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前來吼出烈焰,轉過身,然後爬升到高處。
在轉身時它又降了下來,像是一支由一位憤怒的天神所投出的長矛一樣射入溪谷。
在它的背上一個紅色鎧甲的騎士大吼著,在每個法師、荒野跑者的耳中,以及一位牧師的心中都宛如死亡的宣判。
但是,就算濃煙正從北方滾滾而下,碩大混攪的巨浪在天空中顯得黑暗無比,但在溪谷的邊緣上荒野跑者仍堅守他們的岡位,在他們迅速搭上第二輪箭並將它們射向巨龍時一直不看向北方、不因火焰而感到焦燥。
一箭接著一箭,它們彈開了巨龍的皮膚,而只有一支靠近了目標,巨龍唯一的弱點--眼睛。
在溪谷的地面上達拉馬正觀望著,魔法的殘渣在他的血液中彷彿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毒藥,他的肌肉因疲倦而顫抖著,還試圖要追蹤每一支箭的航程,知道每支箭都會偏離目標。
在他的四周迴盪著法師的聲音,累垮了的聲音,因使力過度而粗糙不已,在慌亂與疲倦的重量下漸漸破碎了。
他們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既生氣又害怕,無助於影響必定會發生的事,絕對會到來的大屠殺。
在溪谷的頂端,在那棵他稍早之前坐在那裡沉思的樹木旁,站著泰林&8231;風爍大人,一把長劍就握在他的雙手中。
以眾神之名,達拉馬心想,他是從哪裡來的--而且他拿那把劍要來幹嘛?達拉馬猜不到,但是長劍在手的牧師的景象,讓他衝破了他的昏沉。
巨龍靠近了。
達拉馬抓住了一個法師的手臂,然後是另一個,把他們推到他前面,沿著溪谷的底部朝向南方。
上到森林去!他叫著,拉起了一個在法術解體後跌到了地上的女精靈。
上到高處進森林裡面去!她向前去了,用手和膝蓋爬行,喘息著、啜泣著,或許也在祈禱著。
她在身後留下了小小的血印,是石頭活生生刮開她的雙手留下的手印。
其他精靈跟了上去,強壯者幫助那些還沒恢復力氣者。
一個接著一個,他們找到了道路並冒險走了上去。
巨龍呼嘯而過的狂風擊中了他們,將達拉馬擊倒在地。
巨龍又轉了身,而它的翅膀尖端將兩個法師掃出了危險的通道,把他們尖叫著送到溪谷的底部去。
泰林的聲音從上方迴盪而來,突然間就像任何一個戰場上的指揮官一樣銳利響亮。
他將他的劍揮過頭上以吸引仍然在道路上的法師的注意力,然後把劍鋒指向森林。
到森林裡!龍沒辦法跟到那裡去!快點!他們跑了。
他們碰在一起跌倒然後再爬起來,一個接著一個設法登上通往樹林的路。
巨龍又經過了一次,另一聲長嘯射穿了狹窄的溪谷。
紅鎧騎士向外放低了身體,砍下了另一個法師的腿,在法師跌倒、流血、尖叫、並滾入溪谷中時爆出了笑聲。
巨龍無人能擋,又高飛了起來,爬升著。
泰林大叫道:達拉馬!來吧!上來這裡!但達拉馬沒有動。
他站在溪谷裡陪著兩位死於魔法的法師,伊薾&8231;薩瓦斯的白色粗髮散在她的四周,而貝南&8231;夏雅的臉曾一度反射出非常狂野的歡愉讓她看起來像個被慾望掌控住的精靈。
在達拉馬的內心深處燃起了一道火,而那是道憤怒之火。
達拉馬!泰林站得離墬落溪谷的邊緣只有幾吋遠。
在他身後一位荒野跑者從她的箭袋裡很快地抽出另一支箭。
她流暢地將它架在弦上。
離開那裡!在天空高處,北方遙遠的樹林上方,巨龍轉過身落下,準備再飛一次。
達拉馬將他的背朝向小徑。
他打起精神站好,雙腿張開,並深入自己體內去看看他還留下什麼魔法力量。
還有一點,還有一點。
達拉馬!泰林叫著。
出來!他沒有聽到。
他現在拒絕讓自己聽到除了天空的聲音、巨龍朝他飛來的聲音以外的任何東西。
他估算著他的力量並認為這樣子已經夠了。
他在體內尋找所有他知道的法術--然後認為它們一文不值,因為它們只是他被勉強淮許去學習的簡單小法術。
還有其他的,在夏天學會的黑暗、隱祕的咒語,但他離開那些參考書已經很久了,那些他藏在西瓦諾斯外面他的洞穴裡的書。
他很久沒去看那些咒語的內容了,而他不敢試圖用記憶力去施展它們。
即使只唸錯了一個字……那些咒語可能就會毫無效果或是將他殺害。
而且它們也只是小法術,不管他是不是在一個小時前才讀過它們並能準確無誤地施展它們。
它們用來對抗龍會跟吐口水做得一樣好。
但是,或許確實有一個法術可用,一個所有法師都知道的咒語,不管他的袍色為何,不管三位魔法之神中是哪一位會聽取他的禱告。
達拉馬!從他的眼角,他看見了泰林在溪谷頂端,他的白袍沾上了泥巴和鮮血和汗水。
牧師打起精神做好準備站著,那把粗壯、沉重的闊劍笨拙地被抓在他的雙手裡。
白痴!達拉馬想著。
如果他試圖要使用它的話他會把自己揮到道路外面去的。
宛如雷聲一般,巨龍大吼著。
在他的耳中,在他的心中,達拉馬聽到了法師的大笑在溪谷間像是狂風呼嘯的大海那樣迴響著。
我看見你了,小法師。
你是我的!不!泰林叫道,而牧師的聲音習慣於輕柔的祈禱和溫順的頌歌,卻撕裂了溪谷,像是詛咒一樣在壁面間反彈。
達拉馬!出來!達拉馬站穩腳步。
他只要叫出一個詞,三個微不足道的字,並用他肺裡所有的力量以及在這漫長的一日的工作後他體內剩下的所有魔力叫出來。
那會有多少?有多少?不管他有多少力氣,不管疲倦尚未索去的力量還有多少……那一定得夠。
巨龍在接近時越變越大,正平衡著牠寬大的翅膀以加快速度。
在達拉馬看來他現在除了巨獸的咽喉與法師伸向他的紅手套之手以外什麼都看不見。
達拉馬用他肺裡的所有氣息、用他心裡的所有力量,大聲叫出了:施拉克!然後一團巨大的光球在頭上爆了開來,照耀在他與巨龍之間的空中。
巨龍大吼,然後因痛苦而高聲尖叫。
在溪谷的高處一個荒野跑者大聲咒罵,被強光弄得看不見任何東西。
在同一時刻,另一個則歡呼了,他的聲音在嗜血的歡唱中提高了。
再來!再放箭!弓箭手!達拉馬被他自己的光弄瞎了,踉蹌轉過身,伸手去找溪谷的壁面然後在踏出第一步以後就被他長袍的邊緣絆倒了。
巨龍尖嘯著,高高地升到樹梢上方,然後在天空中嘶吼,不是被光芒而是被荒野跑者綠色和金色的箭給弄瞎了。
它目不見物,搖搖晃晃地飛行著,然後落了下來,重重摔下,而它撞到樹的聲音猶如風暴降臨聲,那些擊倒聲和斷折聲再加上樹木被撕裂並從根部扯出來的緩慢痛人的尖叫聲。
一面翅膀在靠近巨龍肩膀處折斷,而另一面被刺人的樹木碎片刺穿了,將其釘住。
龍倒下了!其中一個弓箭手叫道。
在龍的尖叫聲之中那個聲音聽起來不會比昆蟲的嗡嗡聲更大。
然而達拉馬聽見了,而且他知道荒野跑者在叫什麼:它倒下了!拔劍!拔劍!衝!衝!衝!他們狂吼著向前去,荒野跑者飛奔入殘破的森林。
他們殺戮的聲音充滿了整個森林,迴盪到天空中--殘暴的歡呼聲,以及巨龍的如雷大吼、瞎眼的巨獸四肢不全地翻滾著。
達拉馬像巨龍一樣目不見物,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絆到了伊薾&8231;薩瓦斯僵硬的屍體。
有一隻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才將他拯救於跌倒之中。
泰林!泰林,當然了。
你!達拉馬叫著、笑著,他的雙膝因放心而變得虛弱。
你呀,牧師閣下和你的那把劍!你真該跑去參加屠殺。
他的眼睛仍然燒炙不已,他聽到了一個輕柔的嘶嘶聲,一種像是蛇的聲音。
那就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就在他的身邊說。
一個黑暗的法師前來把全世界的精靈法師解決掉。
巨龍死去的所有聲音和荒野跑者的歡呼聲都消失了,像是有一條潮濕厚重的濃霧前來消弱它們那樣子的遙遠。
一陣寒意滑下了達拉馬的脊椎。
達拉馬迅速地思索著,試圖記起他是否有在這整場戰鬥中聽到牧師死去的吶喊聲。
他的目光稍微清晰點了,看見了在他臂上的手戴有紅手套而且比泰林的大多了。
達拉馬的耳中響起了巨龍死亡的喧鬧聲。
某個精靈叫了出來,一聲撕裂人心的長嘯以嗚咽啜泣聲做結。
其中一位荒野跑者跟他的獵物靠太近了。
然後叫聲改變了,突然到那些精靈戰士們不可能有時間得知他們不幸的伙伴已經死了。
失火了!失火了!森林失火了!達拉馬聽到了這一切,同時他抬頭望入了龍盔的黑色眼縫,看進去那裡彷彿是看進了一個漩渦中的螺旋--或是一個瘋子的眼睛。
一把匕首從它的靴內嗡嗡作響地出現,在沒有太陽的白天中陰暗地閃亮著。
別動,我的小法師。
達拉馬像石頭一樣站著不動。
匕首的尖端頂在他的喉嚨上鋒利地扎著,確保了法師的意圖。
動一動,就去死。
他幾乎沒有在呼吸,但他注意到了他的捕獲者的聲音有點含糊了,就像他是個在說話的醉鬼,或是一個頭上遭到重擊的人。
巨龍的嚎叫震撼著整個天空,甚至遠達溪谷下方的地面。
達拉馬感覺到他穿了靴子的腳下的地面因巨獸的翻滾而動盪不已。
紅鎧戰士呻吟了,是一聲輕微的嗚咽聲。
達拉馬的胃因為突如其來的理解而繃緊了。
這個法師剛剛在騎龍,而有些這麼做的人喜歡和龍鍛造一股連結,就在心靈與心靈之間。
含糊的話語、暗淡無光的雙眼--這些都告訴了達拉馬這個法師並沒有在巨獸倒下前就成功地打破連結。
他仍然在瀕死的巨龍內心的某處,感受到了它的死亡,或許很快就要和它一起死了。
達拉馬心中冒出了希望,腎上腺素和血液在他的血管內不停流動。
但不管他體內流動的是什麼,那個法師依然立定拿著一柄尖端冰冷地頂在他的喉嚨上的匕首,而不管他在巨龍邁向死亡的同時喪失了什麼力量,他的手依然穩穩握住了匕首的柄。
輕輕地,達拉馬聽到了一個腳步聲,但沒有抬高他的視線。
然而,他聞到了那個站在法師身後上方小徑的精靈的汗味。
和汗水與鮮血的臭味雜了在一起的是另一個更溫和的味道--那種不斷飄過西瓦諾斯的樹木的神殿芳香,那種從設立給白色神明的純白神殿內浮出並在任何季節裡聞起來都像是秋日的森林的醉人香氣。
泰林&8231;風爍大人站在小徑上那個當天稍早達拉馬曾將他從一場墜落中拉回來的狹路地段。
他將他的劍握在手中,緊緊抓住,高高舉起。
在他的眼中閃現的一道恐懼道出了他必須做出的選擇,那個選擇和其仰賴的運氣全在那一瞬間決定了--殺了那個法師或是看著達拉馬死去。
紅鎧騎士突然直立起來,像是他知道有人在他身後一樣。
他轉過身,他的手仍放在達拉馬身上,然後他叫了一聲,一個高亢可怕的聲音直入藍天。
他的怒氣以及他自己依舊部分地進駐其心靈的巨龍的怒氣、他的痛楚和巨龍的,這一切都在他的尖叫中解放了。
失火了!他們在上面的森林裡叫著,比那幾個荒野跑者還要更多的聲音叫著,多了非常多。
士兵們正穿越森林,在惡龍軍團的前方撤退。
撤走!失火了!法師舉起了他的手,而達拉馬認出了魔法的手勢。
一個法師不管是走上哪條路,雙手的舞動永遠都會是相同的。
頭盔裡發出的呻吟聲聽起來很空洞,而它說出的字句相互交織成一道黑暗的音波。
那道音波是如何,溪谷就是如何,因為空氣中宛如有一千個黃昏進來填滿石牆間的空間而變成了紫色的。
它從地面爬出,隱藏住了伊薾&8231;薩瓦斯和貝南&8231;夏雅的屍體。
泰林的臉在漸漸聚起的陰暗中轉為蒼白。
他的劍被舉了起來,其鋒刃又重又長,還差點讓他失去平衡。
這位帕拉丁的牧師,打從娘胎以來就向神殿獻上諾言的帕拉丁的助手,用他年輕的手臂內的所有力量將那把劍揮下來,為了殺戮而攻擊,而即使愛力確實有住在那位牧師的心中,讓他的眼神變得銳利以及手勁變重的也應該是奇力-裘力斯本尊。
劍鋒擊中了盔甲並發出了它自從感受到鐵匠的鐵鎚的最後一擊以後便沒有再發出過的聲響。
它向泰林彈了回去,而他再狂亂地揮了一下,在道路的邊緣搖搖欲墜。
這次劍鋒找到了較為柔弱的阻力,割入了盔甲手肘部分的血肉。
紅鎧戰士尖叫著轉開,聲音高亢刺耳。
他將他的頭轉回來,在咒罵時鮮血從傷口流出,比赤紅的盔甲還要黯沉。
你死定了!他向天空、向拿劍砍傷了他的牧師叫著。
與巨龍的連結消失了,被痛苦給切斷了。
他的雙眼像劍鋒一樣閃著明亮的藍色。
你死定了!在薄暮中伸出了一雙手,幽靈似的,天生帶有詛咒,並且是由宛若血液的紅霧所構成。
達拉馬全身冷到了骨子裡,看見那隻手隨著每一瞬間的過去而變大,直到它似乎要蓋過溪谷上方的天空。
在身後,泰林窒息哽噎著。
達拉馬及時迅速轉過身看到了牧師跌倒跪下。
劍從他的手中摔下,砸在石頭上,並翻轉著墬入溪谷。
閣下!泰林的臉變為紅色,而他的雙目圓瞪--就像一個正在窒息的精靈。
在溪谷的天空上,那隻手現在是個指節轉為白色的拳頭。
不!在憤怒中,達拉馬回身面對紅鎧戰士。
放了他!法師放聲大笑--一個苦澀、壓抑的聲音--然後在一陣噹啷聲中傾倒到溪谷的的地面。
泰林哽噎著摔跪下。
現在他的嘴唇正變成藍色,他的面目蒼白。
泰林……達拉馬爬上道路並在牧師要倒下時抓住了他。
在天空中,那隻手仍然存在,持續擠壓。
在達拉馬的懷抱中,牧師窒息了,一道可疑的薄霧就在他的眼中,彷彿是他見到的手,那隻懸在溪谷上方的手,是某個可怕的惡魔的手。
愛力。
那位神祗的名諱就像是一陣痛苦的呻吟般從他發青的口中冒出。
他舉起他自己的手,但舉不高。
他的眼神放在達拉馬身上,最後的光芒與生命正在消逝,他又說了:愛力……但許多漫長的年月以來未曾回應所有西瓦那斯提精靈的祈禱的神祗現在也沒有回應他瀕死的牧師的祈禱。
光芒從泰林&8231;風爍大人的眼中退去,而靈魂離開了他的軀體。
只有了無生機的肉體留了下來,沉重地躺在達拉馬的臂彎中,它的負擔似乎比它在有生命時還重。
魔法之手消散了,猶如風中之霧般飄去。
在溪谷的地上躺著伊薾&8231;薩瓦斯與貝南&8231;夏雅、被巨龍擊倒的牧師、以及紅鎧法師本人的殘骸。
後者已經所剩無幾了。
那裡沒有屍體--只有頭盔和鎧甲,而且那還是空的,只是個空殼。
曾經是那個法師的東西消失了,全歸塵土。
除了沙粒以外盔甲內沒有別的東西了。
啊,但他還沒死,即使在盔甲內並沒有躺著血肉身軀。
如同夜間的幽魂一樣,一聲嚎叫傳遍了達拉馬的神經,不是個可以聽到的聲音而是個要去感受的東西,像是一個人感受到冬天的第一道寒風那樣。
達拉馬打了個冷顫,轉移到他臂中死去的精靈,那個大老遠跑到邊境來追尋一個他很有可能不會實現的夢想的貴族。
在地上,遭棄置在石頭路上的,是某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達拉馬伸手去拿它,撿起了泰林從西瓦諾斯帶出來的精心裝飾過的卷軸箱,那個被退還的禮物兼被賜予的禮物。
他將它在手轉了轉,蜂鳥盤旋在紅寶石的紅玫瑰上方,它們細小如針般的喙嘴點入了珍珠的露珠中。
他用他的長袍袖子將它擦乾淨。
灰塵沒有全部落下,大多數都埋在高雅的刺繡中了,將玫瑰掩成了褐色。
他死了嗎?一個女精靈,一個站在上方的道路上的荒野跑者問道。
她血流不止地站著,她的手臂放在一個粗糙的三角巾中,她的頭被一塊不停滲出血液的破布包住。
這傢伙是從戰場上逃出來的,最近才從前線跑過來。
那個牧師,他死了嗎?達拉馬點點頭,然後他試著要把卷軸箱交給她,因為對他來說它和死去的精靈一樣沉重。
她搖搖她的頭。
你不是在西瓦諾斯那裡服侍他的嗎,在愛力的神殿?又一次的,達拉點點頭。
荒野跑者朝上望向橫躺著巨龍屍體的山丘,向著明亮的烈焰就在不遠處發光的地方。
留著它吧,法師。
或許你可以帶回他的家族並為你的辛勞要點賞賜。
但現在--他將頭轉向森林和大火--現在,把死者留下然後來這裡幫我把生還者弄出這裡吧。
這就是常常與屍體共處的士兵會說的話。
達拉馬點點頭,然後他將泰林&8231;風爍的屍體輕輕放到石頭上,把他的四肢排成某種高貴的樣貌並彎下腰去闔上他的眼睛。
這並不容易,因為他是像被絞圈吊死一樣的被勒死。
閣下,他說,但他不知道還要說些什麼。
他認識這個牧師不算太久,而他們之間除了不合理的夢想以及這個可能會讓那些夢想實現的計畫之外並沒有太多交集。
達拉馬笑了,是個他嘴唇的苦澀彎曲。
夢想破滅得多麼快呀!閣下,你為了我的生命而拯救了我。
這是個古老的名言,是個出自詩句或祈禱文的東西--他不記得是哪個了。
那種泰林&8231;風爍會很喜歡並用漂亮的字體和閃亮的彩飾寫下的東西。
達拉馬在感恩中將其述出並把牧師的手疊在他的胸前。
與愛力同行,因為你將在祂身邊找到你的平靜。
但即使這古老的名言很合宜,在達拉馬看來這傳統的祝福跟謊言一樣愚劣。
***法師們和他們的荒野跑者護衛跑過了森林,但他們沒有很用力在跑,而且他們跑不久後通常就要停下來休息。
法師和許多荒野跑者都太累了,因傷而變得虛弱。
他們在兩天的時間內穿過了國王大道,而在那時北方已經看不見任何大火的跡象了。
那裡下了場雨,如果可以相信那大片雲層的話還下的很大。
即使火沒有被澆熄,它也不再猛烈了。
但精靈們還得為其他事情感傷,因為在國王大道上他們發現森林變得殘破不堪,被一群難民的遺留物給污染了--營火、過去的殺戮的骨骸、穿破的靴子、破損的衣物、有時候甚至是個變得太重而扛不動的茶壺或罐子。
在這之中躺著死去的難民,他們灰心又乏力而無法前往比他們倒下的地方還要更遠之處。
烏鴉在這之中啄食,清掉那些逃離了惡龍軍團卻只在西瓦諾斯城外遠方的甜美森林裡求得死亡的精靈的殘骸。
某些精靈哭泣著看著死者、被啄食的骨骸、屍體上面像是在呼喚食腐動物的三角旗般飄揚的破爛衣物。
這些精靈想要埋葬死者,但他們在爭論許久說他們沒有這麼做的時間和工具後被說服了。
溪谷裡的屍體也曾被提到要做相同的處理。
在達拉馬看來森林一定是從南到北都蓋滿了屍體。
荒野跑者執行了說服的工作,但他們不是不為所動。
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我才不在乎菲爾&8231;卡隆會不會加倍派出她的軍隊。
她加三倍我都不在乎!我要回去作戰,我發誓,而且沒人能擋得了我。
她會加倍派出她的軍隊嗎?達拉馬在他們通過道路並再度進入森林時問道。
他們不會再順著這條疲倦的道路行走,因為難民現在塞滿了寛敞的大道。
他回頭望過他的肩膀向著那片狼藉、死者、和烏鴉。
那個荒野跑者--那個曾經把他叫出溪谷的女精靈--聳了聳肩。
那是我們從戰場上下來的路途中聽到的。
迦蘭大人不在乎。
他在向詠者要求更多的士兵。
他在用御風騎士傳話。
所有的精靈都同意,幾乎是全體一致地,說羅拉克會給守禦家族的領袖所有他需要的幫助。
怎麼不會呢?達拉馬再度回頭望向死者。
他們都很老了,沒有一個是在作戰年齡之內。
菲爾&8231;卡隆親自監督讓可以作戰的精靈都在他們的村莊和鄉鎮內被殺死。
羅拉克要到哪裡去找更多的男男女女去作戰呢?從人口貧乏的王國南方?從充滿水手而非士兵的東方嗎?一陣輕柔的雨霧開始落下,讓肌膚變冷。
達拉馬弓起他的肩膀以抵擋寒意並拉上了他骯髒的白色長袍的兜帽。
四周的樹木似乎都消失了,甚至連白楊樹葉的亮金色都不再閃耀。
這樣子,達拉馬想,就像是森林正在他們身邊退去,在他們的眼前消失了。
一天後,當他們從渡口橫越索恩-薩拉斯河並在清晨的第一個時辰進入了西瓦諾斯時,對他來說也沒有什麼東西看起來比較實在一點。
烤麵包的氣味飄過了大街上,狗兒汪汪叫,孩子們在花園中彼此追逐。
太陽照在高塔上。
露珠在玻璃中閃爍。
阿斯塔林花園附近的神殿響起了祈禱文的韻律,而空氣中懸著香料的氣息。
達拉馬看到了這一切,他聞到了這城市,他聽到了它,而這一切全都感覺起來像是某個他曾經知道的地方的夢境。
最受諸神寵愛者的家……這是個謊言,而他看到那個謊言隱藏在每個閃亮的高塔中、每個和他擦身而過的民眾臉上、那些仍然確信--即使有個黑暗可怕的女神正在敲著他們的大門--愛力將會拯救他們、愛力依然眷顧他們的精靈。
達拉馬在他每一次回憶起一個和他嘴邊的祈禱一起死去、卻沒有神明來介入的牧師的遺言時就會認出那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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