黑暗之后的所有爪牙,强迫她单独面对他的挑战。
他将会全身是伤,虚脱。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将黑暗之后诱到属于他的空间。
他在这里可以重新获得力量,她将会成为两人中的弱者。
因此,可以的,因为他将会满身是伤,所以我可以阻止他。
是的,我将会阻止他!达拉马注意到坦尼斯依旧忧心仲仲,他的脸色微微变了。
你知道吗,半精灵,他冷冷的说。
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接着,他点头为礼、在短暂的咒语声之后,他消失了。
当他离开的时候,坦尼斯听见达拉马轻柔的精灵口音穿过夜空。
今天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太阳了,半精灵。
雷斯林和黑暗之后已经会面了。
塔克西丝现在已经开始召唤她的爪牙。
战斗已经开始了。
明天,将不会有黎明。
*****************************************************************************第十六节雷斯林,我们又见面了。
吾后。
你向我行礼,法师?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致敬。
我也向你行利,雷斯林。
您太瞧得起我了,王上。
正好相反,我无比愉悦的看着你的每一个计策,每一个阴谋。
我每下一步棋,你总是有办法反击。
不只一次的,你拿你所拥有的一切做赌注,只为了赢得一回合。
你证明了你是个高超的棋手,我们之间的斗智给我带来了许多的娱乐。
但是,现在一切都到了最后,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
棋盘上你只剩下一个棋子,那就是你自己。
在你面前的是吾辈黑暗势力的全部力量。
但是,因为我从你身上获得了那么多的愉悦,雷斯林,我将会给你一个机会。
回去找你的牧师。
她躺在那边孤单的等死,在心灵上和肉体上都被我任意的折磨,施以只有我能想像的可怖刑罚。
回到她身边。
跪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
死亡将会温柔的降临在你们两人身上。
你将会被黑暗永远的覆盖,找到你渴求的永恒的歇息。
吾后……你摇头了。
塔克西丝,伟大的黑暗之后,我真的十分感谢你能够慷慨的给我这个选择。
但是如你所说的,我下这盘棋是为了要赢。
我会一直玩到分出胜负为止。
输的将会是你,而且你将会一败涂地!由于你的能力和胆识,我赐给你应得的奖赏。
你胆敢拒绝它!陛下太慷慨了,在下不值得您这样的器重……你竟然教嘲弄我!法师,在你还能笑的时候,尽管露出那扭曲的笑容吧。
因为,只要犯了任何一点小错,有了任何一点疏忽,当你倒下的时候,我将亲手处置你。
我的利爪将会刺进你的血肉中,你将求我速赐一死。
但你永远都等不到死亡。
在这里,一天就是永远,雷斯林。
马哲理。
我每天都会亲自来你想像出来的牢笼中看你。
就像你以前提供我娱乐一样,你将会继续成为我的玩物。
你的肉体和心灵都将遭到彻底的践踏和蹂躏。
在白天结束的时候,你将会痛苦哀嚎而死。
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将会重新赐与你生命,你将无法入睡,只能浑身发抖的等待恐怖的白天降临。
每天早上,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将会是我的面孔。
什么?你脸色变苍白了,法师。
你脆弱的身体颤抖,你的双手不稳了。
你的眼睛因为恐惧而圆睁。
向我低头吧!恳求我的谅解!吾后……怎么搞的,你还不下跪?吾后……这步棋该你下了。
*****************************************************************************第十七节该死的天气!如果有暴风雨,干脆赶快来,不要在那边拖拖拉拉的,让人干着急哪!刚萨爵士嘀咕着。
这不就是你说的怪风吗,坦尼斯脑中想着,但是他不敢说出口。
他同时也不敢把达拉马的话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刚萨爵士绝对不会相信的。
半精灵现在已经紧张得快到崩溃边缘。
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看来似乎胸有成竹的骑上保持耐心。
其中有一部份是因为那奇怪的天色。
那天早晨,如同达拉马所预测的一样,并没有黎明。
相对的,紫蓝色镶着绿边的云朵以及多彩的闪电在他们的头上开始翻滚。
没有丝毫的风。
也没有雨。
天气变得又热又凝重。
骑士们穿着厚重的盔甲在法王之塔城墙上来回巡逻,边擦拭着一头一脸的汗水,边嘀咕着有关春天暴风雨的事情。
只不过两个小时之前,坦尼斯还在帕兰萨斯城中揭开阿摩萨斯贵宾室床上的丝帘,思考着达拉马最后谜一般的话语。
半精灵几乎整夜都醒着,想着它们,也想着伊力斯坦。
在午夜左右,有关帕拉丁牧师已经过世,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的消息传进皇宫中。
他平静的死去,头枕在一个神秘出现的迷糊老法师膝盖上,后者随即又神秘的消失了。
他担心着达拉马的警告,替伊力斯坦感到伤悲,觉得自己看过太多人过世了;在他刚精疲力尽的入睡后,一名信差就叫醒了他。
讯息十分的简单扼要:速来法王之塔——刚萨。
钨斯。
威斯坦爵士。
坦尼斯飞快的用冷水洗脸,边婉拒了仆人替他穿戴皮甲的好意,匆匆忙忙的赶出了皇宫,再度礼貌的拒绝了查尔斯邀请他用早餐的好意。
在外面等待着的是一只年轻的青铜龙。
他自我介绍名叫火光,龙的密名叫做克萨。
我和您的两位朋友相处过,半精灵坦尼斯,当年轻的巨龙摆动翅膀,轻易的脱离这个沉睡中的城市时,他说道。
我有幸参与了敏加山脉空战,背上载着矮人佛林特。
火炉和坎德人泰索何夫。
柏伏特。
佛林特已经死了。
坦尼斯沉重的说,边擦揉眼。
他实在看过太多人死了。
我也听说了,年轻的龙尊敬的回答,我很遗憾。
不过,他这辈子过得十分的丰富,圆满。
对这样的人来说,死亡只是他最后的荣耀。
是啊,坦尼斯疲倦的想。
那么泰索何夫呢?快乐、善良、热心的坎德人,除了冒险和装满有趣事物的小包包之外别无所求。
如果雷斯林如同达拉马所暗示的一样杀了他,那么他的死亡有什么光荣的?还有卡拉蒙,可怜的醉鬼卡拉蒙,他老弟了结他的小命的时候,算是最后的荣耀还是终结他悲剧的最后一刀?坦尼斯心烦意乱的在龙背上睡着了,在克萨降落于法王之塔的广场之后才醒过来。
他打量着四周,心情并没有跟着高昂起来。
他带着老友死亡的消息,来到了另一个老友送命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史东埋葬的地方,另一个最后的荣耀。
因此,当坦尼斯匆忙进人刚萨爵士位在高塔顶端的房间时,他的心情实在不好。
这个房间对天空和地面都有很好的视野。
他往窗外看着,那些诡异的云朵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坦尼斯过了很久才发现刚萨爵土已经走进房间,正和他说话。
抱歉,爵士,他转过身。
要咖啡吗?刚萨爵士拿起冒着热气的苦涩饮料。
好的,多谢。
坦尼斯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十分欢迎那种热气蔓延全身的感觉,相形之下,舌头被烫伤就只是一件小事了。
刚萨爵士不疾不徐的走到窗边,边啜饮着咖啡,好整以暇的看着窗外。
他的冷静让半精灵几乎想要扯掉他的胡子。
你为什么要叫我过来?坦尼斯思索着。
但是他知道骑士会坚持完成整个行之已久的礼仪之后才愿意说出重点。
你听说了有关伊力斯坦的事情?坦尼斯最后终于问道。
刚萨点点头。
没错,我们今天清晨就听说了。
骑士将会在这里为他举行追悼的仪式……如果状况允许的话。
坦尼斯呛到了,忙乱的把咖啡吞下。
只有一件事情可能阻止骑士们追悼帕拉丁的牧师,那就是战争。
状况允许?那么你有什么消息吗?来自圣克仙的消息?间谍——我们的间谍被处决了。
刚萨爵士最后说。
坦尼斯猛然转头。
什么?怎么会——他们遭到酷刑的尸体昨天晚上被黑龙载着,丢到索兰萨斯要塞的广场上。
接着就出现了这个奇异的风暴,是龙最佳的掩护,还有……刚萨爵士沉默了,皱眉看着窗外。
龙还有什么?坦尼斯追问道。
一个可能性开始在他的脑中成形。
热咖啡溅到他的手上。
他急忙的将杯子放在窗台上。
刚萨拉拉胡子,眉头领得更紧了。
我们收到了许多怪异的情报,一开始先是索兰萨斯,然后是敏加。
什么情报?他们看见什么了吗?是什么?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是他们听见了什么。
奇异的声响,从云中来的,也许是从云端上来的。
坦尼斯的脑海中浮现了河风对卡拉曼攻城战的描述?龙吗?刚萨摇摇头。
声音,笑声,开关门的声音,隆隆声,嘎吱作响的声音……我知道了!坦尼斯紧握的拳头相在窗台上。
我就知道奇蒂拉有计划。
当然了!这就是她的计划!他阴郁的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朵。
飞行要塞!刚萨在他身边沉重的叹气。
我告诉过你我尊敬这位龙骑将,坦尼斯。
很明显的,我对她的尊敬还不够。
在一瞬间,她就解决了所有战术和部队移动的困扰。
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补给线,她的补给就装在城堡中。
法王之塔是设计来防御地面攻击的。
我不知道我们在飞行要塞的攻击下可以支撑多久。
在卡拉曼,龙人们从要塞中跳出,靠着翅膀减缓降落的速度,在街头上展开杀戮。
黑袍法师对着地面丢出致命的火球,恶龙自然也没有缺席。
当然,我并不是怀疑骑士没办法挡住要塞的攻击,刚萨严肃的说。
但是这会比我原先预料的还要艰苦。
我已经重新调整过战术。
卡拉曼能够击败飞行要塞的关键在于等到大部分的部队都降落之后,善龙再载着武装部队夺取要塞的控制权。
当然,我们会将大部分的骑士留在要塞中,以便和那些降落下来的龙人对抗。
我准备了一百多人的突击队,随时准备乘坐青铜龙上去突击要塞。
这相当合理,坦尼斯也承认。
河风的确有提到这样的作法。
但是,坦尼斯也知道卡拉曼后来并没办法守住飞行要塞,他们只是成功的将它击退。
奇带拉的部队放弃了卡拉曼城,将要塞又夺了回来。
并且让它飞回圣克仙,很明显的,奇带拉再度让它派上了用场。
他正准备要对刚萨爵士指出这一点的时候,突然被打断了。
我们预料要塞随时都会展开攻击,刚萨冷静的看着窗外。
事实上——坦尼斯抓住刚萨的手臂。
在那边!他指着。
刚萨点点头。
他转身对门口下令道,发出警报!号角、鼓声同时响起。
骑士们井然有序的各就各自的战斗位置。
我们几乎整夜都处在战备状况下,刚萨多嘴的解释道。
完备的训练让骑士们在目睹飞行要塞从云中浮出,俯冲而下的时候,没有人发出惊慌的声音。
军官们站在岗位上,低声发出命令。
号角声肆无忌惮的响着。
坦尼斯偶而可以听见骑士们不安的变换姿势时的盔甲撞击声。
接着,他可以听见高空中传来龙群拍动翅膀的声音,许多队的青铜龙由克萨率领着飞上天空,巡逻着高塔旁的空域。
真感谢你说服我加强法王之塔的工事,坦尼斯,刚萨依旧冷静的说。
在你的劝告之下,我才能够紧急召集手边所有可能的骑上来防御这里。
不过,此地依旧有两千多的兵力。
而且,我们的补给十分充足。
没错,他哺哺自语,我们可以守住这座塔,即使要对抗飞行要塞都没问题。
我信心十足。
奇蒂拉在要塞中不可能装超过一千名的部队……坦尼斯希望刚萨不要继续强调这件事情。
因为听起来好像骑士自言自语的想要说服自己。
他瞪着越来越靠近的要塞,觉得内心有个声音在大声的呐喊,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但是他现在既没办法移动,也没办法思考。
飞行要塞现在已经完全离开了云朵的遮掩,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要塞现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回忆起第一次在卡拉曼看见要塞的景象,一开始就让人惊骇莫名,让土兵土气低落。
这次,和以前一样,他还是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
在邪恶的天才龙骑将艾瑞阿卡斯的率领下,黑暗之后的牧师和黑袍法师在圣克仙黑暗神殿的深处携手合作,将一座城堡和地基连根拔起,让它浮在空中。
飞行要塞在上次战争的时候攻击了许多城镇,最后一个就是卡拉曼。
它几乎成功的攻陷了这座严阵以待的都市。
飞行要塞飘浮在魔法所造成的云朵上,伴随着七彩的闪电,越飞越近。
坦尼斯可以看见三座高塔的窗户中放射出来的光芒,平常在地面上听起来很正常的声音,一旦从空中传来,就变得有些邪恶。
因此,他们就站在原处,听着军官下令的声音、金铁交鸣的声音。
在他的想像中,他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听见黑袍法师准备施展法术的吟唱声。
他可以看见恶龙情懒的沿着要塞周边飞行。
随着飞行要塞越来越近,他可以清晰的看见边缘有一座破碎的广场。
其中一面墙壁因为被硬生生地从地面上拔起而破碎得乱七八糟。
坦尼斯无助的看着,但他内心的声音依旧不停的叫喊着。
两千名骑士!还是在最后一刻召集来的!只有几个中队的飞龙。
法王之塔当然可以守得住,但代价会很高。
不过,他们也只需要守住几天。
到那个时候,雷斯林已经被打败了。
奇莱拉攻击帕兰萨斯城也没有理由了。
在那个时候,更多的骑士也会增援法王之塔,以及更多的善龙。
也许他们终于可以在这边一劳永逸的解决掉她。
她破坏了龙骑将和安塞隆的自由人民之间的共识。
她离开了圣克仙的庇护,来到了外界。
这是他们的机会。
他们可以击败她,甚至俘虏她。
坦尼斯的喉咙觉得有些难过。
奇蒂拉会让自己被活抓吗?不会,当然不会。
他的手握紧剑柄。
当骑士试着要攻下要塞的时候,他会在现场。
也许他可以说服她投降。
他可以确保她受到公正的对待,被当作值得尊敬的敌人——我在想些什么啊!坦尼斯摇摇头。
他竟然像思春的少年一样做白日梦。
不过,他仍然确定自己和骑士是站在同一边的……坦尼斯从下方的阵地中听见了号令的声音,忍不住多此一举的往外看。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威。
由恶龙所散发出的恐惧,比弓箭更有杀伤力。
蓝色和黑色的翅膀现在已经开始在云端浮现,恐惧袭向每一位坚守阵地的骑士。
年长的骑士,经历过长枪战役的老兵紧紧的握住武器,努力的和充满心中的恐惧搏斗。
较为年轻的骑士,第一次面对这种恐怖景象的战士们,则是害怕的低下头,有些甚至羞愧万分的哭叫着,背过身不敢观看眼前的景象。
坦尼斯看着那些害怕的战士,自己也不禁咬紧牙关。
他也感觉到同样的恐惧排山倒海的卷来,感觉到胸口气闷,胆汁涌到喉间。
他斜眼瞄着刚萨爵士,看见他紧抿嘴唇,知道他也在经历相同的恐惧。
坦尼斯抬起头,可以看见那些和京兰尼亚骑士并肩作战的青铜龙在高塔上空编队飞行。
在受到攻击之前,他们不会轻启战端,因为这是善龙和恶龙在战争结束后的约定。
不过,坦尼斯看见身为领袖的克萨,骄傲的抬起头,锋利的爪子在闪电的光芒中闪闪发光。
至少,在龙的想法里,战争很快的就会开始。
但是,脑中的那个声音依旧不停的骚扰着坦尼斯。
一切都太简单了,太轻松了。
奇蒂拉的阴谋绝对不止于此。
要塞越飞越近。
它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恶心的巢穴,坦尼斯忍不住想。
龙人真的就攀爬在飞行要塞四周!他们爬遍了每一寸的空间。
他们胖短的翅膀伸出,吊挂在地基和每一个高塔上。
他们邪恶的面孔从窗户内往外探头探脑。
敬畏的沉默降临了法王之塔(除了某些被恐惧击溃的骑上哭泣声之外),只剩下那些龙人摩擦翅膀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吟唱声,那是牧师和法师邪恶的力量保持这个怪物漂浮起来的施法声。
要塞越飞越近,骑士们越来越紧张。
低声的命令传达下来,剑从剑鞘中拔出,长矛架在防御工事上,射手弯弓搭箭,大量的水被放置在战各位置附近,随时准备熄灭敌人造成的火焰。
广场中的骑士排成战斗队形,随时准备迎战那些从天而降的龙人。
克萨在天空上将手底下的飞龙排成了战斗队形,将它们拆散成以两、三只组成的小队,飘浮在天空,随时准备如同青铜色的闪电一样扑向胆敢来犯的敌人。
下面需要我。
刚萨说。
他抬起头盔说,接着他戴上头盔,走出指挥所,抵达了观测塔,他的军官和助理随待在侧。
但是,坦尼斯没有移动,也没有回应刚萨爵士对他的邀请。
他脑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持。
他闭上眼,背对窗户。
他挣扎着试图阻挡住那可怕的龙威,阻挡住那死亡要塞的影像,专注于内心的那个声音。
最后,他终于听懂了。
天哪,不可以!他低声说。
我们多愚蠢啊!怎么会这么大意呢!我们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她所玩弄了!奇蒂拉的计划突然间清晰了。
她仿佛就站在他身边解释一切的阴谋和诡计。
他的胸口被恐惧紧紧攫住,猛然张开眼,冲向窗台。
他的拳头重重的相在石制的窗台上,撞得皮破血流。
他也将茶杯撞倒在地上,碎片和咖啡倒了一地都是。
但是他根本没注意到那满手的鲜血和地上的碎片。
他只是抬头看着奇异,被云朵所遮盖的天空,注视着那不断逼近的要塞。
它已经进入了长弓的射程。
它接着进入了长矛的射程?坦尼斯抬起头,几乎被耀目的闪电给弄瞎了眼。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龙人盔甲上的装饰,可以看见人类佣兵脸上的微笑,可以看见飞龙闪亮的鳞片。
然后,它就离开了。
没有任何的武器和法术发射出来。
克萨和青铜龙不安的飞行,愤怒的看着邪恶的同胞,却因为誓约的限制而不能先动手攻击。
骑士们站在防御工事上,引颈看着那巨大恐怖的人造物飞过他们头上,擦过法王之塔的顶端,几颗小石块跟着掉落在广场上。
坦尼斯咒骂着冲向门口,正好撞上一脸困惑走进来的刚萨爵士。
我不明白,刚萨爵士本来正在和随从说。
她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她在干嘛?他准备要直接攻击帕兰萨斯!坦尼斯抓住刚萨的手臂,几乎把他摇得口吐白沫。
这就是达拉马一直想要说的!奇蒂拉准备攻击帕兰萨斯!她根本就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我们身上,现在她也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直接绕过了法王之塔!刚萨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太疯狂了,他冷冷的说,边拉着胡子。
最后,他恼怒的将头盔扯掉。
神哪,半精灵,这算是什么战术啊?这让她的后方完全没有防御力量!即使她攻下了帕兰萨斯,她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固守。
她将会被帕兰萨斯城和我们的部队给包夹。
不行!她一定得要在这边把我们打败,才能进攻主城!否则我们就可以轻易的击败她,她根本无路可逃!刚萨对着助理说。
也许这只是虚张声势,让我们减低戒心。
我们最好开始防范要塞从另外一个方向——听我说!坦尼斯暴怒道。
这不是虚张声势。
她准备要直接前往帕兰萨斯!当你们这些骑士抵达那里的时候,他的弟弟就已经跨出了时空大门!她将会攻下那座城,好整以暇的等待他君临天下!胡说八道!刚萨皱眉道。
她没办法这么快攻下帕兰萨斯。
善龙将会和他们对抗。
该死,坦尼斯,即使帕兰萨斯人不算是骁勇善战的军人,但光靠数量他们就可以撑下去!他不屑的说。
骑士们可以立刻进发。
我们在四天之内就会赶到。
你忘记了一件事情,坦尼斯坚定但是有礼貌的推开挡路的骑士。
他转过身,大声说道。
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会让这场战斗势均力敌的要素索思爵士!
*****************************************************************************第十八节藉着强壮后腿的一跃,克萨冲入空中,优雅的飞出了法王之塔的围墙。
巨龙强壮的翅膀很快的让他和骑士超越了速度缓慢的飞行要塞。
但是,坦尼斯心情沉重的注意到,要塞的速度还是快到足以在明天清晨抵达帕兰萨斯。
不要太靠近。
他提醒克萨。
一只黑龙飞了过来,在他们的头上慵懒的绕着大圈,监视他们。
其它的黑龙翱翔在一段距离之外;当他们和要塞处在同样的高度后,坦尼斯也可以看见蓝龙在要塞灰色的尖塔旁飞舞。
坦尼斯认出其中有一只特别壮硕的蓝龙就是奇蒂拉的座骑,蓝天。
奇蒂拉呢?坦尼斯思索着,徒劳无功的试着从挤满了龙人的窗户看见里面是否有伊人的芳踪。
那些龙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让他突然开始担心是否会有人认得他,他将斗篷的兜帽套上脑袋。
接着,他苦笑着抓抓胡子。
在这种距离,奇蒂拉只会看见龙背上有一名孤单的骑士,多半会被当作是骑士们的信差。
他可以清晰的想象要塞里面的对话。
我们可以把他射下来,奇蒂拉大人,她手下的军官将会说。
奇蒂拉熟悉的笑声在坦尼斯的耳中回响。
不用了,就让他把消息送到帕兰萨斯城,让他们知道有什么好消息。
让他们紧张一下吧。
紧张一下。
坦尼斯擦擦脸,即使在山脉中的冷冽气温下,他皮甲底下的内衣依旧又湿又黏。
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把斗篷再拉紧了些。
他的肌肉酸痛,他习惯于乘坐马车,而不是骑在龙背上;这样的情况让他开始有些想念温暖的车厢。
然后他耻笑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摇摇头,试图保持清醒(不过是一个晚上没睡觉,怎么会感觉起来这么累?)他强迫自己忘记小小的不舒适,转而思考眼前所面对不可能的难题。
克萨尽力不去搭理眼前那些挑衅的黑龙。
青铜龙加快速度,最后那些只是被派来监视的黑龙终于转回头去。
要塞被远远的抛开,毫不费力的越过了会阻挡于军万马的险峻高山。
坦尼斯试着要想出一些计划,但是他所想到的事情都必须先处理好其它更重要的事情,直到最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笼中不停奔跑的白老鼠一样永远绕着圈子追着自己的尾巴。
至少目前刚萨爵士已经用尽所有威吓的手段,好不容易才让阿摩萨斯下令手下的将军们动员当地的民兵(帕兰萨斯城的将军头衔是用来奖赏好人好事的。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拥有将军头衔的人真正当过军人),不过这次的动员只是被当作另一次放假的藉口。
刚萨和他的骑士们站在一旁,强忍着笑意,看着当地的民兵跌跌撞撞的集合起来。
在那之后,阿摩萨斯城主发表了一场长达两小时的演说,每个民兵都非常满意自己的英雄事迹,纷纷喝得酩酊大醉,自得其乐。
坦尼斯一想起那些胖酒保、大肚商人、细皮嫩内的裁缝师拿着武器不知道听着谁的命令,笨拙的样子,就气馁的快要掉出眼泪来。
这样的乌合之众,就是明天将在帕兰萨斯城的大门抵抗死亡骑士和骷髅战士的王牌。
阿摩萨斯城主?坦尼斯质问道,边猛力推开宫殿的大门,几乎撞上开门的门僮。
就就寝了,大人,门僮说,现在才不过是清晨——把他叫起来。
谁是骑士的首领?门僮圆睁双眼,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死!坦尼斯暴跳如雷。
智障,谁是最高阶的骑士!那应该会是玫瑰骑士马克汉爵士,查尔斯从另外一个房间出现,用冷静、高贵的声音说,要我请——是的!坦尼斯大吼道,接着,注意到宫殿里面的所有人都用仿佛看着疯子一般的眼光看着他,想起慌乱并无济于事;他这才深吸一口气,双手搓搓脸,恢复了镇定。
是的,他用镇静的语调说,派人请马克汉爵士以及法师达拉马一起过来。
最后一个要求似乎连查尔斯也难倒了。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最后大胆直言道,我实在非常抱歉,大人。
但是我没有办法把消息送到——送到大法师之塔去。
没有任何生物可以踏进修肯树林,连坎德人都不行!该死,坦尼斯的火气又升了上来。
我一定要和他见面!他飞快的想着念头。
你们一定有地精犯人吧?他们可以通过修肯树林。
抓个地精来,保证释放他,给他钱,给他半座城,把阿摩萨斯交给他,随便你怎么弄!只要让他踏进那该死的树林——没有必要,半精灵。
一个声音说。
黑袍法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走廊上,让坦尼斯吃了一惊,把门僮吓个半死,甚至连查尔斯都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你的力量果真很强,坦尼斯走近黯精灵法师。
查尔斯对不同的仆人分头下令,派一名去请马克汉爵士,另一名去叫醒阿摩萨斯城主。
我需要和你私下谈谈。
请跟我来。
达拉马跟在坦尼斯身后,冷静的笑道。
我真希望我可以接受你的夸奖,半精灵。
但是我只是靠着观察才推测到了你的来访,不是靠什么读心术。
从我研究室的窗户,我看见了青铜龙降落在广场中。
我也看见你走进宫殿中。
我和你一样有事要谈,因此我来到了这里。
坦尼斯关上门。
快点,在其它人来之前赶快解决。
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朝着这边来了吗?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我派人通知你,但是你已经离开了。
达拉马微笑道。
我的间谍是用飞的。
就算是吧。
坦尼斯嘀咕道。
他四口气,抓抓胡子,接着拍起头,仔细的打量着达拉马。
黯精灵站着,双手叠放在黑抱中,冷静自持。
这名年轻的精灵看起来的确是那种在紧急状况下可以倚靠的人物。
很不幸的,没有人确知他会站在谁那边。
坦尼斯揉揉额头。
这实在太混乱了!以前简单多了,这句话听起来实在真像某人的祖父!当善恶可以清楚的分辨,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时候,那真是黄金年代。
现在,他竟然必需要和邪恶联手对抗邪恶。
这怎么可能?伊力斯坦从白金碟上读到的是,邪恶自相残杀。
他愤怒的摇摇头,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
他得要相信这个达拉马,至少,他必须相信他的野心。
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索思爵士吗?达拉马缓缓的点点头。
你很聪明,半精灵。
那么你也相信死亡骑士将会攻击帕兰萨斯罗?这很明显,不是吗?坦尼斯说。
这一定是奇蒂拉的计划,这样才能够让双方的势力旗鼓相当。
黯精灵耸耸肩。
对你的问题,我只能够回答没有。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他。
至少现在不行。
你呢?你可以阻止他吗?我不敢离开在时空大门旁边的岗位。
我现在来是因为我知道雷斯林离出口还很远。
但是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更靠近。
现在是我最后可以离开大法师之塔的机会。
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你的原因,我要警告你。
时间不多了。
他快要赢了?坦尼斯难以置信的瞪着达拉马。
你太小看他了,达拉马轻蔑的说。
我告诉过你,他现在力量很强大,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
他当然决要获胜了!但是那代价……那代价多么的大……坦尼斯皱起眉头。
他不喜欢当达拉马提到雷斯林时难以掩饰的那种骄傲。
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有必要的时候会杀死夏拉非的学生。
至于索思爵士,达拉马冷冷的说,从坦尼斯的脸上看到了端倪。
当我一发现他一定会把握机会报复这个他痛恨的城市时,这段是他传说中的过去。
我通知了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当然!坦尼斯松了一口气。
帕萨理安!法师公会。
他们可以——却没有任何回应,达拉马不管对方的干扰,自顾自的说下去。
这里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信差发现没办法靠近该处,而且,对于我这位无形无影的信差来说,这并不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喔,达拉马耸耸肩。
我会继续尝试的。
但是我们不能够靠他们,虽然他们是唯一力量强大到可以阻止死亡骑士的法师。
帕拉丁的牧师。
——才刚皈依不久。
在修玛那个年代,据说真正高阶的牧师可以籍着帕拉丁的神力使用某些圣言来对抗死亡骑士。
即使是这样,现在克莱恩上也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力量。
坦尼斯思索了片刻。
奇蒂拉的目标将会是大法师之塔,以便能够和他弟弟会合,对吧?还有试着阻止我。
达拉马声音紧绷的说,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奇蒂拉能够通过修肯树林吗?达拉马耸耸肩,坦尼斯注意到,他的冷静突然之间显得像是装出来的。
树林在我的控制之下。
它将会阻止所有的生物进入,不管他们是活的还是死的。
达拉马再度露出微笑,但这次并不是真心的。
顺带一提,你的地精在那其中没办法撑过五秒钟。
不过,奇蒂拉有一个雷斯林给她的护身符。
如果她仍然拥有那个护身符,有勇气使用它,而且索思爵士在她身边的话,她的确可能进得去。
一旦她进入了,她还必须面对高塔的守卫,他们并不会比树林里的逊色。
不过,这些都是我必须担心的,不是你的烦恼——有太多事情是你必须担心的了!坦尼斯爆发道。
给我一个护身符!让我进去高塔中!我可以面对她——喔,是啊,达拉马露出大感兴趣的笑容。
我知道你以前面对她的辉煌记录。
听着,半精灵,你光是要守住这座城市就必须花费所有的精力。
而且,你也忘记了一件事,索思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要奇蒂拉死。
他想要让奇蒂拉变成他的宠姬。
他告诉过我。
当然,他必须要做得不落痕迹。
如果他可以把她弄死,同时对帕兰萨斯复仇,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他对雷斯林没什么兴趣。
坦尼斯突然间觉得从灵魂的深处传来一股寒意,一时间没有办法回答。
他的确忘记了索思的目标。
半精灵打了个寒颤。
奇蒂拉做了很多邪恶的事情。
史东死在他的矛尖下,无数的人因她的一声令下而魂归离恨天,更多的人因此而受折磨,或是继续的受到折磨。
但她应该受到这种恐怖的处罚吗?无止尽的折磨,永远被无底深渊的怪物当作妻子?黑暗遮住了坦尼斯的视线。
头晕,虚弱,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洞边缘,正在往下掉落……有种被包裹在柔软黑布中的感觉,他感觉到强壮的手支撑着他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冰冷、光滑的玻璃碰触着坦尼斯的嘴唇,白兰地刺痛了他的舌头,温暖了他的喉咙。
他迷糊的抬起头,看见查尔斯正低头看着他。
你不吃不喝的赶了很远的路,黯精灵是这样跟我说的。
查尔斯身后是阿摩萨斯城主苍白着急的脸。
他穿着白色的睡衣,看起来十足是个孤魂野鬼。
是的,坦尼斯嘟哝着,把杯子推了开来,试图要站起来。
但是,他感觉到房间在脚底下摇晃,决定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你说的对,我最好先吃点东西。
他打量着四周,寻找黯精灵。
达拉马呢?查尔斯的神情变得相当严肃。
谁知道呢,大人。
也许逃回他的魔塔去了。
他说和您之间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我必须先向您告退,请厨子为您准备早餐了。
查尔斯离开时,先让年轻的马克汉爵士走了进来。
您用过早餐了吗,马克汉爵士?阿摩萨斯城主有些迟疑的问,他之前已经因为黑袍法师可以在他的宫殿中自由来去而感到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那么我们就只需要三份早餐了。
你的蛋要怎么料理?我们现在似乎不太应该讨论蛋的问题,大人。
马克汉爵士微笑着瞄了坦尼斯一眼。
半精灵紧锁的双眉、疲倦的神色都让他们大略猜测出状况有多危急。
阿摩萨斯叹口气,坦尼斯知道城主只不过是想要拖延不可避免的结果。
我今天清晨刚从法王之塔回来——他开口道。
啊,马克汉爵士轻松的坐在椅子上,拿了杯白兰地。
刚萨爵士捐了个口信给我,告诉我他预计今天早上就会遭遇到敌人。
战况如何?马克汉是个年轻富有的贵族,英俊、善良、好相处。
他在长枪战役中战功彪炳,在罗拉娜的指挥下赢得许多场不可能的胜利,也因此被推升为玫瑰骑士。
但坦尼斯记得,罗拉娜曾经告诉过他,这名男子的勇气似乎太过轻易,感觉好像是在游戏一样,完全的不可靠。
(我一直有种感觉,罗拉娜若有所思的说,他会和敌人作战完全是因为当时没有更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记起了她对于这名年轻骑士的评价,听见了他轻松、不太在乎的语调,坦尼斯忍不住皱起眉头。
没有任何的战斗,他说。
阿摩萨斯的表情惊愕,随即又如释重负,十分的可笑。
坦尼斯差一点就笑了出来,不过,坦尼斯担心自己会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硬是忍了下来。
他瞄着马克汉爵士,后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没有战斗?敌人没有出现——喔,他们来过,坦尼斯苦涩的说,来过又走了。
就从我们头上。
他比着天空。
呼咻。
呼咻?阿摩萨斯脸色变得死白。
我不明白。
飞行要塞!天哪!马克汉爵士吹了声口哨。
飞行要塞。
他心不在焉的抚平身上衣服的结纹。
他们并没有攻击法王之塔。
他们直接飞过了山脉。
这表示——他们计划把手上所有的力量拿来攻击帕兰萨斯。
坦尼斯替他说完。
但是,我不明白!阿摩萨斯城主看起来有些迷惑。
骑士们没有阻止他?这不可能,大人,马克汉爵士摇摇头。
唯一攻击飞行要塞的方法就是用飞龙攻击。
而在投降所签署的合约中,善龙除非先遭到攻击,否则不能够动手。
我们在法王之塔只有一中队的青铜龙。
要有更多的龙,包括了银龙和金龙,才能够阻止飞行要塞,坦尼斯疲倦的说。
马克汉爵士靠在椅子上思索着。
这附近的区域有一些银龙,如果他们看见恶龙的逼近,的确会马上出动。
但是他们的数量并不多。
也许我们可以求援——要塞并不是我们最大的危机。
坦尼斯说。
他闭上眼,试着不要让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像是在不停的转动。
他到底怎么搞的?老了,他想。
老到不适合冒险了。
这不是吗?阿摩萨斯看起来已经快要因为这额外的打击而崩溃了,但他贵族的血统让他尽可能的保持表面上的镇定。
索思爵士一定会和龙骑将奇蒂拉一起出动。
死亡骑士!马克汉爵士微笑着南咕道。
阿摩萨斯爵士脸色白得可怕,让送食物来的查尔斯一把东西放下,立刻关心的跑到主人身边。
多谢,查尔斯,阿摩萨斯用僵硬、不自然的声音说。
给我来点白兰地好了。
能够来一大瓶白兰地更好,马克汉爵士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也许彻底喝醉更好,反正清醒也没多少用。
怎么样也打不过死亡骑土和他的大军……年轻的骑土设有继续说下去。
诸位应该先用餐。
查尔斯在让主人比较舒服一点之后,坚持道。
啜饮一些白兰地已经让阿摩萨斯的脸色恢复了红润。
食物的香气让坦尼斯意识到自己已经很饿了,所以当查尔斯把桌子搬过来,为他们上菜的时候,他并没有抗议。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摩萨斯结巴的说,下意识的将餐巾打开。
我——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死亡骑士。
我的曾曾曾祖父曾经参与过索思爵士的审判。
这个索思爵士就是绑架了罗拉娜的那个,对吧,坦尼斯?半精灵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有回答。
阿摩萨斯举起手,询问大家的意见。
但是他能对一座城市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依然没有人回答。
不过,也不需要了。
阿摩萨斯看着半精灵严肃、疲倦的脸孔,和那个苦笑着,忧郁的用刀子在桌巾上戳洞的年轻骑士。
他得到了答案。
阿摩萨斯站起身,早餐一点也没动,餐巾从他的膝盖上掉落,他走过这间豪华的房间,来到一扇全由手工雕刻的玻璃落地窗前。
窗户中间一块没有彩绘的玻璃正好构成了帕兰萨斯城美丽的观景窗。
天空是黑暗的,充斥着那奇怪、翻滚的云朵。
不过,这风暴似乎只增加了底下城市的祥和与美丽。
阿摩萨斯站在那边,手放在丝质的窗帘上,低头看着这座城市。
今天是市集的日子。
人们走过宫殿,往广场集中,谈论着奇异的天空,手上提着篮子,摸着小孩子的头。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坦尼斯,阿摩萨斯最后终于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想到的是塔西斯和索拉斯,西瓦那斯提和卡拉曼。
你想到的是在法王之塔阵亡的朋友。
你想到的是在上次战争中牺牲、受苦的人们;那时,帕兰萨斯却毫发无伤。
坦尼斯依旧没有回答。
他沉默的吃着早餐。
还有你,马克汉爵士——阿摩萨斯叹气道。
我听见你和你的骑士那天的笑声。
我听见你嘲笑帕兰萨斯的人会带着钱包上战场,拿金币丢敌人,边大喊着‘走开,走开!’,希望能靠这样打败敌人。
要面对索思爵士,这和用刀剑的效果没什么差别片马克汉耸耸肩,露出嘲弄的笑容,把白兰地杯子交给查尔斯装满。
阿摩萨斯头靠在窗户上。
我们从来没想过会遭遇到战争!一向都没有!在过去的历史中,帕兰萨斯城一直是一个祥和的城市,一个象征美丽和光明的城市。
即使在大灾变中,诸神也烧过我们。
现在,在全世界都享受和平的时候,我们竟然遭遇到这样的命运!他转过身,苍白的脸孔扭曲着。
为什么,我不明白!坦尼斯把盘子推开。
他伸着懒腰,靠回床上,试着舒展僵硬的肌肉。
我的确是老了,变得又老又柔弱。
我怀念早已逝去的时光。
我怀念早已逝去的朋友。
我厌倦了看人们在毫无意义、愚蠢的战争中牺牲生命!他重重的叹口气,揉着模糊的眼睛,趴在桌上。
你提到了和平。
什么和平?他问道。
我们就像是父母每天争吵的小孩一样,现在,至少他们两人和平相处。
我们整天蹑手蹑脚的不敢发出声音。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发出最细微的声音,争吵又会再度开始。
这也叫和平!坦尼斯苦笑着。
你只要说一句假话,大人,‘波修士和他的精灵马上会杀过来。
胡子摸诸方向,矮人就会马上封锁索已了王国的大门。
坦尼斯看着阿摩萨斯城主,坦尼斯看见那人低下头,他注意到那细嫩的手揉着眼睛,肩膀低垂下来。
坦尼斯的怒气消退了。
他对谁生气?命运?神?坦尼斯疲倦的站起来。
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平静、美丽、面临末日的城市。
我没有答案,大人,他静静的说。
如果我有答案了,我想我就会盖间神庙,然后有一大群的牧师跟着我。
我只知道不能够放弃。
我们一定要继续想办法。
再来一杯白兰地,查尔斯,马克汉爵士再度伸出他的杯子。
干杯,诸位。
他举起杯子。
敬尝试……和死亡的节奏起舞。
*****************************************************************************第十九节门上传来一声轻响。
坦尼斯吃了一惊。
请进,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叫道。
大门打开了。
我是查尔斯,大人。
你叫我在换哨的时候叫你起床。
坦尼斯转过头,看着窗外。
他之前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通。
但春天的夜晚相当温暖,并没有什么微风吹拂。
除了偶而从云端之间跳来跳去的粉红色闪电之外,天空一片漆黑。
现在当他的注意力集中的时候,他可以听见换哨的哨声、刚上哨的哨兵交谈的声音,以及下哨休息的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们恐怕休息不了多久了。
多谢你,查尔斯,坦尼斯说。
你可以进来一下吗?当然,大人。
管家走了进来,轻柔的将门关上。
坦尼斯又看了桌上的纸张几眼。
然后,他坚决的抿起嘴,再毅然绝然的加上两行字。
接着他将沙洒在纸上,快速的吸干多余的墨水,开始小心的重读这封信。
但他的两眼突然变得雾茫茫,自己的笔迹也变得模糊不清。
最后,他只能放弃,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文件卷起来,拿着它发呆。
大人,查尔斯说,你还好吧?查尔斯……坦尼斯转着手指上一个由黄金和钢铁熔铸的戒指,他的声音中断了。
大人?查尔斯询问道。
这是封给我妻子的信,查尔斯,坦尼斯低声说,不愿意看着管家。
她人在西瓦那斯提。
今夜这封信就得送出去,在——我很了解,大人。
查尔斯说,往前走了一步,接过信。
坦尼斯满怀罪恶感的羞红了脸。
我知道还有更多重要的文件必须要送出,像是骑士增援……等等的,但是——我刚好有位信差,大人。
事实上,他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
他很忠心,而且,说实话,如果他能够因为任务而离开这座城,他会更感到光荣的。
多谢你,查尔斯。
坦尼斯叹着气,梳理着一头乱发。
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她能够知道——这是当然,大人。
我能够理解的。
您不需要多想了。
您的印章?喔,当然。
坦尼斯脱下戒指,用力的压在查尔斯滴在文卷上的热蜡上,留下了白杨树叶的徽记。
刚萨爵士已经抵达了,大人。
他现在正和马克汉爵士会面。
刚萨爵士!坦尼斯的眉头舒展开来。
太好了。
我——如果方便的话,他们想要和你会面,大人。
查尔斯沉着的说。
喔,没有问题,坦尼斯站起来。
我想这里应该没有任何有关飞行——还没有,大人。
你将会和每个人在宴会厅现在改装成兵棋室的地方会面。
多谢,查尔斯。
坦尼斯说,惊讶于自己终于有机会说完一句话。
还有任何需要吗,大人?不用,多谢,我知道。
很好,大人。
查尔斯鞠躬,手中还拿着信,替坦尼斯打开门,然后将它锁上。
在等待了片刻,看看坦尼斯是否有进一步的要求后,他再度鞠躬,离开了此地。
坦尼斯站在那边,依旧挂念着那封信,非常感谢这里的阴影让人看不见他脸上的泪痕。
最后,他断断续续的吸口气,坚定的走向由宴会厅改装成的兵棋室。
坦尼斯的手已经放在门把上,眼角却瞥见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黑暗的身影从空气中现形。
达拉马?坦尼斯惊讶的说,离开那扇尚未打开的门,走向黯精灵。
我以为——坦尼斯。
我找的是你。
你有新消息吗?没有你想要听到的消息,达拉马耸耸肩说。
我不能够待太久,我们的命运就如同在刀锋边缘跳舞一样的危险。
但是我给你送来了这个——。
他伸手进挂在腰间的黑天鹅绒袋子,掏出一只银色的手镯,拿给坦尼斯。
坦尼斯接过手镯,好奇的打量着它。
手镯本身有四寸宽,是纯银打造的。
从它的宽度和重量来看,坦尼斯推测,这是用来戴在男人手腕上的。
手镯稍稍有些磨损,上面镶嵌着许多在火把的光芒下闪闪发亮的黑色石头。
这是来自大法师之塔的宝藏。
坦尼斯小心的拿起它。
这是——他迟疑着,不大确定他想要说些什么。
有魔力吗?没错!达拉马回答。
雷斯林的?坦尼斯皱起眉。
不是。
达拉马露出嘲弄的微笑。
夏拉非不需要像这样的魔法防御。
这是塔中原先的收藏。
这是样非常古老的物品,年代毫无疑问的直逼修玛的时代。
这有什么功能?坦尼斯怀疑的看着手锡,依旧愁眉不展。
这让穿戴者可以抵抗魔法。
坦尼斯抬起头。
索思爵士的魔法?任何魔法。
这将会让你对死亡骑土的真言术,‘灭’、‘冻’、‘盲’免疫。
这也会让配戴者不会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
同时也让穿戴者不受他的火系和冰系的法术伤害。
坦尼斯专注的看着达拉马。
这真是个宝贵的礼物!这让我们有了一线生机!如果那人能够活着回来,再感谢我也不迟。
达拉马将双手收拢入袖中。
即使他不能够施展魔法,索思爵士也是名可畏的敌人,更别提那些跟随的手下了。
他们忠诚的誓约连死亡亦无法抹消。
是的,半精灵。
请等你回来之后再感谢我。
我?坦尼斯惊讶的说。
但是,我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用剑了!他专注的瞪着达拉马,突然怀疑起来。
为什么找我?达拉马的笑容更明显了。
杏眼闪动着笑意。
那就把它拿给随便一个骑士吧。
让他们用这个物品。
你会明白的。
请记得,这是从黑暗之地来的。
它认得出自己人。
等等!坦尼斯发现黯精灵准备要离开,连忙抓住他手臂。
再一下子就好。
你说有消息——跟你没关系。
告诉我。
达拉马暂停片刻,两道眉毛因为这延迟而紧锁起来。
坦尼斯感觉到精灵的手臂肌肉十分紧绷。
他很害怕,坦尼斯突然发现。
即使当这个念头越过他脑海的时候,他看见达拉马恢复了自制冷静。
他英俊的面孔又变得毫无表情。
这位牧师,克丽珊娜小姐,已经受到了重伤。
不过,她还是设法没让雷斯林受到伤害。
他现在毫发无伤的去找寻黑暗之后了。
女皇陛下这样跟我说。
坦尼斯觉得喉咙一紧。
克丽珊娜呢?他沙哑的说。
难道他就弃她不顾?当然。
达拉马对这个问题似乎微微的感到惊讶。
她对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坦尼斯低头看着手中的手镯,非常想要对准黯精灵闪闪生光的牙齿丢过去。
但是,他及时想起自己可没有任意生气的权力。
多么疯狂、怪异的状况,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伊力斯坦前往高塔,安抚大法师的病痛……坦尼斯猛然转过身,愤怒的离开。
但他的手中依旧紧紧抓着手镯。
当你戴上手镯的时候,它的魔力就启动了。
达拉马的青音穿透了坦尼斯猛烈的怒火。
他几乎可以发誓黯精灵在偷笑。
坦尼斯,怎么搞的?刚萨爵士询问刚走进兵棋室的半精灵。
我亲爱的朋友,你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没什么。
我——我只是刚听到一些让人困扰的消息。
我很快就没事了。
坦尼斯深吸一口气、看着所有的骑士。
你们自己看起来也不太好。
再干一次杯?马克汉爵士举起白兰地林。
刚萨爵士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年轻的骑上毫不在乎的一口喝干饮料。
要塞已经进入了目视范围。
它已经跨过高山。
黎明前就会抵达。
坦尼斯点点头。
和我推测的一样。
他搔搔胡子,疲倦的操揉眼睛。
瞄了酒瓶一眼,他摇摇头。
不行,这只会让他一睡不醒。
你手上拿着什么?刚萨伸出手握住手镯。
某种精灵的幸运符吗?我可不会——坦尼斯正准备警告他。
要命!刚萨吃了一惊,猛然将手抽回。
手镯匡当一声掉在手工编织的地毯上。
骑士痛苦的抓住手。
坦尼斯弯下腰,捡起手镯。
刚萨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它。
马克汉爵士强忍着笑意。
法师达拉马带给我们的。
这是从大法师之塔中找到的,坦尼斯不管刚萨爵士不赞同的表情。
这将会给配戴者抵抗魔法的能力,也是唯一让某个人可以靠近死亡骑上的宝物。
某个人!刚萨重复道。
他瞪着自己的手。
碰到手镯的手指都已经烫伤了。
不只这样,它还放出一股足以让我心脏停止的电流!那个鬼家伙可以戴上这个东西?我可以,坦尼斯回答道。
这是从黑暗之地来的。
它认得出自己人。
这和你们骑士对帕拉丁的誓言有关系,他嘀咕着,觉得脸涨得红通通的。
把它埋起来!刚萨低吼道。
我们不需要黑袍法师给我们的东西!大人,以目前的状况看来,恐怕我们必须要尽可能的接受一切的协助。
我也必须提醒您,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是我们和他都是站在同一边的!马克汉爵士,你保卫这座城市的计划是?坦尼斯将手镯丢进包包中,尽量不去注意刚萨爵士的目光,转过身看着略微有点惊讶的马克汉爵士。
后者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很快的开口,解决了眼前的僵局。
索兰尼亚骑士正从法王之塔日夜兼程的赶来,他们至少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够赶到帕兰萨斯。
他已经派了一名信差去警告善龙,但是,就情况看来,他们似乎也没办法及时赶到帕兰萨斯。
整座城市都已经进入了全面警戒的状况。
阿摩萨斯以简短的演说对民众说明他们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机。
他们并不惊慌,这让刚萨十分难以相信。
喔,的确有些富人打算贿赂船长,从海路逃出此地。
但是没有任何船长愿意在这样乌云密布的状况下出海。
旧城的城门已经开启了。
想要逃离这座城,冒险进入野外的也没有人阻止他们。
但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这样做。
至少,在帕兰萨斯城中,骑士和城墙提供了更多的保护。
坦尼斯个人认为,只要市民们一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他们可能宁愿冒着进入野外的危险。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如人们脱下了昂贵的衣物,换上朴素的工作服,开始将每个容器装满水,以便对抗可能的火灾。
住在新城中(没有城墙保护的)的居民被疏散进入旧城,此地的城墙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尽可能的经过补强。
小孩子们被安置到酒窖或是其它的地下室中。
商人打开仓库,分发必须的补给品。
打铁匠免费的分送武器,熔炉的熊熊烈火一直燃烧到半夜,打造刀剑、盾牌和盔甲。
坦尼斯看着整座城,发现大多数的人家还是灯火通明的。
人们在彻夜准备一个完全没为法预防的清晨。
想到寄给罗拉的信,坦尼斯忍不住叹气。
虽然他知道会伴随着争执,但他还是必须选择工事安排的地方。
他猛然转过身,打断马克汉的话。
你猜他们计划攻击哪里?他询问刚萨爵士。
我想这很简单。
刚萨拉拉他的胡须。
他的战术应该会和卡拉曼当地一样。
尽量让飞行要塞靠近一点。
要塞在卡拉曼并没有很接近,因为善龙挡住了他们的攻势。
但是,他耸耸肩,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龙群。
一旦要塞飞过了城墙,上面的龙人就会开始降落,试图从内部占领这座城。
恶龙将会攻击——索思爵士将会冲向城门!坦尼斯接续道。
骑士至少应该来得及赶来这边阻止他们搜刮我们的尸体!马克汉爵士再度将白兰地一口喝干。
还有奇蒂拉,坦尼斯沉思着。
她将会尝试着前往大法师之塔。
达拉马说没有生物可以穿过修肯树林。
但是他也说,奇蒂拉有个雷斯林给她的护身符。
她可能在闯入之前会先等待索思爵士,也许他会是个好帮手。
如果高塔是她的目标,刚萨爵士十分强调如果这两个字。
很明显他依旧不相信任何有关雷斯林的故事。
我猜测,他会利用这场战斗来当作幌子,掩护她的龙群飞入城墙,降落在尽可能靠近高塔的地方。
也许我们可以沿着树林部署骑上,试着阻止她——他们没办法靠得够近,马克汉爵士插嘴道,随后又补充说明道。
大人,修肯树林对于任何靠近几里之内的人都有不好的影响。
而且,我们会需要骑士对抗索思的部队,坦尼斯说。
他深吸一口气。
……我有个计划,诸位愿意一听吗?请便,半精灵。
你认为要塞会从空中攻击,而索思爵士将会从前门进攻,制造足够的混乱让奇蒂技能够抵达大法师之塔。
对吧?刚萨点点头。
那么,我们尽可能将青铜龙的背上装载骑士。
让我骑火光。
因为那个手镯给了我抵抗索思爵士最佳的防御,我会和他单挑。
其它的骑士可以集中精力在他的随从上。
反正我也有私怨要和索思解决。
坦尼斯看见刚萨已经开始摇头,急忙接着说。
绝对不可以。
你上次战争的时候表现非常好,但是你从来没受过训练!要和索兰尼亚骑上单打独斗——而且还是个死翘翘的索兰尼亚骑士!马克汉爵士酸醺醺的咯咯笑道。
刚萨气得胡子发抖,但是他强忍住,继续冷静的说,——一名受过训练的骑士。
索思身经百战,你却没有经过训练,你一定会失败的,不管你有没有手镯。
没有手镯,剑术的高强与否一点意义也没有,马克双爵士指出,边又喝了另外一杯白兰地。
能够指着你说个字就让你死掉的人实在有很大的优势。
拜托,大人,坦尼斯插嘴道,我承认以前所受过的正式训练十分有限,但是我用剑的时间比你还要长,大人,几乎是你的两倍。
我的精灵血统——去你的精灵血统!刚萨嘀咕着,恼怒的看着完全不理他的马克汉爵士,后者正举起瓶子准备再来上一杯。
如果逼不得已,大人,我可能必须要用我的阶级来下令。
坦尼斯静静的说。
刚萨胀红了脸。
该死,那只不过是荣誉职的骑士头衔!坦尼斯笑了。
骑士信条可没有注明这种差别。
不管是不是荣誉职,我都是玫瑰骑士。
而我超过一百岁的年纪,大人,让我成为资历较深的骑士。
马克汉开始露出笑容。
喔,看在神的份上,刚萨,请允许他去送死。
这他妈的还有什么差别?他喝醉了。
刚萨咕哝着,尴尬的看着马克汉爵士一眼。
他还年轻,坦尼斯回答道。
大人,您考虑的如何?刚萨的眼中闪着怒火。
当他看着半精灵的时候,愤怒的辱骂溜到嘴边,但它们从未溜出口边。
刚萨知道,胆敢面对索思的人其实是把自己陷入死地中,不管他有没有魔法手镯,都是一样。
他一开始假设坦尼斯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愚笨,才会没办法看出这一点。
他看着半精灵凹陷、阴郁的眼神,明白自己再次误会了他。
他干咳了两声,硬是把这些话给吞了回去。
他对马克汉爵士比了个手势。
看看你能不能把他弄清醒,半精灵。
然后你最好赶快到你判断的位置去。
我会让骑士等待你的。
多谢你,大人,坦尼斯低声说。
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刚萨压低声音说。
他握了握坦尼斯的手,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坦尼斯看着马克汉爵士,他依旧挂着笑容看着空空的酒瓶。
他并不像他所假装的一样醉,坦尼斯想,或者是不像他所想要的一样醉。
半精灵走到窗边。
他往外看去,开始等待黎明。
罗拉娜:我亲爱的妻子,当我们一周之前分离时,我并没有想到这次可能会分离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我们这辈子的大半时间都是彼此分隔的。
但是,我必须承认,现在和你身处不同的地方并不会让我感到伤悲。
相反的,这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但是,如果雷斯林的计划成功了,恐怕整个克莱恩将没有任何安全的地方。
我必须说实话,亲爱的。
我实在不认为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侥幸存活。
我毫不恐惧面对送命的可能性,至少这点我可以很骄傲的承认。
但是我没办法心平气和的面对死亡,我感到满腔的怒火。
上次的战争,我可以奉献勇气。
因为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也没什么需要留恋的。
但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想苟活下去过。
我像个守财奴,贪婪的累积我们之间的快乐,不愿意放弃。
我想到了我们的未来,我们想要拥有的小孩。
我想到了你,我亲爱的,我的死亡将会带给你多大的哀伤。
因为哀伤和愤怒的泪水,我已经看不清楚这页的书信。
我只能够这样子安慰你,但愿这次的分离是我们的最后一次。
再也没有事物可以让我们分离。
我会等你的,罗拉娜,在那时光静止的空间中。
某一天晚上,在那永恒和煦如春,永恒的黄昏中,我将会看着那条路,见到你走向我。
我可以清晰的看见你,亲爱的。
夕阳的最后一线光线照在你金色的头发上,你的眼中充满了让我心中甜蜜的爱恋。
你将会到我身边。
我会抱住你。
我们将会闭上眼睛,进入永恒的梦乡。
*****************************************************************************第二十节守卫躲在旧城哨所的黑暗阴影中。
他可以听见外面有其他守卫紧张的,压抑着兴奋的交谈着,设法彼此壮胆。
老守卫忿忿不平的想,他们一定至少有二十人。
夜哨的人力已经加倍了,下了哨的人也宁愿留在这里,不想要回去。
在他头上,城墙上,他可以听见索兰尼亚骑士缓慢,稳定的脚步声。
更高的地方,有龙类拍击翅膀的声音,还有他们用彼此之间龙类的秘密语言交谈的声音。
这些是刚萨爵士从法王之塔所带来的青铜龙,和地面的人类一样,不敢稍有松懈的捍卫着领空。
他可以听见四周的声音,那是逐渐逼近末日的声音。
这个念头只是出现在守门人的脑海中,当然不是那么精确的言词,逼近和末日这两个词都不是他会用的字汇。
但不论会不会说,这个念头依旧在那边。
守门人是个老佣兵,他遭遇过很多类似这样的夜晚。
他曾经像是门外的那些年轻人一样,虚张声势,兴奋的谈论着白天将会有的丰功伟业。
他的第一场战斗,却因为太害怕而忘得一千二净,到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
不过,在那之后还有许多场战斗。
你会习惯于那恐惧。
它会像刀剑一样,变成你的一部分。
想着战斗到底会不会开始并没有任何的差别。
早晨还是会降临,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也还可以看到黄昏。
突如其来的金铁交鸣声和骚动声让守门人跳出了沉思的状态。
他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依旧感觉到一样的兴奋,把头探出哨所外面。
我听见声音了!一名年轻的守卫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就在那边!听起来像是盔甲撞击的声音,有一整群部队!其他的守卫也开始往外探头探脑。
即使是索兰尼亚骑士也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从新城通往旧城的大道。
墙上平日就点燃的火把又额外的增加了许多。
它们在地面上照出了一个光圈。
但那光圈大约只有二十尺的半径,让那之外的黑暗看起来更深沉。
老守卫现在也可以听见那声响,但是他并不慌张。
他的经验告诉他,黑暗和恐惧足以让单枪匹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大军逼近。
他踏出哨所,挥舞着双手,大喊道。
回到你们的岗位去。
年轻的守卫们因此而回到他们的岗位上,但依旧准备随时作战。
老守卫手放在剑桶上,稳稳的站在街心,等待着。
的确,进入光圈范围中的并不是龙人的部队,而是一名大汉(其实大的可以当作两个人)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坎德人的家伙。
两个人停下脚步,在火把的光芒中眨着眼睛。
老守卫开始评断他们的实力。
大汉没穿着斗篷,守卫可以看见他身上穿着的盔甲。
那副盔甲以前可能曾经光耀闪烁,现在却沾满了灰色的泥浆,甚至有许多地方显得焦黑,好像他刚从火场逃出来一样。
坎德人也是全身沾满了相同的泥巴,不过,他很明显的把一些泥巴从鲜艳的蓝色绑腿上给弄了下来。
大汉走路的时候一瘸一瘸的,他和坎德人看起来都像是刚从一场战斗中脱身的样子。
真奇怪,守卫想。
应该还没有任何战斗发生才对,至少我们没有听说过。
两个家伙都不好惹,老守卫注意到大汉的手轻松的放在剑柄上,打量着四周,衡量着现在的处境。
坎德人则是像平常一样好奇的看着四周。
守卫有些惊讶的看见坎德人手中拿着一本厚重巨大的皮面书。
表明来意。
守卫挡在两人前面大声的说。
我是泰索何夫。
柏伏特。
坎德人和大书搏斗了一阵子,终于空出一只小手。
他对着守卫伸出手。
这位是我的朋友卡拉蒙。
我们是来自索——我们做的事情和这里是哪里有关,那名叫卡拉蒙的男子用友善的声音说,但是他脸上严肃的表情让守卫呆了片刻。
你是说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守卫怀疑的问。
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汉冷冷的回答。
我们弄丢了地图。
看见这座城市有灯光,我们自然朝着这里前进。
是啊,那我就是阿摩萨斯城主了,守卫想。
你在帕兰萨斯城。
大汉看着他的身后,然后回头看着守卫,后者只到他的肩膀那么高。
那么我们背后的一定是新城罗。
人都到哪里去了?我们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都没有看到任何人。
我们在警戒中。
守卫用头比了比。
每个人都进到城墙里面了。
我想你们现在也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那么,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你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半个大陆。
大汉摸着许久未刮的下巴,露出懊恼的笑容。
一整瓶的矮人烈酒可以让你忘记所有的事情,对吧,长官?说的也是,守卫低声回答。
更可疑的是,这个家伙的眼神不只锐利、清澈,而且还有着朝向某种目标迈进的坚定决心。
看着那双眼睛,守卫摇了摇头。
他看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一个慷慨赴死的人的眼神。
你愿意让我们进去吗?大汉问道。
从你们的状况看起来,似乎需要一些额外的帮助。
我们可以用得上像你这样的壮汉,守卫回答,他低头看着坎德人。
但是我总不能把这个家伙留在这边当诱饵吧?我也是个战士!坎德人自豪的说。
我救过卡拉蒙一命呢!他整张脸亮了起来。
你想要听听吗?这个故事真是超棒的。
我们在一个魔法要塞里面。
雷斯林带我到那边去,他先杀掉了我的朋友——算了。
不管怎么样,有三个黑暗矮人攻击卡拉蒙,他滑了一跤,然后——开门!老守卫大吼道。
来吧,泰斯,大汉说。
可是我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喔,对了,大汉先捂住坎德人的嘴,然后慢慢转过身,你可以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一二五六年,第五个月,第三天,守卫说。
还有,你最好找个牧师看看你的脚。
牧师,大汉自言自语的说。
这就对了,我都忘记了。
现在有牧师了。
多谢。
他和坎德人走过大门的时候回头大喊。
当坎德人挣脱大汉的手之后,守卫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呸!你实在应该洗手的,卡拉蒙。
我——呸呸呸!要命,嘴里有泥巴!——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喔,没错,你应该让我说完的!我刚好讲到你踩到血,摔倒的地方——守卫摇摇头,看着两人的背影。
这里面一定有内情,随着大门关上,他自言自语道,我打赌连坎德人也没办法编出那样的故事。
*****************************************************************************第二十一节上面怎么说,卡拉蒙?泰斯跟起脚尖,试着要越过大汉肩膀的阻挡。
嘘!卡拉蒙恼怒的低语道。
我正在看。
他摇摇手臂。
别缠上来。
大汉正在急忙的翻阅着从阿斯特纽斯处拿来的编年史。
但他现在已经停下了翻阅的动作,正专注的看着其中一页。
他叹了一口气,毕竟这本书是他抱来的!泰斯靠着墙壁,无聊的四处乱看。
他们站在帕兰萨斯城夜间用以照亮街道的火盆底下。
坎德人猜测现在已经快要黎明了。
乌云遮住了日光,但整座城还是开始慢慢染上一种灰蒙蒙的色彩。
低温的浓雾从海边卷了过来,漂浮在街道上。
虽然大部分的窗户中都有灯光,街道上却没有什么人。
市民们被告知除非他们是民兵的一员,否则应该尽量待在室内。
但泰斯还是可以看见女人的面孔在玻璃后面焦急的等待着。
偶而有个男人跑过他们面前,手中握着武器,冲向城市的大门。
一名男子拿着生锈的剑冲了出来。
一名妇人跟在后面,啜泣着。
他弯下身,温柔的亲吻她,接着吻了她抱着的小男孩。
接着,他立刻转过身,快步走向他的目标。
当他走过泰斯面前的时候,坎德人可以看见他脸上有着两道泪痕。
喔,不好!卡拉蒙嘀咕道。
什么?什么?泰斯大喊着,想要看见卡拉蒙在读的那页书。
我念给你听,‘在第三日的清晨,飞行要塞出现在帕兰萨斯的空中,伴随着而来的是大群的黑龙与蓝龙。
在要塞抵达的同时,旧城门的外面出现了一个邪鬼,光是他的出现就让许多饱经阵仗的老兵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仿佛从夜色之中诞生的索思爵士,黑玫瑰骑士,骑在一个有着由火焰构成的双眼和四蹄的梦魇上,来到了城门外。
没有任何人阻挡得住他,他大刺刺的往城门走去,守卫在他的眼前四散奔逃。
’‘然后他停了下来。
’‘帕兰萨斯的城主’,死亡骑士用一种来自死灵之界的空洞声音说,将你的城市献给龙骑将奇蒂拉。
将通往大法师之塔的钥匙献上,奉她为这座城市的领袖,她将会容许你们继续和平的过活。
你的城市将不会被摧毁。
‘‘阿摩萨斯城主站到城墙上,低头看着死亡骑士。
他身边的许多人别开头去,害怕得无法直视。
虽然城主的脸色死白,但他依旧抬头挺胸的站着,所说的话将勇气带回给那些丧气的人们。
’‘把我们的回答转告给你的龙骑将。
帕兰萨斯在和平与美丽的环境中度过了数百年。
但是我们绝不愿意用自由来换取和平或是美丽!’‘那么就用你们的小命来换取吧!索思爵士大喊道。
他的部队一瞬间凭空出现了。
十三名骷髅骑士,跨下骑着有着火焰双眼和四蹄的妖马,站在他背后。
在他们身后,双足龙拉着由人骨所建成的战车,其上是那些被诸神诅咒必须侍奉索思的精灵女子们。
这些怨灵手中拿着寒冰做成的刀剑,光是她们的尖啸声就足以致人于死。
’‘索思爵士举起带着铁手套的隐形之手,指着矗立着、挡着他去路的城门。
他念了一句咒语,极寒的冻气扑向所有的旁观者,让他们的灵魂也感受到这澈骨奇寒。
城门上的钢铁开始覆盖上寒霜,接着变成了坚冰;索思说了另外一句咒语,结冻的门立刻炸成千万片的碎片。
’‘索思的手放了下来。
他冲向那破碎的大门,妖兵们紧跟在后。
’‘在门的另外一边,等着他们的是骑在青铜龙火光(龙的密名是克萨)背上的长枪英雄,半精灵坦尼斯。
死亡骑士一看见敌人,立刻想要用真言术消灭他的敌人,灭!但半精灵坦尼斯受到抗魔法手镯的保护,并没有受到法术的影响。
不过,在这一波攻击中保护了他性命的手镯,再也无法帮助他——’再也无法帮助他!泰斯打断了卡拉蒙的念诵。
那是什么意思?嘘!卡拉蒙继续念下去。
‘——再也无法帮助他。
他所骑乘的青铜龙因为没有魔法的防护,死在索思的法术下,逼得半精灵坦尼斯必须徒步和索思爵士战斗。
索思爵士照着索兰尼亚骑士的惯例——即使在死后,这依旧束缚着死亡骑士——下马迎战半精灵。
半精灵坦尼斯英勇的战斗,但却不是索思爵士的对手。
他倒了下来,身负重伤,胸口插着死亡骑士的剑——’不可以!泰斯吃了一惊。
不可以!我们不可以让坦尼斯死掉!他伸出手,抓住卡拉蒙的手臂。
我们快走!还有时间!我们可以找到他,警告他——我不行,泰斯,卡拉蒙静静的说。
我必须要去大法师之塔。
我可以感觉到雷斯林的力量把我吸引过去。
我没有时间了,泰斯。
你不是说真的吧!我们不能就这样让坦尼斯送命!泰斯瞪着卡拉蒙,睁大眼睛低语道。
不行,泰斯,我们不行,卡拉蒙脸色严肃的看着坎德人。
要救他的是你。
这个想法几乎让泰索何夫停止了呼吸。
当他最后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时,听起来有点像老鼠的声音。
我?可是,卡拉蒙,我又不是战士!喔,我刚刚是有跟守卫说过——泰索何夫。
柏伏特,卡拉蒙严厉的说,也许诸神把事情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让你感到快乐。
有可能,但是我很怀疑。
我们是整个世界的一份子,我们得要负起一些责任。
我现在才明白。
我现在很清楚这件事情。
他叹口气,有一瞬间,他的脸上充满了哀伤,让泰斯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知道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卡拉蒙,泰斯可怜兮兮的说,我也愿意尽量负起责任。
可是——我真的只是这个世界很小的一份子而已,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索思爵士是又大又丑的一份子。
而且——号角声响起,接着是另外一阵号角声。
泰斯和卡拉蒙都安静下来,静待这声音停止。
这就是了,对吧。
泰斯柔声说。
是的,卡拉蒙回答。
你最好快点。
他阖上书,小心的将它放进泰斯在新城里面找到的一个旧背包。
坎德人自己也找到了一些袋子,还有一些卡拉蒙不知道的有趣东西。
接着,大汉把手放在泰斯头上,摸摸可笑的马尾巴。
再见了,泰斯。
谢谢你。
可是,卡拉蒙!泰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间觉得很孤单、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你会去哪里?卡拉蒙抬头看着大法师之塔,高塔深深的插进乌云之中。
塔的最顶端有着奇异的光芒,那里是研究室和时空大门座落的地方。
泰斯跟着他的目光,看着高塔。
他看见乌云环绕着它,诡异的闪电在四周跳跃。
他记起上次接近修育树林偷看的经验喔,卡拉蒙!他哭喊着,抓住大汉的手。
卡拉蒙,不要……等等……再会,泰斯。
卡拉蒙坚定的将泰斯从他身上拔开。
我一定要做。
你知道如果我不做会怎么样。
你也知道你一定要去。
现在最好快一点。
要塞现在搞不好已经飞过了城墙。
可是,卡拉蒙——泰斯暖泣着说。
泰斯,你一定要去才行!卡拉蒙愤怒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难道你要袖手旁观,看着坦尼斯白白牺牲吗?泰斯收回了手。
他从来没有看过卡拉蒙这么生气,至少,不是针对他。
在他们以前的冒险中,卡拉蒙也从来没有对他大吼大叫过。
不是的,卡拉蒙,他小声的说。
只是……我不确定我可以做什么……你会想出办法来的,卡拉蒙皱着眉头嘟哝着。
你以前每次都有办法的。
他转过身,留下泰斯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的背影。
再——再见了,卡拉蒙,他对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喊道。
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汉转过身。
当他开口的时候,泰斯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便在喉咙里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的,泰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样。
他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远远的,泰斯就可以看见修肯树林的黑暗阴影,没有任何光线可以驱散的阴影,高塔的守卫都潜伏在其中。
泰斯呆立了片刻,看着卡拉蒙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说实话,他暗自希望卡拉蒙会突然改变主意,转过身大喊,等等,泰斯!我会和你一起去救坦尼斯!不过他没有。
这就变成了我的责任了,泰斯叹气道。
而且他竟然还对我大吼!他踌躇了片刻,往另外一个方向,也就是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一颗心掉到了沾满泥巴的鞋子里面,让两只脚重得不得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从死亡骑士的手下将坦尼斯救出来,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卡拉蒙会把这个责任交到自己身上没什么道理。
不过,我的确救了卡拉蒙一命,泰斯自言自语道。
也许他终于发现——突然间,他停下脚步,动也不动的站在街心。
卡拉蒙把我给甩了!他大喊着。
泰索何夫。
柏伏特,你就像佛林特说的一样,是个宇宙无敌大猪头!他把我给摆脱了!他准备要去送死!派我去救坦尼斯不过是个藉口!泰斯闷闷不乐的看着两个方向的街道。
糟糕,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他低声说。
他往卡拉蒙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后他又听见了号角声,这次其中带着尖锐、明显的警告意味。
接着,泰斯可以听见,压过号角声的是坦尼斯发号施令的声音。
可是,如果我去找卡拉蒙,坦尼斯就会死翘翘!泰斯半转过身,朝着坦尼斯的方向走了一步。
然后他又转回来,马尾巴跟着他举棋不定的甩动着。
坎德人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难以抉择过。
他们两个人都需要我!他痛苦的大叫。
我该怎么办?然后——我知道了!他的眉头舒展开来。
就是这样!泰斯用力的呼了一口气,这次飞奔向城门。
我会救出坦尼斯,他抄小径穿过小巷子,边气喘吁吁的说,然后我会再回来救卡拉蒙。
坦尼斯甚至可以帮我的忙。
泰斯冲进另一条巷子,把里面的野猫吓得到处乱跑,边恼怒的皱起眉头。
不知道我救这么多人可以创造出多少可歌可泣的传说来,他吸着鼻子说。
说实话,我自己都觉得有点烦了!正当换哨的号角声响起时,飞行要塞正好抵达了帕兰萨斯城的上空。
高大、颓法的高塔和城墙,高耸的石墙,充斥着龙人部队,光芒闪动的窗户,现在都看得一清二楚。
要塞缓缓的往下飘,地基停在滚动的魔法乌云上。
旧城的城墙上挤满了人,市民、骑士和佣兵。
没有人开口。
所有的人都紧抓着武器,肃穆的看着天空。
不过,其实还是有人在看到要塞之后说了话。
嗯,其实是好几句话。
喔!泰斯敬畏的压低声音,双手彼此紧握着,惊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实在太好了!我都忘记了飞行要塞看起来有多么壮观雄伟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随便什么代价都可以!来搭乘这样的一座要塞!然后,他叹着气,摇摇头。
现在不行,柏伏特,他用佛林特的声音,严厉的对自己说。
你有正事要做。
现在,他四下打量着,城门就在那里。
要塞在那边。
阿摩萨斯城主在城墙上……哇!他的脸色看起来真可怕!死人的气色还比他好看多了。
但是坦尼斯在——啊!一群面色凝重的人走了过来——他们是一群牵着马匹步行的索兰尼亚骑上。
没有欢呼,也没有交谈声。
每个人的神色都一样的凝重,每个人都知道此次可能一去不复返。
他们的领袖是一名满脸胡腮,和他们刮得整整齐齐的胡子形成对比的男子。
而且,虽然他穿着玫瑰骑士的盔甲,但是走起路来并不像其它人一样的轻松。
坦尼斯一向讨厌铠甲,泰斯看着朋友走近。
现在他竟然穿着索兰尼亚骑士的盔甲。
不知道史东会怎么想!我真希望史东现在在这边!泰斯的下唇开始颤抖。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滚了下来。
我真希望有又勇敢又聪明的人在这里!当骑士走进城门的时候,坦尼斯停下来转过身,压低声音吩咐着命令。
巨龙拍击翅膀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泰索何夫抬起头,看见克萨盘旋着,率领着其它的青铜龙就战斗位置。
飞行要塞此时也越降越低,越来越靠近城墙。
史东不在这里。
卡拉蒙也不在这里。
柏伏特,没有其它人在这里,泰斯低声说,闷闷不乐的揉着眼睛。
你又再一次的必须全靠自己了。
我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坎德人的脑袋里面开始出现千奇百怪的点子,从用剑威胁坦尼斯(我是说真的,坦尼斯,把手给我举高!)到用大石头给坦尼斯的脑袋来上一记(喔,坦尼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暂时先把头盔脱下来?)。
泰斯甚至黔驴技穷的考虑到要说实话(你知道吗,我们回到过去,又回到未来,卡拉蒙在世界末日的时候从阿斯特纽斯的手中拿到了这本书。
而且,就在最后一节的前面,里面有提到你是怎么死的,而且——)。
突然间,泰斯看见坦尼斯举起右手。
银光一闪——对了,泰斯松了一口气。
我就这么做,这本来就是我最擅长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面对索思爵士,坦尼斯神情凝重的看着四周的骑士。
我要你们用骑士信条和骑士规章发誓。
坦尼斯,大人——马克汉爵士说。
不,我不准备和你们争辩这件事。
骑士们,你们在没有魔法防护的情况下和他对抗根本没有任何的胜算。
你们每个人的力量都必须用来对抗他的部队。
现在,如果你们不发誓,我就会下令你们离开战场。
发誓!在紧紧关上的城门之后,一个空洞的声音要求帕兰萨斯城无条件投降。
骑士们面面相觑,感觉到那非人的声音让他们害怕的冷汗直流。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这其中只有巨龙拍击翅膀的声音。
天空中青铜龙、银龙、蓝龙和黑龙,怨恨的瞪着彼此,等候开战的号令。
坦尼斯的龙克萨,漂浮在靠近骑上的空中,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准备下来协助坦尼斯。
然后,他们听见了阿摩萨斯城主的声音,尖锐而紧绷,却隐含着勇气和力量,回答了死亡骑上。
把我们的回答转告给你的龙骑将。
帕兰萨斯在和平与美丽的环境中度过了数百年。
但是我们绝不愿意用自由来换取和平或是美丽!以骑士信条和规章之名,马克汉爵士柔声说。
我发誓。
我发誓,他身后的其它骑士也跟着说。
多谢你们,坦尼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知道大多数的人活不了多久了……他也想到了自己,他愤怒的摇摇头。
火光——把龙召唤下来的命令已经到了坦尼斯的嘴边,从身后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咒骂声。
喔!别踩我的脚,你这个大笨马!有匹马嘶吼起来。
坦尼斯听见一名骑士咒骂着,一个尖利的声音无辜的回答道,这又不是我的错!是你的马踩到我的脚上!佛林特对这些臭东西的看法还真是正确——其它的马匹已经因为大战将临和骑士们紧绷的情绪而不停的摇动着耳朵,紧张的喷气。
其中一匹马往旁边走了开来,他的主人紧抓着组绳,手忙脚乱的想要将它拉回来。
控制好这些马!坦尼斯转过身体紧张的喊。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过去!不要挡路。
什么?这是你的匕首吗?你一定是不小心弄掉了……,,坦尼斯可以听见城门后面传来了死亡骑士的声音。
那么就用你们的小命来换取吧!从他的前方,则是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坦尼斯,是我,泰索何夫!半精灵的心开始下沉。
在那一瞬间,他实在不大确定是哪个声音让他感觉到冷汗直流。
但是,已经没时间多想了。
坦尼斯转过头,看见城门变成坚冰,炸成千万片碎片……坦尼斯!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手臂。
喔,坦尼斯!泰斯紧抓不放。
坦尼斯!你最好赶快跟我去找卡拉蒙!他正要去大法师之塔!卡拉蒙?卡拉蒙明明死掉了!这是坦尼斯的第一个念头。
但是,泰斯不是也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因为害怕而吓疯了吗?有人开始大喊。
坦尼斯迷糊的看着四周,看见骑士头盔底下的面孔变得死白,他知道索思爵士和他的手下已经进入了城门。
上马!他慌张的试图扳开坎德人的手,后者像是章鱼一样的死抱着不放。
泰斯!没有时间了——快点放开手,该死!卡拉蒙快要死了!泰斯歇斯底里的大喊。
你一定要救救他,坦尼斯!卡拉蒙……早就……死了!坦尼斯大喊道。
克萨降落到他身边,喊出战前的吼声。
其它邪恶和善良的巨龙,纷纷亮出锐利的爪子,开始了肉搏战。
一瞬间,战斗就开始了。
天空中充满了闪电刺眼的光芒和强酸中人欲呕的臭味。
飞行要塞中也响起了号角声。
龙人们欢欣鼓舞的大喊,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皮翅张开来,降低他们落地时的速度。
同时,索思爵士无血无肉的身体散发出明寒的死气,越逼越近。
但,坦尼斯用尽全身的力量也无法甩开泰斯。
最后,半精灵气得浑身发抖,抓住泰斯的腰带,猛力把他丢到附近的巷子里面去。
给我待在那边!他吼道。
坦尼斯!泰斯恳求道。
你不能够出去!你会死的。
我知道!坦尼斯最后怒火中烧的看着泰斯一眼,开始飞奔向城门。
火光!他大喊着。
巨龙飞向他,在他身边的街道上降落。
坦尼斯!泰斯尖声大叫。
没有手镯,你没办法对付索思爵士!
*****************************************************************************第二十二节手镯!坦尼斯看着手腕。
手镯不见了!他转过身对着坎德人冲去。
一切都太迟了。
泰索何夫已经发足飞奔,仿佛小命就靠自己的两只脚一样。
(泰斯在瞄了坦尼斯的脸一眼之后,也真的认为恐怕小命不保。
)坦尼斯!马克汉爵士大喊道。
坦尼斯转过身。
索思爵士骑在梦魇上,身后是帕兰萨斯城残破的城门。
火焰的双眼紧攫住坦尼斯的双眼。
即使在这样的距离,坦尼斯也可以感觉到那活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
他能怎么办?手镯又不见了。
没有手镯,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机会了!坦尼斯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感谢诸神自己不是个骑士,不需要光荣的死去。
快跑!他用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的嘴唇说。
快走!你们根本不可能对抗这些妖物!记住你们的誓言!撤退!把你们的命用在对抗那些活物上——就在他大喊的时候,一名龙人降落在他面前,爬虫类的面孔因为嗜血的渴望而扭曲着。
坦尼斯百忙中想起来不可以刺杀这个怪物,因为他将会化成石头,卡住攻击者手上的武器。
坦尼斯用剑柄敲在他的脸上,踢了他肚子一脚,最后才跳过对方倒下的身躯。
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马匹惊慌失措的嘶叫声和马蹄声。
他希望骑士们听到了他最后的命令,但他没有时间去确认这件事情。
如果他能够找到泰斯和那个手镯,一切都还有希望……坎德人!他对着巨龙大喊,手指着那个在街道上狂奔的小身影。
克萨立刻起飞,强而有力的翅膀不时擦到两旁的建筑,扫落许多的砖块和碎石?坦尼斯跟在巨龙身后。
他没有回头。
他不需要。
他从那些痛苦的哀嚎和惨叫声中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天清晨,死神在帕兰萨斯的街道上走着。
在索思爵士的率领下,妖兵们像是一阵寒风一样席卷入大门,横扫眼前所有的敌人。
在坦尼斯赶上巨龙的时候,克萨已经咬住了泰斯。
他咬住泰斯的蓝裤子,像是最有效率的狱卒一样,把他头上脚下的摇晃着。
泰斯新找到的包包打了开来,一堆戒指、汤匙、餐巾和半块乳酪都掉到地上。
但就是没有银手镯。
泰斯,手镯在哪里?坦尼斯质问道,非常想要自己接手摇晃坎德人。
你…你绝对…绝对…找…找不…到…它的……坎德人回嘴道,牙齿不断地猛烈撞击着。
把他放下来,坦尼斯对巨龙说。
火光,看着他。
飞行要塞现在停在城墙上,邪恶魔法师和牧师在努力的对抗银龙和青铜龙的攻击。
在刺眼的闪电和四散的黑烟中,实在很难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坦尼斯确定似乎看见了一只蓝龙在一团混乱中离开了要塞。
应该是奇蒂拉,他想,但是他没有时间可以担心这件事情。
克萨把泰斯丢了下来(几乎差点头看地),他张开翅膀,看着城市南边敌人集结着,居民猛烈还击的地方。
坦尼斯走过去,低头看着缓缓站起,毫不畏惧的看着他的小犯人。
泰索何夫,坦尼斯的声音中有压抑着的愤怒。
这次你太过份了。
这个玩笑可能会让数百名无辜的人丧生。
把那个手镯还给我,泰斯,而且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们一刀两断!半精灵原先以为他会听见一些奇怪的藉口或是抽抽噎噎的道歉,却没想到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的泰斯却依然毫不退缩的瞪着他。
这很难解释,坦尼斯,我真的没时间解释。
但是,即使你留下来对抗索思爵士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改变。
他真诚的看着半精灵。
你必须要相信我,坦尼斯。
我说的是实话。
这不会有任何差别。
本来就要死的人依然会送命,。
而且你也会死。
更糟糕的是,整个世界也会跟着完蛋。
但是如果你没死,也许整个世界也会没事。
现在,泰斯把包包全部调整到定位,坚定的说,我们得要去救卡拉蒙。
坦尼斯瞪着泰斯,然后,他疲倦的拉掉又热又闷的头盔。
他完全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吧,泰斯,他精疲力尽的说。
告诉我卡拉蒙的情况。
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泰斯的脸担忧的扭曲起来。
这就是问题了,坦尼斯。
他可能已经死了。
他至少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他准备要试着进入修肯树林!修肯树林?!坦尼斯看起来十分吃惊。
这不可能!我知道!泰斯紧张的抓着马尾巴。
但是他试着要进人大法师之塔阻止雷斯林——我明白了,坦尼斯自言自语道。
他把头盔丢到地上。
不管怎么样,至少可以说我开始明白了。
我们走吧。
那个方向?泰斯的面孔亮了起来。
你要来吗?你相信我?喔,坦尼斯!我好高兴!你真的没办法想像要照顾卡拉蒙是个多重大的责任。
这边走!他着急的指示着方向。
有任何我可以替你效劳的事吗,半精灵?克萨煽动着翅膀,渴望的看着天空上的战斗。
除非你能进入修肯树林。
克萨摇摇头。
我很抱歉,半精灵。
即使是龙也没办法进入这受诅咒的森林。
我祝你好运,但不要抱着太大的希望。
巨龙拍打着翅膀,飞人空中朝着龙群混战的方位飞去。
坦尼斯沉重的摇着头,快步往树林的方向走去,泰斯小跑步的跟在后面。
也许卡拉蒙走不了那么远,泰斯满怀希望的说。
上次我和佛林特来的时候,我就不行!而坎德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呢!你说他要试着阻止雷斯林吗?泰斯点点头。
那么他可以的。
坦尼斯朋郁的预测道。
只是靠近修肯树林就已经耗尽了卡拉蒙每一丝的勇气和精力。
不过,光是凭藉着毅力,他就比任何没有携带护身符的生物都要靠近修肯树林。
现在他站在那些黑暗、沉寂的树木前,浑身颤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试着再跨出一步。
我会死在那里,他舔着干湿的嘴唇,喃喃自语道。
但是那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差别呢?我以前面对过许多次的死亡,上百次!他握着剥柄,往前移出了一步。
不,我绝不会死!他对着树林大喊。
我不能死。
我身上还有太多未了的责任。
我绝对不会……被几棵树就给挡住!我在比这里还要黑暗的地方行走过。
他毫不退缩的往前走。
我曾进踏进过威莱斯森林。
我走过踏向末日的克莱恩。
我看过世界的终结。
不,他坚定的说。
这座树林里不可能有我无法抵抗的恐惧。
卡拉蒙说完这句话,一鼓作气的走进修肯树林。
他立刻就被扑天盖地的黑暗给遮挡住了。
这好像让他又回到了大法师之塔,克丽珊娜用神力弄瞎他的时候。
只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开始恐慌。
黑暗中似乎有生命!可怕、邪恶的活死人……卡拉蒙的肌肉变得虚弱无力。
他四肢着地的趴了下来,无边无际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的唆泣不止。
你是我们的了!一个声音嘶声道。
你的血,你的体温,你的生命!都是我们的!我们的!走近一点。
把你甜美的血液、温暖的肉体都给我们吧。
我们好冷,好冷,好冷,冷得无法忍受。
走近点,走近一点。
恐惧席卷向卡拉蒙。
他只要转过身,跨出几步就可以逃出这个恐怖的地方……绝不,他在那让人窒息,嘶嘶作响的黑暗中挣扎着。
我一定要阻止雷斯林!我一定……要继续……下去。
卡拉蒙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深入自己的内心,发掘出那让他的双胞胎弟弟克服虚弱、征服死亡也要达到目标的冥顽不灵。
他咬紧牙关,在泥地上一寸一寸的,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这是非常勇敢的行为,但是他并没有爬很远。
他瞪着眼前的黑暗,呆若木鸡的看着一只无血无肉的手从地下伸出。
如同大理石一样冰冷、光滑的手指拉住了他,开始将他往下扯。
他使尽浑身解数,试着要挣脱开来,但是其它的手又抓住了他。
他们的指甲深陷入他的肌肉之中。
他感觉自己被地面缓缓的吸入。
嘶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干枯见骨的嘴唇亲吻着他。
冰寒澈骨的低温冻结了他的心脏。
我失败了……卡拉蒙。
一个担心的声音说。
卡拉蒙动了动。
卡拉蒙?接着,坦尼斯,他醒过来了!感谢上天!卡拉蒙张开眼。
他抬起头,看着满脸胡子的半精灵,后者正用混和着疑惑、惊讶、敬佩和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着他。
坦尼斯!卡拉蒙迷迷糊糊的坐直身,依旧因为恐惧而显得有些迟钝。
他毫不迟疑的用强壮的手抱住朋友,难以克制的哭泣着。
我的朋友!坦尼斯说,但他自己的眼泪也让他无法再继续下去。
你还好吗,卡拉蒙?泰斯靠近问道。
大汉断断续续的吸气。
是的,他用颤抖的手捧住头。
我想还好。
那是我看过人类所做的最勇敢的事情。
坦尼斯靠着墙壁,严肃的说。
最勇敢……也是最愚蠢的。
卡拉蒙胀红了脸。
是啊,他低声说。
你也知道我的。
以前我算是,坦尼斯搔着胡子。
他的目光转向大汉壮硕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他脸上所露出坚毅的神情。
该死,卡拉蒙!一个月以前你还是个倒在我眼前的烂酒鬼!你的大肚脯几乎垂到地上。
现在——坦尼斯,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卡拉蒙在坦尼斯的帮助下,缓缓的站起来。
我只能告诉你这样。
但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怎么离开那个恐怖的地方呢?他看着四周,发现树木的阴影在街道遥远的另外一端,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我发现你的,坦尼斯说。
他们那些东西正要将你拉到地下。
那里可不是个安息的好地方,朋友。
你是怎么走进来的?这个,坦尼斯微笑着拿出一个银色手镯。
是它让你进来的?那么也许——不行,卡拉蒙,坦尼斯小心的将手镯塞回包包里,意味深长的看了泰斯一眼,后者露出非常无辜的表情。
它的魔力只足够让我抵达这些被诅咒森林的边缘,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的魔力在衰退——卡拉蒙渴望的表情消失了。
我也试过了我们的魔法装置,他看着泰斯说。
它也派不上用场。
我本来就不抱太大的期望。
它甚至没办法让我们通过威莱斯森林。
但是我一定得试试才行。
我——我甚至不能够让它变形成需要的形状!它差点在我的手中分解,我就不敢进一步的尝试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声音因为绝望而颤抖着,爆发道,坦尼斯,我一定得抵达大法师之塔!他的手紧握成拳。
我没有办法解释,但是我看过了未来,坦尼斯!我一定要进入时空大门阻止雷斯林。
我是唯一可以办到的人!坦尼斯惊讶的将手放在卡拉蒙肩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泰斯也这样告诉我,故事勉强算是类似。
但是,卡拉蒙,达拉马在里面……而且,你到底要怎么样进入时空大门?坦尼斯,卡拉蒙用少见的严肃表情看着朋友,让坦尼斯惊讶的眨着眼睛。
你没办法了解,而且也没有时间解释。
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一定要进入大法师之塔!你说得对,坦尼斯在困惑的看着卡拉蒙片刻之后,我不明白。
但是我愿意尽全力帮助你。
卡拉蒙沉重的叹气,低下头,肩膀软垂下来。
多谢你,我的朋友,他简单的说。
我已经孤独的面对这些挑战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如果没有泰斯——他看着坎德人,但泰斯并没有在专心听。
他羡慕的目光投向漂浮在城墙上的飞行要塞。
战斗正围绕着飞行要塞的四周和地面热烈的展开。
城南方冒起的黑烟和尖叫声、金铁交呜、马蹄声都构成了一场人间炼狱的交响曲。
我打赌一定有人可以开着飞行要塞飞到大法师之塔,泰斯兴奋的看着它。
呼咻!一下就飞过了树林。
毕竟,它的魔法和树林的魔法都是邪恶的,而且它又很大——我是说飞行要塞,不是说树林。
可能要花很大的魔力才能够阻挡它,而且泰斯!坎德人转过头,发现坦尼斯和卡拉蒙都站在那边,瞪着他。
什么?他惊觉的喊。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的错——只要我们可以爬上去!坦尼斯看着要塞。
魔法装置!卡拉蒙兴奋的从盔甲底下的包包里面拿出那个装置。
这可以把我们传送到哪里去!把我们弄到哪里?泰索何夫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带我们……他跟着坦尼斯的目光,哪里?那里!坎德人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晨星一样。
真的?真的吗?传送进飞行要塞!太棒了!我准备好了。
走吧!他的目光转向卡拉蒙手中的魔法装置。
但是那只能传送两个人,卡拉蒙、坦尼斯要怎么上去?卡拉蒙不安的清清喉咙,坎德人突然明白了。
喔,不要!泰斯大喊着。
不可以!很抱歉,泰斯,卡拉蒙用颤抖的手很快的将那个不起眼的项链转变成灿烂的珠宝权杖,但是我们要杀进去一定会遇到很强烈的抵抗——你一定得带我进去,卡拉蒙!泰斯大喊着。
这是我的点子!我可以打仗!他在腰带里面一阵乱搜,拔出了他的小刀。
我救过你一命!我也救了坦尼斯一命!泰斯看见卡拉蒙的表情,明白这次他在这件事情上不会退让,他只得转过身,抱着坦尼斯恳求道。
带我和你一起去,也许那个装置可以传送三个人。
两个人再加上一个小坎德人。
我很矮。
也许它不会注意到我!求求你!泰斯,不行,坦尼斯坚定的说。
他把坎德人拉开,走到卡拉蒙身边。
他举起一根手指警告道,脸上的表清泰斯再熟悉不过了。
我这次是认真的!泰斯站在那边,脸上渴望的表请让卡拉蒙的心几乎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泰斯,他柔声说,跪在那名沮丧的坎德人身边。
你知道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这次需要坦尼斯,我需要他的力气、他的剑。
你明白的,对吧?秦斯试着露出微笑,但是他的下唇开始颤抖。
是的,卡拉蒙,我明白。
我很抱歉。
而且,这还是你的点子,对吗?卡拉蒙神情凝重的站了起来。
虽然这个想法让坎德人好过了些,但是却没有鼓舞起半精灵的信心。
不知道怎么搞的,坦尼斯前咕着,就是这让我很担心。
坎德人的表情也是一样。
泰斯,当卡拉蒙站到他身边之后,坦尼斯恢复了原来严肃的表情。
答应我你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就躲在那边,也不可以出鬼点子!你保证吗?泰斯的表情反应了他内心的挣扎,他咬住嘴唇,两道眉毛凑在一起,边翻搅着自己头上的马尾巴。
突然间,他睁大了眼。
他微笑着,松开了手,马尾巴也跟着弹回他的背上。
当然,我答应你,坦尼斯,他脸上的表情如此的无辜,让坦尼斯忍不住发出哀嚎声。
但是现在他也无能为力了。
卡拉蒙已经开始吟唱启动装置的咒语。
在消失在魔法迷雾中之前,坦尼斯只看得到泰斯露出快乐的笑容,边用另外一只脚摩擦着另一只腿的后面,边和两人道别。
(译者注:传统上中指和食指交叉摩擦代表所发的誓言不算。
至于用两只脚来做同样的事情?那当然更是大大的不算了。
)
*****************************************************************************第二十三节火光!泰索何夫在坦尼斯和卡拉蒙消失在视线中之后,立到自言自语道。
坎德人转过身,对着战况最激烈的城南奔去。
因为,他推断道,那里也是巨龙作战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才突然发现计划中最大的缺点。
要命!他抱怨道,边停下来抬头看着天空。
满天都是巨龙用爪牙互去、施展魔法、喷吐能量和强酸彼此攻击。
我要怎么样在这一团乱中找到他?坎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剧烈的哈咳起来。
他看着四周,注意到空气变得烟雾弥漫,原先因为黎明而泛灰的天空现在被橘红的火光所照亮。
帕兰萨斯陷入了烈火之中。
这样可不算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泰斯嘀咕道。
坦尼斯又告诉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所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和他们在一起,而他们现在又待在上面,搞不好惹上了一大堆麻烦。
我又被卡在一个被烧得乱七八糟、被抢被砍的城镇里面。
坎德人努力的思考。
我知道了!他突然说。
我可以向费资本祈祷!以前几次都有用的,好吧,我认为有用啦。
反正又不会痛。
泰斯发现下载龙人的巡逻队往他的方向冲来,为了避免有人打搅他的祈祷,于是他躲入黑巷中的一堆垃圾后面,看着天空。
费资本,他严肃的说,就是这个时候了!如果我们没办法逃离这个困境,就像我老妈说的一样,那么我们就只能把银币丢进井底,和母鸡一起住进去。
虽然我也搞不清楚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蛮紧急的。
我一定要和坦尼斯和卡拉蒙在一起。
你知道他们没了我什么事都办不好。
要和他们在一起,我需要一头龙。
这应该不算什么。
我可以要求更过分的,像是你也许可以跳过中间人,直接把我呼然上去。
不过我没有那么过分。
只要一头龙。
就这样而已。
泰斯等了等。
什么事都没发生。
泰斯猛力的叹气,又继续严肃的看着天空,继续等了片刻。
仍然什么都没有。
泰斯长吁短叹了片刻。
好吧,我承认了。
我愿意奉上一个包包,也许甚至两个包包里面装的东西,来换取飞进飞行要塞的机会。
我说的是真的。
至少是剩下来的实话。
而且我每次都会帮你找到帽子……但是,不管他怎么卖力的挥手,还是没有龙出现。
最后,泰斯放弃了。
他发现那群龙人巡逻队已经离开了,于是从小巷中的垃圾堆后面站了起来,走到外面的街道上。
好吧,他咕哝道,我想你可能很忙,费资本,而且——就在那一瞬间,泰斯脚底下的地面弹了起来,空中充满了飞溅的砖块和碎石,如同落雷一般的响声震聋了坎德人,然后……是一片寂静。
泰斯站了起来,拍掉绑腿上的灰烬。
泰斯试着在烟尘中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一瞬间,他以为像是在塔西斯一样,又有另外一栋房子倒在他身上。
但是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一只青铜龙躺在街心。
他浑身沾满了鲜血,翅膀展开在街道上,撞倒了几栋建筑,尾巴也跟着撞倒了另外几栋。
他的眼睛闭着,腰间有着许多伤口,看起来好像没有呼吸。
又是这样,泰斯恼怒的说,瞪着那只龙,这可不是我所想的!在那一瞬间,那只龙抽动了一下。
一只眼睛睁了开来,似乎努力的试着调整焦距。
火光!泰斯沿着巨龙肥大的腿跑到头上,和巨龙眼对眼。
我正在找你呢!你伤得会不会很重?年轻的龙似乎正准备要回答。
此时突然出现一个黑暗的阴影,盖住一人一龙。
克萨的眼睛张了开来,低吼一声,虚弱的试着抬起头,但他似乎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
泰斯抬起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黑龙对着他们冲下来,很明显的试图要了结眼前的敌人。
喔,不行,你不可以!泰斯大声说。
这是我的青铜龙!是费资本把他送给我的。
嗯,我要怎么对付龙呢?修玛的故事挤进泰斯的脑海,但是没有多大的帮助,因为他又没有龙枪,甚至连剑都没有?他掏出小刀,满怀希望的看着它,接着摇摇头,将它塞回皮带中。
好吧,他现在只能尽力了。
火光,他爬上巨龙宽大的肚皮,边对他说。
你躺在那边装死就好了,可以吗?我知道你多么想要和敌人搏斗,光荣的死去。
我有个朋友是索兰尼亚骑士。
但是现在我们可没有那个本钱来争荣誉。
我有两个现在还活着的朋友,如果你不能帮我飞上去,他们可能就活不了多久了。
而且,我今天早上其实已经救了你一命,虽然可能不太明显,你至少欠我一次。
是克萨听懂了,服从命令,或者只是昏了过去,泰斯也搞不太清楚。
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担心这一点。
他伸进包包旱面翻来搅上,竟然掏出了坦尼斯的银手镯。
没有人想的到他会这么样不小心,泰斯自言自语的将它套上自己的手腕。
一定是当他照顾卡拉蒙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幸好我把它捡了起来。
现在——他举起手臂、指着那俯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吐出致命酸液的黑龙。
停!坎德人大喊道。
这只龙的尸体是我的了!是我找到的!不对……是他自己掉在我面前的。
差点把我给打成肉酱。
所以你最好滚开一点,千万不要用你那恶心的酸液搞坏了这具尸体!黑龙迷惑的停了下来,瞪着地面。
她其实也常常将这样子的东西赏给地精或是龙人;但是她从来不记得给过坎德人。
她刚刚在战斗中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因为失血和鼻子上的伤口而觉得头重脚轻,但是,她依旧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从来不记得自己遇到过邪恶的坎德人。
她必须要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有第一次。
这家伙的确戴着毫无疑问是由黑魔法创造的手镯,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那手镯的力量在阻挡着她的魔法。
你知道这最近龙牙在圣克仙可以卖到多高的价钱吗?坎德人大喊道。
更别提龙爪了。
我知道有个巫师光买一只爪子就愿意出三十个铜币!黑龙皱起眉。
这个对话太愚蠢了。
她全身上下都很痛,又觉得很生气。
她决定直接把眼前的敌人和那恼人的坎德人一并消灭,她张开嘴……突然间背后被另外一只青铜龙猛力的抓了一下。
黑龙愤怒的尖声大叫,试图重新升空,另外一只青铜龙则紧跟在后。
泰斯叹口气,在克萨的肚子上坐了下来。
火光?你——你伤的不重吧?受伤的龙到底要怎么医治?我——我可以帮你去找个牧师,虽然他们现在都应该因为蔓延的战火而相当的忙碌……不,坎德人,克萨用低沉的声音说,这没有必要,他睁开眼,善龙摇摇巨大的脑袋,伸长脖子看看四周。
你救了我一命,他迷惑的看着坎德人。
两命,泰渐兴高采烈的纠正。
首先是今天早晨从索思爵士手下救了你。
我的朋友卡拉蒙,你应该不认识他。
拿到了一本记载有未来会发生事情的书,不过,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把它改变了,所以应该说是未来不会发生的事情。
无论如何,你本来会和坦尼斯一起迎战索思爵士,然后两个人都死翘翘,不过因为我把手镯偷走了,所以你现在应该不会了,喔,我是说不会死了。
的确。
克萨转过身,伸出一只翅膀,仔细的检查了片刻。
上面有许多的割伤,以及不少的血迹,但至少还没有破洞。
他就在着迷的泰斯面前照样的检查了另外一只翅膀。
我也想当一只龙,他叹口气说。
当然。
克萨慢慢的伸展青铜色的身体,站了起来,并且将尾巴从被撞倒的屋子底下抽了出来。
我们是神的选民。
我们的生命十分的漫长,精灵的生命对我们来说就像是燃烧的蜡烛一样的短暂。
而你们坎德人和人类的生命则短得像是流星一样。
我们吐出来的气息就足以致人于死,我们的魔法只有最强大的法师能够相抗衡。
我知道,泰索何夫试着隐藏他的不耐烦。
现在,你已经确定一切都可以动了吗?克萨藏起自己的笑容。
是的,泰索何夫。
柏伏特,龙慎重的说,伸展开双翼。
每样东西都可以……动了,照你的说法。
他摇摇头。
我只是觉得有些头晕。
而且,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两命。
两命,龙退让了,我必须要为你服务。
你对我有什么要求?载我去飞行要塞!泰斯立刻准备爬上巨龙的背。
他感觉到克萨的爪子将他从领子给提了起来。
喔,多谢你送我一程。
不过其实我本来可以自己爬上来的——但他并不是被放到巨龙的背上。
相反的,他发现自己被抓在克萨的大脑袋前面。
这对你来说非常危险,坎德人,克萨严厉的说。
我不能够让你有任何危险。
让我把你带去索兰尼亚骑士那边,他们正驻守在法王之塔——我已经去过法王之塔了!泰斯大喊大叫。
我一定要去飞行要塞!我跟你说,呃,我跟你说半精灵坦尼斯!你知道他吗?他就在那上面,而且,呃——他交代给我一些重要的呢——任务,要去收集一些情报,而且,泰斯赶快说完。
我现在完成了所以一定要赶快拿给他。
把情报给我,克萨说。
我会转交给他。
不——不行,这——这没有用的,泰斯结巴的说,小脑袋瓜飞快的转动着。
这是——这是坎德语!而且,呃没办法翻成普通话!你呢,应该不会说坎德话吧,火光?当然会,巨龙正准备要说。
但是,看着泰索何夫满怀期望的小眼睛,克萨吟了序。
当然不会!他低吼道。
他慢慢,小心的将坎德人放到两翼之间的背部。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带你去找半精灵坦尼斯。
因为我们这次没有载骑士,所以没有龙鞍。
抓紧我的鳞片。
是的,火光,泰斯兴奋的大叫,把自己身上的包包通通都安置好,用两只小手紧紧的抓住青铜色的鳞片。
对了,火光,他大喊道,你应该不会做一些特技动作,像是一百八十度翻滚,或是急速俯冲吧?因为,虽然这样很好玩,但是我身上没有绑任何东西,所以可能会不小心……不会的,克萨微笑着说。
我会尽快、尽可能安全的把你送到那边,好让我可以再度加入战斗。
准备好罗!当青铜龙冲向天空的时候,泰斯配合着小腿一夹,感觉自己很有气势。
克萨随着上升的气流,飞上了帕兰萨斯城的天空。
这次的经验并不好玩。
泰斯低下头,屏住了呼吸。
几乎整个新城都陷入了熊熊烈火中。
因为居民已经疏散了,所以龙人可以轻而易举的逐家逐户搜寻战利品,有系统的放火烧城。
善龙勉力阻止了黑龙和蓝龙彻底摧毁旧城,没有踏上和塔西斯相同的命运。
城中的战士们则是分身乏术的应付龙人。
但索思爵士的部队所到之处都造成惨重的伤亡。
泰斯俯瞰下去,可以看见骑士的尸体和马匹像是被小孩弄坏的玩具兵一样散落在街道上。
泰斯眼睁睁的看着索思所向披靡的往前进,他的手下毫不留情的残杀那些挡路的生灵,怨灵的嚎叫声盖过了死者的惨叫声,直达天际。
泰斯痛苦的吞咽着,喔,妈呀,他低语道,万一这是我的错怎么办?我其实不太确定。
卡拉蒙并没有继续把书念给我听。
我只是假设——不,泰斯坚定的回答自己。
如果我没有救坦尼斯,那么卡拉蒙就会死在树林里面。
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因为这实在是一团乱,所以我就不多想了,再也不想了。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再想这个怪异的问题和地面上继续发生的悲剧,泰斯扫视着四周、试图从烟雾中看清楚天空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见身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一只巨大的蓝龙从修肯树林附近的街道上起飞。
奇蒂拉的龙!泰斯认出那只蓝龙。
但那只蓝龙身上没有骑士,四处都看不到奇蒂拉的踪影。
火光!泰斯警告道,转过头去,注意到那只蓝龙发现了他们,开始改变方向朝着他们而来。
我知道了,克萨看着蓝天。
不要担心,我们已经靠近你的目标。
我会先把你放下去,坎德人,然后再来面对我的敌人。
泰斯转过身,发现自己的确已经很靠近飞行要塞。
所有有关奇蒂拉和蓝龙的念头都跑出他的脑海。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飞行要塞甚至更是壮观。
泰斯可以清楚的看见要塞底下那些巨大、不规则的岩石碎块,它们都曾是这个城堡的地基。
魔法的云朵在四周翻滚,让它飘浮在空中,闪电在高塔之间奔留着。
泰斯研究着要塞,发现旁边有许多巨大的裂缝,这一定是由于把城堡从地面上拔出来的可怕力量所造成的后遗症。
光芒从要塞的三个高塔中和各个窗户内散发出来,但是泰斯在外面看不到什么生命的迹象。
不过,他敢拍胸脯跟所有人保证,里面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家伙!你想要去哪里?克萨问,语调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哪里都可以,谢谢你,泰斯礼貌的回答,了解巨龙迫切的想要回去参加战斗。
我不认为大门是个好选择,巨龙突然间一个侧滚,开始在要塞的上空盘旋。
我把你送到后面去。
泰斯本来想要说声谢谢,但是他的肚子一阵翻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肚子里有东西想要跳到地面,一颗心卡在喉咙里面,而巨龙盘旋的动作让他的这两样东西都开始往两边甩。
然后,克萨乎飞着往下冲,顺畅的降落在废弃的广场上。
泰斯花了点时间把自己的五脏六腑调整到定位,匆匆忙忙的就从龙背上跳了下来,窜进阴影中,没时间考虑什么礼貌的问题。
一旦他踏上了地面(好吧,某种在空中的地面),坎德人突然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
再会,火光!他挥舞着小手大喊着。
多谢!祝你好运!即使青铜龙听见了他说的话,他也没有回应。
克萨正急速的爬升,试图争取时间。
蓝天出现在他的背后,红色的眼中充满着仇恨。
泰斯耸耸肩,小叹一口气,离开了他们俩的战斗。
他转过身,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站在要塞的背后,只剩半个广场的地方,另外一半很明显的留在地面上了。
泰斯注意到自己实在有点太过靠近边缘了,于是急忙的走向要塞本身的高墙。
他轻声的移动着,用坎德人与生俱来的潜行技能悄悄的在阴影中无声无息的前进。
他暂停下来,看着四周。
有一扇门通往广场,但那是个上面钉着铁条的巨大木门。
虽然门上有一个看起来非常有趣的领,让坎德人的小手痒的不得了;但是,他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推测多半门后也会有个看起来非常有趣的守卫。
最好还是找个窗户爬进去就好了。
就在他头上刚好有一扇有光透出的窗户。
偏偏是在头上很高的地方。
要命!泰斯嘀咕着。
窗户距离地面至少有六尺高。
泰斯往四周找了找,找到一大块破碎的岩石;在满身大汗的努力之后,他终于将石头推到窗户底下。
他爬上岩石,小心的往窗户里面看。
两名龙人变成的石块倒在地上,脑袋都已经被打碎。
另一名龙人倒在旁边,脑袋跟身体分家了。
除了这些尸体之外,并没有其它人在这间房间里面。
泰斯踮着脚尖,把头伸进去,用心的倾听。
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金铁交鸣和狂暴的叫声,其中还有一声震耳的怒吼声。
卡拉蒙!泰斯说。
他爬进窗户,跳了下去,很高兴的发现要塞动也不动的静止在空中。
他再度侧耳倾听,可以清楚的听见熟悉的吼叫声变得更大声,中间还混杂着坦尼斯的咒骂声。
他们真好心,泰斯满意的点点头,边快速的冲向走廊,他们在等我呢!泰斯冲进一个两侧都是黑色石墙的走道,暂停片刻,试图搞清楚方向。
战斗的声音就在他头上。
他看着走廊的另外一端,可以看见有道楼梯通往那个方向。
为了预防万一,他掏出了小刀,不过在路上连个鬼都没遇到。
整个走廊和那狭窄、陡峭的楼梯都空无一人。
哼,泰斯咕哝着,这里的确比城里面要安全多了。
我一定要记得跟坦尼斯提这件事情。
提到这个家伙,他和卡拉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在往上爬了至少十分钟之后,泰斯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被火把照亮的黑暗。
他发现到,这段阶梯是夹在城堡高塔的内外墙之间不断往上升的通路。
他依然可以听见战斗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卡拉蒙和坦尼斯似乎就在墙的另外一边,但是他找不到任何方法靠近。
他心情沮丧,小腿酸痛的停下来思考。
我可以往回走,绕另外一条路上去,或者我也可以继续往上冲。
往回走虽然对腿比较轻松,但却可能会有很多人等着招待我。
上面至少应该会有扇门吧?不然他们干嘛盖条楼梯?这部分的推理比较吸引他,于是泰斯决定继续往上走,即使这代表了战斗的声音现在变成在他脚底下,突然之间,就在他开始思考这条阶梯是不是某个喝醉的矮人所开的玩笑时,他来到了顶端,找到了期待已久的那扇门。
啊,一道锁!他揉搓着手说。
他已经有好久没开过锁了,他很害怕自己的技巧会退化。
他用老练的眼神打量着那道锁,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门把上。
让他非常失望的是,门把一转就开了。
喔,好吧,他叹着气说,反正我也没带开锁器。
他小心的推着门,往里面看去。
里面除了一道木头栅栏之外,什么都没有,泰斯又将门推开一小点,挤进门内,发现自已站在塔内的一个狭窄的阳台上。
格斗的声音现在在石壁间回响,变得更清楚了。
他匆忙的在阳台的木制地板上奔跑着,靠在木制的栅栏上往下看,仔细的打量着武器撞击声。
叫喊声等等各种杂七杂八噪音的来源。
你好哇,坦尼斯。
你好哇,卡拉蒙!他兴奋的大喊。
嘿,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样飞这个要塞啊?
*****************************************************************************第二十四节卡拉蒙和坦尼斯被困在泰斯对面,低大概几层阶梯的阳台,正陷入九死一生的苦战之中。
他们面前的楼梯间挤满了整群的龙人和地精。
两名战士拖来一张巨大的板凳,挡住这些蜂拥而来的敌人。
在他们背后是一扇门,在泰斯看起来,两人似乎是准备从这扇门逃走,却来不及逃出去。
卡拉蒙整只手臂都沾满了绿色的血液,正用从地板掀起的一块巨大木板猛力敲击龙人的脑袋,对于这些会变成石头的家伙来说,这种武器有效多了。
坦尼斯的剑开了许多口子,只能用它当作棒子来攻击敌人,他身上的锁子甲也被划开了许多道裂缝,底下的伤口都不停的渗血,胸甲上也有一大块凹陷的地方。
就泰斯第一眼的判断,双方似乎是僵持不下。
龙人没办法靠近到能够推翻板凳或是爬过它的距离。
但是,只要卡拉蒙和坦尼斯一离开,龙人马上就会冲过这个暂时的屏障。
坦尼斯!卡拉蒙!泰斯大喊着。
在这边!两人一听见坎德人的声音,都立刻同时惊讶的抬起头。
接着,卡拉蒙抓住坦尼斯,指着泰斯的方向。
泰索何夫!卡拉蒙低沉的声音在高塔中回荡着。
我马上就过去!泰斯兴奋的说,边爬上栏杆,准备飞身跃入这一团混战当中。
不行!坦尼斯尖叫道。
从另外一边打开它!另外一边!他狂乱的指着。
喔,泰斯失望的说。
当然,没问题。
他爬了回去,正准备要走向另外一边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楼梯上的龙人注意力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给吸弓难了。
在一句沙哑的命令声之后,龙人开始彼此推挤着让开,每个人都笑得露出白森森的擦牙。
坦尼斯和卡拉蒙对这突然转变的状况感到不解,从板凳上面往下偷瞄了一眼,泰斯则挂在栏杆上往下看。
一名龙人穿着绣着咒语的黑饱,正从楼梯下往上走。
它的爪子中握着一柄手杖,雕成类似猛扑的蛇头的样子。
一名波札克法师!泰斯觉得肚子里面的感觉好像刚刚巨龙降落时一样。
龙人士兵们已经将武器人鞘,很明显的认为这场战斗结束了。
他们的法师将会很快的解决眼前的敌人。
泰斯看见坦尼斯的手伸向腰带……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
坦尼斯胡子底下的面孔变得死白。
他的手伸向腰带的另外一边。
那里也是什么都没有。
半精灵慌张的搜寻着地板。
你知道吗,泰斯对自己说,我打赌现在那个抗魔法手镯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
他在找的应该就是那东西。
我想他还不知道自己弄丢了这个宝物。
他从袋子里面掏出银制的手镯。
坦尼斯,在这边!不要担心!你虽然弄丢了,但是我替你找到了!他大喊着,将手镯在空中挥舞着。
半精灵抬起头,脸上露出的狰狞表请让泰斯赶快把手镯给丢了下去。
在等待了片刻看看坦尼斯会不会感谢他之后(但是,他没有),坎德人叹了口气。
在那边先等一下!他大喊着,冲向门口,沿着楼梯往下跑。
那实在不太算是什么感谢的表情,泰斯闷哼着说。
跟以前那个好好先生坦尼斯不一样。
我想他大概是当英雄当得不习惯了。
在他身后,隔着墙壁,依旧可以听见沙哑的吟唱声和好几声爆炸声。
龙人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变成吼叫的声浪。
那个手镯应该可以暂时抵挡他们一阵子,泰斯咕哝着,但恐怕不会太久。
我要怎么样穿过这面墙到高塔的另外一边?我想除了跑到最底层之外,应该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沿着楼梯拼命往下跑,终于又到了最底端的房间,然后继续跑到另外一条和他走进来的走道成直角的通道。
很幸运的,它正好通往坦尼斯和卡拉蒙被困住的另外一边。
上面又传来了另外一次爆炸声,这次整座高塔都跟着震动不已。
泰斯加快速度,猛然转向右边,飞快的奔过一个转角。
碰!他撞到了某个又矮又小,喔的一声倒了下来的家伙。
这下的撞击让泰斯滚了几滚。
他躺着不能动弹,从味道闻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整袋烂掉的垃圾给撞倒了。
他有些神智不清,摇摇晃晃的站直身子,同时握住小刀,准备面对那个也站了起来的矮胖家伙。
那个家伙把手放到前额,痛苦的说,喔。
然后,他迷糊的四下打探着,看见泰斯手拿着小刀,果断的站在他面前。
火把的光芒照在坎德人的小刀上。
喔,变成了啊啊啊啊。
那个臭家伙惨叫一声,立刻昏了过去。
溪谷矮人!泰斯说,恶心的皱起鼻子。
他收起小刀,准备要离开。
他停了下来。
搞不好,他对自己说,也许会派上用场。
泰斯抓住那个矮人身上的一堆破布,用力的猛摇。
嘿!赶快醒过来!溪谷矮人断断续续的吸口气,慢慢的张开眼。
一看见那坎德人面带威胁的低头看他,溪谷矮人立刻吓得脸色死白,急忙闭上眼,试着假装昏迷不醒。
泰斯再度把他抓起来一阵乱摇。
溪谷矮人只好叹着气,张开眼。
看见泰斯仍然在眼前。
他只有一个选择,装死。
对溪谷矮人来说,这种装死的作法是透过憋气和立刻全身僵硬而达成的。
少来了,泰斯恼怒的摇着溪谷矮人。
我要你帮忙。
走开,溪谷矮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拉斯死掉了。
你还没有死,泰斯用他所能装出最可怕的声音说,但是如果你不帮我就会马上死掉!他举起小刀。
溪谷矮人吞了口口水,马上坐了起来,迷惑的操揉脑袋。
接着,看见泰斯,他用力抱住坎德人。
你会治病!拉斯活过来了!你是超级厉害的牧师!不是,我不是!泰斯对这样的反应感到相当惊讶。
放开我。
不对,你缠住我的包包了。
不是这个方向……在几分钟之后,他终于解脱了溪谷矮人的纠缠。
泰斯把那个家伙拉起来,严厉的瞪着他。
我试着要跑到高塔的另外一边。
这是正确的路吗?溪谷矮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廊,然后他转过身去面对泰斯。
这个方向对,他最后终于指着泰斯刚刚所走的方向说。
很好!泰斯又开始继续走,他瞪着溪谷矮人,刻意将手放到小刀上。
拉斯和大牧师走,溪谷矮人赶快说。
拉斯向导。
这个主意不错,坎德人下意识的说。
他拉住溪谷矮人胖大的手把他沿路拉过来。
很快的,他们就找到另外一个往上的楼梯。
战斗的声音现在变得更大声,这让溪谷矮人睁大了眼。
他试着挣脱。
拉斯死过一次了,溪谷矮人拼命的挣扎。
人死两次之后,其它人会把你装进大盒子里,丢到大洞里。
拉斯不喜欢。
虽然这似乎是个很有趣的想法,泰斯可没时间搞清楚这件事情。
他继续坚定的抓住溪谷矮人,把他沿着楼梯往上拖。
每分每秒楼上的战斗声都变得更清晰。
和高塔另外一边一样,这道楼梯也是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在门后,他可以听见哀嚎声和撞击声以及卡拉蒙的咒骂声。
泰斯试了试门把,从这边也是一样锁上的。
坎德人露出了微笑,再度开始揉搓双手。
这的确是个作工相当精细的门,他研究着这扇门。
他弯下腰,看着钥匙孔。
我来了!他大喊着。
打开——一阵闷响声门!卡拉蒙低沉的声音大吼道。
我已经尽力了!泰斯有些不太高兴的喊回去。
你知道吗,我连工具都没有。
好吧,看来我得想想办法了。
你给我呆在那边!他抓住那个正要悄悄溜回去的溪谷矮人。
他掏出小刀在溪谷矮人面前晃了晃。
溪谷矮人立刻吓得瘫在地上。
泰斯转过身面对大门,把小刀尖塞进锁里面,开始慢慢、小心的戳弄着。
他正觉得锁已经开始有些动摇的时候,突然另外一边有样东西轰然一声撞上来。
你连一点忙都帮不上!他对着门大喊。
泰斯忍不住大叹了一口气,再度把小刀插进锁孔里面。
溪谷矮人爬过来,抬头看着坎德人。
你知道的好多喔。
拉斯请你不是大牧师。
你是什么意思?泰斯集中精神的拨弄着,边分心回答。
刀不会打开门,溪谷矮人非常不屑的说。
钥匙才会打开门。
我知道钥匙可以打开门,泰斯沮丧的打量着四周,但是我又没有——把那个东西给我!泰斯生气的将溪谷矮人手中拿着的钥匙夺了过来。
他将钥匙放进锁中,喀哒一声就将门打了开来。
坦尼斯可以说是踩着坎德人跑出来的,卡拉蒙紧跟在后。
大汉用力的将门关上,正好夹断后面一把龙人伸进来的刀子。
他靠着门,看着坦尼斯,拼命的喘气。
锁上门!他勉强挤出三个字。
泰斯很快的将钥匙插进锁中一转。
门后传来更多的撞击声和咒骂声。
我想这应该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坦尼斯打量着那扇门。
但是恐怕不会太久,卡拉蒙严肃的说。
特别是那边还有波札克法师在。
快走。
往那边?坦尼斯擦着满脸的汗水。
他手和手臂上都有许多道割伤,但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大碍。
卡拉蒙身上沾满了血液,但大部分都是绿色血液,所以泰斯推论大部分应该都是敌人的。
我们还是没找到操纵这个东西的装置在哪里!我打赌他知道。
泰斯指着那个溪谷矮人。
那也是为什么我要把他带来的原因,坎德人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相当自豪。
一阵巨响,门晃了晃。
我们至少可以先离开这里,坦尼斯嘀咕着。
你叫什么名字?当众人急忙跑下楼梯的时候,他询问溪谷矮人。
拉斯,溪谷矮人一脸狐疑的看着坦尼斯。
很好,拉斯,坦尼斯在楼梯间停下来,拼命的喘气,告诉我们那个可以让这个要塞飞起来的装置在哪里?大风船长椅,卡拉蒙严肃的瞪着溪谷矮人。
这是我听地精他们说的。
那是秘密!拉斯面色凝重的说。
拉斯不说!拉斯发过誓!卡拉蒙的表情变得非常狰狞,让拉斯沾满泥巴的小脸又一下子变得雪白。
泰斯害怕他又要晕倒了,赶忙插手。
哼!我打赌他根本不知道!泰斯对着卡拉蒙眨眼睛。
拉斯才知道呢!拉斯忿忿不平的说。
你想要骗拉斯说。
拉斯才不会这么笨。
泰斯靠着墙,忍不住叹气。
卡拉蒙再度皱起眉头,溪谷矮人虽然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但还是勇敢的面对众人。
大胖猪也没办法逼拉斯说秘密!拉斯宣布道,边挥舞着恶臭的手臂,拍拍满是油渍和食物碎屑的胸口。
顶上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以及龙人谈话的声音。
喔,拉斯,泰斯自信满满的走到溪谷矮人身边,你到底不应该告诉我们什么东西?拉斯露出一脸的聪明样。
拉斯不应该告诉你们大风船长椅就在中间搭的最上面。
那就是拉斯绝对不会说的秘密!他对着泰斯举起握紧的拳头。
你们绝对没办法骗拉斯说出来的!他们最后终于抵达了一个通往大风船长椅没有在那个房间的走道(这是拉斯说的。
溪谷矮人一路都引导着他们,口中喃喃说着,这不是通往去秘密地方楼梯的门。
)。
他们小心的走近房间,觉得似乎一切都太安静了。
他们没错,正当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一扇门猛然打开。
那名波札克龙人率领着二十名龙人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躲到我后面!坦尼斯拔出剑大喊道。
我还戴着那个手镯——一想起泰斯跟他们在一起,他加上一句,我想刚才还在的,急忙看着手腕。
手镯还在原地。
坦尼斯,卡拉蒙掏出剑,在龙人们等待波札克龙人下令的片刻时间,缓缓的往后退。
我们快要没有时间了!我知道!我可以感觉的出来!我一定要赶快去大法师之塔!一定要有人先过去驾驶这个东西!只有一个人是挡不住这么多敌人的!坦尼斯回答道。
这样就没人有办法去启动大风船长椅剩下来的话卡在他喉咙中。
他瞪着卡拉蒙。
喔,你不是认真的——我们没有选择了,随着法术吟唱的声音,卡拉蒙也跟着皱起眉头。
他回头看着泰索何夫。
‘不行,坦尼斯开口道,绝对不行——没有别的办法了!卡拉蒙坚持道。
坦尼斯边叹气,边摇头。
坎德人看着两个人,迷惑的眨眼睛。
然后,突然间——他明白了。
喔,卡拉蒙!他深吸一口气,两只手高兴的互拍,差点就让自己的小刀给刺了个洞。
喔,坦尼斯!你们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让你们感到骄傲的!我一定会让你们到大法师之塔去的!你们绝对不会失望的!拉斯,我需要你的帮忙。
泰斯拉着溪谷矮人的手臂,朝着一个螺旋阶梯冲去,拉斯还不断的强调,这个阶梯绝对不会带你去秘密地方!稍后的历史学家都认为,由长枪之役时期,黑暗之后部队的前任指挥官文瑞阿卡斯所设计出来,操纵飞行要塞的大风船长椅,可说是他扭曲心灵最好的创作。
船长椅安置在城堡中特别为它设计的最高的房间中。
在攀爬了许多阶螺旋的楼梯之后,一道铁梯会通往天花板上的一扇密门。
一打开密门,就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窗户的圆形房间。
在房间的中央是个高起的平台?两个相距约有三尺左右的台座就安放在高台上。
一看见这些台座,抓着拉斯的泰斯立刻深吸一口气。
它们是纯银打造,约有四尺高,是他所看过最美丽的东西。
细致的雕刻和咒语烙印在它们的表面上。
每一个线条都镶有纯金,在下面楼梯间传来的光芒中闪闪发亮。
在每个台座上还放置着一个由闪耀的黑色水晶所打造的巨型圆球。
你绝对不行上去平台。
拉斯慎重其事的说。
拉斯,泰斯爬上了大约距离地面有三尺左右的平台,你知道怎么样操纵这个东西?不知道,拉斯冷冷的说。
他双手交叠在胸前。
拉斯从来没来过这里很多次。
拉斯从来没帮大老板巫师跑过腿。
拉斯从来没进过这个房间,从来没帮巫师拿过巫师要的东西。
拉斯从来没有看过大老板巫师开这个东西很多次。
大老板巫师?泰斯皱着眉说。
他急忙的打量着整个房间,特别是被阴影笼罩的部分。
这个大老板巫师在哪里?大老板巫师不在底下,拉斯顽固的说。
大老板巫师没有准备要把你的朋友炸成碎片。
喔,是那个大老板巫师,泰斯松了一口气。
然后坎德人停了下来。
但是——如果他不在这里——是谁在操纵这个东西?这里又没在飞,拉斯翻着白眼。
这里没有动。
天哪,你真是笨牧师!我知道了,泰斯对自己说道。
这里停下来的时候,大老板巫师可以走出去做大老板巫师的事情。
他看着四周。
嗯嗯,他大声的说,看着平台,不知道我不应该做什么事情呢?拉斯摇摇头。
拉斯绝对不说。
你不能够踏上平台上的两个黑色圆圈。
我知道了,泰斯踏进两个平台间的两个黑色圆圈。
它们似乎是用和黑色圆球一样的黑色水晶的制作的。
从底下的走廊又传来了另一次的爆炸声,然后,是另外一阵龙人咒骂的声音。
看来坦尼斯的魔法手镯依旧还挡得住龙人的法术。
现在,拉斯说,你不应该看着天花板的圆圈。
抬起头,泰斯惊讶的倒抽一口冷气。
在他的头上是一个和平台一样大小的黑色圆圈,开始慢慢的散发出诡异的蓝白色光芒。
好吧,拉斯,泰斯兴奋的声音尖利的说,接下来我不应该做什么?不可以把手放在黑色的水晶球上。
你不可以告诉水晶球要去哪里,拉斯吸着鼻子说。
哼。
你绝对不可能搞清楚像这样的大魔法!坦尼斯,泰斯透过地面的开口大喊,从这里要去大法师之塔是那个方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能听到刀剑交锋和几次尖叫的声音。
接着,坦尼斯因为和卡拉蒙并肩后退而越来越靠近的声音飘了上来。
西北方!几乎是正西北方!好啦!泰斯把双脚放在黑色的水晶圆圈上,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双手,准备要放在水晶球上——要命!他不爽的往上看。
我太矮了!他低头看着拉斯,比着手势。
我想手和脚应该不需要同时在那个黑色的圆圈里面吧卢泰斯有种不幸的预感,他几乎可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眼前的状况也的确和他想的一样。
这个复杂的问题让拉斯迷惑的天旋地转,只能够呆呆的张大嘴瞪着泰斯。
泰斯心烦气躁,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做,只能跟着呆呆的回瞪拉斯。
思索了片刻之后,泰斯决定跳上去接触那个黑水晶,但是,只要他的脚一离开地面,头上的蓝白色光芒马上就开始变弱。
现在怎么办?他抱怨道。
卡拉蒙或坦尼斯可以轻易的碰到它,但是他们现在都被困在底下。
而且,从我听到的声音判断,他们可能有一段时间上不来。
我能怎么办?我——拉斯!他突然说,赶快上来!拉斯的眼睛狐疑的眯了起来。
拉斯不行,他开始一寸一寸的离开平台。
等等!拉斯!不要走!泰斯大喊着。
听着,你来帮我!我们一起飞这个东西!拉斯!拉斯吃了一惊,他的眼睛睁得像盘子一样的圆。
像是大老板巫师一样的飞?没错,拉斯!快来,爬上来,站在我肩膀上拉斯快快,拉斯爬上了平台,再三步并两步的爬上泰斯的肩膀。
拉斯快快。
拉斯一直想要飞——来,我抓住了你的脚踝。
现在,喔!放开我的头发!你不要拉啦!我不会丢下你的。
不要,站起来。
站起来,拉斯。
慢慢的站起来。
你会没事的。
看吧,我抓住了你的脚踝了。
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不行!不!你要平衡——坎德人和溪谷矮人跌成一团。
泰斯!卡拉蒙警告的声音沿着楼梯传了上来。
马上就好!就快好了!泰斯大喊着,边把拉斯拉起来,用力的摇晃着他。
平衡!平衡广平衡,平衡,拉斯牙齿撞来撞去的说。
泰斯再一次的站在那黑色的圆圈中,拉斯爬上了他的肩膀。
这一次,溪谷矮人在摇晃了几分钟之后,终于站了起来。
泰斯松了一口气。
拉斯在几次惊险万分的尝试之后,伸出脏脏的小手,小心的放在黑色的水晶球上。
一瞬间,一道光幕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在泰斯和溪谷矮人身边形成了一道耀眼的光墙。
咒符开始出现在天花板上,发出红色和紫色的鲜艳光芒。
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之后,飞行要塞开始移动了。
在通往大风船长椅的走道中?这阵震动让龙人和他们的法师摔倒在地板上,坦尼斯撞上了一面墙,卡拉蒙砸到他身上。
波和克龙人又喊又叫的挣扎站起来。
他踩在东倒西歪的手下身上,完全不管坦尼斯和卡拉蒙,开始冲向通往大风船长椅的铁梯?阻止他!整个要塞突然像是要沉没的船一样歪向一边,卡拉蒙趁机冲向他。
我会试试看,坦尼斯试图赶走刚刚被撞出来的满天金星,但是我想这个手镯能量已经快要用完了。
他也冲向波札克龙人,但要塞却突然往另一个方向歪倒。
坦尼斯脚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
波札克龙人的目标只是在阻止那些偷走要塞的小偷,继续跌跌撞撞的跑向铁梯。
卡拉蒙掏出匕首,对着波札克龙人丢过去。
但是,它撞上了黑袍周围的魔法隐形护罩,无力的跌落到地上。
波札克龙人此时刚好抵达了通往大风船长椅的铁梯,其它的龙人终于开始慢慢的站起来。
坦尼斯已经挣扎的走近波和克龙人身边,但此时要塞又突然往上一跃。
波札克龙人往后一仰,摔到坦尼斯身上。
其它的龙人又再度摔的七荤八素。
卡拉蒙勉强站稳脚步,扑向波札克巫师。
整座要塞突然间剧烈的晃动打断了法师的集中力,波札克的防护法术失效了。
龙人用爪子激烈的挣扎着,但是卡拉蒙将他拖离坦尼斯的身体,在他刚开始吟唱另一个法术的时候,一剑刺穿了它的身体。
龙人的尸体立刻化成了一滩黄色的液体,开始飘散出恶臭、剧毒的瓦斯,充斥在整个房间中。
快走!坦尼斯冲向一扇打开的窗户,剧烈的咳嗽着。
他伸出头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接着吃了一惊。
泰斯!他大喊着,我们方向错了!我说西北方!他听见坎德人尖锐的声音回答,想西北方,拉斯!西北方!拉斯?卡拉蒙咳嗽着说,突然用警觉的眼光看着坦尼斯?拉斯怎么可能同时想两个方向?另一个声音说。
去北方或是去西方?快下决心。
西北方!泰斯说。
那是一个方向——喔,算了。
听着,拉斯,你想北方,我想西方。
这样搞不好有用。
卡拉蒙闭上眼,靠着墙,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坦尼斯,他说,也许你最好亲自——没时间了,坦尼斯沉重的回答,手中握着剑。
他们来了。
不过,那些龙人因为领袖的死亡!和搞不清楚到底要塞发生了什么事情,迷惑的面面相觑。
就在那一瞬间,飞行要塞再度改变了方向,朝着西北方而去;同时,也急速下降了大约二十尺左右。
龙人你推我挤的转过身,沿着他们出现的密门逃之夭夭。
我们终于走向正确的方向了,坦尼斯看着窗外回报道。
卡拉蒙加入他的行列,看见大法师之塔越靠越近。
很好!让我们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卡拉蒙咕哝着开始往阶梯上走。
不行,等等,坦尼斯阻止了他,泰斯很明显的看不见。
我们得要指引他方向才行。
而且!这些龙人随时都有可能再度出现。
我想你说的对,卡拉蒙怀疑的看着楼上的房间。
我们几分钟之内就会赶到了,坦尼斯疲倦的靠在窗台上。
我想,时间还够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很难相信,坦尼斯柔声说,再度看着窗外,即使是雷斯林也一样。
我知道,卡拉蒙的声音中有着伤悲。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也不想要相信。
但是当我看见他站在时空大门前,亲口告诉我要怎么样对待克丽珊娜的时候,我才确定邪恶已经吞没了他的灵魂。
你说的对,你一定要阻止他,坦尼斯握住大汉的手。
但是,卡拉蒙,难道这就表示你一定得要和他追进无底深渊中吗?达拉马在大法师之塔中等待雷斯林。
你们两个人联手一定可以阻止雷斯林通过那扇门。
你不需要自己进去——你错了,坦尼斯,卡拉蒙摇着头。
请记得,达拉马原来就没有成功的阻止雷斯林。
黯精灵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让他没办法完成任务。
卡拉蒙伸手进背包中,掏出了皮面的编年史。
也许我们可以及时赶到阻止这件事发生,坦尼斯觉得谈论已经发生的未来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卡拉蒙翻到他做了记号的那一页,飞快的扫视着、最后,轻轻的吹了声口哨。
这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靠过去看。
卡拉蒙急忙阁上书。
他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大汉不敢直视坦尼斯的目光。
奇蒂拉杀了他。
*****************************************************************************第二十五节达拉马单独一个人坐在大法师之塔的研究室中。
高塔的守卫,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站在他们的岗位上,等待着……观看着……在高塔的窗外,达拉马可以看见帕兰萨斯城陷入了烈火之中。
黯精灵一直从这个角度观看整场战役的进展。
他看见索思爵士踏进城门,他看见骑士四散倒地,看见龙人从飞行要塞上俯冲而下。
同时,在他们头上,巨龙们陷入生死一线的恶战中,龙血像是红雨一般的洒在帕兰萨斯城的街道上。
在烟雾扬起,遮挡住他的视线之前,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飞行要塞开始不规则、缓慢的朝着他的方向移动,中间甚至好像改变了主意,转身往山脉的方向前去。
达拉马困惑的看了一段时间,思考着这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难道这是奇蒂拉计划要进入塔内的方法吗?黯精灵感觉到一阵恐惧。
要塞能够飞过修肯树林吗?是的,他发现,它可以!他握起双拳。
为什么他之前没有预料到这个可能性?他瞪着窗外,诅咒着那些遮住他视线的浓烟。
就在他的眼前,要塞又再度改变了移动的方向,好像是一个醉鬼在找寻回家的路。
它又再度朝着大法师之塔的方向移动,但是慢得好像蜗牛在爬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操作者受伤了吗?他试着要看清楚。
那厚重、浓密的黑烟飘过窗户前,再度遮挡了要塞的身影。
沥青和麻织回叩燃烧的臭味跟着飘了过来。
是那些仓库,达拉马想。
当他咒骂着要离开窗边的时候,从大法师之塔正对面的方向传来了一阵短暂的闪光;那是帕拉丁的神殿。
即使在烟雾中,他依旧可以看见那光芒逐渐的增强。
在他的脑海中,他可以想像那些白袍的牧师拿着钉头锤和法杖,以帕拉丁的神力消灭敌人。
达拉马沉重的笑了,边摇着头走过那张曾经摆满了各种烧杯试管的巨大石桌。
他已经清掉了大部分的东西,用来置放他的法术书、卷轴和魔法装置。
他不厌其烦的一再检查,确定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然后他继续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走过装满了费斯坦坦提勒斯深蓝色法术书的书架、雷斯林黑色封面法术书的书架,来到了研究室的大门。
达拉马打开门,对着门外的黑暗说了几个字。
一瞬间,一双眼睛出现在他面前,灵体在他眼前忽隐忽现,仿佛被热风所吹动一般。
我想要在大法师之塔的顶端安置一些守卫。
达拉马指示道。
在哪里,学徒?达拉马想了想。
那扇门,就是死亡之路的尽头。
把它们安排在那里。
那双眼明了的闭了起来,然后迅即消失了。
达拉马转身回到研究室,将门关了起来。
然后他迟疑片刻,停了下来。
他可以在大门上布下强力的魔法,禁止任何人进入。
当雷斯林在这里研究魔法的时候,这也是他常常施展的魔法之一。
因为,在需要极度集中精神的施法过程中,任何一个最轻微的打搅都会有致命的影响。
任何一次错误的呼吸都足以释放摧毁整座高塔的魔力。
达拉马停了下来,纤细的手指乎贴在门上,咒语到了嘴边。
然后,不,他想。
我可能会需要帮助。
守卫必须要能进来,免得我没有办法从里面解除魔法。
他走回房间中,坐在他最喜欢的椅子上——这张椅子是他从自己的房间搬过来,消除他因为长期等待而产生的疲倦。
预防万一我不能够解除这个法术。
达拉马在天鹅绒制的柔软椅子上坐了下来,脑中想着死亡,想着等下的危机。
他的目光投向时空大门。
它看起来和以往一模一样,五颗不同颜色的龙头,转向门内,血盆大目张开,对着黑暗之后做出无声的礼赞。
时空通道内部依旧是一片虚无,毫无改变。
或者已经有了改变?达拉马眨眨眼。
也许这是他的幻想,但是他觉得刚刚看到了五颗龙头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
黯精灵感觉到喉咙一紧,他的手掌开始流出汗水,让他忍不住在黑抱上擦着手。
死亡,危机。
这会是最后的结局吗?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着黑饱上纹绣着的银色符咒,可以阻挡或是抵销魔法攻击的防护网。
他看着自己的手,一只发出翠绿光芒的绿石戒指戴在手指上。
它是个强力的宝物,但是它的医疗力量只能够使用一次。
达拉马急忙在脑中开始复习雷斯林的教导———到底什么样的伤口足以致命,必须马上使用这个戒指,什么样的伤口又不需要这么强力的魔法,应该把法力给省下来。
达拉马打了个寒颤。
他几乎可以听见夏拉非的声音冷冷的讨论着痛苦的程度。
他可以感觉到他散发出高热的手指,毫无感情的沿着他的四肢移动,指出致命的部位。
达拉马的手反射性的移到胸口,雷斯林的手在那边留下了五个永远血流不止,无法愈合的伤口。
在那一瞬间,雷斯林的眼神烙印进他的脑海,那双平板、致命,如同金色镜子一般的双眼。
达拉马感到退缩。
他告诉自己,强力的魔法环绕在我身边,保护着我。
我擅使各种各样的魔法,虽然比不上他;但是,夏拉非离开时空通道的时候将会全身是伤,虚弱得濒临死亡!要击败他再简单不过了!达拉马握紧双手。
到底为什么我还害怕得不得了?他债问自己。
银铃声响起了,只有一次。
达拉马惊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想像中的恐惧被真实的恐惧给取代了。
在面对一个实际、具体的恐棋时,达拉马的肌肉紧绷起来,他变得十分冷静,心头上的阴影消失了。
他已经恢复了控制。
银铃代表着入侵者。
有人已经通过了修肯树林,现在来到了大法师之塔的门口。
在正常的状况下,达拉马会立刻将自己传送到人口,亲自面对入侵者。
但是他现在不敢离开时空大门。
黯精灵看着背后,缓缓的点头。
没错,那不是他的想像。
龙头上的眼睛开始发亮。
他甚至觉得那黑暗的虚无开始搅动、变幻。
仿佛有一阵涟漪通过它的表面。
不,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必须要相信高塔的守卫。
他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着。
他似乎听见底下传来微弱的声响,模糊的呼喊声,钢铁撞击的声音。
然后一切都陷入了寂静中。
他等着,摒住呼吸,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什么都没有。
达拉马叹口气。
守卫应该已经把威胁解决了。
他离开门口,走到研究室的另外一端,朝窗外看去;但他什么都看不见。
浓烟彻底的遮蔽了他的视线。
他听见远处传来闷响的雷声,或者是爆炸声。
谁会在那边?他忍不住思索起来。
也许是一些龙人?渴望着杀戮和财富的龙人,也许他们其中有人通过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冷冷的告诉自己。
当这一切结束的时候,他会走下去,检查那些尸体……达拉马!达拉马的心跳快了一拍,那个声音让恐惧和希望同时涌进他的动中。
小心,小心,我的朋友,他低声对自己说。
她出卖了自己的弟弟。
她出卖了你,不要相信她。
但是,在缓缓走向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达拉马!又是她的声音,因为痛苦和恐惧而颤抖着?门上传来一声闷响,是身体不堪负荷倒了下来的声音。
达拉马!同样的声音再度虚弱的喊道。
达拉马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
在他的身后,龙的眼睛开始激射出红、白、蓝、绿、黑五色的光芒。
达拉马,奇蒂拉虚弱的说,我——我来这里……帮你了。
达拉马慢慢的打开门。
奇蒂拉倒在他跟前。
达拉马一看见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如果她原先有穿盔甲,现在也都已经被妖物的手给扯脱了。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肌肤上留下的抓痕。
她穿在盔甲底下的黑色紧身衣几乎被撕成碎片,露出她小麦色的肌肤和白皙的胸部。
她的一条腿上有着十分可怖的伤口,连皮靴都被扯烂,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冒出。
但是,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清澈,没有被任何恐惧所蒙蔽。
她的手中握着暗夜宝石,雷斯林交给她通过修肯树林的宝物。
我差一点点就没办法走过来,她低语着,捉弄人的微笑再度让达拉马全身的血液沸腾。
她举起手。
我来找你了,扶我一把。
达拉马弯下腰,扶着奇蒂拉站起来。
她较靠在他身上。
他可以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但是,在知道她中了什么毒之后,达拉马只能够摇摇头。
他环抱着她,将她抱进研究室里,关上门。
她倚靠在他身上的重量突然增加了,她的双眼往后一翻。
喔,达拉马,她呢喃着,达拉马明白她即将要昏倒了。
他紧抱着她。
她的头靠着他的胸口,感激的呼出一口气。
他可以闻到她的发香,一种奇异的,混合了钢铁和香水的味道。
她的身体在他怀中颤抖着。
他的手抱得更紧了。
她张开眼,和他四目相交。
我感觉好多了,她耳语道。
她的手往下滑……太迟了,达拉马注意到她的眼中凶光一闪。
太迟了,他发现她的笑容扭曲了。
当他感觉到她的手猛力一送,疼痛伴随着锋利的刀子进入他体内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好啊,我们终于到了,卡拉蒙从飞行要塞崩坏的广场往下看,目睹着要塞从黑暗的树林上空飞过的奇景。
没错,至少我们已经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坦尼斯嘟哝着。
即使从这么高的高空,他还是可以感觉到底下涌来一波一波的寒气、嗜血的仇恨;仿佛那些守卫从这个高度依;日可以将他们拖到地底。
坦尼斯浑身打颤的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到大法师之塔顶上。
如果我们可以靠得够近,他在强风中对着卡拉蒙大喊,我们可以跳到环绕塔顶的那圈走道上。
死亡之路,卡拉蒙神色凝重的回答。
什么?死亡之路!卡拉蒙又走近了些,小心的看着自己脚底下的地板,远处地面的修肯树林如同黑色的海洋一样随风晃动着。
那是当那个邪恶巫师对高塔下诅咒时所站的地方,雷斯林是这样告诉我的。
所以,这里也是他跳下去的地方。
真好,真是个让人心情振奋的地方,坦尼斯隔着胡子唠叨着。
黑色的烟雾飘了过来,将底下的树海遮蔽起来。
半精灵试着不要去想帕兰萨斯城中如同炼狱一般的情景。
他已经瞥见了帕拉丁神庙陷入大火中的惨状。
你知道,当两人站在要塞广场的边缘时,他双手抓住卡拉蒙的肩膀,大声说,莱索何夫非常有可能会让我们直接一头撞上去!我们都已经渡过了这么多难关,卡拉蒙柔声说。
诸神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坦尼斯眨眨眼,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这听起来实在不像过去那个乐天的卡拉蒙,他面露微笑的说。
那个卡拉蒙已经死了,坦尼斯。
卡拉蒙不带感情的说,眼睛紧盯着逼近的高塔。
坦尼斯的笑容变成叹气。
我很抱歉,他只能想到这句话,边笨拙的拍拍卡拉蒙的肩膀。
卡拉蒙看着他,双眼明亮而清澈。
不,坦尼斯,他说。
当我们被送回过去的时候,帕萨理安告诉过我,我回去的目的是要‘拯救一个灵魂,不多也不少。
’卡拉蒙露出伤感的笑容。
我以为他说的是雷斯林的灵魂。
我现在明白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的是我的灵魂。
大汉的身体紧绷起来。
来吧,他突然改变了话题。
我们已经靠近到可以跳下去了。
环绕着高塔顶端的阳台出现在他们脚下,在浓密的黑烟中隐约可见。
坦尼斯往下一看,觉得自己的内脏想要往外冲。
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觉得高塔在他的脚底下不停的晃动。
在这种距离,它看起来好巨大。
对他来说,感觉起来好像从白杨树顶上跳到小孩的玩具城堡上。
更糟糕的是,要塞继续靠近高塔。
黑色于塔鲜红的塔尖随着要塞前后晃动,也开始在坦尼斯的眼前跳起舞来。
跳!卡拉蒙猛然一跃。
一阵黑烟卷过坦尼斯的面前,让他什么也看不见。
要塞依旧在移动。
突然间,一根巨大的黑色石柱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不跳,就会被撞成肉酱。
在忙乱中,坦尼斯跳了出去,听见身后随即传来让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和撞击声。
他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浓烟在他的四周飘动,突然间,死亡之路出现在他面前,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反应——他轰然一声落地,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给震散了,一时间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只来得及下意识的一个滚翻,双手抱住头,躲过如雨般落下的碎石。
卡拉蒙已经站了起来,大吼着。
往北!往北!坦尼斯依稀可以听见一个非常非常微弱的尖利声音大喊道,北!北!北!我们一定要往正北走!那摩擦、撞击的声音停止了。
坦尼斯小心的抬起头,看见飞行要塞在浓烟中转了个方向,摇摇晃晃的向着阿摩萨斯城主的宫殿飞去。
你还好吧?卡拉蒙扶着坦尼斯站了起来。
还好吧,半精灵口齿不清的说。
他擦去嘴角渗出的血液。
咬到自己的舌头了。
妈的,好痛!唯一下去的路就是那边,卡拉蒙领着坦尼斯在死亡之路上走着。
两人来到陷进大法师之塔黑墙中的一扇拱门外。
小小的木门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门后很可能有守卫,当卡拉蒙往后退了几步,准备用全身的力量撞上去时,坦尼斯急忙指出。
是啊,大汉哼了哼。
他在短暂的冲刺之后,猛然撞上那扇门。
它摇晃了几下,木屑四散飞溅,却奇迹似的没有倒下。
卡拉蒙揉揉肩膀,再度往后退。
他瞪着门,把全身的精力和重量都瞄准在其上,再度飞身撞了上去。
这次,木门轰然一声,倒了下来。
坦尼斯急忙跟着冲了过去,在烟尘弥漫的黑暗中发现卡拉蒙倒在一堆木屑上。
半精灵正准备弯下身将朋友扶起来,却仿佛被冻结一般,呆呆的瞪着前方。
神哪!他咒骂着,一口气卡在喉中。
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飘浮在空中,四周有着一圈诡异、冰冷的光芒。
不要让它们碰到你,卡拉蒙压低声音说。
他们会从你的身体吸取生命力。
那双眼睛越飘越近。
卡拉蒙急忙挡在坦尼斯前面,直接面对那双眼。
我是卡拉蒙。
马哲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哥哥,他轻声说。
你知道我。
你在很久很久以前看过我。
那双眼停了下来,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极寒的轻蔑之气从那双眼中射出。
他慢慢的举起手。
守卫冰冷的目光反射在那银色的手镯上。
我是你主人达拉马的朋友,他试着不要让声音发抖。
是他给了我这个手镯。
坦尼斯突然觉得一圈寒冰包住了他的手。
他痛苦的猛吸一口气,剧烈的疼痛似乎直刺他的心脏。
他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卡拉蒙及时扶住了他。
手镯不见了!坦尼斯咬紧牙关说。
达拉马!卡拉蒙的声音在房间中不停的回荡。
达拉马!我是卡拉蒙!雷斯林的哥哥!我一定要跨入时空通道!我可以阻止他!下令守卫离开,达拉马!也许已经太迟了,坦尼斯瞪着那双苍白的眼睛。
也许奇蒂拉已经先来了。
也许他已经死了……那么我们也死定了,卡拉蒙柔声说。
*****************************************************************************第二十六节你这个该死的浑帐,奇蒂拉!达拉马痛苦的勉强挤出几个字。
他脚步不稳的往后退,手压着腰部,手掌可以感觉到鲜血的温暖。
奇蒂拉的脸上既没有笑容,也没有得意的表情。
相对的,却浮现了恐惧的神情,因为本来应该让对方毙命的一击竟然失手了。
为什么?她愤怒的自问。
她用同样的方法已经杀过数百名大意的男人!为什么这次她会失手?她丢下小刀,掏出剑,同样流畅的一剑刺向前。
利剑带着呼呼的风声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劈向前,却被无形的力量给挡住了。
从剑刃和达拉马制造出来的魔盾接触的地方,刺眼的火花喷溅出来,让人麻痹的电流沿着剑身、穿过剑柄,直射进她的手臂。
利剑从她僵直的手中落了下来。
奇蒂拉抓着手臂,吃惊的跪倒在地上。
达拉马现在才有时间从之前重创的震撼中恢复过来。
他所施展的防御性魔法是反射性的,是经年累月严格训练的结果。
他甚至连动念都不需要,咒语就自然而然地从他口中吟唱出,现在,他神情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后者正用左手捡起剑,右手不停的抖动着,试图恢复血液的流通。
战斗才刚开始,奇蒂拉像只猫一样的弹了起来,她的眼中燃烧着在战斗时会将她吞食的欲望之火。
达拉马以前在其它人的眼中看过同样的火光,那是雷斯林沉浸在魔法的狂喜中的双眼。
黯精灵强将喉咙中肿胀的感觉吞下去,试着将恐惧和痛苦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完全专注在魔法上。
不要逼我杀了你,奇蒂拉,他努力的争取时间,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逐渐的恢复。
他必须要保留实力!如果为了阻止奇蒂拉,最后却死在她弟弟的手中,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召唤来那些守卫。
但是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已经成功的用暗夜宝石通过了它们的阻拦。
达拉马在龙骑将的面前缓缓后退,慢慢的移近他置放魔法装置的石桌。
他从眼角看见了一道金光,一柄魔杖!他的时间必须抓得很准,因为他必须撤除魔法护盾才能够使用魔杖对抗奇蒂拉。
他从奇蒂拉的眼神中看出她也明白这件事。
她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等待关键的一刻。
你被骗了,奇蒂拉,达拉马柔声说,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是被你骗了!她不屑的说。
她举起一个银制的烛台,丢向达拉马,它被达拉马的魔盾无害的弹开,落在达拉马的脚边。
一抹轻烟从地毯上飘起,很快的就被融化的蜡烛给淹没了。
是被索思爵士,达拉马说。
哈!奇蒂拉笑着又对魔盾丢出一个烧杯。
它破成了几千片闪耀的碎片。
另一支烟台跟在后面。
奇蒂拉以前对付过法师。
她十分清楚怎么样击败这些家伙。
她丢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为了要伤人,只是要耗费他的力气,强迫他耗费法力在维持魔盾上,让他不敢轻易的降下魔盾。
你想想,为什么帕兰萨斯城会进入全面的警戒状态?达拉马继续往后退,越来越靠近石桌。
难道你还没猜到吗?索思早就告诉了我你的计划!他告诉我你准备要攻击帕兰萨斯,帮助你的弟弟!‘当雷斯林踏出时空通道,黑暗之后紧跟在后的时候,奇蒂拉将会像是疼爱他的姊姊一样静候他的到来!’奇蒂拉停了下来,手中的剑低了半寸。
索思这样跟你说?是的,达拉马感觉到她的松懈和迟疑,松了一口气。
他伤口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
他冒险看了伤口一眼,袍子黏在伤口上,成了简陋的绷带。
流血几乎已经停止了。
为什么?奇蒂拉嘲讽的抬起一边的眉毛。
为什么索思会对你出卖我,黯精灵?因为他想要你,奇蒂拉,达拉马柔声说。
只有一个方法才能让他拥有你……一阵剧烈的恐惧穿透了奇蒂拉坚强的灵魂。
她记得索思的声音中奇异的感情?她记起来是他建议自己攻击帕兰萨斯城。
她的怒气让她全身发热,但随即,奇蒂拉又觉得浑身发冷。
她这才意识到伤口都中毒了,她看着全身的抓伤,依稀可以记起那些冰冷的爪子撕裂她肌肤的感觉。
寒毒。
索思爵士。
她根本没办法思考。
她晕眩的抬起头,看见了达拉马的笑容。
她愤怒的转过身,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情绪,试图恢复镇静。
达拉马用眼角注意着对方,小心的靠近石桌,眼光瞥向他所需要的魔杖。
奇蒂拉让肩膀垂下来,头也跟着低下来。
她让剑无力的挂在右手上,用左手扶着剑身,假装已经受了重伤。
同时,她感觉到原先麻木的右手已经又开始有了知觉。
让他以为自己赢了。
当他攻击的时候,我一定会听见。
只要他一念出咒语,我就把他砍成两半!她的手握紧剑柄。
她仔细的听着,却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黑袍摩擦的声音,黯精灵痛苦的呼吸声。
有关索思爵士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思索着。
如果是,有差别吗?奇蒂拉觉得这个念头相当有趣。
人们做过比那更可怕的事情,只为了得到她。
她现在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束缚。
稍后她可以再来对付索思。
达拉马说的有关雷斯林的事情更有意思。
他真的会赢吗?他会把黑暗之后带进凡间吗?这个想法既吸引了奇蒂拉,又让她觉得害怕。
我曾经对你有利用价值,对吧,黑暗陛下?她耳语道。
曾有一次,当你还很虚弱,在这个世界上只是道阴影的时候,我可以帮得上你。
但是,当你拥有无比力量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没有了,因为我恐惧你、痛恨你,但你的痛恨和畏惧却比我还要深、还要重。
至于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只会有一个人在等待他,那就是达拉马!你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你的夏拉非!当他踏出时空通道的时候、你会帮忙他,而不是阻止他!不,亲爱的。
我不相信你!我不敢相信你!达拉马看见奇蒂拉颤抖,他注意到对方身体上的伤口开始变成蓝紫色。
她的确变虚弱了。
当他提到索思的时候,他注意到对方的脸色死白,她的双眼有一瞬间失去了神采。
她一定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
她现在一定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愚行。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不相信她,不敢相信她……达拉马的手往后移。
他抓住魔杖,将它挥舞起来,念出降下魔盾的咒语。
就在那一瞬间,奇蒂拉猛然转过身。
她双手握住剑,用全身的力量挥出一剑。
如果达拉马没有转身去使用魔杖,这一击可能已经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不过,这一刀仍然砍中他右肩,深深的咬进血肉之中,打断他的肩肿骨,差点就将整只手臂砍了下来。
他惨叫着丢下魔杖,但是在那之前,致命的魔力已经释放了出去。
闪电激射向前,正中奇蒂拉的胸口,强大的电能让她冒烟的身体往后直飞,重重的撞上石墙,慢慢的滑到地面。
达拉马靠上石桌,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血液有韵律的从手臂涌出。
他呆呆的看着泉涌的鲜血,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雷斯林的教导随即回到他脑中。
喷出的是直接连结心脏的血液。
他在几分钟之内就会死去。
医疗的戒指戴在他的右手,受伤的那只手上,他用左手虚弱的抓住那宝石,念出启动它魔力的咒语,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
达拉马!一个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黯精灵意识模糊的抽搐了起来。
他全身仿佛被针刺一样的难过。
他呻吟着,想要重回黑暗的怀抱中。
但是那声音又再度响起。
他恢复了记忆,跟随着记忆而来的是恐惧。
恐惧让他清醒过来。
他试着坐直身子,但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再度昏迷过去。
他可以听见破碎的骨骼在他体内吱嘎作响,他的右手无力的软垂在身侧。
戒指止住了失血。
他应该会活下去,但是不是马上就要死在夏拉非的手中呢?达拉马!那声音再度喊道。
我是卡拉蒙!达拉马松了一口气。
他费尽力气抬起头,看着时空通道。
巨龙的眼睛变得更亮了,那光芒甚至看起来已经蔓延到他们的脖子上。
那片虚无已经开始蠢动了。
他可以感觉到一阵热风吹拂在脸颊上,不过,这也许是他体内的高热。
他听见房间的角落传来一阵窸窣声,另一阵恐惧握住了他。
不!她不可能还活着!他咬牙忍着痛,转过头。
他可以看见奇蒂拉穿着盔甲的身体反射着龙头射出的光芒,她动也不动的躺在阴影中。
他可以闻到烧焦血肉的味道。
但是那声音……达拉马疲倦的闭上眼。
黑暗在他的脑中旋转,威胁着要将他拉下去。
他还不能够休息!他和痛苦搏斗着,强逼自己保持清醒,不明白为什么卡拉蒙没有过来。
他可以听见他又在叫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达拉马想了起来,那些守卫!当然,他们绝对不会让他通过的!守卫们,服从我的话语,达拉马将思想和力量完全集中起来,呢喃着会协助卡拉蒙通过高塔的守卫,前来这个房间的咒语。
在达拉马身后,龙头的光芒逐渐增强,而在另外一个阴暗的角落,一只手伸进沾满血的腰带中,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握住了一柄匕首。
卡拉蒙,坦尼斯看着那双眼睛,柔声说,我们可以离开。
再往楼梯上爬。
也许有另外一条路——没有别的路。
我不走!卡拉蒙顽固的说。
天哪!卡拉蒙!你根本不能够对抗这些该死的怪物!达拉马!卡拉蒙拼老命的大喊。
达拉马,我——突然间,仿佛蜡烛被捏炼一般,发亮的双眼消失了。
他们不见了!卡拉蒙迫不及待的往前冲,但坦尼斯抓住了他。
这是骗局——不是。
卡拉蒙拉着他往前冲。
即使当他们不是隐形的时候,你依旧可以感觉到他们。
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难道你行吗?我可以感觉到某些东西!坦尼斯嘀咕着。
但是这不是他们,而且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卡拉蒙说,一边朝着高塔往下的楼梯冲。
楼梯底端的另外一扇门是打开的。
卡拉蒙在这里停了下来,小心的看着大法师之塔的内部。
里面十分黑暗,仿佛光明尚未被创造出来一样!没有任何的窗户,连外界那目前被烟雾遮蔽的光线也找不到缝隙渗透进来。
坦尼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踏进黑暗之中,永远消失,不停的跌落到那渗透每一块砖瓦的厚重、吃人的邪恶中。
他可以听见身边的卡拉蒙呼吸变快了,感觉到大汉的身体一紧。
卡拉蒙——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
只是一直通到地面。
塔的中心是空的。
有许多楼梯环绕着这个主楼梯,楼梯的旁边也有很多房间。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现在就站在一个很窄的平台上。
研究室大概是往下走两层的地方。
卡拉蒙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一定要走下去!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已经越来越靠近了!他紧抓着坦尼斯,声音听起来甚至更冷静。
来吧。
靠着墙就可以了。
这道楼梯通往研究室在这该死的黑暗中只要踏错一步,你老弟出现在什么地方对我们来说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坦尼斯说。
但是他知道这几句话一点用都没有。
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虽然跟瞎子一样,但他几乎可以看见卡拉蒙脸上的决心。
他听见大汉往前移动了几步,试着沿着墙摸索出道路来。
坦尼斯叹口气,跟了下去……然后那双眼又出现了,瞪着他们。
坦尼斯伸手拔剑——这是愚蠢、毫无意义的行为。
但是那双眼依旧定定的看着他们,一个声音说。
来。
往这走。
一只手在黑暗中挥动着。
我们什么都看不见,该死!坦尼斯大吼道。
奇诡的光芒出现在那枯瘦的手中。
坦尼斯打了个冷颤。
现在,他觉得黑暗还是比较好。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因为卡拉蒙已经快步往前沿着又长又陡的楼梯往下奔跑。
在那楼梯的底端,鬼眼和磷火停了下来。
在那之前是一扇打开的门,后面还有一个房间。
耀眼的光芒从房间中流泄到走廊上。
卡拉蒙一个劲的往前冲,坦尼斯也跟在后面,还不忘顺手将门给关上,免得那双可怖的眼睛跟进来。
他转过身,停了下来,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雷斯林的研究室中。
他愣愣的站着,紧靠着门,看着卡拉蒙箭步向前,跪在一个倒卧在血泊当中的身形前。
坦尼斯看见那黑袍,认出他是达拉马。
但是他没有反应,似乎无法动弹。
在门外的黑暗让人窒息,似乎尘封了数百年之久。
但是这里的邪恶是活生生的,它脉动着、跳跃着、抽搐着。
它的寒气从架上深蓝色的法术书流泄而出,高温的气息则从黑色封面,标示着沙漏咒符的法术书中缓缓溢出。
他恐惧的目光转到那些试管中,看见其中有着受尽折磨的眼珠回瞪着他。
香料、泥土、蕈类和玫瑰的香气混和在一起,让他不停的咳嗽;最要命的是,还有那人肉烧焦的甜味飘散在空气中。
然后,他的目光被角落散发出来的光芒给捕捉住了。
那光芒十分美丽,却让他心中充满恐惧和敬畏,让他禁不住想起和黑暗之后的短暂会晤。
他僵硬的瞪着那光芒。
它似乎是由所有的颜色混搅在一起的。
但是,在他因为着迷和畏惧而无法动弹的眼光中,五彩斑斓的光芒分散开来,独立成五种颜色的龙头。
一个通道!坦尼斯突然意识到。
五个龙头直立在一个金色的台座上,他们的颈项拱卫着一个椭圆形。
每一个龙头都弯向前,被结冻在无声的嘶吼中?坦尼斯看着椭圆形中的黑暗虚无。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静止不动。
万有兽空,却又隐含着奇循的生命力。
他突然间明白这通道是和什么地方连接在这一起,这让他全身仿佛泡进冰水中。
时空通道,卡拉蒙注意到坦尼斯无神的双眼和苍白的脸孔。
来吧,帮我个忙。
你要进去那里?坦尼斯暴躁的说,对大汉的冷静感到十分讶异。
他走过房间,站到朋友身边。
卡拉蒙,不要傻了!我没有选择,坦尼斯,卡拉蒙的脸上出现了冷静,而且下定决心的表情。
坦尼斯开口要争辩,但卡拉蒙已经背对着他,低头察看着那受伤的黯精灵。
我亲眼目睹过这个世界的末日!他提醒坦尼斯。
坦尼斯强将各种理由吞了回去,在达拉马的身边跪了下来。
黯精灵用最后的力气倚靠着墙壁,半坐着,以便能够面对时空通道。
他又再度陷入了昏迷状态,但是,一听到他们的声音,他的眼睛立刻张开。
卡拉蒙!他吃了一惊,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你一定要阻止——我知道,达拉马,卡拉蒙温柔的说。
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告诉我——达拉马的眼睛缓缓的闭起,他的皮肤灰白。
坦尼斯伸手至达拉马的颈部,想要摸摸他是否还有脉搏。
他的手刚碰到法师的颈子,突然传来一阵钢铁撞击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撞了他手臂一下,打中他的盔甲,弹了出去,匡当一声落在地上。
坦尼斯低头一看,看见一柄沾血的匕首。
他惊讶的猛转过身,手中高举着剑。
奇蒂拉!达拉马虚弱的点点头。
坦尼斯瞪着研究室中的阴影,看见了躺在角落的躯体。
当然了,卡拉蒙喃喃自语。
她就是这样杀了他的。
他将匕首举起。
这次,坦尼斯,你挡住了她最后的一击。
但是坦尼斯并没有听见。
他将剑收回鞘中,走过房间来到另外一边;小心的踏着破碎的玻璃,将一个银制的烛台踢到另外一边去。
奇蒂拉躺在地上,脸颊贴着沾血的地板,她黑色的卷发盖过曾经精光逼人的双眼。
似乎刚刚丢出来的最后一柄匕首已经榨干了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
坦尼斯走近她,百感交集,认为自己已经看见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但那让弟弟踏入黑暗中,让哥哥跨进光明内的固执依旧在奇蒂拉的体内燃烧着。
她听见了脚步声……她的敌人……她的手虚弱的伸向配剑。
她抬起头,用迅速黯淡下来的双眼搜寻着目标。
坦尼斯?她困惑的看着他。
这里是哪里?福罗参吗?我和他又在那边相聚了吗?当然!他回到了她身边!她微笑着对他伸出手。
坦尼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反胃。
当她移动的时候,胸口露出了一个焦黑的孔洞。
伤口的血肉都被烧干,直接暴露出底下白森森的肋骨。
这让人作恶的景象和胸中激荡的回忆,让坦尼斯忍不住别过头。
坦尼斯!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到我身边来。
坦尼斯的心中充满了同情,他跪在她的身边,将她抱起。
她看着他的脸……在他的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的死状。
恐惧让她窒息,她挣扎着要站起身。
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太费力了。
她倒了下来。
我……我受伤了,她愤怒的低语。
有……有多严重?她举起手,想要摸摸自己的伤口。
坦尼斯迅速的脱下斗篷,包住奇蒂拉残破的身躯。
好好休息,奇蒂拉,他温柔的说。
你会没事的。
你他妈的骗我!她的双手握拳,说出和濒死的伊力斯坦几乎一样的话,只是她并不知道。
他杀了我!那个该死的精灵!她露出扭曲的微笑。
坦尼斯浑身打颤。
但是我好好的修理了他!他现在不能够帮助雷斯林了。
黑暗之后会杀了他,会杀了他和雷斯林!她哀嚎着!身体因为痛苦而不由自主的抽搐,手紧抓着坦尼斯。
他紧握着她的手。
当那阵痛苦过去之后,她抬头看着坦尼斯。
你这个软脚虾,她的声音中半是嘲讽半是悔恨,我们可以一起征服世界,你和我。
我已经有了全世界,奇蒂拉,坦尼斯柔声说,他的心中充满了同情和哀伤。
她愤怒的摇摇头,似乎准备要再说些什么。
但是,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瞪着房间的另外一边。
不!她恐惧的惨叫声不是任何凡间的折磨和拷打可以通得出来的。
不要!她躲在坦尼斯身后,狂乱的说。
不要让他带走我!坦尼斯,不要!挡住他!我一直都爱着你,半精灵!一直……都……爱着……你……她的声音变成急促的喘息声。
坦尼斯警觉的抬起头,但那走廊是空荡荡的。
什么人都没有。
她指的是达拉马吗?谁?奇蒂拉!我不明白——但是她没有听见他。
她的耳朵已经永远听不见人间的声音了。
她现在唯一可以听见的声音就是她在永劫的未来所能听见的唯一声响。
坦尼斯觉得他怀抱中的身体变得僵直。
他抚平对方黑色的卷发,希望能够在她脸上找到安息的征兆。
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只是无尽的恐惧,褐色的双眼死不瞑目的瞪着前方,诱人的笑容变成毗牙咧嘴的怒吼。
坦尼斯抬头看着卡拉蒙。
大汉的神情凝重,脸色苍白,缓缓的摇摇头。
坦尼斯慢慢的将奇蒂拉的尸体放回地面。
他弯下腰准备要亲吻对方冰冷的前额,但发现自己做不到。
尸体的表情太狰狞太阴森了。
坦尼斯用斗篷盖住奇蒂拉的头,跪在她被黑暗所包围的尸体旁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听见卡拉蒙的脚步声!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
坦尼斯——我没事,半精灵含糊的说,边站了起来。
但是,在他的耳中,他依旧可以听见她临死的哀告——不要让他带我走!
*****************************************************************************第二十七节我很高兴你和我在一起,坦尼斯,卡拉蒙说。
他站在时空通道前,专注的瞪着它,看着其中虚无的每一个波澜和扰动。
他的身边坐着达拉马,椅子上堆着许多的枕头,将他撑了起来。
达拉马的脸色苍白,手臂被简陋的支架支撑起来。
坦尼斯不安的来回踱步。
龙头散发出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卡拉蒙,他开口说,拜托——卡拉蒙看着他,同样冷静、凝重的决心没有丝毫的改变。
坦尼斯放弃了。
他怎么能够和大理石争辩?他叹口气。
好吧。
但是你要怎么进去?他突然问。
卡拉蒙笑了。
他知道坦尼斯准备要说什么,他很感谢对方没有说出口。
坦尼斯凝重的看了时空通道一眼,指着那开口。
从你早先所告诉我的,雷斯林必须要钻研许多年才能够变成这个费斯坦坦提勒斯,并且诱骗克丽珊娜和他一起进入时空通道,即使这样他才勉强成功!坦尼斯的目光转向达拉马。
你可以踏进时空通道吗,黯精灵?达拉马摇摇头。
不行,正如同你所说的,要跨过这人神间的疆界,必须要有极大的力量。
我没有这种力量,也许永远不会。
但是,不要皱眉,半精灵。
我们不是浪费时间。
我很确定如果卡拉蒙无法走进这扇门,他绝对不会冒这么大的危险。
达拉马看着高大的战士。
因为他一定得要进去,否则我们就全都完了。
当雷斯林和黑暗之后以及她手下的爪牙在无底深渊里面搏斗的时候,卡拉蒙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的波动,他必须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完全摒除其它的一切。
这没错吧!达拉马?完全正确,黯精灵浑身一颤,用他还可以移动的那只手将黑袍又拉近了些。
只要多吸一口气,多眨一下眼,抽搐一下,他们就会将他五马分尸,慢慢的吃掉他。
卡拉蒙点点头。
他怎么能够这么冷静?坦尼斯思索着。
他内心有个声音回答,那是已经明白,而且接受自己命运的冷静。
在阿斯特纽斯的书中,卡拉蒙继续道,他写到雷斯林,在知道他必须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对抗黑暗之后时,在加入战局前,他就打开了时空通道,避免无路可退。
因此,当他抵达的时候,他将会发现那扇通往几间的门已经打开,等待他跨过去。
他也毫无疑问的知道那时他将没有任何的力量开启这扇门,达拉马喃喃自语。
他必须要保持在力量的颠峰。
是的,你说的对。
他将会打开这扇门,而且就快了。
当他打开这扇门的时候。
任何拥有通过那疆界的力量和勇气的人都可以跨进神的领域。
黯精灵闭上眼咬住下唇,强将痛苦的呼喊压抑住。
他刚才已经婉拒了可以减轻疼痛的药剂。
如果你失败了,他对卡拉蒙说,我是这世界最后的希望。
这世界最后的希望,坦尼斯想,竟然是个黯精灵。
这太疯狂了!不可能会这样的。
他靠着石桌,头枕在手上。
天哪,他好累!他全身上下无处不酸痛,每一道伤口都又热又辣。
他已经脱下了之前挂在他脖子上重得跟墓碑一样的胸甲。
他的身体如此的痛苦,但是他的灵魂更痛苦。
记忆持续像是高塔的守卫一样蜂拥而来,伸出冰冷的手想要碰触他。
在矮人佛林特转过身的时候,卡拉蒙悄悄的从他盘子里面偷走食物。
雷斯林在福罗参的孩童面前变出各种各样惊人的奇观和幻觉。
奇蒂拉大笑着抱着他,在他的耳边低语着。
坦尼斯的心开始不断的往下沉,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一切都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一本书出现在他摇晃的视线中、卡拉蒙的那本书,放置在石桌上,是阿斯特纽斯最后的一本书。
还是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他发现卡拉蒙正用关心的眼光看着他。
他恼怒的擦着眼睛和面孔!叹着气站起身来。
但那幽灵还是在他的体内,同时也靠近他的身边。
靠近他……以及那具躺在他斗篷下,焦黑破碎的尸体。
人类,半精灵和黯精灵沉默的看着时空通道。
研究室中的水钟规律的照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滴一滴的流逝。
房中的气氛越来越紧绷,仿佛快要断裂开来。
达拉马开始用精灵语自言自语。
坦尼斯警觉的瞪了黯精灵一眼,担心他也许开始胡言乱语了。
法师的面孔苍白,表情空洞。
他的双眼被深紫色的眼袋包围,深陷进眼窝中。
他的眼光动也不动的瞪着那黑暗,卷动的虚无。
即使是卡拉蒙的冷静也开始慢慢的消退。
他的大手紧张的抽动,全身上下都浸在冷汗之中,汗珠在那五颗妖异的龙头光芒下闪闪发光。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手臂的肌肉弹跳着。
同时间,坦尼斯感到一阵奇怪的感觉。
空气静止不动,太凝重了。
塔外的战斗声响,所有他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塔内的声音也突然完全的消失了。
达拉马喃喃自语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
静默如同走廊上的黑暗、房间中的邪恶气息一样盖过他们全身。
水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大声,每一滴的水声似乎都撼动了坦尼斯的全身骨骼。
达拉马的眼睛猛然睁开,他的手指抽动着,指节泛白的抓住黑色的袍子。
坦尼斯走到卡拉蒙身边,却发现大汉同时伸出手。
两个人一起开口。
卡拉蒙……坦尼斯……卡拉蒙不知所措的抓住坦尼斯的手。
你会替我照顾提卡的,对吧?卡拉蒙,我不能够让你单独一个人进去!坦尼斯抓住他。
我会和你——不行,坦尼斯。
卡拉蒙的声音非常坚定。
如果我失败了,达拉马会需要你的帮助。
替我和提卡道别,试着对她解释一切,坦尼斯。
告诉她我非常非常爱她,爱到我——他的声音沙哑了,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坦尼斯紧握着他的手。
我知道要告诉她什么,卡拉蒙。
他想起自己的诀别信。
卡拉蒙点点头,擦干泪水,深吸一口气。
也替我向泰斯道别,我——我想他从来都不明白。
不是真的懂。
他挤出微笑。
当然,你还得要把他给救出飞行要塞才行。
我想他知道的,卡拉蒙,坦尼斯柔声说。
龙头开始发出凄厉的叫喊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叫声。
卡拉蒙浑身一紧。
那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尖锐。
时空通道喷射出七彩的光芒,每颗龙头都激发出刺眼的彩光。
准备好。
达拉马沙哑的声音警告道。
再会了,坦尼斯。
卡拉蒙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
再见,卡拉蒙。
坦尼斯松开朋友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虚无消散了?时空通道打开了。
坦尼斯看着那通道,他知道他直视着这诡异的地方,因为他无法扯离自己的目光。
但是他无法清楚的想起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甚至许多年之后,他还是会常常梦到这个景象。
他会在半夜惊醒,全身汗湿?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但是那景象从他意识的边缘悄悄溜走,永远不够清晰。
在那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会无言的瞪着黑暗,不住的发抖?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现在只知道他一定要阻止卡拉蒙!可是他无法动弹。
他喊不出声音。
他只能呆呆的,恐惧的,看着卡拉蒙转过身,静静的踏上了金色的平台。
龙头喊出了警告、胜利、痛恨的语气……坦尼斯根本搞不清楚。
他自己从体内挤出的叫喊声,被那凄厉、震耳的声音给掩盖了。
一阵炫目、刺眼的七彩光波往外激射。
一切都恢复了黑暗。
卡拉蒙消失了。
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坦尼斯低语道,同时,只听见达拉马让人不安的声音回响着,愿吾后塔克西丝与你同往。
我看见他了。
达拉马在片刻之后说。
他专注的瞪着时空通道,半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
在兴奋中他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随之而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他诅咒着躺回椅子上,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汗水?坦尼斯停下了不安的踱步,站到达拉马身边。
那里。
黯精灵咬紧牙关的说。
刚刚时空通道的震撼现在依旧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坦尼斯不情愿的再度抬头。
一开始他只能看见一块荒凉贫瘠的大地在燃烧的天空下无尽的延伸着。
接着他可以看见盔甲所反射出来的红光。
他看到一个小人站在时空通道前,手中拿着剑,等待着……他要怎么关上门?绝望渗入坦尼斯的心中,但他依旧试着保持冷静。
他没办法,达拉马回答。
坦尼斯警觉的瞪着他。
那么谁会阻止黑暗之后再度进入这个世界?除非有人先她一步踏入凡间,否则她进不来,达拉马有些恼怒的回答。
不然,她在此之前早就进入凡间了。
是雷斯林让这扇门继续开着。
如果他跨过这扇门,她就会紧跟在后。
只要他一死这扇门就会关起来。
所以卡拉蒙必须要杀死自己的弟弟?是的。
而且他自己也必须牺牲,坦尼斯低声说。
你最好祈祷他能够死!达拉马舔着嘴唇。
剧烈的痛苦让他头晕,感到反胃。
因为他也不能够踏出时空通道。
虽然在黑暗之后的手中,死亡是段非常缓慢非常痛苦的过程。
但是,相信我,半精灵,这比活下来要好的太多了!他知道这——是的,他知道。
但是整个世界将因此得救,半精灵。
达拉马嘲讽的说。
他躺回椅子上,继续瞪着时空通道,双手不由自主的将绣满符咒的黑袍捏皱又弄平。
不,得救的不是整个世界,只是一个灵魂!坦尼斯正准备要回答,此时却听见研究室的门吱嘎作响。
达拉马的目光立刻飘移过去。
他双眼精光暴射,手立刻移到放在腰带里的法术卷轴上。
没有人进的来。
他柔声对坦尼斯说,后者也因为这声响而转过头来。
守卫们——没办法阻止他。
坦尼斯瞪着门,有短暂的片刻,脸上露出和奇蒂拉临终前一样恐惧的表情?达拉马沉重的笑了,重又躺回椅子中。
他根本不需要看。
冰寒的死气像是雾气一般的飘进房间中。
请进,索思爵士,达拉马说。
我在等你呢。
*****************************************************************************第二十八节即使卡拉蒙已经闭上双眼,直射进他眼皮的强烈光芒还是让他什么都看不见。
接着,黑暗将他包围,当他张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感觉到恐慌,回忆起那次他在大法师之塔中目瞎眼盲的经验。
但是,慢慢的,那黑暗也离开了,他的眼睛开始适应周遭诡异的光线。
它带着一种奇特的粉红色,仿佛太阳刚落下一样;泰索何夫曾经这样跟他说过。
大地正如同坎德人所描述的一样,在空旷的天空之下是一片广大、荒凉的大地。
他极目所及所看到的地方都是一样的颜色。
除了一个方向之外。
卡拉蒙转过头,看见时空通道现在出现在他身后。
它是在这空旷的大陆上唯一不同的颜色。
在五颗龙头所拱卫之下的大门,虽然其实非常靠近,但从此处看起来,依旧是又渺小、又遥远。
卡拉蒙觉得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挂在墙上的画一样。
虽然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坦尼斯和达拉马,但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他们看起来好像是被画家所捕捉,绘制在画布上,被强迫要永恒的瞪着眼前的一片虚无。
他坚定的转过身,不知道朋友们到底能不能看见他,他拔剑出鞘,稳稳的站着,等待双胞胎弟弟的来临。
卡拉蒙没有疑问,他毫不怀疑自己和雷斯林的一战结果必定是他的死亡。
即使全身伤痕累累,雷斯林的魔法依旧可以轻易的击杀他。
卡拉蒙也十分了解雷斯林,只要可能,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得毫无还手的力量。
他总会保留最后一个法术,至少,还有手腕上的那柄银色匕首。
不过,即使我死了,我的目标也会达成,卡拉蒙冷静的想。
我强壮、健康,我只需要一剑刺进那瘦削、脆弱的身体。
他知道,在弟弟的魔法如同大法师之塔中的幻象将他击倒之前,他可以做到这一点……眼泪刺痛了他的双眼,流下他的喉咙,他吞下了泪珠,强迫将自己的思绪转移到别的地方,不用面对他的恐惧……他的忧伤……克丽珊娜小姐。
可怜的女人。
卡拉蒙叹着气。
他希望她能够在不清楚一切的状况下死去……卡拉蒙眨眨眼,瞪着眼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先只有一个粉红色、发亮的地平线,现在出现了一个物体。
它和四周的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是由纸所切割成的。
泰斯的话语又出现在他脑海。
但是他认出了这样东西,一根木柱。
那种……那种他们以前用来烧死女巫的火刑柱!记忆涌上心头。
他可以看见雷斯林被绑在火刑柱上,脚下堆着大量的柴薪。
雷斯林挣扎着,诅咒着那些只为了他揭穿了一个冒充的牧师而报复的村民。
但他们相信他是个巫师。
我们刚好及时赶到,史东和我。
卡拉蒙嘟哝着,记起骑士的长剑在太阳下反射出光芒,逼退那些无知的农民。
在仔细的看了看那个火刑柱之后——对卡拉蒙来说,仿佛这根柱子自己往他的方向移动——他在柱子底下发现了一个人。
那是雷斯林吗?火刑柱越来越近,还是他自己正走过去?卡拉蒙转回头。
时空通道变得更远了,但是他依旧看得见那出口。
他警觉起来,害怕自己会被某种力量冲走,一切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你想要去任何地方都只需要动念就好了。
你只需要一想,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
只不过,要小心,无底深渊会扭曲你的愿望和想法。
卡拉蒙看着火刑柱,一个动念,就出现在木柱旁边。
他再度转过身,看着时空通道的方向,发现它现在好像挂在天地之间的一幅图画一样。
对于自己可以随时回去感到十分放心,于是卡拉蒙急忙的走到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身边。
一开始,他以为那个家伙披着黑袍,这让他的心中一动。
但是,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人只是在强光之下照射的剪影。
他原先穿着的袍子是白色的。
接着他明白了。
当然,他刚刚想的就是她……克丽珊娜。
他说。
她张开眼,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但是她的双眼并不是看着他,而是无神的定在那边。
他这才发现她已经瞎了。
雷斯林?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渴求和希望,强烈的让卡拉蒙愿意付出一切来满足那希望。
但是,他摇摇头,跪在他身边,握住她的手。
我是卡拉蒙,克丽珊娜小姐。
她无神的双眼转向他的声音,虚弱的合拢她的双手。
她迷惑的瞪着。
卡拉蒙?我们在哪里?我进入了时空通道,克丽珊娜。
他说。
她叹口气,阁上眼。
那么你在无底深渊中,和我们在一起……是的。
我一直都是个笨蛋,卡拉蒙,她喃喃自语道,但是我已经付出了代价。
我希望……我希望我知道……除了我之外……有其它的人……受到伤害吗?他呢?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克丽——卡拉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克丽珊娜阻止了他。
她可以听见他声音中的哀伤。
她闭上眼,眼泪泉涌而下,她将他的手拉到唇边。
当然。
我明白了!她低语道。
你是为这个而来的。
我很抱歉,卡拉蒙!真的很抱歉!她开始啜泣。
卡拉蒙将她搂近,轻轻的拍着她,像是小孩一样的安抚她。
此时,他知道她已经快要死了。
即使在他的怀中,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在缓缓流失。
但是她到底是被什么伤害,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口,他完全无法想像,因为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小姐,他抚开落在她苍白面孔上的黑色、丰润的秀发。
你爱他。
如果这就是你犯的错,那么我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而且我心甘情愿的承受。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她哀嚎着。
但这是因为我的骄傲,我的野心,才会让我落到这样的下场!是吗,克丽珊娜?卡拉蒙询问道。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帕拉丁同意赐你力量进入时空大门,却否决了教皇的请求?如果他没有明了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他为什么会赏赐给你这样的祝福?帕拉丁其实已经背弃了我!她哭喊着。
她想要硬扯掉脖子上的护身符。
但是她太虚弱了。
她的手握着护身符,停留在那边。
而且,当她这样做的时候,脸上出现了祥和的神倩。
不,她轻声对自己说,他在这里。
他一直看顾着我。
我看的好清楚……卡拉蒙站直身,把她抱了起来,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放松在他坚实的臂膀中。
我们走回时空大门去,他告诉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微笑。
她听到卡拉蒙的话了吗?还是她在倾听另外一个世界的话语?卡拉蒙面对着像是多彩的宝石一样闪烁着光芒的时空通道,脑中想着它就在身边;它飞快的靠近过来。
在他身边的大气突然间霹啪作响。
闪电从天空劈下,那是前所未见的奇观。
几千条紫色、刺眼的闪电分支击打在地面,一瞬间将他困在一个由强大电流所构成的致命牢狱中。
他被这奇景所震慑住,完全无法动弹。
即使在闪电消失之后,他还是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提心吊胆的等待那会将他永远震聋的巨大爆雷声。
但,只有寂静,和远处传来的一声,充满了痛苦的惨叫声。
克丽珊娜张开双眼。
雷斯林,她说。
她的手握紧护身符。
是的。
卡拉蒙回答。
泪水得下她的脸颊。
她闭上眼,紧抱着卡拉蒙。
他继续往时空通道移动,脚步因为脑中出现的那个让人困扰的点子而变得踌躇不前。
克丽珊娜小姐的确已经快要死了。
她的脉搏十分的微弱,在他的手指下像是小鸟的心脏一样无力。
但是她还没有死。
也许,她如果能够踏出时空通道,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他能够自己不穿越时空大门,把她送出去吗?卡拉蒙抱着她,继续往时空大门前进。
或者,是大门往他的方向不断的跳跃、逐渐的扩大。
龙的眼睛瞪视着他,张开的大嘴试着吞没、咬住他。
他依旧可以看穿那屏障,他可以看见坦尼斯和达拉马,一个站着,另一个坐着。
两个人都动也不动,仿佛被时光所冻结。
他们能够帮助他吗?他们能够救出克丽珊娜吗?坦尼斯!他大喊着。
达拉马!如果有任何人听见了他的叫喊,并没有人做出反应来。
他温柔的将克丽珊娜小姐放在时空通道前不停变换的地面上。
卡拉蒙知道没有希望了。
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可以送她回去,她也会活下来。
但这就表示雷斯林会活着逃出去,身后跟着黑暗之后,让整个世界和所有的生灵踏上末日。
他在奇异的地面上坐下来。
他坐在克丽珊娜旁边,温柔的握住她的手。
他很高兴她和他在一起,他不会感觉到孤独。
她的手给他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
如果他可以救她……你要怎么样对付雷斯林,卡拉蒙?克丽珊娜片刻之后问。
阻止他离开无底深渊。
卡拉蒙用平板、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
她明了的点点头,手紧紧的握住他,无神的双眼看着卡拉蒙。
他会杀了你,对吧?是的,卡拉蒙回答。
但,是在他自已倒下之后。
一阵痛苦扭曲了克丽珊娜的面孔。
她抓住卡拉蒙的手。
我会等你的!她呛咳着,声音跟着变弱。
我会等你的。
当这一切结束之后。
因为我看不见,你可以当我的向导。
你可以带我去找帕拉丁,你可以带我脱离这黑暗。
她闭上了眼。
她的头慢慢的躺了回去,仿佛是躺在枕头上一样。
但是她的手依旧抓住卡拉蒙。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规律的起伏。
他将手指放到她的脖子上,感觉到脉搏缓缓的跳动着。
他已经准备要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出来,他也准备好要牺牲自己的弟弟。
一切本来都是这么的简单!但是,他能够牺牲她吗?……也许他依旧有时间……也许他可以抱着她离开时空通道,然后再赶回来……卡拉蒙心中充满了希望,正准备要站起身,准备再度举起克丽珊娜。
然后从眼角看见了有什么东西移动了一下。
转过身,他看见了雷斯林。
*****************************************************************************第二十九节进来吧,黑玫瑰骑士,达拉马覆颂道。
火焰的双眼瞪着坦尼斯,半精灵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在同一个时刻,精灵纤细的手碰了碰他,让他吃了一惊。
不要插手,坦尼斯,达拉马柔声说。
他根本不在乎我们。
他来只是为了一件事情。
那闪烁的火光越过了坦尼斯。
烛光照在古色古香的盔甲上,在大大小小的凹洞和敲击的痕迹,以及他自己的血迹之下,依旧有着玫瑰模糊的形状,那是索兰尼亚骑士代代相传的徽记。
穿着靴子的脚无声的踏过地板,橘色的双眼在房间阴暗的脚落找到了他的目标盖在坦尼斯斗篷底下的扭曲尸体。
不要让他带我走!坦尼斯可以听见奇蒂拉恐惧的声音。
我一直是爱着你的,半精灵!索思爵士跪在尸体旁边。
但是他似乎没有办法碰触这尸体,仿佛有什么不可见的力量束缚了它。
他站起身,头盔下空洞的面孔上橘红色的双眼暴射出熊熊烈火。
把她交给我,半精灵坦尼斯。
那空洞的声音说。
你的爱将她束缚在这个空间中。
放弃她。
坦尼斯握紧剑,往前跨出一步。
他会杀了你的,坦尼斯,达拉马警告道。
他会毫不迟疑的杀了你。
交出她吧。
毕竟,我想他是我们之中唯一真正了解她的人。
橘色的双眼射出异光。
了解她?我是欣赏她!就像我一样,她注定要君临天下,注定要征服一切。
但是她比我要强悍多了。
她可以抛弃拖累她的爱情。
要不是因为命运的捉弄,她其实应该统治整个安塞隆大陆!空洞的声音在房间中回响,其中隐藏的仇恨和热情让坦尼斯吃了一惊。
最后她沦落到那里!穿着锁子甲的手握了起来。
像是头被囚禁在牢笼中的母兽一样被困在圣克他,规划着她永远不可能获胜的战争。
她的勇气和决心开始消磨。
她甚至让自己被跟黯精灵之间的爱情给链住!她应该奋战至死,而不是像根蜡烛一样的烧灼至完全熄灭。
不!坦尼斯的手紧握住剑。
不行达拉马的手指放到他的手腕上。
她根本不爱你,坦尼斯。
他冷冷的说。
她利用你就像是她利用我们每个人一样,连他都不例外。
黯精灵指着索思。
坦尼斯正准备要说话,但达拉马插嘴道?她一直利用你到最后,半精灵。
即使是现在,她依然从灵界伸出手,希望你能够拯救她。
坦尼斯依旧迟疑了片刻。
在他的脑中烙印着她充满了恐惧的表情。
那影像烧灼起来,火焰高涨……火焰充塞了坦尼斯的视野。
从那火焰中,他看见一座城堡,曾经一度骄傲高贵,现在焦黑而颓圯,陷入熊熊烈火的魔掌中。
他看见战士奔跑着,跌进火焰中,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在火焰之外,他听见了索思的声音。
你还活着,半精灵。
你还有许多值得你活下去的理由。
有许多生命还倚靠着你。
我知道,因为我曾经拥有那一切。
我将它们舍弃,选择住在黑暗中,抛弃了光明。
你愿意跟随我吗?你愿意为了一个许久以前,自己选择踏上黑暗之路的灵魂抛弃这一切吗?我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坦尼斯听见他自己的话语。
罗拉娜的脸对他露出微笑。
他闭上眼……罗拉娜的脸,美丽、聪颖。
光芒照在她的金发上,反射在她清澈的双眼中。
光芒越来越亮,像是星辰一样的耀眼。
纯净的,光耀的,它照在坦尼斯的脸上,惊目得让他看不见记忆中斗篷底下冰冷的那张脸。
慢慢的,坦尼斯松开了握剑的那只手。
索思爵士转过身。
他跪了下来,用隐形的手抱起包在沾满鲜血斗篷下的尸体。
他念了句咒语。
坦尼斯看见死亡骑士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
渗透骨髓的寒气横扫房间,这阵烈风让他转开头,仿佛遭遇到强风巨浪的袭击。
当他抬头的时候,阴暗的角落空了下来。
他们消失了。
达拉马的手松开坦尼斯的手腕。
卡拉蒙也是一样。
消失了?他脚步不稳的转过身,身体浸在冷汗中,再度面对时空通道。
那烧灼的大地已经消失了。
一个空洞的声音回响着。
你愿意为了一个许久以前,自己选择踏上黑暗之路的灵魂抛弃这一切吗?索思爵士离开那蜡烛、火把、朽木隐藏的光芒,让你在涨满的血气中倾听夜晚的轮替。
亲爱的,午夜多么静温,在乌鸦飞过的天空,夜风多么温暖,所有变换不定的月光,亲爱的,都落在你消逝的眼中。
亲爱的,你心中的呼喊多么震耳,你胸口的黑暗多么靠近,河流多么湍急,亲爱的,从你那濒死的手腕源源流出。
亲爱的,你柔弱的皮肤中隐藏着什么样的热度,如同盐一样的纯净,如同死亡一样的甜美,红月在黑暗之中升起,也是你呼吸出的篝火。
*****************************************************************************第三十节在他的前方,就是时空大门。
在他的身后,是黑暗之后。
在他的身后,是痛苦,是折磨……在他面前是胜利。
雷斯林倚着玛济斯法杖,虚弱的几乎站木住脚,一边将时空通道的印象努力记在脑海中。
看起来他似乎已经跌跌撞撞的爬了好几里。
现在他已经靠近了。
他可以看见那闪烁、七彩的生命之光,绿色的草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朵、黑色的夜空,红色的鲜血鲜血。
他看着自己的手,沾满了自己的血液。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被钉头锤敲过、被利剑刺过、被闪电烧灼、被烈焰烘烤;他被黑暗牧师攻击,邪恶的法师,成群的食尸鬼和恶魔所有服侍黑暗陛下的妖物都不会放过他。
他的黑袍破烂不堪。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
他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咳不出血来了。
他咳了又咳,咳了又咳,直到跪倒在地上无法站立为止,他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的体内全都空了。
这一切的折磨他都承受了。
狂喜的感觉像是滚烫的能量一样在他的血管里流动。
他忍耐过了,熬了过来。
他勉强……活了下来。
但他依旧活着。
黑暗之后的怒气在他背后如同火山一样的爆发。
他可以感觉到天空和地面都因为她的怒气而开始摇晃、变形。
他已经击败了对方最菁英的手下,没有其他的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
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她之外。
在他的沙漏双眸中,时空通道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他已经越走越近了。
在他的身后是黑暗之后,她的怒气让她大意、让她疏忽。
他可以逃出无底深渊,现在她已经无力阻止他了。
一道阴影超过他,让他全身发冷。
他抬起头,看见一支巨大的手指遮蔽了天空,指甲还闪烁着血光。
雷斯林笑了,继续往前进。
那只是个阴影,不值一笑。
那只造成阴影的手无法碰到他。
他已经太靠近出口了,而原先只靠着手下对抗他的黑暗之后,现在距离他太远了。
当他跨过时空通道的时候,她的手将会刚好抓住他残破的黑袍尾端,而他,将会藉着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拉进这个世界。
然后,在他的空间中,谁将会是最强的人?雷斯林开始咳嗽。
即使当那痛苦撕扯着他的时候,他露出了微笑,不,那是嘴角微微抽动的冷笑。
他毫不怀疑。
毫无疑问。
雷斯林一手抓住胸口,另一只手抓住玛济斯法权;他缓缓的继续前进,仔细的衡量自己的每一丝生命力,像是守财奴抓住铜币一样的珍惜每一次烧灼胸口的喘息。
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光辉灿烂。
现在将会轮到他召唤手下来替他作战。
诸神将会回应他的呼唤,因为,以全部的力量和威势出现在人世间的黑暗之后将会带来天罚。
月球将会落下,行星脱轨、星辰改变了航迹。
四大元素地、水、风、火将会听从他的号令;一切的力量都将在他的掌握之中。
现在,在他的眼前,是时空通道,龙头知道无力阻止他,愤怒的尖叫。
只要再一口气,只要再一次心跳,再一步……他抬起戴着兜帽的脑袋,停了下来。
之前没看见的一个身影,被痛苦和血色模糊、死亡的阴影所阻挡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握着剑,站在时空通道之前。
雷斯林看着对方,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残破的身躯中流过了一阵狂喜。
卡拉蒙!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
这是什么样的奇迹,他不知道。
但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站在那里,就像以往一样,等待着他,等待着和他并肩作战……卡拉蒙!雷斯林喘息道。
帮帮我,哥哥。
如千钧重的疲倦压在他肩头上,痛苦咬啮着他。
他很快的失去了思考、集中精神的能力。
他的魔力不再像是水银一样的流遍全身,却像是凝结在他伤口上的血液一样迟钝、僵硬。
卡拉蒙,来我这里。
我没办法自己走——但卡拉蒙动也不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剑,用混和着爱和忧伤的眼光看着他、深刻、沉重的忧伤。
那忧伤割穿了疼痛的迷雾,让雷斯林空旷、荒芜的灵魂暴露出来。
然后他明白了。
他知道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挡住了我的路,哥哥。
雷斯林冷冷的说。
我知道。
那么,如果你不愿意帮助我的话,请让开!雷斯林的声音来自嘶哑的喉咙,充满了怒气。
不。
你这个笨蛋!你会死的!这是个轻柔、致命的低语。
卡拉蒙深吸一口气。
是的,他毫不迟疑的说,这次,你也一样。
头顶的天空黯淡下来。
阴影包围住他们,仿佛他们四周的光芒被缓缓的吸走。
随着光芒的黯淡,空气变得寒冷。
但雷斯林可以感觉到背后传来猛烈、高温的热气,那是黑暗之后的怒气。
恐惧撕扯着他的理性,愤怒蹂躏着他的肛肠。
咒语涌到唇边,尝起来像是鲜血一样。
他开始对着哥哥念诵咒文,但是他呛咳着,两脚一软,倒了下来。
咒语依旧在脑中,依旧等待他的号令。
他要让他的哥哥在火焰中痛苦的死去,就如同许久之前在大法师之塔对付哥哥的幻影一样。
只要,只要他能够吸进一口气……那阵剧烈的咳嗽度过了。
咒语回到他的脑中。
他抬起头,丑恶的嘶吼扭曲了他的面孔,他举起了手……卡拉蒙站在他身边,手中握着剑,眼中有着怜悯的神情。
怜悯!那神情像是千万支剑一样刺进了雷斯林的身躯。
是的,他的哥哥会死,但是脸上不准挂着那样的神情!雷斯林倚着法杖,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举起手,褪下黑色的兜帽,让哥哥可以看见他金色的眼中自己的末日。
你同情我,卡拉蒙上他嘶声道。
你这个没大脑的肥猪竟然同情我。
你这个没办法了解我到底获得多大力量、克服多少痛苦、赢得多少胜利的低能儿。
你竟然敢同情我?在我杀了你之前而我绝对做得到,亲爱的哥哥;在你死前,我要先让你知道,只要我踏出时空大门,我就会成为克莱恩永世不朽的天神!我知道,雷斯林,卡拉蒙坚定的回答。
他眼中的怜悯并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浓重。
这也是我为什么怜悯你。
因为我看到了未来。
我知道最后的结果。
雷斯林瞪着哥哥,怀疑这是某种诡计。
在他头上,染着血红颜色的天空变得更黑暗,但那只伸出的手暂停了。
他可以感觉到黑暗之后的迟疑,她发现了卡拉蒙的存在。
雷斯林感觉到她的困惑,她的恐惧。
之前脑中索绕不去,害怕卡拉蒙是黑暗之后创造出来阻止他的疑惑消失了。
雷斯林往哥哥的方向跨了一步。
你看过了未来?怎么会这样?当你跨过时空大门的时候,那魔法装置的力场被你影响,将我和泰斯抛进了未来。
雷斯林的眼神饥渴的吞食了他。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会获胜,卡拉蒙轻松的说。
你会获胜,不只是打败黑暗之后,而且是胜过全部的神抵。
你的星座将会唯我独尊的闪耀在夜空中……至少是暂时——暂时?雷斯林眯起眼睛。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威胁?是谁击败了我?是你自己,卡拉蒙的声音中充满了伤感。
你统治着一个彻底死灭的世界,雷斯林,一个被死灰覆盖、遍地废墟和死尸的荒芜世界。
雷斯林,神界里只有你孤单一人。
你试着要创造,但是你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供你创造,所以你从星辰吸取生命力,直到它们最后也爆发成一团碎片,彻底的破败为止。
然后,你的周围什么也不剩,你的身体里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雷斯林怒吼道。
你说谎!妈的!你说谎!他的手抓住了哥哥的领口。
卡拉蒙惊讶的举起剑,但是长剑在雷斯林的一句咒语之下就落到了地面。
大汉的双手转抓住弟弟瘦削的手臂。
他可以轻易的将它们打断,雷斯林轻蔑的想。
但是他不会的。
他很弱,他踌躇不前。
他迷失了。
而且我要知道真相!雷斯林伸出手,将沾满鲜血的手贴在哥哥的前额上,将卡拉蒙脑中的影像抽进他的意识中。
然后,雷斯林看见了。
他看见世界残破的样子,看见烧焦的树桩、深色的泥泞和飞灰,死者发臭的尸体……他看见自己,漂浮在冰冷的虚无,四周被空无所包围,体内也空空如也。
那虚无挤压着他,撕咬着他,啃食着他。
他转而追求自身的能量,绝望的追求养分——一滴血液,一丝痛苦。
但是什么都没有。
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东西出现。
他将会继续的卷曲,不断的往自己体内钻,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无。
雷斯林的头低垂下来,他的手从哥哥的前额滑了下来,因为痛苦而紧握着。
他知道这注定要发生,他残破的身体内每一根神经、每一个分子都知道这件事。
他其实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因为那空无已经存在他体内。
那已经在他体内许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喔、它还没有完全吞食他。
但是他已经可以看见自己孤单、恐惧的灵魂瑟缩在阴暗、空旷的角落。
雷斯林哀嚎一声,将哥哥推了开来。
他看着四周,阴影变得更深沉了。
黑暗之后不再迟疑。
她已经聚起了所有的力量。
雷斯林低垂双眼,试着思考,试着找到内心的怒火,试看扇起那熊熊燃烧的魔法火焰;但即使是那火焰,也开始熄灭。
他被恐惧所攫住,试着逃跑,但是他太虚弱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却无力的趴在地上。
恐惧震动了他。
他试着搜寻任何可以帮助他的力量,他伸出手……他听见一声哀嚎,一声哭喊。
他的手抓住了白布,他感觉到温暖的血肉!噗噗。
雷斯林低声说。
他啜泣着往前爬。
溪谷矮人的身体就躺在他前面,她的双颊因为过度饥饿而凹陷。
眼中充满了畏惧。
她害怕的拱命想要逃离他的掌握。
噗噗!雷斯林绝望的试着抓住她,噗噗,你不认得我了吗?你曾经给过我一本书。
一本书和一颗翡翠。
他在包包中搜寻着,掏出那绿色、闪耀着光芒的宝石。
来,噗噗。
你看,漂亮石头。
拿着,收起来!它将会保护你!她伸出手,但生气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手开始慢慢变得僵硬。
不要!雷斯林大喊,感觉到卡拉蒙的手放在他手臂上。
放过她!卡拉蒙沙哑的说,抓住弟弟将他往后拉。
难道你伤害她还不够吗?卡拉蒙再度拿起了剑。
宝剑锋锐的光芒让雷斯林的双眼隐隐生痛。
在那光芒下,雷斯林看清楚了,那不是噗噗,那是克丽珊娜,她的肌肤焦黑、脱皮,双眼无神的看着他。
空洞……空无。
他体内什么都没有?是的……有些东西在那边。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内,不多,但是总比空无一物要好。
他的灵魂往外延伸,他自己的手也跟着伸出去,碰触到克丽珊娜焦裂的肌肤。
她还没死,短时间内还不会。
他说。
没错,还没有,卡拉蒙举起剑回答。
不要碰她!至少让她安详的死去!如果你带她通过时空通道,她会活下来的。
是的,她会活下来。
卡拉蒙恨恨的回答。
你也会,对吧,雷斯林?我将她送出时空通道,你就会紧跟在后——带她走。
不!卡拉蒙猛力的摇头。
他的眼中闪着泪光,面孔因为哀伤和绝望而如同白腊一般;他高举起剑,往弟弟的方向再跨了一步。
雷斯林举起手。
卡拉蒙没有办法移动、他的剑静止在高热、扰动的空气中。
带她走,也把这个带出去。
雷斯林纤细的手握住了一直放在身边的玛济斯法杖。
其上的水晶在越来越浓密的黑暗中投射出柔和、毫不退让的光芒,魔光屏障着他们三人。
雷斯林举起法杖,将它递给卡拉蒙。
卡拉蒙迟疑了片刻,双眉凑在一起。
拿着,雷斯林感觉到体力不停的衰退,不耐烦的暴吼道。
拿着,他喘息着,拼命试图呼吸新鲜的空气。
带着法杖和她一起走出时空通道。
用法杖将时空大门封锁起来。
卡拉蒙疑惑的看着,接着眯起双眼。
不,我没有说谎,雷斯林大吼道。
我之即对你说过谎,但这次不是。
你可以试试看。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你看,我将你从束缚的魔法中释放出来。
我已经没有余力再施展另外一个法术了。
如果你发现我说谎,你可以当下就杀了我。
我将毫无力量可以阻止你。
卡拉蒙握剑的手被释放了。
他可以再度移动那只手。
他看着双胞胎弟弟,手中依旧握着剑,迟疑的伸出另外一只手。
他的手指轻触法杖,十分担心水晶中的光芒会在他这样一触之下马上消失,将所有的人都包围在冰冷黑暗中。
但是那光芒并没有摇晃。
卡拉蒙的手紧握着法杖,手就放在雷斯林的手上。
光芒闪耀着,照在那残破、染血的黑袍上,以及那饱经摧残、老旧的盔甲上。
雷斯林松开了法杖。
他慢慢的,挣扎着站了起来,毫无支撑的,孤独的站着。
法杖在卡拉蒙的手中继续发亮。
快点,雷斯林冷冷的说,我会让黑暗之后没办法追上你。
但是,我的力量没办法持续太久。
卡拉蒙和他四目相交了片刻,然后看着那光芒依旧闪耀着的法杖。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将剑入鞘。
你……后会怎么样?他跪下来抱起克丽珊娜,边沙哑的问。
你的肉体和心灵都将遭到彻底的践踏和躁确。
在白天结束的时候,你将会痛苦哀嚎而死。
在夜晚降临的时候,我将会重新赐与你生命,你将无法入睡,只能浑身发科的等待恐怖的白天降临。
每天早上,你看到的第一件事物将会是我的面孔。
那几句话像是嗜血的寄生虫一样钻进他的脑中。
在他的身后,他可以听见轻蔑、嘲弄的笑声。
快走吧,卡拉蒙,他说。
她来了。
克丽珊娜的头靠着卡拉蒙宽厚的胸膛。
黑发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的手依旧紧抓着帕拉丁的护身符。
当雷斯林的目光转向她的时候、发现被火纹身的痕迹开始慢慢的消褪,被恬静、祥和的沉睡所取代。
雷斯林的目光扫向他哥哥的面孔;卡拉蒙的脸上依旧挂着像旧日一样愚蠢、迷惑、受到伤害的憨直表情。
你这个笨蛋!你干嘛管我最后会怎么样?雷斯林大吼道。
快走!卡拉蒙的表情改变了,也许且一实并没有变。
也许他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雷斯林的力量开始快速的流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但是,在卡拉蒙的眼中,他发现了谅解……再会……弟弟,卡拉蒙说。
卡拉蒙一手拿着玛济斯法杖,一手抱着克丽珊娜,转过身朝着时空大门走去。
法杖的光芒照在他的四周,在黑暗中构成一个银色的圆圈,像是银月索林那瑞照在平静的水晶湖上一样的美丽。
银色的光芒照在龙头上,将它们冻结起来,变成银色的雕像,继续无声的嘶吼着。
卡拉蒙跨出了时空通道。
雷斯林全心全灵的看着他,眼角瞥到一阵扰动的色彩和生命能源,感觉一阵短暂、温暖的低语声拂上他凹陷的双颊。
他可以听见身后的嘲笑声变成了沙哑、粗鲁的嘶嘶喘息声。
他可以听见巨大的龙尾移动时鳞片的摩擦声,翅膀鼓动的声音。
在他的身后,五彩的龙头低语者折磨和恐惧的威胁。
雷斯林脚步不稳的站着,望着时空通道。
他看见坦尼斯奔向前帮助卡拉蒙,他看见他扶着克丽珊娜。
眼泪模糊了雷斯林的视线。
他想要跟出去!他想要坦尼斯碰碰他的手!他想要抱着克丽珊娜他往前跨出一步。
他看见卡拉蒙转过身面对他,手中握着法杖。
卡拉蒙瞪着时空通道,瞪着双胞胎弟弟,瞪着双胞胎弟弟的身后。
雷斯林看见哥哥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
雷斯林不用转过身就知道他哥哥到底看见了什么。
塔克西丝紧跟在他身后。
他可以感觉到那恶心的爬虫类身体的寒气流向他,吹动他的黑袍。
他感觉到她就在他身后,但她脑中却不是想着他。
她看见了跨入几间的入口,依旧张开着等待着她……关上门!雷斯林大吼道。
一道高热的火焰灼烧着雷斯林的肌肉。
一根巨大的利爪从他的后背刺入,前胸穿出。
他脚步一个踉跄,跪倒下来。
但是他的目光从未曾离开时空通道。
此时,他看见卡拉蒙的面孔因为痛苦而纠结在一起,往前踏出一步,竟然是朝着他!关上门,你这个笨蛋!雷斯林握紧拳头尖声大叫。
不要管我!我不再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你了!然后,那光芒消失了。
时空通道关闭了。
黑暗愤怒的撞向他,将所有的恨意宣泄在他身上。
利爪撕裂他的血肉,毒牙刺穿每一寸的肌肉,打碎每一分的骨骼。
鲜血从他的胸口喷泼而出,却不会夺去他的性命。
他惨叫着,以后,他也会继续惨叫下去,在永恒的白昼中,他的惨叫声将不停的持续,不停的萦绕在这被诅咒的空间……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一只手……他紧抱着那只温柔的摇晃、轻拍着他的手。
一个声音说,小雷!醒过来!只是个梦而已嘛。
不要害怕。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来,你看……我要逗你笑罗。
巨龙的尾巴收紧了,将他肺中最后的空气挤出。
闪烁着邪异光芒的尖牙咀嚼着他依旧跳动着的内脏,撕裂他的心脏。
他们挖开他的肉体,寻找他的灵魂。
一只强壮的手臂环抱住他,将他搂近。
一只手举起来,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在暗夜中构成了孩子气的阴影。
那依稀可闻的声音低语道,你看,小雷,兔子耶……他笑了,不再感到害怕。
卡拉蒙就在他身边。
痛苦消失了。
恶梦被赶回邪恶的空间。
在很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失望和愤怒的嚎叫声。
那不重要了。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他现在只感觉到疲倦,非常非常的疲倦……雷斯林的头靠在哥哥的手臂上,闭上眼,进入了深沉,无梦,永无止尽的睡眠中。
*****************************************************************************第三十一节水钟中的水滴稳定、持续的滴着,毫不停顿的在寂静的研究室中回响。
坦尼斯用因为过渡压力和紧张而灼痛的双眼专注的看着时空通道。
坦尼斯觉得那些水滴似乎直接,毫无缓冲的一滴一滴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揉揉眼,大吼一声,转身离开时空通道,走过去往窗户外面看。
他惊讶的发现现在只是下午的时间。
在他们所经历过的这一切之后,如果他看见窗外的景色已经春去秋来,他可不会感到任何的惊讶。
厚重的黑烟不再卷动过窗外。
火焰在吞食了大多数的可燃物之后,也渐渐的开始熄灭。
他看着天空,善龙和恶龙都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
他侧耳倾听。
底下的城市寂静无声。
一层薄雾、乌云和黑烟依旧高挂在城市上空,修肯树林的阴森气息更增添了阴暗的气氛。
战斗已经结束了,他麻木的想。
都结束了。
我们赢了。
空洞,无益的胜利。
然后,一阵蓝光捕捉了他的眼光。
坦尼斯往外一看,吃了一惊。
飞行要塞突然间飞进了他的视线中。
它从乌云顶端降下,快乐的往前冲,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面亮蓝色的旗帜迎风飘逸。
坦尼斯更仔细的看了看,觉得自己不只认得出那旗帜,而且还包括那原来挂着旗帜,现在却歪歪倒倒的插在要塞上的一座优雅的尖塔。
半精灵摇摇头,实在无法忍住笑容。
那旗帜和那尖塔,都曾经是阿摩萨斯城主宫殿的一部分。
坦尼斯看着窗外,继续看着那要塞,它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一名青铜龙当他的前导。
他感觉到自己的阴郁心情和恐惧的心情都跟着消失了,体内紧绷的情绪也跟着放松下来。
不管这个世界上和其它的空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事情特别是坎德人,永远不会改变。
坦尼斯看着那飞行要塞摇摇晃晃的飞到海湾,然后他大吃一惊的发现,飞行要塞竟突然头下脚上的颠倒过来,悬挂在高空中。
泰斯在干什么?他嘀咕着。
然后他明白了。
要塞开始急速的上下晃动,像是个盐罐一样。
有着皮翅膀的黑色身影从窗户和门廊掉了出来。
要塞继续上上下下的摇晃,越来越多的黑色身影滚了出来。
坦尼斯笑了。
泰斯正在清理守卫!然后,在再也倒不出龙人之后,要塞再度校正原来的姿势,继续往原来的方向前进……接着,就在它快乐的往前飞行,蓝色的旗帜迎风飘扬的时候,它急速俯冲,竟然冲进了海中!坦尼斯摒住呼吸,但要塞几乎立刻再度出现,像是条拿着蓝色旗帜的海豚一样跃入天空——现在海水从每个开口往外喷射。
消失在风暴的乌云中。
坦尼斯摇摇头,实在控制不往脸上的笑容。
他转过身,看见达拉马指着时空通道。
他就在那边。
卡拉蒙已经回到了他的岗位。
半精灵飞快的回到了时空通道前面。
他可以看见卡拉蒙穿着光闪闪的盔甲,依旧站在那边。
这一次,他的手中抱着一个人。
雷斯林?坦尼斯困惑的问。
克丽珊娜小姐。
达拉马回答。
也许她还活着!如果她已经死掉了那还比较好,达拉马冷冷的说。
苦涩的情感让他的表情和音调变得较不坚毅。
对我们来说都更好!现在卡拉蒙一定面临了两难的处境。
坦尼斯沉默的看着。
卡拉蒙越来越靠近时空通道,手中抱着白袍女子。
你对他知道多少?达拉马猛然说。
他会做出什么选择?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胖酒鬼,但是他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似乎改变了他。
我不知道,坦尼斯迷惑的说,接下来的话似乎是对自己说要来得比对达拉马的多。
我曾经认识的卡拉蒙只有一半,另外一半属于他的弟弟。
他现在不同了。
他已经变了。
坦尼斯搔搔胡子,皱着眉头。
可怜的家伙。
我不知道……啊,看起来他的选择已经被预先决定好了。
达拉马说,他的声音中混合着松懈和恐惧。
看着那时空大门,坦尼斯看见了雷斯林。
他目睹了双胞胎之间最后的会面。
坦尼斯再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场会晤的真相。
虽然他所看见的影像和对话永远的蚀刻在他的脑海中,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对人提起这件事。
要用言语形容,似乎贬低了这件事,夺去了它们难以形容的恐惧,它们绝望中的美丽。
但如果他感到沮丧或不快乐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那个黑暗的灵魂给他的最后礼物,他会闭上双眼,感谢诸神的恩赐。
卡拉蒙抱着克丽珊娜小姐通过了时空通道。
坦尼斯冲过去帮助他,将克丽珊娜抱在怀中,惊讶的看着大汉拿着依旧发光的玛济斯法杖的奇景。
待在她身边,坦尼斯,卡拉蒙说,我一定要关上时空通道。
快一点啊!坦尼斯听见达拉马猛然吸气。
他看见黯精灵满脸恐惧的看着时空通道。
关上它!他大喊道。
坦尼斯抱着克丽珊娜,低头一看,意识到她已经快要死掉了。
她的呼吸断断续续,气色灰败,嘴唇变成蓝色。
但是他完全没办法帮上忙——只能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安全,他看着四周,目光移到另外一具女人尸体横陈着的阴暗角落。
那里距离时空通道最远。
她在那边将会很安全;他哀伤的想,至少和其它的地方一样安全。
他将克丽珊娜放下,尽可能的让她感觉到舒服,接着又匆忙的赶到那虚无的开口之前。
坦尼斯停下脚步,被那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一个邪恶的阴影挤在门口,构成时空大门的金属龙头胜利的尖啸。
在时空大门之后,五头龙的躯体缠绕着被它利爪刺穿的受害者。
不!雷斯林!卡拉蒙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他往时空通道的方向又跨出一步。
停下来!达拉马愤怒的尖叫。
阻止他,半精灵!如果没有选择,不惜杀掉他!关上时空通道!一只女人的手伸向开口处,在他们呆若木鸡的眼前转变成巨大的龙爪。
锋利的爪子尖端沾满血液。
黑暗之后的手飞快的逼近时空通道,全副的精力都集中在打开这扇门,好让她能够再度进入凡间。
卡拉蒙!坦尼斯叫喊着冲上前。
但是,他能做什么?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强迫他。
他会去救弟弟,坦尼斯绝望的想,他不会让自己的兄弟死去……不,半精灵的体内有个声音说?他不会……整个世界的命运就掌握在他手中。
卡拉蒙停了下来,被那只沾满鲜血的爪子给震慑住。
龙爪不停的进逼,在那之后是闪着胜利、邪恶光芒的眼睛。
卡拉蒙慢慢的挣脱邪恶力量的束缚,举起了玛济斯法杖。
什么事都没发生!拱卫大门的龙头胜利的狂嚎撕裂了空气,迎接黑暗之后的降临。
然后,一个影子出现了,站在卡拉蒙身边。
雷斯林穿着黑袍,白发在焚风中飞舞,伸出一只金色的手,握住玛济斯法杖,他的手,就握在卡拉蒙的手上。
法杖激射出纯净、银色的光芒。
时空通道中七彩的光芒疯狂的旋转,挣扎着求生,但那银光如同天际的星辰一般,毫不退让的直射而出。
时空通道关了起来。
金属的龙头突然间停止尖啸,众人的耳朵一时间无法适应,纷纷开始耳鸣。
在时空通道之中,一切都消失了,既没有静止,也没有移动,既没有黑暗,也没有光明。
就是简简单单的,什么都没有。
卡拉蒙孤单的站在时空通道前,玛济斯法杖依旧握在手中。
水晶持续发亮了短暂的一段时间。
然后开始闪动。
最后消失了。
那房间中充满了黑暗,甜美的黑暗,在刺眼的光芒之后,那是让人安眠的黑暗。
在黑暗之中传来一句低语。
再会了,哥哥。
*****************************************************************************第三十二节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坐在大图书馆中的书房,依旧用着同样清晰、铁划银勾的笔迹记述着历史;从诸神踏入这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一直到这本矩著永远阁上的那一天,这笔迹都从来没有任何的更改。
阿斯特纽斯对周遭的混乱视若无睹的继续写着,或者,可以说是这人的出现,让四周的混乱无法干扰到他。
距离阿斯特纽斯称为双杰试炼的那一天已经有两天了(不过,其它人都称之为帕兰萨斯城之战)。
整座城变成废墟。
唯一两座挺立着的建筑物是大法师之塔和大图书馆。
不过,即使幸存下来,图书馆并非毫发无伤。
它能够幸存下来的原因多半是由于这些图书馆员们的英勇行径。
在胖嘟嘟的贝传率领下,他和图书馆员的勇气都被那些丑恶的龙人竟敢碰触神圣书本的景象给扇起。
在图书馆员们奋不顾身,疯狂砍杀的结果下,只有少数的龙人逃出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击。
但是,和帕兰萨斯城的其它地方一样,图书馆员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换取了胜利、许多同事在战斗中牺牲了。
他们受到同僚们的追思,骨灰也被放置在他们牺牲生命所保卫的书籍之间。
勇敢的贝传并没有死。
只有受到一些轻伤。
他也亲眼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记载在其它帕兰萨斯城的英雄旁边。
对贝传来说,于愿已足,夕死可矣。
每当他经过书架上的某一本书的时候,他一定会骄傲的将它拿来下来,迅速的翻到那一页,沐浴在自己英勇行为的荣光中。
美丽的帕兰萨斯城现在只剩下阿斯特纽斯笔下短短的几行字。
成堆焦黑的石块标记了精致建筑的墓碑。
装满了陈年的美酒和甘醇麦酒的仓库、装满棉花和小麦的储藏间、装满来自克莱思各地稀有货物的木箱,都被烧得灰飞烟灭。
烧成空架子的船只飘在盖满灰烬的港口。
商人们在瓦砾中捡拾着残余的物资,——试图减轻惨重的损失。
无家可归的人们彼此紧紧相拥,看着颓坦的房子,感谢上天至少让他们逃过了此劫。
因为有许多人并没有这么幸运。
在城内的索兰尼亚骑士在那场和索思爵士和妖兵的无望战斗中,依旧竭力抵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第一个倒下的是不拘小节的马克汉爵士。
他谨守对坦尼斯的诺言,并没有和索思爵士战斗。
相反的,他率领手底下的骑士冲向索思爵士的骷髅妖兵。
即使连受数创,他依旧全身浴血的率领疲倦不堪的骑士不停的对敌人冲锋;直到最后,他从马上落地,咽下最后一口气——由于骑士们无与伦比的英勇行为,许多本来应该会死在寒冰刀刃底下的居民都逃过一劫?据说,这群妖兵在首领抱着一具尸体出现之后,全部跟着神秘的消失了。
在接受了同志的追悼之后,索兰尼亚骑士们的尸体被送到法王之塔。
长眠于史东,布莱特布雷德的身边。
一打开那从法王之塔战役结束之后就没被打搅的地下墓穴,骑士们惊讶的发现史东的尸体丝毫没有受到时间的侵蚀,依旧完好无缺。
某种精灵的珠宝在他的胸前闪耀,威信是造成这奇迹的主因。
所有进人墓穴中追悼心爱的亲人或是恋人的人们一看见那闪耀的珠宝,都觉得平和的气息抚平了他们胸中的遗憾。
骑士并不是唯一被追悼的牺牲者。
许多市民也死在帕兰萨斯城中。
男人保卫城市和家园,女人护卫家人和儿童。
帕兰萨斯城的人们照着古老的习俗,将牺牲者的尸体烧成灰烬,洒在海中,和他们挚爱城市的灰烬混在一起。
阿斯特纽斯把这所有的一切都纪录了下来。
图书馆员们敬畏的传诵着,即使当贝传单枪匹马的打死那名胆敢入侵主人房间的龙人时,阿斯特纽斯依旧振笔疾书。
在不停锤打、扫地和收拾的声音中,阿斯特纽斯才慢慢的意识到,贝传竟然挡住了他的光线。
他抬起头,皱起了双眉。
即使面对龙人也毫不退缩的贝传脸色变得死白,立刻闪到一边,让阳光继续照在阿斯特纽斯的书页上。
阿斯特纽斯继续写着。
怎样?他说。
卡拉蒙。
马哲理和和一名坎德人要见你,大人。
即使贝传要说的是恶魔杀进了图书馆,也不会比坎德人这三个字更让他充满了恐惧。
让他们进来,阿斯特纽斯回答。
他们?大人?贝传实在忍不住要反问。
阿斯特纽斯抬起头,双眉再度凑在一起。
龙人没有损伤你的听力吧,贝传?举例来说,你应该没有在头上给人打了一下吧?没没有,大人。
贝传胀红着脸,急忙退出房间,还不小心绊到自己的袍子。
卡拉蒙。
马哲理和……和……泰素——索何——何夫。
柏——柏伏特,几分钟之后,懊恼的贝传结结巴巴的宣布道。
我叫泰索何夫。
柏伏特,坎德人对阿斯特纽斯伸出手,后者严肃的握了握。
你是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
泰斯继续说,他的马尾巴兴奋的跳跃着。
我之前遇过你。
但是你一定不记得,因为它还没有发生。
或者,我再想一想,应该说是再也不会发生,对吧,卡拉蒙?是的。
大议回答。
阿斯特纽斯的目光转向卡拉蒙,仔细的打量着他。
你和你的双胞胎弟弟并不相像,阿斯特纽斯冷漠的说,雷斯林经历过许多在他的身体和心灵上留下痕迹的试炼。
但是,你的眼中依旧有着和他类似的火焰……历史学家皱起眉头,感到大惑不解。
他并不明白,而克莱恩上没有任何他不明白的事情。
因此,他生气了。
阿斯特纽斯很少生气。
光是他的不悦就可以让图书馆员们吓得半死。
他灰色的眉毛微微的跳动,嘴唇紧抿,眼神让坎德人不安的四处打量,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什么现在就要的东西志在外面了!这是怎么搞的?历史学者最后终于问道,同时一拳捶在书上,让他的笔跳了起来,墨汁洒出来,在门外等着的贝传也全速逃离了现场。
你的身上有个秘密,卡拉蒙。
马哲理。
而在我的面前是不应该有秘密的!我知道一切在克莱恩上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每个活物的想法!我可以看见他们的行为!我可以读出他们心中的想法和愿望!但是我无法从你的眼中看到我想要的资讯!泰斯告诉过你。
卡拉蒙镇定的说。
他从身上背的包包中掏出一本巨大的皮面书,小心的放到历史学家的桌上。
那是我的书!阿斯特纽斯瞪着那本书,眉头领得更紧了。
他的音量不断的提升,直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大喊。
这是从哪里来的?没有书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离开这座图书馆!贝传——看看那时间。
阿斯特纽斯愤怒的瞪着卡拉蒙片刻,然后悻悻然的将目光移到书本上。
他看着封面的日期,准备再度对贝传大吼。
但是那吼声在他的喉中转了几转就消失了。
他瞪着日期,双眼圆睁。
他坐回椅子上,目光从书移到卡拉蒙的脸上,再移回书本上。
我在你眼中看到的是未来!那是这本书中的未来,卡拉蒙严肃的说。
我们去过那个未来!泰斯兴奋的跳上跳下。
你想要听听吗?那真的是我最精彩的故事了。
你知道吗,我们回到了索拉斯,只不过那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索拉斯。
事实上,我以为那里是月球,因为我在使用魔法装置的时候脑中有想到月球——嘘,泰斯,卡拉蒙轻声说。
他站起来,将手放在坎德人的肩膀上,静静的离开了房间。
泰斯被推出了房间,依旧往回看着。
再见!他大喊着,挥舞着手。
很高兴见到你,呃,应该说是之前,或者是之后呢?算了,不管了。
但阿斯特纽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的发生。
当他拿到那本书的时候,是阿斯特纽斯笔下有史以来唯—一天什么都没有记载,只写了几行字的一天。
今天,在午后十四分的时候。
卡拉蒙。
马哲理带给我一本克莱恩编年史,第两千卷。
这是由未来的我所撰写,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
伊力斯坦的丧礼,对帕兰萨斯城的人们来说,也是他们钟爱城市的丧礼。
这场丧礼照着伊力斯坦的遗愿,在黎明的时候举行,帕兰萨斯城中的每个人,年长的、年轻的、有钱的、贫穷的人都来参加了。
无法自己走路的伤者被抱出家门,担架置放在神殿原先美丽的草地上。
达拉马也在这些人之中。
当坦尼斯和卡拉蒙扶着黯精灵走过这焦黑的草地,来到一棵烧焦的白杨树下时,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因为传说中那年轻的法师学徒单枪匹马的和奇蒂拉搏斗,并且击败了她,因此彻底摧毁了她的部队。
伊力斯坦原先想要埋葬在他亲手所建的神庙中,但现在这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整座神殿已经被烧成大理石的空壳。
阿摩萨斯愿意提供他家族的墓园,但是克丽珊娜拒绝了。
她记起伊力斯坦是在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找回他的信仰,于是神眷之女现在已经是教会的首领,决定将他埋葬在神庙底下原先用作储藏室的洞穴中。
虽然有些人感到吃惊,但没有人质疑克丽珊娜的决定。
洞穴经过清理和祝福,用神殿剩下来的大理石建造了一个石棺。
此后,即使在稍后教会最辉煌的年代里,所有过世的牧师都被埋葬在这个简陋,却是克莱恩上最神圣的地方。
人们安静的坐在草地上。
不知战火、死亡疾苦的鸟儿们,只知道太阳再度升起,在阳光下活力充沛的跳跃着,让晨光中充满了美丽嘹亮的歌声。
阳光将山脉沾染上耀眼的金黄色,将黑暗驱赶开,把光明送到每个因为哀伤而沉重的心中。
只有一个人起立,念诵伊力斯坦的祭文,每个人都认为由她来做再适合也不过了。
并不只是因为她照着他的遗愿接续了他的职务,也因为她的出现提醒了帕兰萨斯城的人们所失去的美丽。
那天早晨,人们说,是半精灵坦尼斯将她从大法师之塔送到牧师们正辛勤工作的大图书馆门前之后,她第一次可以起床。
她自己也差点送命。
但她坚定的信仰和牧师们的祈祷将她从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但是,他们却没办法恢复她的视力。
克丽珊娜沐浴在晨光中,双眼定定的看着她再也无法看见的日出。
那光芒照耀在她的黑发上,突显出一张被深沉的同情心和信仰所衬托出来的美丽脸庞。
当我站在黑暗之中时,她说,清澈的声音在甜美的云雀鸣叫声中响起,我感觉到阳光暖暖的照在我脸上,我知道我面对着太阳的方向。
我可以直视太阳,因为我的眼睛永远的被黑暗所蒙蔽了。
但是,如果你们直观太阳太久,你们也会失去视力,正如同那些在黑暗之中居住太久的人们一样。
这是伊力斯坦的教诲,我们凡人不能够只是居住在光明或是阴暗之中,而是要两者兼具。
如果被误用,两者都会带来灾祸,而两者也都有各自的好处。
我们已经通过了血的试炼,黑暗的试炼,火的——她的声音颤抖了几下,哽咽了。
靠近她的人都可以看见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但是,等她再度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十分的坚强。
泪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们像是修玛一样,通过了这许多试炼,失去了许多,牺牲了许多。
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的灵魂所发出的光芒,也许是天际最明亮的一颗星。
因为虽然有些人选择走上黑暗的道路,藉着黑月的光芒引领他们,而其它人则是选择光天化日之下的崎岖道路,这些只要有朋友的鼓励、友情的一拍,都可以变得十分轻松。
每一个种族都获得了神所赐与最伟大的礼物,那就是去爱,去关怀的能力。
我们美丽的城市已经被烈火吞食。
她的声盲变得温柔。
我们失去了许多所爱的人,也许对我们来说,生命太过沉重。
但是你可以伸出手,碰碰那些也同样伸出手寻求慰藉的人;也许,你们可以在其中找到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和希望。
在葬礼之后,当牧师们将伊力斯坦的尸体送进最后安息的地方后,卡拉蒙和泰斯前往拜访克丽珊娜。
他们发现她在牧师之间,手扶着一位自愿担任她向导的女子。
这里有两位想要和你谈谈的人,神眷之女,那年轻的牧师说。
克丽珊娜转过身,伸出手。
让我碰碰你们。
她说。
我是卡拉蒙,大汉笨拙的开口道,我——是我,泰斯用小小的,微弱的声音说。
你们是来告别的。
克丽珊娜笑了。
是的,我们今天就要离开了。
卡拉蒙握住她的手。
你们要直接去索拉斯吗?不,还没那么快,卡拉蒙低声说。
我们要先和坦尼斯回索兰萨斯。
然后,当我觉得比较恢复正常的时候,我会用那个魔法装置回到索拉斯去。
克丽珊娜紧握着他的手,将他拉近。
雷斯林已经看破了,卡拉蒙,她柔声说。
你呢?是的,女士,卡拉蒙的声音坚定,毫不迟疑。
我已经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终于。
他叹口气。
我只是想要再和坦尼斯谈谈,把我的生活重新恢复到正轨。
而且,有件事,他胀红着脸,羞赧的说,我必须要学学怎么样盖房子!当我在盖自己的房子时,我有大部分时间都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他看着她;虽然看不见,克丽珊娜却可以感觉到他的尴尬。
她笑了,脸颊染上了最淡的粉红。
看见那笑容,看见那笑容中的泪水,这次换卡拉蒙抱她了。
我很抱歉。
我真希望你可以不用受这种——不,卡拉蒙,她轻声说。
因为我现在才真正的看见。
像是罗拉伦应许的一样,我现在才真正的看见。
她亲吻他的手,将他的手贴到她脸颊上。
再会,卡拉蒙。
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泰索何夫吸吸鼻子。
再见,克丽珊,我是说,神——神眷之女,泰斯小声的说,突然觉得自己又寂寞又矮小。
我我很抱歉我把事情弄得一团乱但克丽珊娜打断了他。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小马尾巴。
我们之中大多数的人走在光与影中,泰索何夫,她说。
但是有极少数的天之骄子走在这个世界上,将自己的光芒带给每个人,照亮白天与黑夜。
真的?那他们抱着那个光芒到处跑,一定很累喽?那是根火把吗?不可能是根蜡烛吧。
腊会全部融化,而且掉到鞋子里面。
对了,你觉得我会遇到像这样的人吗?泰斯饶富兴味的问。
你就是那样的人,克丽珊娜小姐回答。
我想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腊会滴到鞋子里面。
再会了,泰索何夫。
柏伏特。
我不需要请帕拉丁祝福你,因为我知道你是他的好朋友……好吧!当泰斯和卡拉蒙走进人群中时,卡拉蒙突然问道。
你决定了要去哪里吗?你已经有了那个飞行要塞,阿摩萨斯城主把它送给你了。
你可以去克莱恩上的任何地方。
只要你想,也许可以去月球。
喔,那个啊。
泰斯在和克丽珊娜小姐谈过话之后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搞不太清楚卡拉蒙指的是什么。
我现在已经没有飞行要塞了。
在我真正彻底四处走过之后,我才发现,它又大又无聊。
而且它又不能够去月球。
我已经试过了。
你知道吗他睁大眼睛看着卡拉蒙,如果你飞得够高,你的鼻子会开始流血。
而且又好冷又好不舒服。
还有,月球似乎比我想的要远多了。
对了,如果我有那个魔法装置——他用眼角瞄着卡拉蒙。
不行,卡拉蒙严肃的说。
绝对不行。
那个东西一定要还给帕萨理安才行。
我可以替你送过去,泰斯好心的说。
这样就让我有机会可以对他解释尼修改造了这个装置,还有我为什么会干扰那个法术不行哪?他叹口气。
我想也不行。
好吧,我已经决定要和你和坦尼斯黏在一起了;我是说假如你愿意的话?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卡拉蒙。
卡拉蒙的回答是使尽全身怪力的一抱,似乎挤碎了泰斯包包里面好几样价值不明的神秘物品。
顺道一问,卡拉蒙想了想,你怎么处理那个飞行要塞?喔,泰斯乱挥着手,我把它给了拉斯。
那个溪谷矮人!卡拉蒙吓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能够飞那个东西,至少他自己一个人不行!泰斯对他保证。
不过,他想了片刻,如果他能够再多找几个溪谷矮人来帮忙的话。
我之前没想过——卡拉蒙发出衰嚎声。
它在哪里?我替他把要塞停在一个很好的地方。
一个非常好的地方喔。
那是我们飞过的某个城市中非常有钱的部分。
拉斯开始喜欢上它,我是说飞行要塞,不是那座城市。
好吧,再想一想,我想他也喜欢上了那座城市。
无论如何,他帮了我很多忙,所以我问他想不想要这个飞行要塞,然后我就把那个东西砸在空地上了。
它造成了相当大的骚动,泰斯快乐的说。
有个家伙从山边的一座超级大城堡里面跑出来,正好就在我停飞行要塞的地方。
他开始大喊大叫,说这里是他的地,我们不可以随便把要塞丢在那边,造成了相当大的冲突呢。
后来我就告诉他,其实他的城堡并没有盖住全部的地方。
而且我还跟他讲说分享能让心胸更开阔,只是他都不听我的。
然后拉斯开始说他要把所有的波波族还是什么类似发音的部落全部都带到那边去,然后要全部住进要塞里面。
接着那个大吼大叫的家伙好像就晕倒了、然后整座城的人都出现了。
一开始很刺激,但是最后终于变得无聊了。
我很高兴火光和我一起过去。
是他载我回来的。
你没有跟我讲这些事情!卡拉蒙瞪着坎德人,试图露出严肃的表情。
我我想我不小心忘记了,泰斯嘀咕道。
我这几天有好多东西要想喔,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你不小心忘记了,泰斯,卡拉蒙说。
我很担心你。
我昨天看见你和一些坎德人聊天。
其实体可以回家的。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有想过要回坎德摩尔去。
泰斯的脸突然变得非常的认真。
他将小手塞进卡拉蒙的大手里,又靠近了些,十分诚恳的看着他。
不,卡拉蒙,他柔声说。
这不再一样了。
我我似乎已经没办法和其它的坎德人聊天了。
他摇摇头,马尾巴跟着前后甩动。
我试着告诉他们费资本和他的帽子,佛林特和他的树还有……雷斯林和可怜的尼修。
泰斯吞口口水,拿出一条手帕,擦擦眼睛。
他们似乎都不了解。
他们就不……好吧,不关心。
关心,很困难,是不是,卡拉蒙?有些时候会很难过。
是的,泰斯,卡拉蒙静静的说。
他们走到了树荫下。
坦尼斯正站在一株高大、幽雅的白杨树下,它的新芽和新叶在晨光中闪动着翠绿的光芒。
有时真的很难过,但是这总比内心空无一物要好多了。
坦尼斯走到他们身边,一只手搂着卡拉蒙宽阔的肩膀,另一只手搂着泰斯的。
好了吗?他问。
好了。
卡拉蒙回答。
很好。
马匹在那边。
我想我们可以骑马。
我们也可以坐马车。
不过,说实话,我讨厌被关在那可恶的东西里面。
罗拉娜也是,不过她从来不承认就是了。
乡下这个时候风景很美丽呢。
我们可以慢慢骑,可以好好享受这美丽的风景。
你住在索兰萨斯,对吧,坦尼斯?当众人骑过那些焦黑,已成废墟的街道时,芬斯问。
在那些离开丧礼,回去重抬旧日生活的人们离开之后许久,都还可以听见坎德人兴奋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
我去过索兰萨斯一次。
他们有个好棒的监狱。
是我去过最好的地方喔。
当然,我又是因为误会而被送进去。
因为有个银茶壶意外掉进了我的包包里面,所以……达拉马攀爬着通往塔顶研究室的陡峭楼梯。
他走路,而不是使用魔法,因为他今天晚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虽然牧师们医好了他的伤口,但是他依旧非常的虚弱,不想浪费不必要的精力。
稍晚,当黑月高悬在空中的时候,他将会跨越时空的界线,前往威莱斯的大法师之塔。
在那里,他将要参加法师议会的召开,这是数十年以来所召开最重要的会议。
帕萨理安从法师领袖的位置退了下来。
他的继承人必须被挑选出来。
多半会是那名红袍法师杰斯塔瑞阿斯。
达拉马并不介意这件事。
他知道他没有足够的力量成为新的大法师。
至少现在还不行。
不过,众人也认为,黑饱法师的首席也应该要重选了。
达拉马笑了。
他知道这个继任者是谁。
他已经做好了所有离开的准备了。
守卫已经接受了新的命令,当他不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可以进入这座塔。
其实这可能性也很小。
修肯树林在大火中毫发无伤,依旧维持旧日的阴气森森。
但是高塔孤寂已久的惯例即将被打破。
在达拉马的命令之下,塔中的几个房间已经重新清理,并且重新布置过。
他计划找来几名自己的学徒,当然都是黑施法师。
不过,如果红袖法师中有对他胃口的,他也可以找一两个。
他迫切的想要将自己所学到的技能,所得到的知识传承下去。
而且,他暗自对自己承认,他也十分期待有人陪伴。
但,首先,有件事他必须要做……他走进研究室,在门口停了下来。
自从卡拉蒙在那恐怖的一天将他抱出来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这个房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房间十分的黯淡。
他念了一句咒语,蜡烛就燃烧了起来。
柔和的光芒暖和了整个房间。
但是那阴影依旧像是活物一样漂浮在角落。
达拉马举起烛台,缓缓的绕房间一圈,挑出各种各样的物品,卷轴,一柄魔杖,几个戒指。
他用一个咒语就将它们全部都送到底下的房间去。
他走过奇蒂拉死去的阴暗角落。
她的血依旧沾染着地板。
房间中的那个角落又冰又冷,他并不想要久待。
他走过装满烧杯和瓶子的石桌,装在里面的眼睛依旧恳求的看着他。
他念了个咒语,就让他们永远的闭上了。
最后,他终于来到时空大门。
五颗龙头永恒静止的瞪着那虚无,依旧对黑暗之后喊着那无声、痛苦的尖啸。
冰冷的金属上唯一的反光是来自达拉马的蜡烛。
他看着时空通道内。
什么都没有。
达拉马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然后,他伸手拉下了一条金色,从天花板垂下来的丝绳。
一道厚重的窗帘垂了下来,厚重的紫色天鹅绒盖住了时空通道。
达拉马转过身,面对着在研究室后方的书架。
蜡烛的光芒照在一排又一排深蓝色封面,点缀着银色符咒的法术书。
它们隐隐渗出剧烈的寒气。
费斯坦但提勒斯的法术书,现在都是他的了。
在这些法术书书架的尽头,是新的一列法术书。
黑色封面,装饰着银色符咒的法术书。
达拉马注意到,这每一本书只要用手去接触,都会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高热,让人觉得这些书仿佛是活生生的。
雷斯林的法术书,现在也是他的了。
达拉马仔细的看着每本书。
每本书都有着不同的奇妙力量,不同的神秘,每本书都有着难以想像的力量。
黯精灵走在书架之前。
当他走到尽头的时候,几乎靠近门口,他把烛台放回石桌上。
他的手放在门把上,目光移动到最后一个物品上。
玛济斯法杖立在黑暗的角落,靠着墙壁。
有片刻的时间,达拉马摒住呼吸觉得自己也许看见了光芒从那杖顶的水晶发出;而那颗水晶从那天起,就变得冰冷、黑暗,然后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发现那只是烛光的反射。
他念了一句咒语,就将火焰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他看着法杖置放的角落。
它被黑暗所掩盖,没有任何的光芒。
达拉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吐出,同时走出了研究室。
他毫不犹豫的将门关上。
他掏出一个刻满了强力符咒的盒子,掏出一只银色的钥匙,将它插进一个精致的银色锁头——这个锁不是克莱恩上任何一位巧手的工匠能够做出来的。
达拉马念着咒语,将钥匙转动了一下。
它发出喀达一声,另一声回应了这个动作。
致命的陷阱已经启动了。
拿着这把钥匙,达拉马说,永远保管着它。
不准将它交给任何人,连我也不行。
没有人可以进去。
那些胆敢尝试的人,就都是你的奖赏了。
守卫的双眼闭上,表示明白。
当达拉马走下楼梯的时候,他看见那双眼再度睁开,背对着那扇门,动也不动的瞪着黑暗的走道。
黯精灵点点头,满意的离开了。
*****************************************************************************终章回家哒,哒,哒。
提卡。
唯兰。
马哲理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之外,她侧耳倾听,等着再度听到那将她从沉眼中惊醒的声音。
什么都没有。
她在做梦吗?提卡推开落在眼睛上的大堆红发,睡眼惺松的看着窗外。
现在还是凌晨,太阳尚未升起,天空还是黎明前诡异的蓝灰色。
鸟儿已经醒来了,开始唱着悦耳的歌谣,自顾自兴高采烈的哼着。
但索拉斯还没有任何人起床。
即使是夜里的打更人也抵挡不住这温暖春夜的诱惑,头低垂着,幸福的打着鼾。
我一定是在做梦,提卡疲倦的想。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我能够习惯单独一个人睡。
每个细微的声音都会让我惊醒过来。
她又钻回床上,盖起被子,试着再度睡着。
提卡用力的闭起眼睛,假装卡拉蒙还在那边。
她躺在他身边,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的呼吸,听着他的心跳,温暖,安全的感觉……他的手会拍拍她的肩膀,睡眼惺忪的说,只是个恶梦,提卡……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哒,哒。
哒哒哒。
提卡的眼睛猛然张开。
她不是在做梦!那声音,不管那是什么东西,是从头上来的!有人,或是有什么东西在那白杨树上!提卡丢开被单,用战时所学到的安静和快速的行动悄悄的从床脚抓了件睡衣,挤进睡衣中(还因为紧张而不小心穿错袖子了),悄悄的溜出寝室。
哒,哒,哒。
她的嘴唇紧抿。
有人在她的新屋子里面。
卡拉蒙原本替她建造,盖在白杨树上的屋子。
他们在干什么?偷东西?那里有卡拉蒙的工具——提卡几乎要笑了,但最后却变成啜泣。
那个锤头不稳,每次敲到钉子就会飞出去的锤子;那个缺了许多牙齿,看起来像是溪谷矮人露齿而笑的锯子,连牛油都刨不好的刨子。
但是它们对提卡来说都很珍贵。
她把它们都留在原先他放置的地方。
哒,哒,哒。
提卡悄悄的溜进客厅,握住门把,却突然停了下来。
找个武器。
她低声说。
她急忙的看着四周,抓住她所找到的第一样东西,她的沉重铁锅。
她毫不迟疑的握住把柄,慢慢的打开前门,无声无息的走出门外。
太阳的光芒现在正开始照亮山顶,万里无云清澈的天空衬托出它们积雪覆盖的山峰。
草地上点缀着像是宝石一样的露水,晨间空气甜美纯净。
白杨树新长出来的嫩绿色叶子在阳光的照拂下苏醒过来、嗦嗦作响。
早晨的天空和空气是如此的清澈澄明,仿佛是当诸神完成了创造之后,第一眼所看到的美丽世界。
但提卡现在脑中想的不是什么诸神,也不是那些让她脚底冰凉的露水。
她一手握着铁锅,将它藏在背后;她小心翼翼,一声不出的爬上绳梯,走进那搭在强韧树枝上,尚未完成的屋子。
在梯顶她停了下来,看着边缘。
啊,哈!上面真的有人!她只能看出有个人影蹲在角落。
她翻了进去,依旧没有制造出任何声音,无声的走在木头地板上,手指在铁锅上悄悄的移动着。
但是,当她跨过房间的地板,悄悄的溜到入侵者背后时,她觉得似乎听见了窃笑声。
她迟疑了,然后坚持的继续下去。
只是我的幻想,她告诉自己,继续靠近那穿着斗篷的身影。
她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那是个男人,是个人类,从他手臂的肌肉和背影来看,那是她所看过最壮的男人!他正趴在地上,背对着她。
提卡看见他举起了手。
他拿着卡拉蒙的锤子!(他竟然敢碰卡拉蒙的东西!哼,管你壮不壮,反正躺在地上之后大小都一样了。
提卡举起铁锅卡拉蒙!小心!一个尖锐的声音说。
大汉站起身,转过脸来。
铁锅匡当一声掉在地上。
锤子和许多钉子也跟着一起落地。
提卡啜泣着将丈夫涌入怀中。
这不是很棒吗,提卡?我打赌你一定大吃一惊,对吧!你有没有大吃一惊啊,提卡?而且,如果我没有阻止你,你真的会对着卡拉蒙的头敲下去吗?如果能在旁边看一定很有趣,不过对卡拉蒙可能不太好就是了。
嘿,你还记得你用铁锅打中龙人脑袋的那一次吗?就是那个准备要威胁吉尔赛那斯的那一个?提卡?……卡拉蒙?泰斯看着他的两个朋友。
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他们什么话也听不见。
他们只是站在那边,彼此拥抱着。
坎德人觉得眼睛里面跑出了一些可疑的湿气。
好吧,他吞了口口水,笑着说,我先下去在客厅里面等你们。
泰斯从梯子上溜了下去,走近在白杨树庇荫下那小小,整洁的房子。
他一走进去,立刻掏出一条手帕擤鼻涕,然后就开始快乐的摸索调查检验这些家具。
从这些东西的样子看来,他对自己说,边欣赏一个新的饼干桶,心不在焉的将它塞进包包里(当然,饼干也包括在内),同时完全认为自己已经将它放回架子上了。
提卡和卡拉蒙可能会在那上面待上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整个早晨。
也许这是个整理我所有东西的好机会。
坎德人盘腿坐在地板上,快乐的打开包包,将所有的东西倒到地毯上。
随着泰斯心不在焉的嚼着饼干,同时目光骄傲的移向坦尼斯给他的许多卷地图。
他一卷接一卷的打开,小手指追寻着曾经走过的路径,来到了无数次的冒险中曾经去过的一个又一个棒极了的地方。
旅行真好玩,片刻之后他说。
但是国家更不错。
我还是和提卡、卡拉蒙一起待在这边好了。
我们可以组成一个家庭。
卡拉蒙说我可以在新房子里面有一个房间,而且——啥?这是什么东西?他仔细的看着地图。
马里隆?我从来没听过叫做马里隆的城市。
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不行!泰斯哼了哼。
柏伏特,你已经冒险够了。
你已经有了很多可以告诉佛林特的故事了。
你将要安定下来,成为社会中受人尊敬的一分子,甚至可以当上大警长。
他卷起地图(脑中一边想着当上大警长的美梦),他将地图放回盒子里面(还是忍不住再偷瞄了一下)。
然后,他将它们放到一边,开始检查其他的宝物。
一根鸡毛,一块翡翠,一只死老鼠?恶心!我是从哪弄来这个鬼东西的?一个刻成长春藤叶子的戒指,一只小金龙——真奇怪了,我真的不记得有将那样东西放进包包里面。
一片蓝水晶碎片,一颗龙牙、白色的玫瑰花瓣,某个小孩用旧,烂兮兮的玩具兔子。
喔,你看看哪。
这里是尼修的升降梯设计图,还有这是啥?一本书!叼带来惊奇和欢乐的神奇手法!。
哇!很有趣,对吧?我很确定这一定派得上用场,而且,喔,不对,泰斯有点不太高兴的皱起眉。
坦尼斯的银手镯怎么又跑进来了。
没有我,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能够把东西留在身边,难道真的要我每天跟在他后面捡吗?他实在是太不小心了,我很惊讶罗拉娜可以忍受这样的人。
他往包包内看着。
我猜,就这样了。
他叹口气。
好吧,过去这段时间真的很有趣。
大多数的时候真是棒极了。
我遇过几只龙。
我飞过一个要塞。
我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
我打破了一颗操龙法珠。
帕拉丁变成我的好朋友。
不过,也有一些伤心的时刻,他轻声对自己说。
但是它们现在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伤心了。
只是让我这边,有点痛痛的。
他把手放在心脏的地方。
我想我会很怀念冒险的。
不过,我再也找不到愿意跟我冒险的人了。
他们都安定下来了,过着快乐的生活。
他的小手摸着最后一个袋子光滑的底部。
我想也是我安定下来的时候了,就像我说的,我觉得大警长应该会是非常好玩的工作等等……这是什么?在最底下的地方……他掏出一个小东西,因为塞在包包的角落差点没有发现。
泰斯拿着这个东西,兴奋的看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卡拉蒙怎么会把这个弄丢了?他对这个东西好小心幄。
不过,他最近也有很多事情要烦心。
我还是马上还给他好了。
他现在很可能非常担心自己乱放东西的举动了。
毕竟,帕萨理安不知道会怎么说……泰斯看着手中那毫无特色的项链,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悄悄的溜到身后,握住了装地图的盒子。
(由于他已经退休不再冒险,所以这多半都是那只手自己的意思。
)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马里隆?说话的一定是那只手,绝对不可能是泰斯。
因为他已经放弃了冒险生涯啦。
地图的盒子和泰斯其它所有的宝物一起跑进袋子中;那只手匆匆忙忙的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包包里面。
那只手同时也拿起了泰斯的所有包包,将它挂在肩膀上、塞在腰间、其中还有一个被塞到他全新的红绑腿里面。
那只手开始忙碌的操纵那个平凡的项链,将它变成一个周身镶满宝石,非常美丽的权杖,看起来非常有魔力。
你一弄完之后,泰斯严肃的告诉他的手,我们就把它拿上去还给卡拉蒙——泰斯呢?提卡在卡拉蒙柔软、舒服的臂弯中说。
卡拉蒙脸颊贴着她的额头,亲吻着她的红发,将她搂得更紧。
我不知道。
我想应该是到楼下的屋子去了。
你知道吗,提卡说,我们可能连一根汤匙都不剩。
卡拉蒙笑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亲吻她的嘴唇……一个小时之后,两个人走在那还没盖好的屋子中,卡拉蒙解释他将来要做的改善和设计。
婴儿房会在这里,他说,就在我们的卧室隔壁,这会是大孩子的房间。
不,我想应该要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他假装没注意到提卡羞红的脸。
‘那是厨房和泰斯的房间还有客房——坦尼斯和罗拉娜会来拜访我们,而且……卡拉蒙的声音中断了。
他走到了这个屋子里面唯一完成的房间——门上挂着巫师的标记。
提卡看着他,充满笑意的面孔突然间变得苍白、严肃。
卡拉蒙伸出手,慢慢的将那标记拿下。
他沉默的看了那标记十分长的一段时间,然后,微笑着将它交给提卡。
替我好好收着,可以吗,亲爱的?他温柔的说。
她惊讶的抬头看着他,颤抖的手抚摸着标记上的刻痕。
你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卡拉蒙?她问道。
有一天,他紧紧的抱住她。
有一天会的,他覆诵道。
然后,他吻着妻子的红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索拉斯醒来面对新的一天。
在白杨树的叶子遮掩下,他可以看见旅店起伏的屋顶。
他可以听见人们的交谈声、呵欠声、笑语声。
他可以闻到缓缓飘人山谷的炊烟味道,它将整座山谷包围在淡淡的烟雾中。
他抱着妻子,感觉到她的爱包围着他,看见他对她的爱在眼前闪耀,纯净、洁白,如同索林那瑞的光芒……或者是从法杖上的水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卡拉蒙深深的,满足的叹口气。
这都不重要了,他喃喃道。
我回家了。
*****************************************************************************结语就这样,我们在克莱恩上的旅行到了终点。
我们知道这会让许多希望在这个魔幻国度的冒险永远持续下去的读者失望。
但是,就像泰索何夫的母亲曾经说过的一样,总有个时候你必须要将猫丢出去,锁上门,把钥匙放在踏脚垫下,开始下一次的旅行。
当然,钥匙会一直放在那踏脚垫下(除非有其它的坎德人住进这座城),我们也不排除将来有可能会重回这条路,寻找这把钥匙。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把泰斯的时光旅行装置收到包包里了(克莱恩的运气真是不错!),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其它想要去探险的世界。
在龙枪计划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意料到这个计划会像现在这么成功。
其中有很多理由,但是,我想一个最主要的理由就是我们拥有一群很棒的团体在这个计划上一同努力。
从作者、画家到游戏的设计者以及编辑们,只要是龙枪计划的一份子都关心他们的工作,而且愿意牺牲自己非工作的时间来为整个计划努力。
崔西说,克莱恩真的存在于宇宙中的共处,我们所有的人都曾经去过那个地方。
我们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对我们来说,要道别实在很难过。
提到道别,我们第一次发现读者对这个世界的深刻感情是从我们收到许多抱怨史东丧生的信件才开始的。
我知道史东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一个愤怒的读者写道。
毕竟,他只是你们想象的一部分而已。
他对我们的意义绝不只是如此。
我们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在这些人物上面,他们对我们来说也变得非常真实。
我们和他们一起度过胜利的时刻,一起忧伤,一起哀悼。
我们并不是冷血的杀死了史东。
从计划的一开始,这名高贵的索兰尼亚骑士就注定是名悲剧英雄。
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习去面对和处理的一个部分,即使是我们天真无邪、幸运的炊德人也不例外。
史东的死亡在第一本书中就由森林之主预告过,她看着那名骑上说,我们不会哀悼那些已经完成了使命的人。
史东无私的牺牲让骑士们重新检视他们的价值观,最后终于将骑士们统合在一起。
史东牺牲自己的方式和他活着的方式一样——勇敢、重荣誉、为他人着想。
他依旧活在那些敬爱他的人心中,正如同星钻的光芒在黑暗中闪耀一样。
有许多时候,当他们面临危机和挑战的时候,有关那骑士的回忆就会回到他们心中,赐与他们力量和勇气。
我们知道佛林特的死也会对泰索柯夫有相当大的冲击,的确,当佛林特去世的时候,我们替泰斯流的泪远比为佛林特流的要多因为矮人已经度过了丰富、完满的一生。
但是当他失去了那个顽固。
好心的朋友时,泰斯的心中有些东西永远被改变了(幸好,是比较好的改变)。
这,也是一个必须的改变(虽然坦尼斯可能会说,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坎德人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我们知道泰斯必须要在第二个三部曲中面对更为艰险的道路。
我们知道他需要这力量,和更重要的同情心,才能够度过这重重险阻。
即使在我们撰写第一个三部曲的时候,我们就一直希望能够有机会撰写卡拉蒙和雷斯林的故事。
当我们在撰写TestofTwins的短篇故事时(译者注:这收录在龙枪的短篇小说集中),我们脑中就已经有了第二个三部曲的大纲。
即使当我们在撰写编年史的时候,传奇的深度和广度就已经在慢慢的增长,所以要继续和那些依旧需要我们的英雄踏上旅程并不是付困难的事情。
我们非常努力的将传奇的故事定位在拯救一个灵魂(正如同帕萨理安所说的一样),而不是拯救整个世界。
每个人一开始都相信我们所说的是雷斯林的灵魂,但是,最后,大家才会发现,那是他哥哥的灵魂。
大法师早已自取灭亡。
在最后,唯一能够拯救他的还是哥哥的爱,和他自身的邪恶也无法完全熄灭的关爱之心。
但是,现在,这条路已经将我们带到了一个转折点。
我们两位作者和笔下的人物走的是两个不同的道路。
我们相信现在可以离开他们了。
他们已经不再需要我们。
卡拉蒙已经找到了他内心欠缺的那一部分,可以和正常的人一样过活。
他和提卡将会拥有许多的儿子和女儿,如果这其中没有一位想要成为法师的家伙,那我们才真的会感到惊讶呢!毫无疑问的,卡拉蒙的孩子和坦尼斯的独于(一个安静,沉默的年轻人)以及河风和金月的金发双胞胎将会开始他们自己的冒险故事。
他们也许会试着搞清楚吉尔赛那斯和西悠瓦拉最后的结局。
他们可能会前往在阿尔瀚娜和波修士(这两个人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之下,终于培养出了关怀彼此的爱情)的努力之下终于统一的精灵王国。
他们可能也会遇到喽喽的孩子(当菩吉一世没注意的时候,她悄悄的和他结婚了),或者他们也可能和泰索何夫老爹一起冒险。
当然,即使我们没有纪录这些冒险,阿斯特纽斯也会。
如果你们有参与龙枪的纸上角色扮演游戏,那么毫无疑问的,你可能会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们可以继续在这个魔法国度中好好的享受美好的时光。
但是我们必须先走一步了。
我们和泰斯握握手(他又在吸鼻子了),并且和他道别(当然,我们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包,并且将他不小心捡到的许多东西给抢了回来)。
然后我们看着坎德人兴高采烈,马尾巴一跳一跳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在我们的想像中,他在不远的地方,会遇到一个迷糊的老法师,并且帮他找寻一项已经在他头上的帽子。
然后,他们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们叹口气,转过身,沿着那呼唤着我们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序曲心中一直都有这张地图,白霭霭的大地和被云雾包围的农庄。
一直都是记忆中的土地,折射的阳光照耀在亘古不移的坚冰上,一切的关键都在心中,封存著隐蔽的南风,动摇著坚冰,飘移向复杂永恒的彼端。
就将会这样结束的,你的心会这样说,它将会被埋藏在冰河中和长毛象的蹄下,度过恒久一万年的岁月时光,有一天,挖掘历史片鳞碎羽的科学家将会找到我们留下的证据,我们在历史的洪流中留下的足迹,但你的故事,完整却又空虚,将会消失在你的手中。
在脆弱的腔室中你的心将会这样说,它利用镜子描绘著在记忆之河和冰雪中飘移封冻,无法描绘的大地。
这次一切都有所不同:城镇已经在扑天的风雪中低头,湖中的坚冰飘移不稳,我沐浴在蓝空中降下的冰雹中,跨过危险的裂隙,穿越诱人的幽魂以及春日的气息。
就将会这样结束的,冬天宣称, 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在黑暗,在万年封冻的冰雪中,你将是下一个听见这个故事的人,寒冬寒冬,永劫的寒冬,遮蔽了你的心,而在威斯康新(译者注:两位作者工作、居住的地方),被困陷在冰雪和动摇的信念中,这看起来并不坏,寒冬夺走了一切的光明,黑暗似乎就是最好的归宿,最后的雪花,抹去了一切的念头。
他站在大雪覆盖的汽车之间,车子像是毛虫一般的排列成行。
他穿著厚重的外套毛线帽和围巾。
他翻弄著后车厢,找寻著只有神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从他迷蒙的眼镜和凹陷、可笑的帽子上,我认出了他的名字。
不管是因为记忆中的勇气,或是可能的阳光,减弱的暗影,或是在大雪和搜寻之中发现的某物,在与他谈话的时候,我都和这样神秘的物事同在;我很感谢,这样物事能够支撑著我,让我和那个每天都造成许多意外,搜寻著不可能的春天的法师。
崔西,我告诉他, 诗歌隐藏在故事之中,在古老的收藏和面相之中,是一切万有和未曾。
(这是我未曾说出口的话语,但诗歌隐藏在曾可能有的面相中:你必须相信我不是为了否认,不是为了记载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在那样的冬天中第一首歌开展了,月光缠绕著,对著克莱恩的边境挥手,被冰雪覆盖的国家变成为光耀动人,生机勃勃的草原。
随著第一首歌谣飘越过夏天的前缘,承诺也从消失的种子中回归,法杖从被遗忘的沙漠中出现,即使是北方的土地,也对著神灵喊叫,这就是信念实现的地图;这即是信念的地图。
我的帽子哩?是你拿的!我看见了!不要告诉我帽子就在我头上!我才没那么笨!我……喔,嘿嘿,在我头上。
你最后还是良心发现,决定把它还给我了,对吧?不,我不相信你。
连一丝一毫一点一分一秒也不相信你。
西克曼(译注:也就是我们倒楣的作者之一)你早就觊觎我的帽子很久了。
我——什么?你想要我写什么?现在?在这种鬼时间?不行。
没时间,没时间我没时间……我正想要记起某个法术的咒语。
火辣。
火炉。
火烤汉堡。
超级大火球……这样应该蛮接近了……哼,好吧。
我会写你该死的前言。
不过下不为例喔。
来吧。
*****************************************************************************前言很久以前,有一对叫做玛格丽特·魏丝和崔西·西克曼的笨头决定离开在克莱恩的家,出去四处游历冒险。
我看这两个家伙体内搞不好有坎德人的血统。
他们就是忍不住要去探索其它的新世界。
可是,魏丝和西克曼就像坎德人和减掉的肥肉一样,他们会不停的再次出现。
所以他们又跑到这里来,准备好告诉我们克莱恩上目前发生的有趣事情。
这里有些故事我们已经听过了(译注:这里是指有些故事已经出版于龙枪外传Dragonlance Tales中),但是他们也准备了一些新的故事;这些全都是有关那些被称为长枪英雄的故事。
大战之后已经过了许多年。
英雄们的子嗣也成长茁壮,开始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他们自己的冒险传奇。
我必须很遗憾的说,这个世界上依旧有许多危险的问题有待解决。
当您在阅读这些故事的时候,您可能会发现魏丝和西克曼所说的故事可能会和您听过的其它故事有所抵触。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他们对这些英雄的过去所做的描述感到不可思议,特别是在对照了过去的故事之后,这种感觉可能更为强烈。
我有一个很简单的解释。
在长枪战役之后,坦尼斯和卡拉蒙以及雷斯林和所有的同伴们都不再是原先的市井小民;他们都变成了历史中的传奇。
我们太想要继续倾听英雄们的冒险,不想要让故事结束。
我们想要听到更多更多的故事。
为了满足人们的要求,克莱恩各地的吟游诗人和说书人不停的传唱这些故事。
有些人真的对他们了若指掌。
有些人的故事则是从某个矮人那边听来的,而这个矮人又是从坎德人那边转述一个骑士的故事所得来的,那个骑士又是因为婶婶认识长枪英雄……我想你也大概明白了。
有些故事几乎完全是真实的。
其它的则不完全是照著历史来的。
有些故事我们只能礼貌性的称之为坎德故事:这些故事虽然不是真的,但听起来实在很过瘾!那么你会问:费资本,绝世伟大的超强法师,哪个故事又是哪一种呢?而我,费资本,绝世伟大的超强法师会回答:你这个笨头,只要你觉得故事好看,那又有什么重要的?很好,很好,我们总算把一切误会都搞定了。
现在,背上你的行李,收好你的手帕,拿起你的胡帕克杖。
我们还要经历很多的冒险呢!快来吧!不要像个娘们似的东想西想!和魏丝和西克曼再度在克莱恩上漫游。
他们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但他们的确承诺要回来。
(也许下一次他们会记得把帽子还给我!)我叫什么名字来著?喔,对呵!您诚挚的绝世伟大费资本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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