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达走过沉睡中的营地,他打了个大哈欠,听到一声清脆的撕裂声。
下巴的剧痛让他闭上嘴。
加尔达揉揉下巴,决心不再那么打哈欠,然后继续走。
夜空很明亮,月亮快圆了,显得大而空洞。
加尔达觉得那是个愚笨的月亮。
他从未喜欢过那个月亮,但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它会起作用的。
米娜的计划,米娜的奇怪计划。
加尔达又打了个哈欠,这回他小心别再撕破下巴。
米娜帐前的守卫认出了他--整支军队就一个牛头人,很容易辨认。
他们敬礼,期待地看着他。
米娜的帐篷漆黑一片。
现在快天亮了,这并不令人意外。
加尔达不想叫醒米娜,因为前天她半夜才睡,天不亮就起来了。
他犹豫着。
毕竟,对已经发生的事米娜也做不了什么,但是加尔达认为应该让她知道。
加尔达推开帐帘,走了进去。
什么事,加尔达?米娜问。
加尔达不知道她是在自己进来之前就醒着,还是听到声音才醒的。
不管怎么样,她总是那么警惕。
俘虏逃跑了,米娜,那个女索兰尼亚骑士。
抓住她的骑士也不见了。
他们应该是一伙的。
米娜和衣而眠,盔甲和流星锤就放在床边。
加尔达看见她脸色苍白,远比月亮可怕。
米娜并不惊讶。
您知道了吗,米娜?有人来告诉过您?加尔达皱起眉头。
我下令不许打扰您的。
但是现在你打扰我了,加尔达。
米娜微笑着。
那只是因为我们寻找索兰尼亚骑士和那个叛徒的努力都失败了。
他们现在回索兰萨斯了,米娜说。
黑暗中她的眼睛没有颜色。
和她呆在黑暗里,加尔达觉得舒服多了。
他不会看见琥珀里的自己。
他们被当成英雄,两个都是。
您怎么能这么冷静,米娜?加尔达问。
他们到过我们的营地,记下了人数。
他们知道我们的战士多么少。
那从墙上就能看见,加尔达。
看不清楚,加尔达争辩道。
从一开始他就反对这个疯狂的计划。
我们尽可能欺骗他们,竖起空帐篷,让人四处乱转,那样他们就不能轻易计算人数。
现在努力都白费了。
米娜撑起身体。
你记得你想对他们的水源下毒吗,加尔达?是的,加尔达闷闷不乐地说。
考虑过后我觉得不好,因为那样城市对我们就没用了。
他哼了一声。
在他看来,现在城市还是对他们没用。
你没有信念,加尔达,米娜伤心地说。
加尔达叹了口气。
他不知不觉地揉着右臂,似乎它总是在痛,就像得了风湿。
我试过相信,米娜。
我真的试过。
我以为自己把疑问丢在了西瓦诺斯,但是现在。
我不喜欢我们的新盟友,米娜,他生硬地说。
别人也一样。
我知道,米娜说。
那就是为什么我耐心对待你和其他人。
你们的眼睛被恐惧蒙蔽了,但总会看清楚的。
你们会是唯一能看清楚的人。
她因自己这个玩笑而微笑着。
加尔达没有笑。
就他关心的事而言,没什么可笑的。
米娜盯着他,微微摇摇头。
至于那个索兰尼亚骑士,我让她带着毒药回城市了,那毒药远比你想放在城市水井里的颠茄厉害。
加尔达忍住哈欠等待着。
他根本不知道米娜在说什么,只想到一切都白费了。
几小时不睡派出搜寻队,在营地里到处寻找都是徒然。
我让他们知道有一位神,米娜继续说,而且神站在我们一边。
逃跑出奇地容易。
如果杰拉德能想想,为什么敌人要让他们带着城外营地的重要军情回到索兰萨斯,他就会说是敌人故意放他们走的。
唯一真正紧张的时刻是在索兰萨斯外门处,卫兵质问他们,弄不好就会被射成刺猬。
这回杰拉德很感谢奥蒂拉的尖嗓子和嘲弄的语调,她立刻就被认出来了,于是他们进了城。
接下来几小时都是骑士团官员问话。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了,他们还在问。
杰拉德昨天没怎么睡觉。
白天的紧张和晚上的冒险让他疲惫不堪。
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两次,用手指撑着眼皮以免睡着,这时奥蒂拉说的话让他完全清醒了。
我看见了神的意志,她说。
杰拉德呻吟着靠在椅子上。
他已经警告过奥蒂拉别提那事,但就像平常一样,奥蒂拉并不听他的。
他想上床睡觉,就算是回安静的牢房也行,没有坎德人的黑暗似乎非常有吸引力,但现在也许他们得在这呆上一整天了。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奥蒂拉女士?塔思佳爵士关切地问。
他比杰拉德要大上三十多岁,长发是铁灰色,蓄着索兰尼亚骑士的传统胡须。
塔思佳爵士不像杰拉德遇到的某些玫瑰骑士一样是被人蔑视的严肃骑士。
虽然在正式场合上他的脸像是雕像,但嘴角边的笑纹和目光证明他还有点幽默感。
塔思佳爵士明显深受手下尊重,似乎是个明智的领导人。
那个叫米娜的女孩碰了我的手,我就看见了……永恒。
没有其他方式可以描述了。
奥蒂拉放低声音,结结巴巴的,明显很不安。
我看见了一个意志。
它可以包围夜空,让天空变得渺小而狭隘。
它可以数出星辰的确切数量。
它小得像一粒沙,又大得像海洋。
我看到了那个意志,起先我觉得高兴,因为我在世上不是孤单一人,然后又觉得害怕,非常害怕,因为我违抗了那个意志,它不高兴。
除非我服从,否则它会越来越生气。
我。
我不能理解。
我不明白。
我还是没明白。
奥蒂拉无助地看着爵士们,像是期望回答。
你看到的一定是假象,是幻觉,尤利西爵士安慰道。
他是个圣剑骑士,只比杰拉德大几岁。
尤利西爵士矮矮胖胖的,易怒的面容表明他喜欢喝酒,也许嗜酒如命。
他眼睛明亮,鼻子通红,笑容直爽。
我们都知道,黑暗牧师用骑士团成员试验那些幻术。
不是吗,司辰长米克利斯?司辰长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表示赞同。
牧师看起来很憔悴。
他整晚都在寻找金月,当杰拉德告诉他,金月已经乘蓝龙去耐德兰寻找法师达拉玛后,他感到惊讶又疑惑。
唉,司辰长伤心地说。
她疯了,完全疯了。
回复青春的奇迹摧毁了她的心智。
我想这对是个教训,要我们安于现状。
杰拉德自己也会这么想,只是昨晚她神智清楚,控制着局势。
杰拉德保持沉默,把想法留在心里。
虽然只和金月呆过一晚,但他非常钦佩、尊敬金月。
他想把那段时光当成秘密,郑重地保存起来。
杰拉德闭上眼。
然后奥蒂拉用肘推了推他。
杰拉德醒了,他直直坐起来,眨着眼,不安地想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睡着了。
我赞同尤利西爵士,塔思佳爵士说。
奥蒂拉女士,你看到的,或者说你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奇迹,而是黑暗牧师的诡计。
奥蒂拉摇摇头,但没说什么,杰拉德对此十分感激。
我觉得我们可以就此讨论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都得不到满意的结论,塔思佳爵士补充道。
但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马上处理。
我想你们两个可能都很累了。
他笑看着杰拉德,杰拉德红着脸,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着。
首先,我们要处理杰拉德&8226;钨斯&8226;蒙达先生的事。
现在我要看看精灵王的信,骑士先生。
杰拉德拿出信,信有些皱,但字迹很清晰。
我不太熟悉精灵王的签名,塔思佳爵士读着信说,但是我认识奎林那斯提王室的印章。
唉,他平静地加了一句,恐怕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无能为力。
杰拉德低下头。
他也许会争辩,但索兰萨斯城外的敌军会让任何争辩都无效。
也许他是有一封精灵的信,皇冠骑士尼格爵士说,但他还是跟一头邪恶的龙在一起。
我不能轻易同时接受这两件事。
尼格爵士四十多岁了,他是那种遇事不反复思考几遍就不下结论的人。
我相信他的故事,奥蒂拉直率地说。
我听到他在洞里跟首席大师谈话。
他有机会离开,但却没有离开。
他听到了号角声,知道我们受到攻击,就要回来帮助包围城市。
或者是背叛,尼格爵士怒目而视。
杰拉德告诉我,如果您不让他像真的骑士一样拿剑,他会尽自己所能帮忙灭火和照顾伤员,奥蒂拉激动地回应道。
他的应变能力救了我们俩的命。
他应该得到尊敬,而不是严惩。
我同意,塔思佳爵士说。
我想大家都同意吧?他盯着另两位爵士。
尤利西爵士立刻点点头,咧嘴冲杰拉德笑了笑,眨眨眼。
尼格爵士皱着眉头,但是他相当尊敬塔思佳爵士,因此也表示赞成。
塔思佳爵士微笑着。
杰拉德&8226;钨斯&8226;蒙达先生,对你的所有指控正式撤销。
很遗憾我们没时间公开声明,但是我会签署布告通知所有人你无罪。
奥蒂拉冲杰拉德咧嘴笑了一下,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腿,提醒他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现在这件事完了,骑士们开始讨论军情。
虽然收到情报说围城的敌人数量少得可笑,但他们并没有轻敌。
杰拉德告诉他们有援军后,他们就更不敢了。
也许她的意思是有敌军从帕兰萨斯开出,大人,杰拉德恭敬地说。
不,塔思佳爵士摇摇头。
我们在帕兰萨斯有间谍。
他们应该会报告任何大规模的军队调动,现在还没有报告。
我们派探子监视着道路,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请您原谅,大人,杰拉德说,但是您没有看见这支军队靠近。
这是因为巫术,尼格爵士冷冷地说。
城市里和周围所有的人都受魔法影响睡着了。
巡逻队报告说这该死的睡眠影响了他们和战马。
我们认为那是首席大师金月干的,但是司辰长米克利斯向我们保证,她不可能施展如此强大的法术。
尼格不安地看着奥蒂拉。
奥蒂拉说的神的意志让人感到忧虑。
他告诉我们,没有凡人可以做到。
但是,我们都睡着了。
我没睡,杰拉德想。
坎德人和侏儒也都没睡。
金月让铁栅像蜡烛一样熔化了。
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能力那么做。
我只知道自己心想事成。
谁是那个赐予她一切的人?杰拉德心烦意乱地瞥了一眼奥蒂拉。
其他的骑士都不说话。
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没人想发表意见。
大家像是蒙着眼行走在悬崖边上。
杰拉德先生,奥蒂拉女士,谢谢你们这么耐心,塔思佳爵士站起来说。
我们有足够的情报采取行动。
如果还需要你们,我们会通知的。
他们可以解散了。
杰拉德站起来敬礼,谢谢每一位爵士。
奥蒂拉等着,然后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杰拉德回头瞥了一眼,爵士们已经开始低声讨论了。
似乎他们没有太多选择,奥蒂拉摇摇头说。
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求援。
我们必须进攻。
奇怪的围城方式,杰拉德思索道。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领导者乳臭未干,倒是那个队长很精明。
他们为什么跟着她?也许她也触动了他们的心,奥蒂拉嘀咕着。
什么?杰拉德问。
奥蒂拉说得很轻,他觉得自己听错了。
奥蒂拉忧郁地摇摇头,继续走着。
没什么。
只是个愚蠢的想法。
我们很快就会上战场,杰拉德预计说,他想让奥蒂拉高兴起来。
对我来说不会太快。
我情愿握着剑跟那个红头发的母狐狸碰面。
喝一杯怎么样?她突然问。
或者多喝几杯?杰拉德听着她的声音有些奇怪,就瞪着她。
怎么?奥蒂拉问。
我只是想喝酒把那该死的神赶出脑袋,就是那样。
来吧。
我请客。
我不去,杰拉德说。
我要睡觉。
你也应该睡觉。
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希望我在那些眼睛注视下睡觉。
既然你这么累,那你去睡吧。
杰拉德正要问,什么眼睛?但是奥蒂拉走开了,她走向一家酒馆,招牌上画着一只猎犬叼着一只跛脚鸭。
杰拉德已经累得不想再管了,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杰拉德睡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有人敲门他才醒。
起床!起床!一个声音轻轻喊。
一小时内在院子里集合。
不要点灯,保持安静。
杰拉德坐了起来。
房间很明亮,那是奇怪的白色月光,而不是阳光。
门外传来骑士们的声音,他们的侍从和仆人已经起来了。
这应该是一次夜袭。
一次突然袭击。
没有声音,没有灯光。
没有鼓声召集军队。
没什么让人知道索兰萨斯的军队正准备突破包围。
杰拉德很满意。
真是好主意。
他们可以抓住睡眠中的敌人。
要是运气好,也许敌人整晚狂欢后睡得正死。
杰拉德是和衣而眠的,因此不需要穿衣服,只要套上靴子。
他匆匆走下楼梯,从那些忙碌的仆人和侍从之间挤过去,半路停下问了问军械库的方向。
街道一片寂静,大部分市民都在沉睡。
杰拉德发现军械士和他的助手都没穿外衣,他们是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
军械士找不到适合杰拉德的盔甲,快要发狂,现在没时间再制造了。
把你练习用的盔甲给我,杰拉德说。
军械士大吃一惊。
他不能让一个骑士穿着满是凹坑、划痕又不合身的盔甲上战场。
杰拉德会像个稻草人,但他并不在意,他正要参加第一次战斗,就算光着身子也无所谓。
他有剑,那是梅丹元帅送给他的,很有用。
军械士表示反对,但是杰拉德很坚决,最后军械士只得拿来了杰拉德要的东西。
他的助手,两个长着粉刺的十三岁少年很兴奋,又感叹不能骑马上战场。
他们是杰拉德的侍从。
杰拉德离开军械库,去了马厩,马夫正疯狂地给马上鞍,还要让那些受不寻常的骚动刺激的战马冷静下来。
马厩长怀疑地打量着穿着借用盔甲的杰拉德,但是杰拉德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如果不给马就偷。
马厩长还是不肯,这时尤利西爵士来了,虽然看见杰拉德的破烂装备后他大笑不止,但还是证明了杰拉德的骑士身份,下令要按骑士的礼仪对待。
马厩长并不很尊敬杰拉德,但还是给了杰拉德一匹马。
那匹马看起来更适合拉车,而不像骑士的坐骑。
杰拉德只能希望它会冲上战场,而不是跑去送晨奶。
争辩似乎没完没了,杰拉德很是急躁,生怕错过战斗。
实际上他比大部分骑士都早。
他到院子时,步兵正在列队。
他们训练有素,服从轻声下达的命令,迅速站好。
他们用布条包起了锁甲,以免发出响声。
有个枪兵不小心把矛丢在了鹅卵石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军官一边骂着一边抓住那家伙,要严惩他。
骑士开始集合了。
他们也用布把部分盔甲包上,减少响声。
每匹马旁边都站着侍从,准备将武器、盾牌和头盔交给骑士。
旗手已经就位,军官也就位了。
除了城市守卫正常巡逻的走动声,整个城市一片寂静。
没人大呼小叫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人围观。
杰拉德赞叹骑士军官的效率和市民的忠诚。
应该已经有人到处传话,让大家留在家里,熄灭灯火。
让人惊讶的是大家都服从了。
五千个强壮的骑士和战士准备好出发。
不时有沉闷的马嘶、步兵紧张的咳嗽或是骑士戴上头盔的咔嗒声打破沉寂。
杰拉德找出了奥蒂拉。
她是皇冠骑士,位置在前面。
她穿的盔甲跟其他的骑士一样,但杰拉德立刻就看出闪亮的银色头盔后有两根长长的黑色穗带,她笑了一会儿,然后又静下来。
保佑这个女人,她会在自己的葬礼上扮小丑,杰拉德笑着说,然后他意识到这话兆头不祥,不安地希望自己没说过。
玫瑰骑士塔思佳爵士站在帅旗下,手里拿着一条白围巾。
他高高举起白围巾,让所有人看见,然后又放下。
军官下令出发,骑士开始前进。
杰拉德的位置在新骑士队伍的最后。
他并不在意,就算跟步兵一起走他也不会在意。
索兰萨斯的军队出发了,他们发出嚓嚓的声音,就像不能飞的巨龙正滑过地面。
内门的铰链上了润滑油,卫兵无声地打开了门。
护城河上有一连串的吊桥,最后一个步兵通过后,所有的桥都被拉了起来。
大门关上,射击口的弓箭手就位了。
军队走到了外门处,这些门穿过了城市周围厚厚的城墙。
大门的铰链也上了油。
杰拉德从墙下看见弓箭手蹲伏在城垛的阴影里,以免被发现。
他相信今晚弓箭手无事可做。
索兰尼亚军队能够在黑暗骑士反应过来之前消灭他们,但爵士们还是不愿冒险。
步兵和骑士出了大门后,门就关了,塔斯佳爵士停下来,回头看看命令是否如实执行了。
他举起另一条白围巾,这回他将围巾丢掉了。
骑士们打破了寂静。
他们唱起修玛还是个孩子之前的古老歌谣,策马疾驰。
歌声让杰拉德热血沸腾。
他发现自己也大声唱了起来,不记得歌词时就随便大喊。
给骑兵的命令是分成两半,一半去东边,一半去西边。
他们的计划是包围睡眠中的营地,把敌人赶到中间,步兵会直接向中间冲锋攻击。
杰拉德盯着敌人的营地。
他认为听到雷鸣般的蹄声后,营地应该突然惊醒。
他觉得会有火炬闪耀,哨兵大声警报,军官高声下令,战士跑去拿武器。
但是,营地奇怪地保持沉静。
没有哨兵发出警告,杰拉德甚至看不到警戒线。
营地里没人走动,没有声音,似乎已经在夜里被抛弃了。
但为什么几百人的军队会抛下帐篷和补给离开?那个少女意识到自己不自量力吗?她决定连夜潜逃,保全性命吗?回想起她对唯一神的极度相信,杰拉德很是怀疑。
索兰尼亚骑士继续冲锋,从两侧包围了营地。
他们继续歌唱,但歌声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无法驱散他们心中的不安。
他们不喜欢这神秘的沉寂,觉得有陷阱。
现在领导冲锋的塔思佳爵士有麻烦了。
按计划继续行动?怎么处理这个新的意外情况?塔思佳爵士是个作战老手,他很清楚,一跟敌人接触,事先拟定再好的策略都没用。
但是现在的问题似乎是没有敌人。
塔思佳认为那个少女醒悟过来逃跑了。
如果是那样,大家只不过少睡了几个小时。
但是塔思佳爵士不能那么指望,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还是小心一点好。
现在改变战略会让大家陷入混乱。
塔斯佳会继续执行计划,但他已经举手示意骑兵放慢速度,以免掉进未知的陷阱里。
也许他可以省去麻烦。
骑士们并没有准备好面对等待他们的东西,他们永远不可能准备好。
空中响起另一首歌,那首歌声音较小,配合着骑士们的旋律。
只有一个人在唱那首歌,杰拉德听出了那个声音,米娜。
傀儡以前暖和的时候你们傀儡游戏。
此刻不安宁的你静静躺在盒子里,张开分散的四肢。
你感到舞蹈之线的拖动,遗骸颤抖着回应。
此刻傀儡师在歌唱!从躺着的地方起来。
主人在黑暗中呼唤你。
你的身体迅速回应。
来扮演活着的灵魂。
再次体验光荣。
再次回到温暖的日子,倾听以前的道路。
走出那片黑暗从废弃的地方站起来!现在舞蹈吧,在过去的血液脉动前,你的灵魂已经离去了。
昔日的灵魂会扮演无畏的生命!主人提起了悲伤的线。
撕开你们必须去的黑暗再一次表演主人的传说所有人都会看见!右侧的战士开始大声惊叫。
杰拉德转身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西边滚过一片浓雾。
那片奇异的雾迅速前进,搅动草地,吞没了一切触及的东西,它遮住星辰,咽下了月亮。
雾里什么都看不见,雾后面的东西也不见了。
雾到了城市的西墙,翻滚而过。
索兰萨斯西侧的高塔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未有过。
城市那部分发出微弱的喊声,但没人可以听清那含糊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这奇怪的雾前进,塔思佳爵士停止了冲锋,他挥挥手,召集手下的军官。
尤利西爵士和尼格爵士离开队伍,飞奔上前。
杰拉德慢慢走到附近偷听。
这是巫术。
塔思佳爵士冷冷地说,我们被骗出了城。
我认为应该下令撤退。
大人,尤利西爵士轻笑着表示反对,那只是很多露水,没什么。
很多露水!塔思佳爵士重复道,他厌恶地哼了一声。
传令官,吹撤退号!传令官举起号角,吹出撤退的信号。
骑士有纪律地作出反应,并不惊慌。
他们转过马,列成纵队向城市骑去。
步兵也转过身,整齐地向城墙前进。
骑士上前掩护步兵撤退。
现在能看见墙上的弓箭手了,他们箭已上弦。
但是杰拉德和所有人都发现,无论他们移动多快,那奇怪的雾都会在他们找到掩护之前将他们吞没。
雾气以骑兵最快的速度掠过地面。
当雾靠近时,杰拉德仔细观察着。
他盯着雾,眨眨眼又揉揉,他一定看见了什么。
这不是雾,不是什么很多露水。
这是米娜的援军。
灵魂组成的军队。
灵魂被迫加入,因为他们被困在世上,无法离开。
当灵魂离开束缚在这个世界的躯体那一瞬间,还感到高兴和自由,但那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一个不朽的存在抓住了灵魂,让他们对魔法极度渴望。
给我魔法,你就会自由,那个存在承诺说。
但承诺没有兑现,饥渴永远得不到满足,变得越来越严重。
那些努力释放自己的灵魂发现无处可去。
然后他们听到了召唤。
一个凡人的声音,米娜的声音在召唤他们。
为唯一神而战,你们会得到报答。
侍奉唯一神,你们就会自由。
绝望的灵魂饱受不断的折磨,他们顺从了。
他们没有列队,因为数量实在太多。
地精的灵魂恢复了记忆中的丑恶容貌,他们抓起虚无的剑,响应呼唤,充当前锋。
很久以前就忘记了荣誉和忠诚的索兰尼亚骑士的灵魂响应了呼唤。
地精和骑士的灵魂并肩行走,不知道自己在攻击什么。
他们唯一的想法是取悦那个声音,得到解脱。
一开始凡人以为这只是雾,但是米娜请求唯一神不要遮挡凡人的眼睛,让他们看清楚。
活人不得不看着死人。
雾有眼睛和嘴。
它还伸出手。
声音从里面传出,那根本不是雾,而是无数的灵魂,每个灵魂都有一段记忆,在空中形成磷火般的奇异轨迹。
每个灵魂的表情都是绝望、悲伤,厌恶自己的存在,他们不能休息,无休止地搜寻,却永远找不到。
灵魂拿着武器,但那只是雾和月光,不能伤人。
他们只挥动一件武器,一件最可怕的武器,绝望。
看到灵魂大军,步兵扔下武器,不理会怒喊的军官。
保护侧翼的骑士盯着死者,吓得发抖。
他们的本能是像步兵一样,陷入恐慌中。
纪律和荣誉让他们坚持了片刻,但当他们不知所措,互相看着的时候,每个人都在同伴的脸上看见了自己的恐惧。
灵魂大军进入了敌人的营地,他们掠过帐篷和货车。
杰拉德听到了战马恐慌的嘶鸣,现在,营地里终于有声音了--军官的呼叫声,钢铁碰撞的声音。
然后灵魂吞没了所有声音,就像是嫉妒他们发不出的声响。
敌人的营地从视线里消失了。
灵魂大军流向索兰萨斯。
成千上万的嘴痛苦地默默呼喊,吹起一阵冷风冻结了活人的血液。
数不清的手伸出去抓永远抓不住的东西。
数不清的脚踏过地面,却没让一棵小草弯曲。
军官和手下一样恐慌,不再试着维持秩序。
步兵打乱了阵形,惊慌地向城墙跑去,为了先到安全地带,跑得快的横冲直撞。
城墙无法掩护他们。
护城河挡不住这些死去的灵魂,他们并不害怕溺死。
箭也不能阻止这些没有血肉的灵魂前进。
灵魂掠过铁闸门的尖顶,涌过关闭的城门,穿过射击孔。
灵魂军队后面是活人的军队。
米娜的战士躲在帐篷里,等着灵魂上前恐吓敌人,让他们陷入混乱。
在这支可怕军队的掩护下,米娜的战士从帐篷里现身,加入了战斗。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趁索兰尼亚骑士孤立在外,陷入恐慌时进攻。
杰拉德试着阻止士兵逃跑,他们互相打斗、践踏,想避开灵魂军队。
他骑马跟上那些人,大叫站住,但他们并不理会,继续逃跑。
所有东西都消失了,灵魂包围了他。
他们虚无的身体闪着白光,勾画出手、臂、腿、手指、衣服、盔甲、武器或是其他生前熟悉的东西。
他们靠近杰拉德,他的马惊声尖叫,直立起来。
杰拉德跌落地面,马冲了出去,消失在旋转的浓雾里。
杰拉德爬了起来。
他本能地拔出剑,但又能杀什么呢?他从未这么害怕过。
灵魂的触碰就像冰冷的雾气。
他数不清周围有多少灵魂。
一个,一百,一千。
灵魂互相缠结在一起,说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他们不停地来来去去,杰拉德觉得头晕眼花。
灵魂并没有威胁或是攻击他,就连那些活着时会那么做的灵魂都没有。
大地精伸出毛茸茸的手,然后变成美丽的精灵女渔民的手,然后又缩成受惊的矮人孩子的手。
那些灵魂的面容让杰拉德充满难以形容的恐惧,因为他们像是地牢里被遗忘的囚犯,痛苦而绝望。
那种景象太可怕了,杰拉德害怕自己会发疯,他试着回忆索兰萨斯的方位,至少那里的手是温暖的,但是他已经迷失了方向。
他仔细听着,也许声音能指明方向。
在雾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扭曲了,他听到钢铁碰撞声和痛苦的号叫,推测那边是人在互相战斗,但是他说不清那声音在前面或是后面。
然后他听到有个声音冷冷地说,这里又有个。
两个戴着奈拉卡徽记的战士冲了过来,可怕的灵魂之雾分开了,就像白色丝绸被刀割成两半。
两人毫无技巧地用剑猛砍杰拉德,希望在杰拉德从恐慌中恢复之前制服他。
他们没有料到的是,看到一个有血有肉、可以踢打杀戮的敌人,杰拉德放下心来,勇敢地自卫。
杰拉德击飞了一个人的剑,拨开拳头让他打在另一个人的下巴上。
两人没有恋战,他们发现敌人比自己预计的强壮,就跑开了,把杰拉德留给可怕的灵魂。
杰拉德紧紧握住剑柄,快要抽筋了。
他担心别的伏兵,不时看看身后。
他害怕留在原地,更害怕移动。
灵魂围绕着他,监视着他。
一声号角像镰刀一样撕开了空气。
那是从城里传出的撤退信号。
疯狂的号角吹到一半就停下了,但杰拉德靠它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不得不克服自己的本能,因为他最后一次看见城墙在身后,而号角声是从前面传来的。
杰拉德慢慢向前走,不愿碰到灵魂,虽然有些灵魂伸手像是在恳求,其他的伸手像是要杀人,但他不必担心,他们不能影响他,只是让他感到恐惧。
不过那还是糟透了。
这个景象越来越可怕,杰拉德不知不觉闭上眼睛,希望能减轻痛苦,但实际上那更糟,因为他可以感觉到灵魂的触碰,听到他们的低语。
现在步兵已经到了外墙巨大的铁门前。
恐慌的人们敲打着大门,大声呼喊开门,但大门仍然紧闭。
他们生气地向城内的同伴大喊,要求开门让他们进去。
士兵们开始摇动大门,诅咒里面的人。
白光闪过。
地面一阵震动,城门附近一部分墙爆炸了。
巨大的石块雨点般落在门前聚集的战士身上,数百人立刻被压死了。
幸存者躺在地上,乞求帮助,但没有人帮他们。
城市的大门仍然紧闭,敌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听到爆炸声,杰拉德盯着前方,想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灵魂在他周围旋转,飞掠而过,他只看见白色的脸和贪婪的手。
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用剑猛砍。
这就像是抽刀断水,灵魂从他身边滑过,又在周围聚集起更多。
杰拉德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就停下来控制住自己。
他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想起那瞬间的疯狂,他非常震惊。
他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就脱下头盔,深呼吸了几次。
现在他平静下来了,能听到活人的声音和钢铁的叮当声。
杰拉德又确定了一下方位,然后重新戴上头盔,为了看清楚,他没有放下面盔。
他朝声音跑去,灵魂还在用冰冷的手抓着。
他感觉皮肤上粘乎乎的,就像正穿过巨大的蜘蛛网。
杰拉德碰上了六个活生生的敌人围攻一个骑士。
他看不见那个骑士的脸,但看见了肩上两条长长的黑色穗带。
敌人包围了奥蒂拉,试图把她从马上拉下来。
奥蒂拉用剑挥砍着,一边猛踢,一边举起盾牌防御。
她一直控制着马。
杰拉德从敌人身后突然袭击。
他刺穿了一个人,拔出剑,一肘打在另一个人胸前,然后用膝盖一挺,顶碎了那人的鼻子。
奥蒂拉对着一个敌人用力一劈,那人的头盔裂开了,鲜血、脑浆和碎骨溅了杰拉德一身。
杰拉德擦干眼睛里的血,转身对付下一个敌人,那人拉着马的缰绳,想把马拽倒在地。
杰拉德砍向那人的手,奥蒂拉则用盾牌猛击另一个人,再次挥剑。
一个敌人蹲在马腹下,悄悄绕到杰拉德身后。
杰拉德还没空对付这个新的敌人,那人击中了杰拉德的头部侧面。
杰拉德的头盔救了他一命。
刀刃滑过金属,割开了杰拉德的脸颊。
他没觉得疼痛,温血流进嘴里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那人抓住杰拉德握剑的手,想打碎他的手指,迫使他丢掉武器。
杰拉德一拳打过去,打碎了他的鼻子,但那人还是抓着杰拉德。
杰拉德把他往后一推,一脚踢倒在地上,然后上前想了结敌人,但他爬起来跑了。
杰拉德筋疲力尽,无法追击。
杰拉德站着喘气,他的头受伤了。
拿着剑很痛苦,虽然他并不能双手作战,但还是把剑换到了左手。
他想至少可以当木棍用。
奥蒂拉的盔甲上全是凹痕和鲜血。
杰拉德不知道她是否受伤了,也没力气问。
奥蒂拉骑在马上,举剑扫视周围,等着下一次攻击。
杰拉德突然发现他能看见星光下的树木轮廓。
他看见了其他的骑士,有人在马上,有人站着,有人跪着,有人倒下了。
他能看见星辰,能看见索兰萨斯的城墙在明亮的白色月光下闪动,有一个地方没有闪光,靠近城门的一段城墙不见了,只剩一大堆石头。
怎么回事?奥蒂拉喘着气,脱下头盔以便看清楚。
谁干的?为什么门没开?谁把他们关在外面?她注视着寂静的空墙。
我们的弓箭手呢?他们为什么离开岗位?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城市的外墙上,像是要亲自回答奥蒂拉的问题,大门仍然紧闭,把他们自己的守卫堵在外面。
死去的索兰萨斯战士在门前堆积起来,像是巨大圣坛上的祭品,给少女米娜的祭品。
米娜的黑盔在月光下光滑闪亮。
索兰尼亚骑士,索兰萨斯的居民。
米娜大声说,她的声音回响着,血腥的战场上人人都能听见。
借唯一神之力,索兰萨斯城陷落了。
我特此以唯一神之名占领索兰萨斯城。
战场上传来愤怒和怀疑的嘶哑叫喊。
塔思佳爵士策马上前,他右手无力地垂着,盔甲沾满鲜血。
我不相信你!他喊道。
也许你夺取了外城,但不能让我误以为你征服了整座城市!城墙上出现了弓箭手,戴着奈拉卡徽记的弓箭手。
箭落在他周围,没入地面,抖动着。
看天空,米娜说。
塔思佳爵士勉强抬起头,扫视天空。
不一会儿他就知道他们战败了。
黑翼掠过,遮住星辰,穿过月亮。
龙胜利地在索兰萨斯城上低空盘旋。
让人虚弱的可怕龙威震撼了塔思佳爵士和所有索兰尼亚骑士,很多人害怕地抛下武器,或者用颤抖而发汗的手紧紧握住。
索兰萨斯城内没人对龙射箭。
没有机器往外倒出燃烧的油。
战斗开始时响起警告的那个孤独号角声已经陷入死寂。
米娜说得没错,战斗结束了。
当索兰尼亚骑士被灵魂挡住,被人伏击时,米娜和其余的战士骑着龙,毫无阻碍地飞进了没什么防御的城市。
索兰尼亚骑士,米娜继续说,你们见证了唯一神的力量,唯一神统治生者和死者。
去传出消息,唯一神回到了这个世界。
我已经下令,龙不会攻击你们,你们可以自由离开,随便去哪里。
她慷慨地挥了挥手。
去圣克仙也可以。
那里是唯一神的下一个目标。
告诉圣克仙的守护者你们今晚看见的奇迹。
告诉他们敬畏唯一神。
爵士骑在马上,不为所动。
事情突然变化让他几乎晕过去了。
其他的骑士或骑或走,聚集在他身边。
有人激动地要求进攻。
杰拉德嘲笑地哼了一声。
让他们去吧,他想。
让这群龙下来咬掉他们愚蠢的脑袋。
那种白痴不应该活下去,不应该留下后代。
只要看看天空,谁都知道索兰萨斯城里没什么留给索兰尼亚骑士团的。
米娜最后说了一次。
黑夜消逝,黎明临近。
你们有一个小时安全离开。
今天日出后,任何在城墙上看得见的人都会被杀掉。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
不要害怕死亡。
死者应该受到尊敬,因为现在他们在侍奉唯一神。
被击败的骑士很快爆发出咆哮和怒吼。
少数幸存的步兵开始穿过战场逃生,许多人回头看着,就像不相信发生的一切,必须盯着被压死的同伴才能肯定。
骑士设法挽回丢下的尊严,回到战场带上同伴的尸体。
无论米娜或是唯一神承诺什么,他们不会丢下死去的同伴。
塔思佳爵士还骑在马上。
他脱下头盔,擦去汗水,阴沉的脸白得像是鬼魂。
杰拉德不能看他,不能忍受那样的痛苦。
他转过身。
奥蒂拉没有去帮剩下的骑士。
她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骑在马上,盯着米娜曾站过的地方。
杰拉德想去帮助伤员,处理尸体,但他不喜欢奥蒂拉的表情。
杰拉德抓住奥蒂拉的靴子,摇晃几下让她注意。
奥蒂拉低头看着杰拉德,似乎没认出他。
唯一神,奥蒂拉说。
那个女孩说的是真的。
一个神回到了这个世界。
凡人怎么能对抗这种力量?杰拉德抬头看着龙在天空胜利地舞蹈,其中夹杂着几片云,不,那不是云,而是仍然逗留的灵魂。
我们按她说的做,杰拉德淡淡地说,他回头瞥了一眼陷落的城市。
他看见牛头人站在那里,盯着索兰尼亚骑士撤退。
我们去圣克仙,警告他们会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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