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死人的牢房

2025-03-30 09:01:21

杰拉德轻松溜进了索兰萨斯。

虽然首选地点已经被堵上了--黑暗骑士正在堵住所有鼠洞--但第二个还没被发现。

杰拉德忠于誓言,决不透露入口的位置。

索兰萨斯的街道黑暗而空荡。

据旅店老板说,城市实行宵禁。

巡逻队在街上走动,杰拉德不得不时而蹲下躲避,时而藏在黑暗的门道里,时而猫在小巷内的垃圾堆后。

由于要躲避巡逻队,加上不熟悉街道,杰拉德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目标--监狱的墙。

他藏在一个门道内,一边监视一边想怎么潜进去。

这一直是他计划的弱点。

闯入监狱跟越狱一样困难。

一队巡逻队走进院子,带来了几个违反宵禁的家伙。

听着守卫报告,杰拉德发现黑暗骑士已经下令关闭了城里的所有旅店。

一个旅店老板想减少损失,悄悄对几个老主顾开门,结果有人吵闹引起了巡逻队的注意,现在顾客和老板都要被关进监狱。

一个家伙在用最大声音唱歌。

老板紧握双手,问不能做生意怎么养家。

另一个家伙在大街上呕吐。

巡逻队想尽快摆脱麻烦,他们敲打着门,大声叫典狱长。

典狱长出来了,不过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抗议说监狱已经满了,没有更多的牢房。

在典狱长和巡逻队长争论的时候,杰拉德溜出门道,冲过马路站到囚犯最后。

他拉下兜帽,蜷起身子尽量靠近其他人。

一个囚犯瞥了他一眼,不停地眨眼。

杰拉德屏住呼吸,那人盯了一会儿后,突然咧嘴笑了,然后趴在杰拉德肩上放声大哭。

巡逻队长威胁说要把囚犯扔在大街上,还说一定会向上级报告此事。

典狱长害怕了,他打开监狱大门,大喊狱卒。

移交完囚犯,巡逻队离开了。

狱卒赶着杰拉德和其他人进了牢房。

典狱长一出现,囚犯们就开始大喊,但他根本不理睬他们。

狱卒把他们推进任何还能装人的牢房,然后匆忙离开了。

杰拉德的牢房已经满了,他不敢坐下,生怕被人踩到。

旁边的牢房也是满的,一些关着男人,其他的关着女人,所有人都在叫嚷着要求释放。

没洗过澡的身体、呕吐物和粪便的臭味让人无法忍受。

杰拉德感到恶心,他用手捏紧鼻子,捂住嘴,想靠手指过滤臭味,这当然不行。

杰拉德朝牢房后面挤过去,尽量远离满了的粪桶。

原来他害怕自己的衣服看起来可能太干净,不利于进行计划,但现在不用担心了。

在这里呆上几小时臭气就会附在身上,他怀疑能不能除掉。

他花了点时间说服自己不会呕吐,然后注意到隔壁的大牢房似乎是空的。

杰拉德碰了碰一个狱友,冲那边一翻拇指。

为什么他们不让我们去那里?他问。

如果你想去就去,狱友暗暗瞥了一眼说。

我要留在这里。

但是那边是空的,杰拉德说。

不,不是空的。

只是你看不见。

这也算是好事。

那人做了个鬼脸。

白天看着他们真是糟透了。

他们是什么人?杰拉德好奇地问。

法师,狱友嘀咕着。

至少以前是法师。

我不确定现在他们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怎么了?你会看见的,那人阴沉地预言道。

现在让我睡一会儿,你睡吗?狱友坐在地板上,闭上眼睛。

杰拉德觉得自己也该休息一下,不过他沮丧地猜测那不可能。

几小时后,他愉快又吃惊地醒来,阳光从窗户的裂缝照了进来。

他揉揉眼睛,饶有兴趣地看隔壁房间的囚犯,一边想是什么让法师如此可怕。

杰拉德惊恐地把脸贴在两个牢房之间的铁栅上。

帕林?杰拉德低声喊。

是你吗?他不能确定。

那个法师看起来像帕林。

但是如果他是帕林,那么通常认真的法师已经几个星期没有洗澡、刮脸、剃头,没有整理仪表了。

他坐在一张帆布床上,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另一张床上也坐着一个法师。

他是个精灵,消瘦得像一具尸体。

他长着一头黑发,这在精灵中不常见,一般精灵都是金发。

他的皮肤颜色像是被漂白的骨头,穿的长袍也许原来是黑色,但是污垢和灰尘已经将长袍染成了灰色。

精灵一动不动的坐着,跟帕林一样毫无生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杰拉德再次呼喊帕林,这次他稍微大声了一些,以便盖过狱友们咳嗽、喘息、喊叫和抱怨的声音。

他正要再喊一次,这时脖子突然发痒。

该死的跳蚤,他嘟哝着拍打脖子。

法师抬起头,向上看着。

帕林!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该死的跳蚤!杰拉德猛擦脖子,扭来扭去的。

帕林茫然地盯了杰拉德很长时间,似乎在等他做什么或是说什么。

杰拉德只是重复刚才的问题,帕林移开视线,再次什么都不看。

杰拉德又试了几次,最后放弃了,专心对付令人发痒的跳蚤。

最后他终于成功了,或者说他以为是的,因为发痒的感觉消失了。

那两个人怎么了?杰拉德问狱友。

不知道,有人回答。

三天之前,我被带到这里时他们就那样了。

每天都有人来送食物和饮水,看着他们吃喝。

他们天天就那样坐着。

真恐怖,不是吗。

的确是,杰拉德想。

他想知道帕林怎么了。

看到长袍上的污点似乎是干血,杰拉德得出结论法师被折磨得太厉害,以至于变成了白痴。

杰拉德心情沉重,感到悲痛,他心不在焉地擦擦脖子,然后转身走开了。

现在他无法帮助帕林,但是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也许将来他能做点什么。

他蹲在牢房里,远离一张看起来恶心的草席。

毫无疑问,跳蚤就是从那里来的。

好吧,那是浪费时间,达拉玛说。

精灵的灵魂在牢房的那扇独窗旁徘徊。

就算是在这个不得不栖息的模糊世界里--不死不活--他还是感觉在石墙内让人窒息。

至少想象在呼吸新鲜空气让他感觉舒服一些。

你想干什么?他问道。

我猜你不是在恶作剧。

不,不是恶作剧,帕林的灵魂平静地说。

如果你想知道,我希望能联系那个人,跟他说话。

呸!达拉玛哼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应该更有理性。

他不关心我们。

他们都不关心。

总之,他是谁?他叫杰拉德,是个索兰尼亚骑士。

我在奎灵那斯提认识他的。

我们是朋友……好吧,大概不是朋友。

我不觉得他喜欢我。

你知道索兰尼亚骑士对法师的看法,我也得承认我不是让人愉快的伙伴。

不过--帕林记起当时的事,为之叹气--我想也许能跟他谈话,就像父亲跟我谈话一样。

你父亲爱你,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达拉玛说。

另外,卡拉蒙彻底死了。

我们不是,至少我得假设不是。

也许那有点关系。

总之,你希望他为你做什么?帕林保持沉默。

得了,达拉玛说。

现在的形势用不着互相保守秘密。

帕林想,如果那是真的,你在独自游荡时又在干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松树下欣赏自然。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死而复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法师的灵魂都系在曾经栖息的肉体上,就像囚犯被锁在墙上一样。

不安宁的达拉玛寻找复活的办法,他最先发现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连接是自我创造的。

也许因为他们并没有完全死,灵魂没有被塔克西丝奴役,没有卷入亡者之河。

达拉玛可以切断灵魂和肉体之间的联系。

他的灵魂离开了监狱,离开了索兰萨斯,至少他是这么告诉帕林的,不过他没说去了哪里。

然而,就算他可以离开,却总是被迫要回来。

他们的灵魂在照看身体,就像任何守财奴留意装着自己财富的保险箱一样。

帕林冒险离开身体,进入灵魂被困的悲伤世界,但又害怕自己不在时身体会出问题。

他飞回来看见身体仍然坐在那里,盯着虚无。

他知道自己应该高兴,心里一部分也的确高兴,但另一部分却感到失望。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过身体。

他无法加入那些灵魂,他们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他。

因为同样的理由,他也不愿意呆在活人身边。

达拉玛倒是经常离开身体,不过都不长。

帕林确信达拉玛在跟米娜碰面,为复活谈判。

他无法证明,但确信如此。

如果你想知道,帕林说,我希望劝说杰拉德杀了我。

没用的,达拉玛说。

难道你不认为我已经考虑过了吗?也许吧,帕林坚持道。

身体活着。

我们受的伤都好了。

再次杀死身体也许会切断我们的束缚。

然后塔克西丝再次把我们带回来。

难道你不明白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们的王后喂养我们、监视我们,就像过去师傅喂养、照顾那些被称为活物的可怜生物?我们是她的试验品,正如活物是师傅的试验品。

她会得出试验成功或是失败的结论。

由她决定,不是我们。

难道你不觉得我试过吗?达拉玛痛苦地说出最后一句话,证实了帕林的猜测。

首先,帕林说,塔克西丝不是我的王后,因此别把我包括在内。

其次,你说什么--试验?她明显只是留着我们使用时光旅行装置,她想永远占有装置。

一开始的确是那样。

但是现在可以说我们情况很好--她有了其他想法,为什么要让还可以利用的肌肉和骨骼在地下腐烂浪费?她已经有了一支灵魂大军,现在计划再创造一支尸体大军。

你似乎很肯定。

是的,达拉玛说。

也许会有人认为我胡说。

那就有更多的理由结束这一切,帕林坚定地说。

我--达拉玛的灵魂突然回到身体附近。

我们有客人了,他说。

守卫拖着几个腰间拴着绳子的坎德人走进牢房。

其他的囚犯大吵大闹寻开心,然后嘲弄和辱骂突然停止了。

监狱里安静下来。

米娜走过一排排牢房。

她并不看两边,对铁栅后面的囚犯不感兴趣。

一些囚犯害怕地注视着她,一些人退缩了,其他人伸出手无声地恳求。

她没有理睬他们。

米娜停在两个法师的牢房前面,把坎德人拖上前。

他们每个人都说自己是泰索何夫柏伏特,她对尸体说。

这些人中间有我找的坎德人吗?你们两个认出来了吗?达拉玛的尸体摇摇头。

帕林马哲理?她问道。

你认出来了吗?帕林看一眼就知道泰索何夫不在其中,但是他拒绝回答。

如果米娜以为找到了坎德人,就让她浪费时间分辨吧。

他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米娜对他的挑衅并不高兴。

回答我,她命令道。

你看见闪亮的光和远方的国度了吧?帕林看见了。

它们是他永远的希望,也是永远的折磨。

如果你想自由,想离开这个世界,就回答我。

帕林没有回答,米娜握住颈部的徽章。

告诉她!达拉玛对他说。

有什么关系?搜索坎德人表明他们没有装置。

省省挑衅,干点真正重要的事。

帕林的尸体摇摇头。

米娜松开手。

这些自称是泰索何夫柏伏特的坎德人被带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帕林想知道泰索何夫--真的那个--怎么能躲这么久。

米娜和她的神都越来越失望。

泰索何夫和他的装置就是让黑暗之后睡不好觉的臭虫。

这个弱点一定经常惹麻烦,因为不论她多么强大,坎德人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什么样的坎德人曾活到老?--黑暗之后的计划就会落空。

那也许令人鼓舞,但是实际上克莱恩和世界上的人也将不复存在。

还有更多的理由活着,达拉玛热心地对帕林说。

一旦加入亡者之河,你就会淹没在里面,永远被潮流支配,就像现在那些可怜的灵魂一样。

我们至少还有点自由意志,正如你刚才发现的那样。

那就是试验的缺点,塔克西丝还需要纠正。

你知道,她从未有过自由的观念。

我们的思考和行动能力永远是她最大的敌人。

除非她找到方法剥夺那种能力,我们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牢牢把握住。

机会会来的,我们必须随时准备好。

我们的机会还是你的?帕林想知道。

他又觉得达拉玛有趣,又感到愤怒,反复思索后,他为自己羞愧。

如果是平常,他会想,我只是无所事事、精神不振,而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同伴出去做事了。

不是这样。

我更自私,比两个达拉玛野心更大。

也许我是迷失在异乡,蹒跚而行,那里没人说我的语言,他们全都聋了、哑了、瞎了。

但是,我总能想办法找到能看见我、听到我、理解我的人。

你的试验会失败,塔克西丝,帕林发誓道。

试验品本身会见证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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