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拉德年轻时，一个朋友曾做了个秋千玩。
他弄了块木板，平整表面，然后系上两根绳子，挂到一根高高的树枝上。
那家伙劝说杰拉德坐上去，然后他来回推动，这样秋千就会荡起来。
不过朋友用力一推就松开手，杰拉德疯狂地转圈，最终跌出秋千，脸朝下落在草地上。
时光旅行装置给杰拉德同样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没让他脸朝下。
不过也许有，因为当双脚踏上草地时，他不知道自己是头朝上还是脚朝上。
他像个醉酒的侏儒摇摇晃晃，眨着眼，喘着气，想分清方向。
身旁的坎德人也在摇摆，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经历过很多次了，泰索何夫用脏袖子擦了擦前额，似乎从来都不习惯。
我们在哪里？世界停止旋转后杰拉德问。
我们应该参加骑士评议会，泰索何夫不太确定。
我们应该去那里，我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不过是否在正确的骑士评议会是另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我们也许在修玛时代的骑士评议会。
装置工作很怪异。
他摇摇头，扫视四周。
有什么看起来眼熟吗？两人站在林地里，旁边是一片已经收割过很久的麦田。
杰拉德以为自己又迷路了，这回是坎德人干的好事。
不可能会有人发现他们，杰拉德正准备这样说，这时他瞥见了一座大石屋，像是一个堡垒或是庄园。
杰拉德眯起眼，想看清城垛上飘扬的旗帜。
看起来像尤利西爵士的旗帜，杰拉德惊讶地说。
他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觉得认出了这里的景色。
这应该是尤利西庄园，他慎重地说。
这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吗？泰斯问。
上回我在这的时候骑士评议会还在，杰拉德说。
干得好，泰索何夫拍拍装置，随便往包包里一塞，然后期待地盯着杰拉德。
我们得抓紧，他说。
一些事正在发生。
是的，我知道，杰拉德说，但是我们不能说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不安地向上一望。
为什么不？泰斯很失望。
这可是个好故事。
因为没人会相信我们，杰拉德说。
我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相信。
他想了一下。
我们得说从圣克仙骑马而来，我的马瘸了，所以我们不得不步行。
明白了没？这远远没有从天上掉下来刺激，泰斯说。
不过既然你这样说就算了，看见杰拉德的眉毛挤到一起，他急忙补充一句。
马叫什么名字？他们开始横穿麦田，断麦茬在脚下嘎吱作响。
什么马？虽然很高兴踏上了实地，杰拉德脑袋里还是在旋转。
你的马，泰斯说。
那匹瘸马。
我没有瘸马……噢，那匹马，它没名字。
它必须得有名字，泰斯口气严肃。
所有马都有名字。
我来起名，可以吗？好吧，杰拉德赶紧说，他只想让坎德人闭嘴，这样就能专心思考与奇怪的法师偶遇，还非常凑巧地在适当的时机、适当的地点发现了坎德人。
走了大概一英里后，他们到了庄园。
骑士们把这里变成了武装营地。
长矛的钢头在阳光下闪烁，炊烟直上云霄，绿草被几百只脚踏过，四处散布着五颜六色的帐篷。
从帕兰萨斯到伊特维德，各处的旗帜在凉爽的秋风中飘扬。
到处都是铁锤敲打、金属碰撞的声音，骑士们正准备打仗。
索兰萨斯陷落后，索兰尼亚骑士发出号召保卫家园。
号召得到了响应，远至南亚苟斯的骑士都赶来了。
一些贫穷的骑士步行到达，带来的只有服务国家的荣誉和愿望。
而富有的骑士带来了自己的军队，还有满满的钱箱，以雇用更多人。
我们要去见骑士评议会的首领，玫瑰骑士塔思佳爵士，杰拉德说。
注意你的举止，柏伏特。
塔思佳爵士不能容忍任何废话。
很少有人能容忍，泰斯悲痛地说。
我真的认为如果更多人可以忍受，世界将变得更美好。
噢，我想出你的马的名字了。
是吗？杰拉德心不在焉地问。
毛茛（Buttercup），泰索何夫说。
我的报告如下，杰拉德说。
唯一神有名字和一张脸，实际上是五张脸。
塔克西丝王后。
至于她如何实现了这个奇迹，我不知道。
我知道，泰索何夫跳起来插嘴。
杰拉德把坎德人推回椅子。
现在不行，这已经是第四十次了，他继续说。
我们古老的敌人回来了。
她独自站在天空，没有挑战。
不过在这个世界，为了击败她，有人愿意献出生命。
杰拉德继续讲述跟萨马的会面，谈到精灵保证会跟骑士结盟，一起进攻圣克仙。
三位爵士彼此对视。
关于骑士在夺回索兰萨斯之前是否应该进攻圣克仙已经争论多次。
现在听了杰拉德的情报，毫无疑问应该主攻圣克仙。
我们收到报告说精灵已经进军了，塔思佳爵士说。
从西瓦那斯提来的路漫长而危险－－精灵会遭到攻击！泰斯再次跳起来。
想想关于废话我说过什么！杰拉德厉声说着，又把坎德人推回椅子。
你朋友有话要说吗，杰拉德？尤利西爵士问。
是的，泰索何夫站起来。
没有，杰拉德说。
他总是有话要说，不过我们并不需要听。
我们不确定精灵能否到达圣克仙，塔思佳爵士继续说，也不知道时间。
另外，根据我们从圣克仙收到的报告，现在那里一片混乱。
我们的间谍证实了米娜已经消失的传言，黑暗骑士正在争夺领导权。
从过去的情况判断，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他们不会一直无人领导。
至少，尤利西爵士说，我们不用担心米娜。
这个米娜做的事我们当中没人有勇气去做。
她与玛烈战斗，并杀死了玛烈。
尤利西举起一个银酒杯。
为她干杯。
向米娜致敬！向勇气致敬。
他咕嘟咕嘟喝下酒。
其他人都没举杯，显得局促不安。
玫瑰骑士领主瞪着尤利西爵士，从通红的脸和含混的话判断，他已经喝多了。
米娜有人帮助，大人，杰拉德声音低沉。
你最好称呼女神的名字，西格弗瑞德爵士语气可怕。
塔克西丝。
塔思佳爵士看起来很不安。
我并不是怀疑杰拉德骑士的诚实，只是无法相信－－相信他，大人，奥蒂拉走进大厅说。
她瘦弱而苍白，白色长袍满是泥和血。
看起来她走了很远，没怎么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
杰拉德望向她的胸前，信仰徽记曾在的地方。
那里空了。
杰拉德松口气，笑看着她。
奥蒂拉回以微笑。
让杰拉德欣慰的是，那是她自己的笑容。
也许有些颤抖，不像头一次遇见时那样自信，但毕竟是她自己的。
各位大人，她说，我带来的人可以证实杰拉德骑士所说的消息。
他叫明镜，他把我从圣克仙救了出来。
几位爵士惊讶地看着奥蒂拉带上前的人。
那人眼睛绑着绷带，部分挡住了令他失明的可怕伤口。
他拿着一根探路棒以便行走。
虽然是个盲人，但他有种从容自信的气质。
杰拉德觉得自己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
玫瑰骑士领主僵硬地向他鞠躬，当然，他看不见。
奥蒂拉对明镜耳语了什么，他也低头鞠躬。
塔思佳爵士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奥蒂拉身上。
他严厉地盯着奥蒂拉，表情冷漠。
你这个叛徒，骑士女士，他说。
据报告说你跟随米娜，为她服务，按她的命令办事。
你崇拜唯一神，以唯一神之名展示奇迹，现在我们知道她是古老的敌人，塔克西丝王后。
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已经被抛弃了吗？你是否声称自己已经不再信仰曾经侍奉的神？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为什么不会认为你只不过是个间谍？杰拉德想大声辩护，但奥蒂拉按住他的手臂，于是他没有开口。
他意识到说什么都没用，还可能带来更多伤害。
奥蒂拉单膝下跪，虽然跪在几位爵士面前，但她并没有低头，而是直视他们。
如果你们认为我会觉得羞愧或者后悔，各位大人，那么你们会失望。
我是个叛徒，这我不否认。
死亡是对背叛的惩罚，我接受，这是罪有应得。
我想为自己辩护的是，我离开是为了去寻找我们大家寻找的东西。
我想寻找比自己强大的力量，寻找可以指引我、安慰我、告诉我在这浩瀚宇宙中并不孤单的力量。
我找到了这样的力量，各位大人。
塔克西丝王后，我们的神，回到了我们身边。
我说‘我们的’神，因为她的确是。
我们无法否认。
然而我得说，你们必须前去与她战斗，各位大人。
你们必须阻止迅速吞噬我们世界的黑暗扩散。
但是为了与她战斗，你们必须以信念武装自己。
尊敬她，正如你们与她对抗一样。
追随光明的人必须承认黑暗，否则就不会有光明。
塔思佳爵士盯着她，表情复杂。
西格弗瑞德爵士和尤利西爵士也盯着她，低声交谈着。
就算你装作悔过，女士，我也不会相信你，最后塔思佳爵士说。
不过我得考虑一下你说的。
起来，奥蒂拉。
至于对你的惩罚，评议会稍后决定。
在这期间，恐怕你得关禁闭－－别关她，大人，杰拉德强烈要求。
如果我们要进攻圣克仙，就需要所有可以召集的有经验的战士。
由我看管她。
我担保会安全让她接受审判，正如在索兰萨斯时她带我受审一样。
你愿意吗，奥蒂拉？玫瑰骑士领主问。
我愿意，大人。
她笑看着杰拉德，低声耳语说。
似乎我们的命运又连在了一起。
各位大人，如果你们要进攻圣克仙，你们大概可以让一些金龙和银龙帮忙，泰索何夫跳起来说。
既然玛烈死了，所有的红龙、蓝龙、黑龙和绿龙都应该防卫圣克仙－－我想你最好带走坎德人，杰拉德骑士，玫瑰骑士领主说。
因为金龙和银龙会来，泰索何夫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喊。
你瞧，既然图腾被摧毁了，我愿意亲自去接他们。
我有这个魔法装置－－泰斯，安静！杰拉德说，他满脸通红，试图抓住身手敏捷的坎德人。
等等！盲人喊道，这是他头一次开口。
他一直很安静，大厅里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
明镜走向坎德人，探路棒不耐烦地敲打着路上的所有东西。
别带他走。
让我跟他谈谈。
玫瑰骑士领主皱着眉头，不过这人失明了，骑士规章严格要求必须尽最大可能尊重盲人、瘸子和聋哑人。
您当然可以跟他谈话，先生。
看见您失明受痛苦折磨，我想还是告诉您，他只不过是个坎德人而已。
我很清楚他是个坎德人，大人，明镜笑着说，那更让我渴望跟他谈话。
我认为坎德人是克莱恩最聪明的种族。
听到这个奇怪的说法，尤利西爵士大笑起来，塔思佳爵士瞪了他一眼。
盲人伸手摸索着。
我在这，先生，泰斯握住明镜的手，摇了几下。
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
真正的泰索何夫柏伏特。
我这么说是因为现在有很多个我，但我才是真的。
换句话说，其他人也是真的，只不过他们不是真的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是他们，而我是我。
我明白，盲人严肃地回答。
我叫明镜，实际上是一只银龙。
塔思佳爵士的眉毛扬了起来，尤利西爵士的酒洒了一地，而西格弗瑞德爵士则哼了一声。
奥蒂拉笑看着杰拉德，得意地点点头。
你说你知道银龙和金龙被困在哪里？明镜不理会骑士们。
是的，我知道，泰索何夫说了一半又停下。
身为克莱恩最聪明的种族的一份子，他觉得有必要说实话。
也就是说，装置知道。
他拍拍放时光旅行装置的包包。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他不抱什么希望。
我非常想跟你去，明镜说。
你想去？泰索何夫先是惊讶，然后很兴奋。
你想去！真是太好了。
我们走吧！现在就去！他在包包里摸索着。
我能骑在你背上吗？我喜欢骑龙飞行。
我以前认识一只龙，他的名字好像叫姬赛思，或者别的什么。
他带着佛林特和我飞行，我们一起战斗，真是光荣。
泰斯停止摸索，全心回忆。
让我告诉你整个故事。
那是在长枪之战时－－改天吧，明镜礼貌地打断他。
抓紧时间，你说过精灵正陷入危险。
噢，对，泰斯活跃起来。
我都忘了。
他再次在包包里摸索起来。
找到装置后，泰斯一手握住明镜，一手把装置举过头顶，开始念咒语。
他朝惊讶的骑士们挥挥手，大喊，圣克仙再见！他和明镜开始闪光，就像是雨中的肖像油画。
最后一刻，在完全消失之前，明镜伸手抓住奥蒂拉，而奥蒂拉伸手抓住杰拉德。
一眨眼之间，四个人都消失了。
天哪！玫瑰骑士领主惊叫道。
总算走了，西格弗瑞德爵士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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