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法王之塔

2025-03-30 09:01:20

母亲哪,你到底做了什么?年轻的圣武士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史钢在一个俯瞰法王之塔,冷风飕飕的隘口醒了过来。

他一开始有些晕眩,但很快的,愤怒和吃惊赶走了药剂所造成的迷惘。

我想要让你有机会重新考虑自己在做什么,莎拉告诉他。

她没有恳求,她不是这种人。

她冷静自恃,当两个人彼此面对的时候,坦尼斯所看到的不是由血缘所造成的相像,而是从多年来的彼此尊重和感情所累积起来的气质。

不管父母带来这世上的是块什么料,真正将他揉塑成形的是莎拉。

史钢吞下来本来要脱口而出的怒骂。

他转过头打量着坦尼斯和卡拉蒙。

这些人是谁?他们是你父亲的朋友,莎拉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史钢冷冷地看着他们。

虽然史钢现在脑中必定一团混乱,思绪如浪涛般汹涌,但他如同初生之犊一样的勇气和冷静的举止,赢得了这两名老练战士的钦佩。

蓝龙嗅了嗅,摇摇头,怒吼起来。

索兰骑士所偏爱的银龙有时会巡逻法王之塔的上空。

在这么早的时候天空中没有任何的特殊状况,但闪光很明显地闻到了不喜欢的味道。

莎拉安抚着闪光,领她进入了岩壁中的一个开口,至少在这个地方她不会太过显眼。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挑选此地降落的原因。

三个男人站在岩壁外,沉默不安地打量着彼此。

史钢脸色很差,脚步不稳;但他宁愿死也不愿音一向陌生人示弱。

所以坦尼斯和卡拉蒙并没有自告奋勇地协助他。

卡拉蒙推推坦尼斯。

你还记得战争开始的那年秋天?就在我们和金月、河风一起离开索拉斯的时候。

我们撞上了龙人,史东受了重伤。

他满脸都是血。

他连站都站不稳,更别提示走路了,但是他从来不开口抱怨,更拒绝让我们停下来休息……没错,坦尼斯看着年轻人低声的说。

我记得。

那回忆十分清晰,和现在一模一样。

史钢明白另外两个人在打量自己,于是骄傲地撇过头去。

坦尼斯看着黑暗圣武士的黑色盔甲,上面装饰着代表死亡的邪恶徽记,阴郁地思考着他要怎么和这些人进入法王之塔。

而且,麻烦还不只这样,从莎拉出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坦尼斯知道事情还更复杂。

什么事情,莎拉?怎么搞的?卡拉蒙紧张地看着天空。

不会是巡逻队——闪光声称有人跟踪我们,莎拉压低声音,故意不看史钢。

那个骑士……他一定起了疑心。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坦尼斯咕哝着。

有多少人?莎拉摇摇头。

只有一只蓝龙和一名骑士。

他现在不在附近。

他已经回到要塞去了……一旦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地……塔克西丝骑士就会来找我们了,史钢带着胜利的笑容冷静地说。

他转过身面对莎拉。

母亲,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现在还来得及。

让这两个老古董留在这里吧。

他叹着气温柔地碰碰母亲的面颊。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母亲,但是没有用的。

我不会让艾瑞阿肯责怪你的。

我会告诉他这个疯狂的计划是我的点子。

我是在喝酒的时候和人打赌要吐痰在法王之塔上——卡拉蒙的喉中发出怪声。

留心你所说的话,孩子,他低吼道。

你父亲的鲜血曾经洒在这块上地上。

他的尸体就在那里面。

史钢很明显吃了一惊。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镇定,耸耸肩道。

原来我的父亲阵亡于那次的突击——不,他是为了守住这座高塔而牺牲的,坦尼斯仔细地打量着,还有他挚爱的骑士团。

全安塞隆都敬仰他,卡拉蒙接着说。

他的大名就像修玛一样象征着圣洁与牺牲。

他叫做史东。

史东·布莱特布雷德。

莎拉轻声说。

史钢,他就是你的父亲。

年轻人的脸色变得死白。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全部的人,脸上充满了怀疑之色。

我不相信你们。

我们只是实话实说,坦尼斯示意卡拉蒙不要出声,但其实我们也不相信,这位女士——他比着莎拉,孤身来找我们,告诉我们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有关于你的母亲和我们认识的男子之间的关系,而你是这段关系中意外的产物。

我们不相信她,所以我们和她把你带到这边来证实。

为什么?史钢不屑地问。

这能够证明什么?好问题,坦尼斯,卡拉蒙压低声音说。

这能够证明什么?坦尼斯看着莎拉,也想要知道答案。

把我的儿子弄进塔内,她的眼神恳求道。

让他见见那些骑士。

他会想起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多崇拜他们。

我知道他会的。

他会想起我告诉过他的故事。

我向帕拉丁祈祷有你那样的信心,女士,坦尼斯低声咕哝着。

他搔搔下巴,试着想出某种借口。

这整个计划变得越来越不合理,越来越危险。

他大声的说出脑中想起的第一个理由,你父亲的尸体上挂着一颗宝石。

这是他的陪葬物。

这颗星钻是魔法物品。

这是一名精灵皇后,阿尔瀚娜·星光送给他的礼物。

这个宝石会!会怎么样?史钢用嘲笑的口吻说。

当我踏进神圣的殿堂时会熔化吗?会告诉我们真相,坦尼斯被这傲慢的年轻人激得暴怒道。

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吗?什么?卡拉蒙,你说什么?那个精灵的宝石只不过是个爱的信物。

它不会……你说的对,老友,坦尼斯大声地打断他。

这颗宝石非常神奇。

魔力很强。

这是个陷阱,史钢说。

他把手放到腰间,浑然忘记自己的剑鞘已经解了下来。

那放在她母亲的屋子里面。

他红着脸握紧拳头。

你们准备要俘虏我。

一旦我们进到塔内,你们会把我交给那些骑士。

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对吧,母亲?不是的,史钢!莎拉喊道。

我真的没想过这样做。

这些人当然更不可能。

如果你在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还是决定回到烈风要塞,我们绝对不会阻止你。

选择权在你身上,史钢。

我以我的性命和荣誉向你承诺,这不是陷阱。

我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样的保护,坦尼斯静静地说。

外甥,我也是。

卡拉蒙点点头,手握住剑柄。

你和我是同一血脉。

我向你保证。

我以我自己的孩子发誓,也就是你的表兄弟们。

史钢笑了。

你们会保护我。

多谢了,但是我很怀疑自己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两个中年的——他停了片刻,回想起刚刚所听到的话语。

外甥——表兄弟——他暗色的眸子眯了起来。

你是谁?你的舅舅,卡拉蒙·马哲理,卡拉蒙自豪地回答。

这位是半精灵坦尼斯。

史钢半是怀疑、半是好奇地打量着卡拉蒙。

我母亲的同母异父弟弟。

那双黑暗的眸子接着移向坦尼斯。

听艾瑞阿肯大君说,你是她的其中一名爱人。

年轻人的嘴唇微微一翘。

坦尼斯感觉到脸热辣辣的。

他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陈年往事了。

奇蒂拉已经死了很多年,我爱的是罗拉娜。

我全心全意爱着罗拉娜。

我这么多年来都没想过奇蒂拉,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促狭的微笑,一切都突然回到我的脑海中。

我的羞愧,我的年少轻狂。

我们的少年时代……我们的欢乐时光……原来你们两个来这边是想要阻止我误人歧途啊,史钢的话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我们只是想要给你另一个选择,坦尼斯的肩膀迎着寒风瑟缩着,迎着同样苦涩的回忆。

和莎拉说的一样,最后的选择权在你身上。

我们就是为了这才会参战,外甥,卡拉蒙说,让人们能够保有这选择的权力。

外甥。

史钢笑了,他本来要露出的是轻蔑和自大的笑容。

但是在他来得及控制住之前嘴唇颤抖了一下,一瞬间他露出了一个孤单、寂寞孩子的表情。

是在那片刻,坦尼斯才真正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史东的孩子。

在他那孤寂、痛苦的表情中,坦尼斯又再度看见一名年轻的骑士,他生长在索兰尼亚骑士受到唾弃和痛恨的年代,而当他也遭到同样的对待时,他对自己的血统感到羞耻。

史东知道和别人不同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用骄傲当作抵抗歧视和仇恨的挡箭牌。

骄傲的盾牌十分沉重,但史东学会用宽恕和谅解来减轻骄傲的重量。

眼前的黑暗圣武士不只心甘情愿,更渴望骄傲的重量,这在他身上留下了残酷的伤痕。

坦尼斯差点将这想法说出来,但话到嘴边他又再想了想。

我拙劣的言词不可能穿透那盾牌,那黑暗、无情的盔甲。

他是史东的儿子,没错,但他也是奇蒂拉的孩子,他是邪恶的黑暗和神圣的光明所产下的孩子。

史钢,你应该向这两位先生道歉,莎拉严厉地指责儿子。

他们已经在战场上威名远播,光是这点你就还没做到。

你没有资格用这种态度和他们讲话。

史钢英俊的脸庞因为母亲的教诲而红了起来,但他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我向两位道歉,他生硬地说。

我听说了两位在上次大战时的英勇表现。

两位也许会觉得很难相信,他苦笑着说,但是我们这些塔克西丝的仆人都被教导要尊敬你们。

坦尼斯的确觉得这很难以实信,更不喜欢这背后所隐含的意义。

那么他们应该也教你要尊敬你父亲的功业——假设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是我的父亲的话,史钢语带保留地说。

他们教我要应该尊敬他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壮烈牺牲。

他们也教我应该要尊敬过世的母亲,龙骑将奇蒂拉,也是杀死史东的人。

这段话很明显的让每个人都无话可说。

卡拉蒙踱踱脚,咳嗽几下,看着地面。

坦尼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单手梳理着头发。

艾瑞阿肯告诉这年轻的骑士如果他发现父亲是谁将会遭到诅咒。

坦尼斯开始相信这段话。

他开始觉得这辈子都不会看到如此的悲剧会带来什么样快乐的结局。

史钢转身背对众人。

他走到悬崖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法王之塔。

真抱歉,莎拉,坦尼斯低沉地说。

我最后再说一次。

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

我们不管怎么说或是怎么做都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不同。

史钢说的对。

你们两个应该离开了。

回家去吧。

那女人双肩一垂。

她闭上眼,将颤抖的手放到唇边。

泪水止不住地流过忧心忡忡的面孔。

她没办法开口,只能点点头。

来吧,卡拉蒙,坦尼斯说。

我们在天黑前要离开这座山——等等,史钢突然说。

他转过身,悄悄地走到莎拉面前。

他伸出手,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朝向阳光。

你哭了,他柔声说,声音中带着惊奇。

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看过你掉泪。

纵使是千军万马也无法阻止他的决心,但母亲的眼泪却完全解除了他的武装。

你真的想要我……这样做吗?他无助、沮丧,难以置信地说。

莎拉的面孔亮了起来。

她急切地抓住他。

是的,史钢。

求求你!看在我的份上。

坦尼斯和卡拉蒙沉默地站在旁边,等待着。

史钢看着她,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表情。

然后,他幽幽地斜睨了两位男子一眼,冷冷地说,两位先生,为了母亲的缘故,我愿意和两位前往。

他猛然转过身,走到崖边,低头看着山脚,在此起彼落的奇岩怪石上用年轻人独有的敏捷和矫健的身手沿路飞跃下去。

坦尼斯被这样的行径吓了一跳,忙乱地跟上去;但他精致、价格高昂的鞋子本来只适合用来在大宅里走动,而不是用来爬山的。

一个不留神,他在青苔上滑了一跤。

如果不是有只强壮的手抓住他的上衣,将他拉回来的话,他可能已经摔得粉身碎骨。

慢慢来,老友,卡拉蒙说。

我们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距离,这不管是对我们的靴子或是对我们的身子骨来说都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啊!他用下巴比比一头黑发,身形已经消失在乱石中的史钢。

让我们的年轻朋友先走吧。

他需要时间想一想。

他现在脑中的思绪一定就像那条小溪一样。

带着白色泡沫的溪水旋转着撞上岩石,偶尔会被困在黑色的潭水中,不久却又一头冲向最后的目标无垠的大海。

当他到山脚下之后会冷静多了,卡拉蒙把话说完。

我们可不会,坦尼斯嘟哝着。

烈日照在炙热的岩壁上。

他皮甲下的身躯已经开始流汗。

他将手放在卡拉蒙的臂膀上,对着眼前高大的战士笑道。

你是个有智慧的人,老友。

卡拉蒙尴尬的耸耸肩。

我不知道。

也许只是因为我有三个孩子吧。

坦尼斯听懂了他话中的含意。

走吧,他说。

他回头看着莎拉。

我在这边等你们,她站在洞口说。

闪光很不高兴。

把她孤身留在这边一定会出事。

她搞不好会跟史钢走。

坦尼斯点点头,再度沿着山壁往下走,这次他的行动更小心,更缓慢。

愿神祝福你们,莎拉诚心地喊道。

是啊,至少有一边的神会祝福我们的,坦尼斯嘀咕道。

他根本不在乎是哪一边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