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蒂拉之子

2025-03-30 09:01:20

卡拉蒙脱下斗篷。

他本来想要将斗篷重新挂回钉子上,却一个错手没有挂上去。

斗篷滑到地面上。

他没有多花功夫把它捡起来。

那女人用狐疑的神色看着这一切。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因为你已经找到他了。

我就是卡拉蒙·马哲理。

那女人看来十分吃惊,接着神情转变为怀疑。

你可以随便找个人问,卡拉蒙说,边用手势比着旅店和其外的范围。

我说谎有什么好处?他红着脸拍着大肚子,耸耸肩道。

我知道我看起来也许不像个英雄……那女人突然笑了。

这笑容让她看来更为年轻。

我本来还预料会遇到官架子很大的爵士。

很高兴你不是。

这……将会简单许多。

她仔细地打量着他。

再仔细看看你之后,我应该早点认出你来的。

她曾经对我描述过你‘一个大汉,肌肉比脑袋多,随时随地都想着下一餐要吃什么。

’请原谅我,大人。

这些是奇蒂拉所说的话,不是我的。

卡拉蒙的脸色一暗。

我想你应该知道,女士,我的姐姐已经去世了。

精确一点应该说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你也知道她曾经是名龙骑将,是黑暗之后的属下。

她为什么会告诉你任何有关我的事情?也许她有一段时间很疼我,但是她很快就忘记这段牵连。

我比大多数的人都要熟识奇蒂拉,那女人叹气道。

她和我在一起住了几个月。

那是在战前的时候,大概是开战五年前。

你愿意从头听我说完整个故事吗?我冒了很大的危险,千里跋涉只为了找到你。

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天亮之后——她摇摇头。

不,我不想多冒额外的风险。

对我来说,趁着夜色赶路最安全。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如果你不相信我……她耸耸肩。

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我替你弄些茶来,提卡说。

她先悄悄地拍拍老公的肩膀,鼓励他听下去,接着才转身前往厨房。

卡拉蒙重重地坐下来。

好吧,女士。

如果您不介意我冒犯的话,你叫什么名字?莎拉·邓斯坦。

我曾经是索兰尼亚地区的居民。

故事也是在一个距离帕兰萨斯不远的小镇开始的。

当时我大概只有二十岁,我自己一个人住在父母亲所拥有的小屋内。

在那之前几年,我的双亲就都因为瘟疫而过世。

我也受到了传染,但是侥幸活了下来。

我从母亲那边学到了纺织这门技术,并且用这个营生来谋取温饱。

喔,当我还年轻的时候,我的确有机会可以结婚;但是我拒绝了这些机会。

镇民们都说我太挑剔了,事实上,我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我爱的人。

而我又不愿意屈就。

我过得不怎么快乐。

在战前的那种苦日子里,也没有多少人会快乐。

我们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我们,否则我们将会认为自己算是十分幸运的。

她接下一杯热茶。

提卡在老公身边坐了下来,也递给他一杯热茶。

卡拉蒙接下热茶,将它放了下来,随即忘了这东西的存在。

他的表情十分凝重。

继续,女士。

你不应该叫我女士的。

我根本不是。

就如同我说的一样,我只是个纺织女工。

当时我正在家里使用着纺织机,门上突然传来了震耳的敲门声。

我往外一看,一开始以为是个男人站在门前。

但我随即发现那是一名穿着皮甲的女人。

她像男人一样配戴着剑,黑发也像男人一样的短。

提卡斜眼瞄着卡拉蒙,注意着他的反应。

这段描述不折不扣就是奇蒂拉的外型。

但卡拉蒙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她开口向我要什么东西,我想也许是水吧。

但是在她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之前,她就昏倒在我脚下。

我把她抱进屋内。

我看得出来,她病得非常重。

我去找村里面的老婆婆来治病,她是个督伊德教徒。

那是在米莎凯的牧师再度出现之前,不过那名督伊德教徒依旧有自己的方法,还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没有被那些虚伪的牧师给欺骗。

在那名督伊德教徒抵达的时候,那名自称奇蒂拉的女人已经恢复了意识。

她试着想要离开床铺,但是没有力气。

老婆婆检查了她的身体,告诉她躺下来休息。

奇蒂拉拒绝了。

‘这只是个小感冒,’她说。

‘给我些草药,我就可以上路了。

’‘这不是你以为的感冒,’督伊德教徒对她说。

‘你怀孕了,如果你不躺下来好好休息,你会失去这个小孩。

’卡拉蒙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死白,仿佛所有的血液一瞬间被抽干了。

提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迫把杯子放下来,害怕自己会把茶泼出来。

她伸手握住卡拉蒙。

他回应的力道十分惊人,却对她大有感谢之意。

‘我就是想要让这个小杂种流产!’奇蒂拉开始放声咒骂。

我从来没听过有女人这样说话,而且还这么恶毒。

莎拉打了个寒颤。

光是站在旁边听就让人吓破胆,但这却没有让那老婆婆退缩。

‘你的确可以让婴儿流掉,但是你也会同时完蛋。

如果你不小心,你会送掉自己的小命。

’奇蒂拉喃喃自语,说她不相信没牙齿的老巫婆。

但是我可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害怕,也许因为她那时又弱又病。

老婆婆说她想把奇蒂拉带回家里照顾,但我说不,我会照顾她。

也许你会觉得这很奇怪,但是我一个人很寂寞……而且我有点佩服你的姐姐。

卡拉蒙脸色阴沉地摇摇头。

莎拉耸耸肩,笑了。

她又独立又坚强。

如果我有勇气,其实我可以像他一样。

所以她留在我的身边。

她病得非常重。

她的确有染上那种因为沼泽的瘴气而产生的热病。

而且她还不停抱怨着那小孩。

很明显她不想要那个小孩,而她对小孩的怒气对她也并没有帮助。

我照顾她度过了热病的发作期。

她几乎整整病了一个月。

最后她终于好多了,婴儿也保住了。

但是那热病让她依旧十分的虚弱,我想你也知道那症状。

她连头都抬不太起来。

莎拉叹气道。

当她康复之后所问的第一件事是找那个督伊德教徒要堕胎药。

老婆婆告诉奇蒂拉说,那时已经太晚了。

如果硬要把孩子给堕掉,只会让自己跟着送命。

奇蒂拉不喜欢这样,但是她太虚弱,无力争辩,也无力改变任何事。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就开始数日子,算着孩子什么时候诞生。

到那天‘我就可以除掉那个小混蛋,’她这样说,‘我就可以摆脱他的纠缠。

’卡拉蒙的喉咙里发出怪声,咳了几下,表情看来十分严肃。

提卡用力握握他的手。

预产期到了,莎拉继续道。

奇蒂拉那时已经恢复了体力。

幸好她恢复了;因为她差点难产。

在两昼夜的努力之后,婴儿终于诞生了:是个男孩。

他十分强壮健康。

很不幸的,奇蒂拉则没有那么好运。

那个督伊德教徒(很明显的不喜欢奇蒂拉)直截了当地告诉奇蒂拉她活不了多久了,最好告诉其它人孩子的父亲是谁;好让他可以父子相认。

那天晚上,当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奇蒂拉告诉了我孩子的父亲是谁,以及为什么会这样的经过。

但是,因为这些经过和父亲的身份,她逼我不可以告诉对方。

她十分坚持这一点。

她逼我以过世母亲的名讳发了重誓。

‘把这孩子带去给我的弟弟们。

他们是卡拉蒙·马哲理和雷斯林·马哲理。

他们将会养育我的儿子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

特别是卡拉蒙。

他是个好战士。

我知道的,是我教他的。

’我答应了她。

在当时的情况下,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她的。

我觉得她很可怜。

她是那么的虚弱、那么的颓丧,我当时几乎确定眼前的人活不久了。

‘有什么东西我可以拿给你的弟弟们作证明,好让他们确定这是你的孩子的呢?不然他们怎么会相信我?’我这样问她。

‘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辨认出来的珠宝?’‘我没有珠宝。

我身上只有这柄剑,把我的剑交给卡拉蒙,这样他就会明白了。

告诉他……告诉他……’奇蒂拉这个时候虚弱地环顾四周。

她的视线投向在火炉边的摇篮中哭喊着的婴儿。

‘我的小弟弟以前也常这样哭,’她低声说。

‘他一向身体不好,雷斯林是个弱胚子。

当他哭的时候,卡拉蒙会试着哄他。

他会比手影,像这样。

’她举起手,可怜的女人,她也只剩下这点力气。

然后她比出了兔子脑袋的样子。

像这样。

卡拉蒙会说,‘小雷,你看,兔子耶。

’卡拉蒙喉中发出一阵怪声,双手掩面低下头去。

提卡环抱着他,对他说着安慰的话语。

真对不起,莎拉关心地说。

我忘记这对你来说有多么难过。

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的。

我只是想要证明——没关系,女士。

卡拉蒙抬起头。

他的面容看来十分憔悴,但已经恢复了镇定。

回忆的确很伤感,特别是……像这个样子重提往事。

但是我现在已经相信你了,莎拉·邓斯坦。

很抱歉我之前不相信你。

只有奇蒂拉……或是小雷……会知道这个故事。

没必要道歉。

莎拉浅饮了一口茶,双手握着杯子取暖。

当然,最后奇蒂拉没有死。

那位老婆婆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说奇蒂拉一定和塔克西丝定下了盟约。

稍后,等我知道奇蒂拉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之后,我自己也常常这么想。

她是不是承诺黑暗之后以无辜者的灵魂换取自己的苟活?塔克西丝是不是这样才饶过她?你的想像力真是太恐怖了!提卡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想像,莎拉有些畏缩地说。

我看过这样的作法。

她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卡拉蒙和提卡看着她,脸上露出惊怖之情。

他们现在看到的是当初走进来的那个女子:头上戴着邪恶的面罩,将致命的黑百合当作装饰。

你说那婴儿活了下来,卡拉蒙皱着眉突然说。

我想奇蒂拉把他留了下来。

是的。

莎拉继续原先的故事。

很快的,奇蒂拉就已经强壮得可以继续旅行。

但是在她恢复体力的这段期间,她开始喜欢这个孩子。

他是个健康的男孩,看起来很聪明、身体很健康。

‘我不能够抚养他,’她对我说。

‘惊天动地的事情就快要发生了。

北方正有大军在集结。

我要用我的宝剑打下一片功业。

替他找个好人家。

我会送钱给你来抚养他。

等他大到可以替我作战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他的。

’‘不送给你弟弟们了吗?’我大胆地建议。

她恼怒地转过身。

‘忘记我告诉过你我有弟弟!忘记我告诉你的一切。

永远不准你透露孩子的父亲是谁!’我同意了。

接着我问她我可否把孩子留在身边。

莎拉胀红着脸看着炉火。

你也大概猜得出来,我那个时候好孤独。

我一直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如果有神的话,我想它们回应了我的祈祷。

奇蒂拉对这个提议感到很高兴。

她对我相当信任,我想她甚至有点一喜欢我。

这也许是她对其它女人产生好感的极限了。

她答应只要一有钱就送钱给我。

我说我不在乎;我养得起自己和一个小孩。

我也承诺她会写信给她,告诉她孩子的状况。

她亲了亲孩子,在离开的时候把他交到我的臂膀中。

‘你要叫他什么名字?’我问她。

‘叫他史钢,’她说。

当她这样讲的时候,她觉得这和孩子父亲的名字搭配起来很有趣。

‘半精灵’?卡拉蒙对提卡低声说。

我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除了坦尼斯可能会觉得很尴尬之外。

这么多年了。

他摇摇头。

竟然都不知道。

嘘!提卡耳语道。

你可不能乱说喔。

什么?莎拉听到了大概。

你们说什么?抱歉,因为我不觉得有趣。

卡拉蒙说。

有关那孩子的名字,史钢·半精灵和半精灵坦尼斯对比起来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半精灵?莎拉看来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卡拉蒙胀红了脸,非常尴尬地咳嗽几声说。

听着,我们都知道坦尼斯和奇蒂拉之间的关系,没有必要再隐藏——啊,你认为那孩子的父亲是半精灵坦尼斯,莎拉突然间明白了。

不,你错了。

真的吗?卡拉蒙感到一头雾水。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任何穿着裤子的男人都有可能,提卡压低声音说。

但是你说那孩子是在战前四年出生的。

奇蒂拉和坦尼斯那时还是爱人。

那时她一定才刚离开索拉斯,和她一起离开的是——卡拉蒙的呼吸差点梗在喉中。

他瞪着莎拉。

这不可能!她低吼道。

奇蒂拉说谎。

我才不相信!你想到谁?提卡质问道。

我猜不到!你说的是谁?你记得那个时候——卡拉蒙,当你和雷斯林以及其它人离开索拉斯的时候,我还只不过是个小女孩。

而且你们也从来没有说过这过去的五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的确从来没提过那段时间的冒险,卡拉蒙慢慢地说,缓缓地理清自己的思绪。

我们原来的目标是寻找真神。

但是,现在回想,我才知道其实我们是为了找寻自我。

怎么可能有人会对别人描述这种追寻自我的历程?所以,我们都闭口不言,听任那些吟游诗人随意编造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故事。

他对着莎拉投以严厉的目光,后者只能看着热茶在手中慢慢地变冷。

说实话,我必须承认我没有证据。

她坦白道,我有证据,但是现在拿不出来。

她毅然决然地抬起头。

你之前一直都相信我。

我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卡拉蒙语气沉重地说。

他站起身走到火炉。

有任何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那个婴儿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提卡质疑道,有些气急败坏。

史钢,莎拉回答道。

史钢·布莱特布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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