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天時,達拉馬都在室內工作,地點是在他主人霧氣迷濛的廚房中、或是被丟進發霉的酒窖裡抓老鼠、或是在屋簷底下的閣樓內,艾弗立很熱衷於派他在炎熱的下午到閣樓裡整理舊衣服。
在雨天時,艾弗立確保達拉馬會在戶外幹活兒,有時於大雨中繫緊瘦弱的盆栽,有時則是於下雨後做苦工修補損害。
這不公平,侍奉貴族早餐的年輕女精靈低語道。
他對待你比對待我們任何一位都要來得差,達拉馬。
你怎麼忍得往呢?這就是我們的方式,達拉馬說。
他們站在通往廚房花園的門口,望向外頭的大白天,迷霧及陰沉的雲朵沉重地掛在天上。
他從地上拔起一撮稻草,那是一箱酒的包裝的脫落物。
老樣子。
艾弗立想要從我這裡得到某個東西,但我要確保他得不到。
年輕的精靈蕾妲(Leida)用她亮晶晶的綠眸看著他。
她的母親終其一生侍奉於拉蘭的宅邸內,而他的父親現在則仍然服務於此。
她曾經一度以為她愛上了一個荒野跑者、一位她看到在城裡大步向前走的青年,他穿著板褲及綠襯杉,看起來十分英俊。
即使他們的生命路永不相交也不打緊。
即使那位守禦家族(House Protector)的一員除了叫她倒酒之外從不會望向她也沒關係。
當戰爭將這位迷人的士兵帶到北方時,蕾達哭了長達一個小時,然後就將注意力轉移到家中,以及這個黑眼睛的法師上。
她忽然覺得他比那位荒野跑者帥多了,因為他就近在眼前。
那麼,是什麼呢?她問達拉馬。
艾弗立要的是什麼?達拉馬光用他那靈活的右手手指就在稻草上打了一個結。
一個謙遜、順從的僕人。
蕾妲笑了,她的眼睛閃閃發亮。
他花了他所有的時間去讓你變成那樣子,而他就算死了也無法達成。
他花的是他的時間。
達拉馬聳聳肩。
他就這樣浪費掉了。
那你呢?你不在意嗎?他看了她很長的一段時間,而當他回答時,他的語氣冷酷無情。
我在意。
蕾妲發抖了,因為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某種東西,讓她想起潛藏於營火之外的狼。
那天早晨下了場大雨。
現在是正午,天色很平靜。
雲層陰沉的掛在那裡,似乎要再冒出雨來,花園充滿了霧與薄荷、百里香、和甜美的春黃菊的香味。
褐色的泥水像是小河一樣在花床流動著,劃出新的形狀。
蕾妲的黃髮很喜歡霧氣,並在她的臉頰旁翹出捲髮。
雖然很精靈少女會這樣做,但她留著短髮,因為她喜歡空氣在她的脖子上呵癢的感覺。
很漂亮的脖子,達拉馬心想。
一片閃亮的霧或汗水,在她纖細脖子的皮膚留下了一道光彩。
他舉起一根手指,抓往了那滴小水滴。
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感覺到她在向他移動,雖然事實上根本她沒有移動,而他在品嘗著這種滋味。
下雨了。
雷電斷斷續續地閃著,照耀了花園。
蕾妲的眼睛張得大大的。
她用她一貫賣弄迷人耳朵的方式抬起她的頭。
它們可愛地傾斜著,像朵漂亮小花的花瓣,既蒼白又優雅。
她的嘴突然冒出笑容。
她望向肩膀後方安靜、凹狀的廚房。
僕役們已經完成了擦拭早餐的平底鍋及盤子的工作。
廚師已經進儲藏室裡去計算做晚餐會需要些什麼。
晚上才開工的麵包師則早就在他們的住處裡睡死了。
蕾妲望入法師的眼睛。
有時候那是危險的雙眼、最好的時候也只是陌生的雙眸,但她從來沒有在望向那兒後,而沒有感到呼吸急促、心臟亂跳。
危險,從背脊上流下來的小小寒意警告道。
達拉馬,我知道一個僻靜的地方……在閣樓裡的僻靜之地、一個放亞麻布的小房間。
也有可能是她的小寢室。
或是他的。
達拉馬傾身靠近品嚐她脖子上的雨滴。
艾弗立禁止僕役們在拉蘭大人的宅邸中存有任何婚姻關係。
他不會讓任何的婚姻存在、讓任何可以分心的事物誕生。
達拉馬想著,如果能的話,他會挖開我們全部人的心和腦,然後就能擁有一小批自動玩偶軍隊了。
他的雙唇仍停留在蕾妲頸部輕柔的皮膚上,達拉馬笑了。
她感覺到了,並投入他的懷抱,舉起她的臉,接受他的吻。
他的吻並不像她常常幻想的那樣火熱。
它像是突如其來的閃電。
她的血液跳動著,她的脈搏加速。
來我的房間,她說,她的話語被他的唇感覺到,而不是被聽到。
她拉起他的手站開,抓往他的手拉著他,並笑了起來。
跟我來……在外頭,晨雨仍從屋檐上滴下,嘩啦啦地在水溝及在石頭道路旁,於雨水為自己切出的渠道中流動。
蕾妲又笑了,她的明亮與灰濛濛的天色形成對比。
陰影像一件陰森森的細斗篷落在她的身上。
艾弗立的手用力地抓著她的肩膀,他的聲音在她耳中就像是蛇的嘶嘶聲。
要去哪裡啊,嗯?蕩婦--蕾妲恐懼地、或是痛苦地尖叫。
達拉馬迅速抓往管家的手腕。
在他能夠思考之前,他猛力的扭了一下,拉開了艾弗立的擒拿。
嫌惡像是劇毒一樣在管家的眼中燃燒。
他向後一扯,想要掙脫。
他失敗了。
血色他臉頰流出。
憤怒和恐懼在他的心中交戰。
放手,他咆哮著說。
達拉馬並沒有照做。
男孩,我是認真的。
他的聲音顫抖著,但只有微微發顫,而且只有他和達拉馬知道這點。
你最好放手--雷電在外面閃動著。
雷聲隆隆作響,然後忽然轟聲大作。
花園裡有個白色的東西在霧中移動,在雨水奔流的道路上,它彷彿是個鬼魂。
蕾妲大聲喘著氣,溜到拉馬身後進入黑暗、安全的廚房。
當她跑過深邃的爐床、長桌子、及一整架壺與鍋子時,她快速的腳步聲在黑暗中發出聲響。
她走了,沒有回頭,也沒有人目送她走。
第二道閃電將花園裡的鬼影變成了一個男精靈,一個跑在風暴前面的牧師,他的白袍外緣被高高拉起、遠離泥巴。
他濺水踉蹌而行,往廚房這衝過來。
達拉馬族開艾弗立的手腕。
您的主人有訪客了,艾弗立大人,他說,並用那個不屬他的頭銜嘲弄他。
您最好快去照料他,不是嗎?是的,而且我晚一點會去料理你,男孩。
您是這麼想的嗎?達拉馬諷剌的點了點頭。
嗯,你可以試試,就像您以前一樣。
牧師來到了廚房內,風雨就在他的腳跟上,雷電就在他身後。
達拉馬移到一邊去,當艾弗立將他推去、一邊奉承一邊鞠躬、並保證會生起一團火及拿酒給他時,他幾乎聽不到那個男人的回答。
拉蘭大人會很高興見到您的,泰林大人(Lord Tellin)。
請跟我來。
是的,就是穿過這裡到書房內。
達拉馬向上看著天空,閃電切穿雲層、驟雨落下,然後他轉身離開廚房。
他用威脅反擊了艾弗立的威脅,而他認為他已經能聞到碼頭及漁網的味道了。
蠢蛋,他想著。
他將他的雙手塞入長袍的衣袖內,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緊握的雙拳。
他走過廚房的晚飯廳及到僕從廂房的走廊時,也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憤怒。
但如果有何人看進他的眼睛內,他會在那裡找到憤怒。
像是冬天一樣冰冷的憤怒、像是冰牆灣(Icewall Bay)的暴風一樣的狂暴。
蠢蛋!賭上一個夠舒適的地位,就為了一個他會享受一次或兩次、然後就不再理會的女孩。
他得到的命運是他應得的,碼頭的魚腥味、永無止盡的補破網、和在某個被賜與為家的小屋裡享有外面不絕於耳的河流拍打聲及呻吟聲。
* * ***火光照耀在擦得很亮的橡樹上,讓拉蘭大人的書桌看起來像是用黃金做出來的一樣。
它溫暖了紅木椅,使其變為深紅色,而水晶酒瓶則看起來像是由一整顆紅寶石切割出來的,火光在美酒深處閃耀。
外面的世界灰濛濛的,大雨在鉛色的天空下傾盆而下。
在室內,啊,在室內拉蘭大人的書房,實在心矌神怡多了。
泰林&8231;風爍大人(Lord Tellin Windglimmer)在拉蘭的書房內站了好一段時間,無人理會,但這個等待並不是個令人不適的等待。
他被火焰溫暖著,將時間耗在觀看他主人的書房裡高聳的天花板上及牆上的掛毯,每一幅都描繪了一幕西瓦那斯提的歷史。
在最壯麗的掛毯上是西瓦諾斯(Silvanos),他是他的王國中的一個國王。
他站在一環塔的正中央,每一座塔代表了人民的其中一個家族。
就連精靈小孩也可以從那幅掛毯中讀出他的民族的歷史,並且了解古時候西瓦諾斯是如何集結所有精靈的部族,並在他們的身上施行了一種體制,一種甚至存留至今的家族結構。
每個家族的首領,家族長(Householders)成為了西瓦諾斯議會(Silvanos Council),也就是辛薩爾-艾利矢(SinthalElish)的一員,而那位國王及後來所有的國王在需要時都會從他們那裡尋求建言,或者在他們堅持他要聆聽時忍著他們。
首先,古老的國王授任了西瓦諾斯家族(House Silvanos),人民則稱之為皇室家族(House Royal)。
他然後任命了牧師家族(House Cleric),於其中往著祭司、神殿守衛及維持國家歷史的人。
西瓦那斯提的守軍則是守禦家族的男男女女。
西瓦諾斯以他的睿智召集了魔法使用者到他那裡,並為他們創造了祕法家族,給予他們訓練法師的權力。
他對他們說,理應由其自生自滅的努林塔瑞紅魔法、及生於黑暗中的努塔瑞黑魔法,都應該被禁止,而他們也對他發了誓。
王國內沒有魔法會被施放,除了索林那瑞的魔法--白魔法、善良的魔法。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而那些誤入歧途、試圖朝努林塔瑞的中立及努塔瑞的黑暗發展的精靈,都被無情地剔除了。
他會被帶到愛力的神殿,在恐怖的黑暗儀典(Ceremony of Darkness)中被控告、審判,然後從王國及他們族人之中被流放,並盡其所能在外國人,也就是人類、矮人、及牛頭人之中生存下來。
這些流放者被稱為黯精靈,因為他們隋落於光明。
那些黯精靈的生命不會太長,因為沒有一個西瓦那斯提精靈不將生活於外國人之中,視為生活於瘋子之中及混亂之地內。
當他們死時,他們大多數是死在自己的手中。
偉大的西瓦諾斯也創立了其他的階級:礦工的金屬家族(House Metalline);維護傳統及立法的律師家族(House Advocate);做石工的石匠家族(House Mason);種植供養一整個國家食物的園丁家族;以及在其血液中柔和地綻放荒野之靈的塑木家族。
國王還建立了另一個家族,就是僕從家族。
他的這個創作品結果與他所期盼的並不同,因為他一開始呼喚了古荒族(Elderwild)的精靈到他那裡,那個奇怪的獵人及探險家部族似乎頑固地繁衍在遠離其他親族的內地裡。
西瓦諾斯從他們野蠻的作風裡看不出什麼價值來,因此企圖將他們當成僕人,放入他的階級架構中。
部族的族長尋路者卡岡諾斯(Kaganos the Pathfinder)抗拒了國王的意願,並帶領他的人民離開西瓦那斯提森林。
當他可以領導他的人民到一個地方自由的生活、成為獵人及他們自己奇怪野魔法的使用者時,他才不會宣告他們要在其他人的宅邸內侍候別人。
西瓦諾斯沒有拘束想要離開的精靈,不管他們的選擇對他來說多麼的瘋狂,所以,他從那些沒有家族的、那些擁有卑賤的工作與技能、無法適用於任何地方的精靈建立了僕從家族。
每個精靈都知道這個。
泰林從還躺在搖籃裡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為他的家人是歷史紀綠者,而歷史就像血液一樣在他的血管中流動著。
今天天氣真好,泰林閣下--好天氣,如果你喜歡雨的話。
拉蘭大人紅著臉進入書房,帶有一點點苦惱,或著是,泰林猜想,有點不耐煩。
原諒我讓你久等了。
有件關於一個僕人的事要做。
請不要道歉,泰林低聲說。
我很享受這個等待。
拉蘭對著掛毯點了點頭。
我母親的家族擁有它好幾代了。
她曾將它拿到她的婚禮,而據說這一幅很精確地描繪出西瓦諾斯,因為它是在他僅僅過世數十年後,被一個真的認識他的精靈繪製的。
他微微一笑,那是安靜、知足的表情,是當一個人很確信他所言屬實時的表情。
它很美,泰林說,雖然他不認為這幅掛毯有像拉蘭所說或他家族所想像的,擁有那麼偉大的歷史。
但他沒有對他的主人說這些。
他反而低語道:但我很納悶為什麼我們在那裡看不到星辰之塔,只有代表各個家族的高塔。
拉蘭噘起了嘴,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歷史並不是他擅長的科目。
我記得我父親曾說西瓦諾斯本身就是我們的高塔、我們的力量之塔、我們的星辰之塔。
他聳聳肩。
還是他說掛毯是在高塔建立前織成的?啊,哎呀,我不記得了。
兩個都是好解釋。
泰林笑了,同意兩個真的都是。
拉蘭是個好主人,是愛力神殿的好朋友,對於過錯很寛宏大量,而且,如果聽說的都是事實,他將自己奉獻給巨龍之主,有幸擁有一個從不動搖的簡單信念。
我們是最受善神寵愛的,他常說,我們是嫡子,是永不放棄信仰的民族。
就像許多精靈一樣,拉蘭自豪於他的信仰,並自滿於相信善神們愛精靈比愛其他種族多。
祂們怎麼不會呢?在大災變之後,外國人去尋找神祗、以取代那些他們相信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諸神,或提高人們的地位,向誰知道是什麼的東西祈禱,但精靈從來沒有喪失信仰。
拉蘭從水晶酒瓶裡將玻璃杯倒滿,一杯給他,一杯給他的客人。
泰林接受了那杯酒,而當他看到拉蘭心情不錯時,他鼓起了他的勇氣。
在他長袍的口袋裡有一個小禮物,一卷禱文捲軸。
拉蘭的妹妹萊恩薩小姐(Lady Lynntha)就在這屋子的某處。
她可能正在站著向窗外觀望,她的銀髮與落雨的顏色相同,她的眼睛就像暴風雨的天空一樣灰。
她現在甚至可能正舉起一隻可愛的手,在窗戶玻璃上,她甜美的呼吸所呵出的霧氣中隨意亂畫。
他們從小就認識了,那時萊恩薩到愛力的神殿來祭拜,而小男孩泰林那時還很想知道他的命運究竟會與神殿綁得多緊。
當他們長大成人時,他們並沒有在同一個圈子裡發展。
他們怎麼可能呢?泰林活在他的書裡,而萊恩薩的家族則嚴守一個原則,就是禁止塑木血脈與其他家族、甚至是皇室家族混合。
那是帶有魔法的血脈,一代代傳承大地之療(earthheal)及塑木的天賦,是沒有其他精靈能共享的。
但是……他並沒有忘了萊恩薩、她迷濛的眼睛、和她的銀髮。
他沒有忘記她臉頰的曲線或她的聲音是多麼的可愛。
萊恩薩目前住在她家族的房子內,一個城市外的莊園,而雖然她的父母五年前已經世了,她仍然沒有結緍。
當然,這件事這落在他哥哥的肩上了,而泰林並沒有聽到有求婚的風聲。
他冀望什麼?他能炫耀似地用那個老套的公式,用那一串屬於另一個時代、又奇怪又可愛的話語,對拉蘭說:如果我能的話,我會娶你的妹妹,閣下,而我相信你會將你的好運及祝福賜與給我,讓我向她展開追求。
就算是在他最天馬行空的夢中,他難道會認為拉蘭會突然視家族傳統為無物,或萊恩薩會如此嗎?是的,他冀望這些,而他的冀望讓他變成了一個笨蛋,但他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在戶外,暴風雨的威力又加強了,雨滴像是小型銀色長矛一樣打下。
一個僕人經過了窗戶旁,頭低低垂下,黑髮貼在他蒼白的臉上。
他看起來像是泰林在房裡陪著拉蘭管家的傢伙,而他看起來並不快樂。
好吧,拉蘭笑著說。
現在告訴我你想在我這裡得到什麼,吾友泰林。
這個家族的領主及泰林&8231;風爍並不是老朋友,但他們認識很久了。
在許多年間,他們培養出了一個簡單的關係,沒有太深,但確實要依靠在某種理解之上。
拉蘭喜歡用善行來磨亮他的驕傲,而泰林喜歡接受那些代表愛力的神殿的善行。
沒有神殿的禮物,泰林說。
他清了清他的喉嚨。
它忽然變得很乾。
當這沒什麼作用時,他再喝了一口酒。
今天沒有?好吧,好吧。
但從上次月圓時時,僕人們就在為窮人打包衣物,並將它們留著等你發落。
你要我怎麼處理它們呢?泰林不安的動了動,然後說:唔,我當然很高興取走你贈予的東西,但是--拉蘭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但是這不是你來這裡的目的?泰林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小捲軸。
拉蘭家的火在捲軸銀色的兩端閃耀。
這個--我做了這個……我的意思是,我帶來了這個,當作禮物……給我的禮物?拉蘭伸手去拿,然後當他看到他客人臉上突然出現的慌亂時,就把手放下。
啊,不是給我的。
那麼是給誰的?唔,是給你妹妹的。
泰林吸了一口氣,然後加速說下去。
我記得萊恩薩女士曾經很喜歡愛力的黎明聖歌(Dawn Hymm)。
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她會頌唱,而她的聲音以前在晨禱時會高揚到壓過其他人。
而我想,唔,我聽到她在這裡拜訪你。
我想--拉蘭的表情逐漸變得冷酷。
你想你可以把這個給她。
他又伸出他的手。
泰林把捲軸給他。
這是你做的,是吧?他旋轉著軸心,讓火光沿著銀色照耀著。
他拉開捲軸,拉出羊皮紙的頭幾寸,露出禱文內容,外框是由一平滑的筆跡畫出的,每一節的字首則閃著綠色的墨水。
鑽石粉在字乾了以前就被灑上去,而一粒粒的小鑽石粉在泰林趕工時割偒了他的手指。
拉蘭抬起頭,他的雙眸平靜、沉著。
泰林沒有發現不悅的跡象,但也沒有愉悅的跡象。
這就是你沒有在尋找救濟品時,在神殿做的事,是嗎?唔,有時候我就在做這個。
但大多數的時候我只是一名歷史紀錄員。
拉蘭把捲軸擺到一旁,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椅子旁的桌上。
我會告訴萊恩薩這是一個老朋友送的禮物。
他特別強調句中的那三個字。
老朋友,他的語氣這麼說,而不是一個可能的追求者。
塑木家族的成員不會跟其他家族通婚。
他們的血中流著荒野之魂,而他們絕不會沖淡它,不管誰的心會被重重打擊都不行。
她會對於於擁用它以及知道你還記得她感到高興的。
我很感謝,泰林說。
謝謝你。
拉蘭吸了一口氣準備說話,然後停了下來,皺著眉頭。
泰林,我發現我需要你幫個忙。
泰林點點頭。
當然。
我很高興能幫的上忙。
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的管家最近在……談論一個僕人。
那個男孩在這裡不會有好結果的,而我有考慮過要將他送回給崔瓦羅,但就這表示要有一封解釋問題的信,或者更糟的,崔瓦羅會親自拜訪來鞠躬哈腰、擦屁股還有道歉。
他冷冷地笑了笑,而泰林也回了他一個冷笑。
沒有一個跟僕從家族之首打交道的人發現他們很開心。
崔瓦羅用阿諛奉承掩蓋了他自己,就像上了年紀的女人用珠寶裝飾她們一樣。
在年長女人的案例中,閃亮的背後藏著逝去的光榮。
在崔瓦羅的案例中,在過度展示的謙遜下,藏著其他的東西,一種對於自己稱號的怨恨感。
身為一個家族長,他是羅拉克詠者的辛薩爾-艾利矢的一員。
而身為精靈社會裡最低階層中的最高成員,他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尊敬。
這人就是他媽的令人厭惡,泰林的父親曾說。
泰林從來沒有在跟崔瓦羅打交道後,會有別種的感受。
無論如何,拉蘭嘆息道,我不太確定這個僕人出了什麼問題--關於這一點我也沒什麼興趣。
我在想你也許可以幫我免於從艾弗立那裡聆聽整個故事、然後再去聽崔瓦羅的花言巧言的折磨。
那男孩是個法師,而我們認為放一個這類人在身邊會很方便。
我想是事與願違了,但或許他對你來說會有些幫助。
把他帶走,泰林,好嗎?泰林又望向窗外,望向傾盆而下的大雨及模糊的灰綠色花園。
他還記得那位不久之前路過的僕人,黑髮、臉色蒼白、眼神因為某種情緒而燃燒。
就是這個精靈,他想,他們要擺脫掉的就是這個精靈。
他叫什麼名字,拉蘭?拉蘭聳聳肩。
我不知道。
達拉馬……之類的。
那麼你會帶他走囉?唔,何樂而不為呢?泰林點點頭。
我不是負責春神殿找僕從的人,但,是的。
把他和衣物及寢具一起送過來,拉蘭,我會去處理神殿之首的問題……和崔瓦羅的。
啊,這樣太好了。
拉蘭看了看溫暖的火焰,和大理石牆上掛著的掛毯,然後他感受到了他一直深信不疑的真理。
精靈是最受諸神寵愛的,而在最受寵愛的精靈之中,他還是個幸運的精靈。
現在看來,甚至連他的家族也開始漸入佳境了。
從今天起,從艾弗立那裡又會少掉一個關於僕人的怨言了。
看看今天的一切是多麼順遂啊?我們現在皆大歡喜啦。
或者說我們之中的一些人,泰林心想,他看著拉蘭擺在一旁、似乎已經遺忘了的捲軸。
他想知道萊恩薩到底會不會收到,然後他覺得這個想法很可恥,而把它拋到腦後。
她當然會收到。
他幾乎很確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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