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想尽快面见骑士评议会,告诉他们塔克西丝王后归来的消息。
他推测黑暗之后一旦建成龙骨柱并控制圣克仙,就会迅速扩张,统治世界。
没时间可以浪费。
杰拉德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精灵萨马。
正如西瓦诺谢所说,虽然种族不同,但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短暂的紧张后,他们不再怀疑对方。
杰拉德拿出戒指,转述西瓦诺谢的话,不过骑士并没有完全说出年轻国王的真实情况。
他没告诉萨马西瓦诺谢是被自己内心所困,而说西瓦诺谢因反对米娜受到惩罚。
杰拉德想促成精灵同索兰尼亚骑士一起夺取圣克仙,阻止塔克西丝崛起。
杰拉德确信精灵想解救年轻国王,不过萨马很明显不怎么喜欢西瓦诺谢,于是他用西瓦诺谢与科洛伦等几个黑暗骑士英勇战斗的故事打动这个阴沉的战士。
萨马保证会将消息带给阿尔瀚娜星光。
毫无疑问,阿尔瀚娜会同意联合计划。
两人互道战场再会,然后分手。
杰拉德向萨马道别后,骑向海岸。
在一个俯视大海的悬崖上,他脱掉塔克西丝骑士的黑色盔甲,一件一件扔下去。
在黎明曙光中,他看着波浪将黑色盔甲冲上礁石,心里非常高兴。
拿走吧,你去死吧,杰拉德说。
他身上只穿了皮裤和旧羊毛衫,上马向西而去。
杰拉德希望天气、路况都不错,这样十天就能到尤利西爵士的庄园。
不过他很快就修正了计划,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十年能到就不错了。
他的马在一个没有铁匠的地方掉了一只马掌,杰拉德不得不牵着瘸腿马走了几英里。
找到铁匠后,他发现铁匠工作太慢,令人怀疑是不是要先冶炼钢铁再锻造。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掌终于钉好,不过他也迷路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他看不见太阳和星星,无法辨别方向。
这里荒无人烟,走了几小时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好不容易碰上人问路时,那些家伙像是突然傻了,指的路要么通往密不透风的森林,要么有无法通过的激流挡着。
杰拉德开始觉得自己陷入了恶梦,虽然知道目的地,却永远无法抵达。
起初他只是感到烦躁和失望,游荡数天后,他觉得非常不安。
加尔达的毒剑刺进了杰拉德心里。
是我做出决定还是塔克西丝?他问自己。
她决定我的每一步行动吗?我是在她的笛声下起舞吗?细雨将他淋透,寒风让他发抖,过去几晚他不得不露宿荒郊。
他问自己,继续走下去有什么意义,这时远处亮起灯光,前方有个小镇。
杰拉德看见一家旅馆,虽然不大,但可以遮雨,里面有热食、冷饮,也许还能打听消息。
杰拉德将马牵到马厩,刷洗喂食过后,马舒适地休息了。
然后杰拉德走进旅店,天色已晚,店主已经睡了,被人叫醒当然令人不快。
他把杰拉德领到大厅里,冲地上一指。
骑士铺开毯子,随口问店主镇名。
店主打着哈欠,挠挠痒,急躁地嘟哝道,本镇叫泰伯恩(Tyburn),在通往帕兰萨斯的路上。
杰拉德睡得不熟。
在梦中,他迷失在一座房子里,四处找门,却怎么也找不到。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就醒了。
他盯着天花板,意识到自己彻底迷路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感觉店主说的镇名和方位是假的,现在他觉得碰上的每个人都在撒谎。
杰拉德走到餐厅去吃早餐。
他找了一把烂椅子坐下,戳了戳女仆说是麦片粥的东西,完全没了胃口。
他的头不时阵痛,虽然这些天只是漫无目的地骑行,却浑身乏力。
今天他可以选择继续走,或者回被窝躺着。
他推开麦片粥,走到脏兮兮的窗户边,伸手擦掉一些煤烟,盯着窗外。
细雨仍在下。
太阳总会再出来,杰拉德嘀咕道。
别指望太阳,一个声音说。
杰拉德扫视四周。
旅店里只有一个法师,至少杰拉德认为那人是个法师,因为他穿着红褐色长袍--干血的颜色--戴着黑色兜帽。
法师坐在一个小壁炉旁,尽可能靠近炉火。
他似乎病了,不停地咳嗽,声音听起来像是发自内脏,病得不轻。
杰拉德刚进来时就注意到他了,由于是个法师,就没有理睬。
杰拉德觉得自己的说话声不足以让房间对面的人听见,不过显然这家旅店没什么隔音措施。
杰拉德可以礼貌地反驳,或是假装没听见。
他选择了后者。
他无意交友,尤其是与看起来像肺病晚期的人,于是他转头继续盯着窗外。
虽然她不再统治月亮,法师说。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耳语,但杰拉德却觉得很清晰。
但她统治太阳。
法师想笑,但被一阵咳嗽打断。
如果无人阻止,她很快就会统治群星。
杰拉德觉得很烦,转身问。
您在跟我说话吗,先生?法师张口想说话,但被另一阵咳嗽打断。
他用手帕捂住嘴,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不是,他生气地粗声说,我说话是为了吐血的快乐。
说话对我太不容易,我浪费了呼吸。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法师的脸。
杰拉德看看周围,女仆已经回满是烟的厨房了,屋里只有他和法师两个人。
杰拉德靠近一些,想看清法师的脸。
我指的当然是塔克西丝,法师继续说。
他在长袍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火炉旁的铁架上。
一股刺激性气味充满房间。
塔克西丝!杰拉德大吃一惊。
你怎么知道?他站到法师身边低声问。
我认识她很久了,法师柔声说。
确实很久了。
他又咳嗽了一会儿,然后做个手势。
把水壶提来,往那个杯子里倒些热水。
杰拉德没动。
他盯着那只手,皮肤是金色的,在火光中像鱼鳞般闪亮。
你又聋又笨吗,骑士先生?法师问。
杰拉德皱着眉头,他不喜欢被人辱骂,也不喜欢被人指使,尤其对方完全是陌生人。
他想随便道个早安然后离开,不过法师的话让他很感兴趣,要走随时都可以。
杰拉德用铁钳夹起水壶,倒出热水。
法师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入杯子。
混合物的味道很难闻,杰拉德皱起鼻子,感到恶心。
法师等药茶泡开、凉下来才喝。
杰拉德拖了一把椅子过来。
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先生?我骑行了好多天,看不见太阳和星星,也没有指南针。
我问人指路,可他们说的都不一样。
这个店主告诉我这条路通往帕兰萨斯。
对吗?法师小口喝着药,兜帽拉得低低的,脸一直藏在阴影里。
杰拉德对那双敏锐而明亮的眼睛印象深刻,不过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不出来。
他说的是事实,法师说。
这条路最终通往帕兰萨斯。
可以说条条大路最终都通往帕兰萨斯。
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这条路通往捷列克。
捷列克!杰拉德惊叫道。
捷列克--黑暗骑士总部。
他意识到惊慌可能会露馅,于是耸耸肩,假装没事。
原来是通往捷列克的,我为什么要关心?因为现在二十个黑暗骑士和数百步兵正在泰伯恩镇外宿营。
他们正按米娜的命令前往圣克仙。
随他们去哪里宿营,杰拉德语气平静。
我又不怕他们。
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就会逮捕你,法师一边喝药一边说。
逮捕我?为什么?法师抬起头,打量杰拉德。
杰拉德再次觉得这人眼睛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为什么?也许因为你头上刻着‘索兰尼亚骑士’几个金字。
胡说,杰拉德笑着说,我只不过是个旅行商--一个没有货卖的商人,短发,举止像军人,配着军用剑,走路有节奏,还骑着一匹战马。
法师哼了一声。
你连六岁小孩都骗不了。
他继续喝茶。
就算是那样,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杰拉德轻声问,越来越紧张。
店主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索兰尼亚骑士。
法师喝完茶,把空杯子放在铁架上。
他的咳嗽好多了。
注意到厨房没动静吗?黑暗骑士时常出入这里,店主是他们的眼线。
他已经溜去告诉他们你在这里,抓到你能得一大笔赏金。
杰拉德不安地望向异乎寻常安静的厨房。
他大声喊店主。
没有回答。
杰拉德走过去,打开通往厨房的木门。
女仆尖叫一声,逃出了后门,这证实了他的担心。
他走回大厅。
您说得没错,杰拉德说。
那个混蛋跑了,女仆大声尖叫,就像我要杀了她。
我最好离开。
他伸出手。
我想谢谢您,先生。
很抱歉没有问您的名字,也没有告诉您我的名字……法师没有理会伸来的手。
他抓住靠在烟囱上的一根木杖,支撑自己站起来。
跟我来,法师命令道。
谢谢您的警告,先生,杰拉德坚定地说,不过我必须马上离开--你逃不了,法师说。
他们太近了。
他们天亮就出发,几分钟内就会到这里。
你只有一个机会。
跟我来。
那根木杖顶部装饰着一只握着水晶球的金龙,法师拄着木杖,走向通往楼上的楼梯。
他行动迅速,跟虚弱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称。
长及脚踝的长袍沙沙作响,杰拉德又犹豫了一会儿,眼睛盯着窗外。
路上没人。
他听不见军队的动静,没有鼓声,也没有行军的脚步声。
这个我应该相信的法师是谁?仅仅因为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仅仅因为他谈到塔克西丝……法师停在楼梯底部,转身面对杰拉德。
那双奇怪的眼睛在阴影中闪亮。
你曾说要跟感觉走。
现在你心里是什么感觉,骑士先生?杰拉德盯着法师,说不出话来。
嗯?法师不耐烦地说。
你心里到底什么感觉?绝望、疑惑,杰拉德终于犹豫地说,害怕……她干的,法师说。
只要这些阴影还在,你永远都看不见太阳。
他转身,继续上楼梯。
现在杰拉德听见声音了,有人大声发令,还有叮叮当当的钢铁声。
他奔向楼梯。
旅店一楼包括厨房、餐厅和杰拉德过夜的大厅。
二楼是独立的单间,还有店主的私人房间,那扇门上了锁。
法师直接走向店主的房间,拧了拧门把手,没有反应,于是他用木杖顶部的水晶碰了一下锁。
突然的闪光让杰拉德半失明了,他眨着眼,很长时间只看见一团蓝色。
当他恢复视力时,法师已经推开了门。
几缕轻烟从锁里面冒出来。
嘿,您不能进去--杰拉德说。
法师冷冷瞥了他一眼。
你让我想起了我哥哥,骑士先生。
虽然我爱哥哥,但老实说他有时候让我极度生气。
说到死,你也快了。
法师用木杖指着屋内。
打开那个木箱子。
不,不是那个。
角落里那个。
没上锁。
杰拉德放弃了。
正如俗语所说,一不做二不休。
他走进店主的房间,跪在法师指明的那个大木箱旁,掀开盖子,里面放着一些小刀和匕首、靴子、一副手套,还有盔甲的部件:护腕、肩章、胸甲、头盔。
这些东西都是黑色的,有的还印着黑暗骑士的徽记。
我们的店主倒不介意从客人那里偷点东西,法师说。
拿走你需要的。
杰拉德砰地一声放下盖子,站起来退后。
不,他说。
伪装成他们自己人是你唯一的机会。
当然这里东西不多,不过你可以找点理由,足以通行。
我刚刚扔掉一整套那该死的衣服--只有感情用事的傻瓜才会那么蠢,法师讥讽道,你那么做我并不感到惊讶。
穿上你能穿的盔甲。
我会借给你我的黑斗篷。
据我所知,它可以掩盖很多罪行。
就算我伪装身份,也没什么用,杰拉德说。
他已经厌倦了逃跑、伪装和谎言。
您说过店主向他们告密了。
他是个白痴,而你思维敏捷,口齿伶俐。
法师耸耸肩。
这可能行不通,你可能还会被吊死,不过在我看来,值得冒险一试。
杰拉德犹豫了一会儿。
也许他厌倦了逃跑,不过还没有厌倦活着。
法师的计划似乎不错。
杰拉德的剑是梅丹元帅的礼物,应该能被认出来。
他的马还带着黑暗骑士的标记,他穿的靴子也像黑暗骑士的样式。
杰拉德越来越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里,不停逃向后方,却发现自己还在前面。
他抓起觉得合适的盔甲部件,迅速套在自己身上。
有些太大,有些则太小。
完成之后,他看起来就像个穿盔甲的小丑。
不过有黑斗篷掩护,也许他只需要逃走。
好了,他转身说。
我怎么--法师不见了。
黑斗篷就放在地上。
杰拉德扫视房间,他没听见法师离开,不过那人走动时悄然无声。
杰拉德有些怀疑,但他并不在意,无论这个奇怪的法师是帮他还是害他,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他已经照法师说的做了。
杰拉德捡起黑斗篷,披在肩上,赶紧离开店主的房间。
他走到楼梯边,朝窗外一看,一队士兵正在靠近。
他忍住逃跑的欲望,大步下楼,走出旅店大门。
两个持戟士兵着急进去,粗暴地将他推到一边。
嘿!杰拉德嚷道。
你们两个该死的家伙,差点把我撞倒了。
干什么?两人不安地停下。
其中一个摸着前额说,请原谅,骑士先生,我们太着急了。
我们被派来逮捕一个藏在这个旅店里的索兰尼亚骑士。
也许您见过他。
他穿着衬衫和皮裤,试图伪装成商人。
你们就知道这些?杰拉德问。
他长得什么样?有多高?头发什么颜色?两个士兵不耐烦地耸耸肩。
那有什么关系,长官。
他就在里面。
店主告诉我们他就在这里。
他曾经在这里,杰拉德说。
你们刚刚错过。
他点点头。
他十五分钟前骑马走了。
骑马走了!两人张大嘴。
您为什么不阻止他?我没接到要阻止他的命令,杰拉德语气冷淡。
那家伙不关我的事。
如果你们动作快,还可以追上。
噢,顺便说一下,他是个高大英俊的人,大概二十五岁,长着深黑色头发和长胡子。
你们站在那里像两个呆子一样盯着我干什么?快去。
两个士兵自言自语地冲到大街上,连礼都没敬。
杰拉德叹口气,失望地咬着嘴唇。
他本该感谢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法师,但却没有心情。
一想起还要继续撒谎、伪装,还要时刻提防、担心被发现,他就感到低落。
他确实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毕竟被吊死可能更轻松。
杰拉德脱下头盔,挠挠头发。
黑斗篷很重,他大汗淋漓,又不敢脱掉。
另外,斗篷还有一股怪味--让他想起玫瑰花瓣同别的什么远非芳香的东西。
他站在门口,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那群士兵护送着一些囚犯。
杰拉德没怎么注意那些可怜的家伙,只是想自己差点也成了囚犯。
他觉得最好是趁着混乱骑马离去。
如果有人阻止,可以宣称是带着重要情报去某处的信使。
杰拉德走到街上,抬头一望,让他惊讶又高兴的是,雨已经停了,云层也散开,阳光明媚。
一个像羊叫的奇怪声音让他转过身。
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那双眼睛属于泰索何夫柏伏特,兴奋的羊叫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真正的泰索何夫柏伏特。
*****************************************************************************第二十三章 事实证明并非所有坎德人长得都一样看见泰索何夫就在自己眼前,杰拉德像是被蓝龙的闪电击中,晕头转向,楞在原地。
他吃惊过度,就那么盯着。
全世界都在寻找泰索何夫柏伏特,包括一位女神在内,而他找到了。
或者更确切地说,这队黑暗骑士找到了坎德人。
泰索何夫同几十个坎德人一起被送往圣克仙,大概他们都声称自己是泰索何夫柏伏特。
不幸的是,其中一个是真的。
被封住嘴的泰索何夫继续咩咩叫,还尽力挥手。
一个护卫听见这奇怪的声音,转过身来。
杰拉德迅速戴上头盔,头盔太小,几乎把鼻子切掉。
哪个家伙在乱叫,闭嘴!护卫喊道。
泰索何夫受了影响没看路,被脚镣绊倒在大街上。
两个跟他拴在一起的坎德人也被拉倒。
其他坎德人觉得这是无聊旅途中的开心插曲,于是纷纷自己倒下,四十多个坎德人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两个挥舞着连枷的护卫费力地维持秩序。
趁没更糟的事发生,杰拉德连走带跑,赶紧离开。
他脑袋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撞上了人只知道嘟哝请原谅。
他不小心踩进洞里扭伤了脚踝,还几乎掉进水沟。
最后,他钻进一条阴暗的小巷,深呼吸几次过后,冷空气让汗水浸湿的眉毛舒展开来,他终于屏息平静下来。
塔克西丝想抓泰索何夫,她想把坎德人抓到圣克仙。
杰拉德有机会阻止她,这一次,杰拉德知道自己是跟着心里的感觉。
阴影消散,一个计划在他心里形成。
杰拉德默默向那位法师敬礼并祝他平安,然后开始执行计划,首先得找个跟自己身高、体重都差不多,最好头也差不多大小的骑士。
黑暗骑士和步兵在泰伯恩镇内外扎营过夜。
军官接管了旅店,这不算什么好事,因为店里食物难吃,住处肮脏,唯一的好处就是有啤酒可以让人头脑发晕,忘了烦恼。
这队黑暗骑士的队长喝了不少啤酒。
他有一大堆麻烦,乐于喝个烂醉,首要问题就是米娜,他的新上司。
他从未喜欢和信任塔贡大人,那个目光短浅的家伙更关心铜板而不是手下的军队。
塔贡从未推动黑暗骑士的事业,只是专心装满自己的钱柜。
在捷列克没人哀悼塔贡的死,但也不为米娜升为领导者而高兴。
的确,她推动了黑暗骑士的事业,不过她的步伐太快,其他人都被甩在后面吃灰。
听到她占领索兰萨斯的消息,队长几乎晕过去了。
他并不赞成,黑暗骑士怎么才能同时防守索兰萨斯和索兰尼亚骑士的主城帕兰萨斯?这个该死的米娜从来不考虑防守夺来的土地。
她不考虑补给线太长、手下劳累过度,还有民众奋起反抗的危险。
他给米娜寄去信说明这一切,劝米娜放慢步伐,先壮大军队,巩固胜利果实。
米娜忘了其他人,也忘了龙王玛烈。
他给龙王送去消息,解释说黑暗骑士无意取代她的统治地位,新领土都是以她的名义占领的等等。
一直没有回信。
然后几天前,他收到米娜的命令,让他带领手下离开捷列克增援圣克仙,应对精灵和索兰尼亚骑士联军可能发动的进攻。
他应该马上动身,同时带去路上碰见的所有坎德人。
哦,还有米娜相当肯定玛烈将要进攻圣克仙,他也要有所准备。
就算是现在,再读一遍命令还是让队长觉得震惊,他已经读了二十多次了。
他想抗命,但是信使说得很清楚,米娜和那个唯一神势力宽广。
信使举了几个自以为强过米娜的指挥官的例子,头一个就是已故的塔贡大人。
于是现在这位队长就在前往圣克仙的路上,坐在肮脏的旅店里喝着味道像是马尿的温啤酒,这么形容还算是客气。
今天的情况糟糕透了。
不仅坎德人全缠在一起耽误了行程--花了几小时才解开--还有一个索兰尼亚骑士间谍跑了,有人向那家伙泄露了他们前来的消息。
幸运的是,现在有了关于他的详细外貌描述。
长着黑色长发和胡子的家伙应该很容易抓到。
队长正把烦恼泡进啤酒里,这时他抬头看见另一个米娜的信使走进门。
他愿意花所有钱换取把酒杯扔向信使头部的机会。
信使站到面前,队长怒目而视,没有邀请信使坐下。
就跟大部分需要轻装旅行的信使一样,这个信使穿着黑色皮甲,披着黑斗篷。
他脱下头盔,夹在手臂里,然后敬礼。
我以唯一神之名前来。
队长喝着酒,哼了一声。
唯一神现在想要我干什么?米娜占领冰墙冰川没有?我下一步是不是该去那里?信使是个黄头发的丑陋家伙,脸上全是麻点,不过长着一双令人吃惊的蓝眼睛。
那双眼睛注视着队长,明显感到疑惑。
别在意。
队长叹口气。
说出你的消息。
米娜收到报告说您抓住了一些坎德人。
您也知道,她正在寻找一个特别的坎德人。
柏伏特,我知道,队长说。
我这大概有四十个柏伏特,你自己选吧。
如果您同意,我会去选的,长官,信使礼貌地回答。
我认识这个柏伏特。
因为此事非常紧急,所以米娜派我来看看您的囚犯里有没有。
如果有,我会立即带他去圣克仙。
队长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你不想带走全部四十个吧,是吗?信使摇摇头。
不,我也不这么认为。
好吧,去找那个该死的小偷。
队长突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剩下的该怎么办?我没有收到相关命令,长官,信使说,不过我觉得您最好把他们放了。
放了他们……队长仔细打量信使。
你袖子上是血吗?你受伤了?没有,长官,信使说。
我在路上被强盗攻击了。
在哪里?我会派一支巡逻队去,队长说。
没有必要,长官,信使说。
我已经解决了。
我明白了,队长认为信使的皮甲上也有血,不过他只是耸耸肩,这不关他的事。
去找那个柏伏特吧。
那边那个,立刻护送这个人去我们关坎德人的围栏。
给他所需的一切帮助。
队长举起酒杯说,祝你成功,先生。
信使向队长致谢,然后离开了。
队长又要了一杯酒,考虑该怎么处理坎德人。
他想把他们排成一排当射击靶子,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又一个信使出现。
队长心里叹口气,正要告诉这讨厌的家伙去无底深渊烧烤自己,不过来人掀起帽子,队长认出他是自己最信任的间谍之一,于是示意来人上前。
什么消息?他问道。
放低声音。
长官,我刚从圣克仙来!我说放低声音。
不需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事,队长吼道。
没关系,长官。
谣言很快就会传开,明早人人都会知道。
玛烈死了。
米娜杀了龙。
旅店里的人安静下来,人人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想理解这个消息,思考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还有,间谍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据说米娜也死了。
那么谁管事?队长问,他站起来,忘了啤酒。
没人,长官,间谍说。
城里一片混乱。
好,好,队长笑道。
也许米娜是对的,祈祷毕竟得到了回应。
先生们,他环顾周围的手下,今晚我们不休息。
我们去圣克仙。
杰拉德跟在副官身后,心想完成一步了,还差一步。
这也不容易,他有些沮丧。
跟救出坎德人相比,骗过一个半醉的黑暗骑士队长就像地精的游戏。
杰拉德只能希望那些黑暗骑士足够聪明,知道该堵住坎德人的嘴。
他们在这,副官抬起一扇天窗。
我们把他们关起来了,这样轻松多了。
坎德人都睡着了,像一群小狗一样挤在一起取暖。
夜很冷,只有几个坎德人有斗篷或是其他的御寒衣服,与大家合用。
睡着的坎德人脸色苍白而痛苦,显然队长没有在他们身上浪费食物,当然也不关心他们是否舒适。
他们还系着脚镣,嘴也还被封着,杰拉德松了一大口气。
几个守卫在站岗。
杰拉德看见了五个,估计还有没看见的。
亮光下坎德人纷纷抬起头,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站起来,小坏蛋,骑士命令道,两个守卫走过去踢醒坎德人。
站起来,机灵点儿。
转向灯,这位先生要看看你们肮脏的脸。
杰拉德立刻认出了泰索何夫。
他大概排在队伍四分之三的位置,一边打哈欠一边用被铐住的手挠头。
不过杰拉德不得不装作检查每一个坎德人,同时始终留意泰斯。
他看起来老了,杰拉德突然意识到,我以前从未注意过。
泰斯的漂亮头髻仍然长而浓密,不过明显有些灰斑,脸上的皱纹在强光下也很明显。
但是他的眼睛依然有神,精神也很好,此刻他正像平常一样好奇地张望。
杰拉德沿着坎德人队伍走过去,显得从容不迫。
由于害怕泰斯认出自己,再次高兴地打招呼,他戴上了一顶皮盔挡住脸。
然而杰拉德的办法没有奏效,泰索何夫好奇地望向面盔的观察缝,看见了杰拉德明亮的蓝眼睛,于是眉开眼笑起来。
虽然嘴被封住没法说话,但他愉快地做个鬼脸。
杰拉德停下,盯着泰斯,让杰拉德惊慌的是,坎德人用力眨眼,还尽可能裂开嘴笑。
杰拉德一把抓住坎德人的头髻,用力一扯。
你不认识我,他低声说。
当然不,泰斯说话含混不清,很兴奋,看见你在这里真让我吃惊--杰拉德直起身子。
这就是那个坎德人,他一边大声说话,一边又扯了头髻一下。
这个?副官很惊讶。
您确定?确定,杰拉德说。
你的队长干得相当出色,可以肯定米娜将会非常高兴。
立刻把这个坎德人交给我看管。
我会负起责任。
我不知道……副官犹豫着。
你的长官说,如果我找到他就把他带走,杰拉德提醒他。
我已经找到了,现在放了他。
我要回去向长官报告,副官说。
如果你想打扰他,好吧。
他倒是相当随和,杰拉德耸耸肩。
他的计划没有成功。
这个副官忠于职守,没有许可什么都不会碰。
副官走了。
杰拉德站在坎德人中间,思考下一步该干什么。
我玩过头了,杰拉德喃喃自语。
队长会觉得既然坎德人那么重要,就该自己去报功领赏!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时泰索何夫已经设法弄松了封嘴布,他可以轻松弄掉,却没有那么做,杰拉德只能得出结论原因是他觉得新奇。
我不认识你,泰斯大声说,同时会意地眨下眼,表示知道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闭嘴,杰拉德从嘴角边挤出话来。
我有个表哥叫那个名字,泰斯若有所思。
杰拉德把封嘴布系牢。
他瞟了一眼两个守卫,那两人也在瞟他。
他得迅速行动,不能给他们机会呼救,也不能引起骚动。
装作寻找散落四处的钢币这个老把戏应该会有用。
他正准备惊呼一声指着地上,同时重击那两个家伙的头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路上突然燃起火把,士兵大叫着匆忙奔跑,门被砰地关上。
杰拉德首先想到自己被发现了,整支军队正赶来抓他。
他拔出剑,然后发现那些士兵不是奔向自己,而是朝着旅店跑去。
两个守卫对他完全失去了兴趣,一边看一边嘀咕,试图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杰拉德叹口气,这跟他无关。
他强迫自己原地站着等待。
副官没有回来。
杰拉德不耐烦地喃喃自语。
去看看怎么了,他命令道。
一个守卫立刻跑开了。
他叫停遇上的第一个人,然后转身大步跑回来。
玛烈死了!他大喊。
米娜那个女孩也死了!圣克仙一片混乱,我们马上去那里。
玛烈死了?杰拉德张大嘴。
还有米娜?是这么说的。
杰拉德茫然站着,然后醒悟过来。
他在军队里呆了不少年,知道谣言满天飞。
这也许是真的,他也希望是真的,不过也许不是。
他行动时必须假定这不是。
那很好,不过我仍然需要这个坎德人,他坚持道。
队长的副官在哪里?跟我说话的就是他。
守卫在自己腰间摸索。
他取下一个钥匙环,抛向杰拉德。
您想要坎德人?喏,都带走吧。
我不想要全部!杰拉德惊呆了,不过这时两个守卫已经冲去加入路上的军队。
杰拉德回头,看见所有坎德人都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释放坎德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们看见杰拉德有钥匙,一起大喊起来,声音大得在福罗参都能听见。
他们涌向杰拉德,举起被拷住的手,每个人都要求杰拉德首先释放自己。
一片混乱之中,杰拉德几乎向后倒在地上,看不见泰索何夫。
泰索何夫一边叫一边挥手,从人群中挤上前。
杰拉德牢牢抓住泰斯的衬衫,开始解他的手铐和脚镣。
其他坎德人转来转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只一次把锁链从杰拉德手上扯掉。
杰拉德一边骂一边威胁,甚至不得不推开一些人,不过他们不以为意。
最后--他始终不知道怎么弄的--他弄开锁,放了泰索何夫。
然后,他把钥匙抛向剩下的坎德人,他们高兴地扑了上去。
杰拉德抓住头发凌乱、全身稻草、脏乱不堪的泰索何夫,急忙离开,他一边盯着泰斯,一边注意军队的骚动。
泰斯撕掉封嘴布。
你忘了拿掉它,他指出。
没有,我没忘记,杰拉德说。
见到你真高兴!泰斯用力握住杰拉德的手,顺便偷了他的匕首。
你都干什么去了?你去哪里了?你得告诉我一切,不过不是现在。
我们没时间。
他停下,开始在包包里摸索着什么。
我们必须离开。
你说得没错,我们没有时间谈话。
杰拉德拿回匕首,抓住泰斯的手臂,挤过人群。
我的马在马厩里--噢,我们也没时间骑马,泰索何夫像鳗鱼一样滑出杰拉德的手心。
不然就无法及时赶到骑士评议会了。
你瞧,精灵正在行军,他们将要陷入大麻烦--好吧,正在发生的事解释起来太费时间。
你得抛下你的马,不过我肯定它会很好。
泰斯拿出一件东西,举在月光下。
表面的宝石闪闪发光,杰拉德认出了时光旅行装置。
你用那个干什么?他感到不安。
我们用它去骑士评议会,至少我认为那是它要带我们去的地方。
这些天它工作得很有趣,你不会相信我去过的地方--我不去,杰拉德退缩了。
噢,你必须去,泰索何夫用力点头,头髻翻了过来,打在鼻子上。
你必须跟我去,因为他们不会相信我。
我只是个坎德人,不过雷斯林说他们会相信你。
当你告诉他们塔克西丝和精灵等等--雷斯林?杰拉德重复一遍,拼命坚持。
哪个雷斯林?雷斯林马哲理,卡拉蒙的弟弟。
你今早在旅店里见过他了。
他大概让你讨厌,还嘲笑你,对吗?我就知道。
泰斯叹口气,摇摇头。
别在意。
雷斯林跟人说话总是那样,那是他的方式。
你会习惯的,我们已经习惯了。
杰拉德汗毛直立,背脊发凉。
他想起卡拉蒙说过关于自己弟弟的故事--红袍、药茶、水晶杖,还有法师尖刻的语气……别胡说了,杰拉德语气坚决。
雷斯林马哲理已经死了!我也是,泰索何夫柏伏特说。
他朝杰拉德微笑。
你不能让那种小事阻碍自己。
泰斯伸手握住骑士的手。
宝石闪光,世界在杰拉德脚下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