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时分,泰索何夫、吉萨拉和伍德洛正从索拉斯向东走时,毛毛小雨下了起来。
环绕索拉斯的森林很快让位给守望峰的山脚。
大车平稳地爬上山坡,穿过长得低矮的松树和白杨,空气中弥漫着淋湿的毛毛虫的味道和野菊花的香气。
大路穿过两个山峰之间的山谷,山谷虽窄,但却明净,没多少车辙印。
马匹背向落山的太阳,慢慢地走着。
吉萨拉坐在车座上泰索何夫和伍德洛之间,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拿一条鲜艳的桔红色丝绸围巾擦着湿漉漉的眉毛。
老天,可真热,她叹道,虽然这雨能帮上点忙。
这个季节不应该这么热的。
雨点在她红得异常的头发上聚集成闪亮的小水洼,然后顺着头发曲曲折折地流下来。
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我想。
伍德洛说,这是坎德人和吉萨拉第一次听到他发表意见。
他发白的头发纠结成笔直的一绺绺,湿淋淋地贴在头上。
他把刘海拨向旁边,一阵密集的水珠飞洒出来。
不好的兆头?泰斯问,他头上的马尾巴干的和湿的看起来都一个样。
抬头看了看雨点,他把他的羊皮纸地图叠起来塞进背心里,免得弄湿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晚秋还这么热,伍德洛开始说,我们就会有一个酷寒的冬天。
那只是可能性或自然规律,不是兆头,吉萨拉批评道,我不相信兆头和迷信之类的。
你不相信?伍德洛看着矮人,眼光里奇怪地混合着不信和遗憾,你是说你真的会在满月的时候,走过一只筑巢的鸟?或者从有缺口的酒瓶里倒酒喝?或者……或者甚至点着一根照过死人的蜡烛?我不去找不必要的麻烦,吉萨拉说,如果我做了这些事,又会发生什么呢?哦,会发生可怕的事情!伍德洛喘着气,如果你在满月的时候,走过一只筑巢的鸟,你所有的孩子就会都是从蛋里孵出来的。
如果你从有缺口的瓶子里倒酒喝,你就会在那一天被抢劫。
伍德洛紧张地咬着指甲。
但是最糟糕的是,如果你在死人被埋葬或火葬后,点着了一根照过这个死人的蜡烛,死人的魂儿就会来找你。
伍德洛年轻的脸变得更苍白了,有的时候,如果这个人是刚死的,他甚至会附上你的身!这太荒谬了!吉萨拉不雅地哼了一声。
马匹在越来越黑的天色中费力地避开车辙印,她不耐烦地拉了拉缰绳。
那是神灵的真理,太太。
伍德洛庄严地宣布。
我不相信这些东西,包括神灵,吉萨拉低声嘟哝着,告诉我,伍德洛,她稍微提高了声音,你曾经亲眼看见过这些可怕的事吗?当然没有,太太。
他说,努力克制住颤抖。
我一直很小心,努力避开那种事。
从蛋里孵出来准保很好玩,只要你还记得那过程,你不这样认为吗?泰斯评论道。
但是跟着他就皱起了眉头:只不过,我不喜欢被抢劫。
但是我不介意和一个亡魂聊一会儿。
说不定他会告诉我他的珠宝还有其他财产都在哪儿,反正他自己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
至少,他可以告诉你死了之后感觉如何——你是会觉得高兴还是伤心,或者是别的什么感觉。
没有亡魂会和你聊天,柏伏特,吉萨拉笑着,至少,在有我可以作为聊天的首选对象时。
你不应该拿这种事开玩笑,太太,伍德洛温柔地说,亡魂不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这种讨论。
矮人不高兴地说。
她举起一只手,手心向上:我看雨要停了。
但是天太黑,不能再走了。
她赶着马向右,离开大路,然后从车座上跳了下来。
她拉着马笼头,把马拉出大路,走到一块空地上,空地有一部分被高高的红叶树丛遮蔽着。
喂喂马好不好,伍德洛?她命令道,并且走过他们身边,走向马车后面拖着的大车。
还有,盯着点儿柏伏特。
我要找块地方洗个澡。
吉萨拉钻进大车,大车立刻倾斜了。
伍德洛很负责任地从车上下来,解开马具。
他从车座下拖出装了干谷子的麻袋,温柔地招呼这两匹动物,拍拍它们丝绸一样光滑的鼻子。
它们亲热地在他手上蹭着鼻子。
他把麻袋放在地上,两手伸进去,掏出满满两把谷子。
马急切地伸嘴在他的手掌里吃起来。
当两匹马各自吃完了一把谷子之后,伍德洛说: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呢,朋友们。
他倒出足够两匹马吃一餐的谷子,好好吃吧。
我等会儿再给你们拿点水来。
两匹马都满足地长嘶一声。
泰斯毫不羞怯地看着伍德洛做这些事。
看起来,它们真的喜欢你。
坎德人赞赏地说。
伍德洛耸耸肩,但是他的笑容里有自豪的表情。
在被霍恩斯拉格小姐雇用的这几个星期里,我越来越喜欢它们了。
他扫视了这个宿营地一圈,帮我找些大石头来,好把大车的轮子卡住,好不好?他走向大陆的方向,眼睛搜索着地面,泰斯一溜小跑跟在他后面,试图帮忙。
你能跟动物说话吗?泰斯一边努力搬动一块跟他身子差不多大的石头,一边哼哼唧唧的问,我的朋友雷斯林有时候可以,只要他念个咒语。
不过,满有趣的,动物们还是不怎么喜欢他。
伍德洛摇摇头:我不能用语言和它们交流,不行,他说,不过我似乎确实可以理解它们——明白它们的感受之类的——除了蜥蜴和一些鸟类。
这个人类默不作声地从泰斯手上拿过一块较小的石头,我们不需要这么大的石头。
你为什么不去捡些柴火?这个年轻、瘦削的男人走回大车边上,把石头放在一个后轮后面。
这样,这块就够了。
他说,一边把石头踢到合适的位置,这块地面差不多是水平的。
在离大车六英尺远的地方,伍德洛用几块小一点的石头围成了一个营火圈。
围好之后,他发现坎德人已经回到空地边上,抱了一大抱用来点火的干松针。
伍德洛捡了一抱小木条和干树枝。
你是怎样学会的?泰斯问他,我指的是能理解动物。
我不知道,年轻人耸耸肩膀,说,我只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总是这样。
我认为谁都能理解动物。
大多数人只是对这个不够上心。
当然,弗林特说我话太多了,泰索何夫认真地重新思考,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从来听不见动物说话。
有可能。
伍德洛说,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会煮东西。
霍恩斯拉格小姐连烧开水都不会。
我试着煮,可是……哦,我是个好厨子!泰斯谦虚地宣称。
嗯,我会煮兔子浓汤,芜箐配菜,甚至会做橡子馅饼!恐怕我们这里没有你要的食材,伍德洛悲哀地说,霍恩斯拉格小姐一年到头住在大车里,所以她不能算是在旅行——只不过她的所有用品、她做生意的货物和本钱在移动而已。
我跟她在一起的这几个星期,没看见她做多少生意——至少没买进什么东西。
伍德洛脸红了,他想起了精力充沛的矮人预付给他的工钱。
但是泰斯没太注意。
那么我们手头上有什么?这会儿,我们只有一只瘦鸡,一袋干豆子,三条镶金线的编织腰带,两箱我们不敢碰的秋沙鸭瓜,两只活的狗貂——它们得要一直活着,他眯着的眼睛里闪着警告的光,还有一些奇怪的香料,但大多数得从大车的地板上刮起来才成,虽然罐子里也有一些。
那就没多少戏唱了,不过我想我可以拿鸡和豆子做点东西。
泰斯答道。
伍德洛看起来有点怀疑:你可以在大车里找到你需要的所有东西,就在靠前面的那个碗橱里。
只要看起来是可以吃的——狗貂和瓜除外——你就可以随便拿。
说着,他坐下来,开始生火。
泰斯钻进大车,希望能找到吉萨拉,但是大车里没人。
幸好,门旁边的钩子上挂着一盏点着了的灯,让他在惊奇中可以四下看看。
大车里面的空间挺大,比看车子外形时推测到的要大多了。
车厢右边,从地板到低矮的天花板都是窄窄的架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塞着瓶塞的绿色药瓶,有的是空的,有的装满了烘干的药草。
架子上还放这各种各样其他的东西,从蜡黄的蜂蜡蜡烛到一块黑天鹅绒蒙面的平板,上面铺满镶着亮闪闪宝石的戒指。
泰斯急切地伸出了一只手。
不管你要做什么,别去碰那些戒指,伍德洛突然在车子外面叫道,那些宝石是假的,但是霍恩斯拉格小姐把它们当真的卖。
总共有多少个,每一个放在天鹅绒展板的什么地方,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泰斯猛然缩回了手。
我不会碰的,他惊慌失措地说,心里捉摸着这个年轻人类是不是可以像读懂动物的思想一样,读懂人心。
她不应该把它们放在人人都可以拿得到的地方。
他自言自语道。
泰斯努力把眼光从闪闪发光的戒指上转开,开始观察大车里的其他东西。
除了车子最前面的角落之外,车厢左侧堆满了毛蓬蓬、塞得鼓鼓的色彩鲜艳的枕头,下面是一张厚厚的,像午夜那么黑的毛皮——泰斯判断,这大概是吉萨拉的床。
在车子最里面的角落里,有一面华丽的、描黑漆的更衣屏风,像手风琴那样折叠着。
在车子的尾部泰斯看到了吉萨拉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堆枕头上。
他的肚子咕咕叫了,于是他记起了他到车里来的原因。
就像他听到的那样,他找到了一个很宽、里面很浅的碗橱,他打开橱门。
里面有一只没了头,也没拔毛的鸡,一条腿被拴住倒挂着,下面放着一只盛血的小桶。
看起来鸡血已经滴净了,所以泰斯把它拿出来,又拿了装干豆子的口袋。
他在两个塞了塞子的绿瓶子里找到了闻起来像茴香和鼠尾草的东西(之前他尝过了所有瓶子里的东西,只是为了有把握些)。
他还拿了两只干了的柠檬——除了形状不好,真称得上是种享受——还有几个盘子和碗。
然后他离开大车,走到营火边伍德洛那儿去。
霍恩斯拉格小姐正在小树林那一边的河里洗澡。
伍德洛告诉泰斯,还递给他半桶水,哪,是马没喝的,你可以拿来做菜。
泰斯皱了皱鼻子,接过了木桶。
他看见上面没有泡沫,松了口气;看到马儿们有它们自己喝水的桶时,就更放心了。
他把一半的豆子倒进碗里,加上足够的清水,把豆子淹没,再把碗放在火边,把水温热,好泡软豆子。
最后,他把鸡按在膝盖上拔毛。
你在哪儿学会煮饭的?伍德洛问,在火堆上加了几块大一点的木片,帮助煤块燃烧。
看我妈煮的时候学会的,我想。
泰斯说,她曾是个好厨子,他的话语中充满柔情,她可以把放了一星期的面包煮成大餐!在坎德摩尔的时候,为了一块她做的猫鼬馅饼,我们的邻里爆发了一场骚动。
实际上,根据坎德摩尔评议会的决议,她再也不许做这种饼了。
泰索何夫的眼睛自豪地闪着光。
曾?伍德洛轻声说,她死了吗?我不这么认为,泰索何夫皱着眉,但是我很长时间没看到她了。
如果我妈妈还活着,我会尽可能地经常去看她。
伍德洛充满了渴望,拨火的动作也急了些,也会去看我爸爸。
你的父母都死了吗?天哪,我真遗憾,泰斯亲切地说,同时拔下满把的黑色鸡毛。
他们是怎么死的?伍德洛眨着眼睛。
我的父亲出生于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家庭。
他是被作为骑士被抚养的——除了做骑士之外,他不懂别的。
不过,他不太在意骑士之道,他更在意如何帮助他人。
这就导致了他的死。
泰斯几乎可以猜出伍德洛下一句要说什么。
他从他的朋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那里,知道了这些曾是王国保卫者的索兰尼亚骑士,现在生活在索兰尼亚王国平民的迫害和恐惧中。
很多人错误地指责他们引起了大灾变,史东很多次向泰斯解释大灾变,泰斯就是觉得很难理解。
史东的父亲是个骑士,他把他的妻子送到了南方,然后把年幼的儿子也送去了,说是要等到事态平静下来。
此后史东就再也没有听到他父亲的消息。
大概十年前,我的父亲去帮助附近住的一个农夫,伍德洛继续说,那个人受伤了,他说一群看起来像骑士的人洗劫了他的家,并把他扔在那儿等死。
我的父亲试图帮他站起来,这时其他的邻居们和我父亲一样听到了农夫的呼救声,于是拿着草叉和斧头,闯进了农庄。
看见一个索兰尼亚骑士站在受了伤的农夫身边,他们问也不问就把他打倒了。
伍德洛的声音平稳、清晰,但他的眼睛潮湿了,那个农夫想要阻止他们,但是太迟了。
后来,他哭着告诉我们我父亲的冤死。
泰斯的软心肠几乎要爆裂开了。
那你妈妈呢?他在袖子上擦擦鼻子。
她那时怀着我的弟弟,不久之后,她就流产死了。
伍德洛注视着营火。
泰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然后他想起了一个主意。
等我们到了坎德摩尔,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我的父母——就是说,如果他们还在那儿的话。
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伍德洛说,但是这不一样。
泰斯皱着眉,我想是不一样。
这就是你和吉萨拉在一起的原因?算是。
伍德洛慢慢地说,我父母死后,我叔叔——我父亲的兄弟——收养了我。
他人真好。
泰斯插嘴道,他试图用高兴的语调。
我父亲和戈顿叔叔很亲密,伍德洛又向火里添了一根木柴,我经常想这件事,我相信他想在我身上找回我的父亲。
他总是说我长得很像我父亲。
不管怎么说,他要我当他的侍从,每天我们都练武。
伍德洛悲伤地摇摇头,但是我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
我不要跟骑士沾边,我尽量清楚地告诉他这一点。
但是他就像没听见一样。
他只是不断地向我背诵骑士誓言和戒律。
所以我只能逃走了。
是的,我想你是逃走了。
泰斯笨拙地附和。
这个故事似乎带走了伍德洛的全部精力。
他重重地叹息着:现在回到你的问题上来,我在桑克寻的集市上遇到了霍恩斯拉格小姐。
我需要一份工作,她需要一个助手。
所以我就来了。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
泰斯的思绪回到了他自己的家庭里。
我有一个舅舅,他是我妈妈的兄弟,他的名字叫触陷阱。
你知道他的——因为我,坎德摩尔评议会把他关了起来,拿走了他的幸运骨头。
泰斯的眼光从鸡身上抬起来,真诚地望着伍德洛,手上还粘着黑黑白白的鸡毛。
幸运骨头被拿走了,你说这会是个坏兆头吗?在这个谈话里,伍德洛头一次微笑了:我不会说这是个好兆头。
可怜的触陷阱舅舅!泰斯悲哀地说,一边摇着头,一边从鸡身上拔下了最后一根毛。
我来帮你掏内脏。
伍德洛自告奋勇,伸手去拿鸡,如果说我当骑士侍从时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如何处理打到的动物。
泰斯把鸡递给他,我也需要空出手来。
他对伍德洛说。
他在草地上擦掉手上的羽毛,然后用他刚才放在一边的清水洗了洗手。
之后,他把装豆子的碗里的水倒干净,放进一把茴香和一把鼠尾草,然后用手搅拌起来。
伍德洛拿着鸡回来了。
全弄干净了,光溜溜,粉红粉红。
他说,拎着鸡脖子递给泰斯。
泰斯把柠檬切成两半,把挤出来的一点点汁水抹在鸡上,里里外外都抹遍。
然后他把豆子和香料的混合物塞进鸡肚子里,这时伍德洛也在营火两侧分别插上了两根粗壮、顶端分杈的树枝。
泰斯把塞好的鸡举起来,伍德洛拿一根笔直的细木棍穿过鸡身子,从鸡头插到鸡屁股。
他一言不发地把穿鸡的棍子搁在那两根头上开杈的树枝上,让鸡正好对着燃烧的煤块。
好极了。
泰斯叹到。
他向后靠在粗壮的大车轮子上,闭上眼睛。
我来看着晚饭。
伍德洛提议。
但是他知道坎德人已经睡着了。
这个人类叠着腿坐在火边,心不在焉地盯着红热的煤块。
这时候,吉萨拉正赤着脚爬上斜坡,奔向营火,时不时地停下来拔掉扎在她柔软脚掌上的松针。
她知道伍德洛被她每天晚上的戏水吓坏了——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会戏弄戏弄身边其他的东西——她一想到这一点,脸上就浮现出小女孩似的窃笑。
他会说她赤身裸体地在林子里游逛,实在是太大胆了。
但是吉萨拉·霍恩斯拉格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了。
她觉得,一天下来灰土和汗水对她皮肤的损害,比任何野兽更令她不愉快。
在月光下洗冷水澡是神圣的,尽管现在她湿润的皮肤觉得夜晚的山间空气很冷。
她把身上薄薄的毛巾裹紧了些,快步跑向温暖的火堆。
吉萨拉在空地边上停住了,她的鼻子闻到了最美妙的香味。
泰索何夫煮的。
伍德洛注意到她满意的表情,说道。
他已经把鸡从火上取了下来,正在把它切开。
吉萨拉赶忙走上前,把一只水桶倒过来作凳子。
她小心翼翼地用冰凉的脚趾试了试火堆周围石头的温度,然后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坐下。
她满足地喘了口气,看着坎德人,坎德人已经醒了,正用一只大锡盘子托着他们的晚餐。
也许你的朋友,那个可爱的半精灵,说对了一件事:大概你比一根编织腰带更值钱。
她抓起一个小一点的碟子,迫切地伸出去接住她那一份,我饿坏了!谢谢,泰索何夫说,虽然他不太确定她这是不是算恭维。
他把盘子斜过来,好把柔软脆嫩的鸡块倒进吉萨拉的盘子里,又把豆子馅儿也拨了一些给她。
然后,泰斯坐下来吃他自己的晚餐。
伍德洛不声不响地吃着他那一份,看着他的雇主吉萨拉两手不停地动,她的嘴巴也嚼个不停。
伍德洛还没吃完两块,吉萨拉已经把她那一份全吃光了。
她坐着,两手紧紧抓着腰间的毛巾,把毛巾又裹紧了些,她的眼睛半闭着,像困了的猫一样。
伍德洛没跟多少女性打过交道,他只认识少数几个女人,但是他觉得吉萨拉·霍恩斯拉格不是女性的典型。
她对事物有她自己的准则,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相对于其他东西,她对食物最贪婪。
这时他脸红了,想起最近这几个星期里,她和男人作交易时弄出的那种声音。
他曾经试着不去理会从大车窗子里传来的哼唧和呻吟,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那种时候,吉萨拉总是叫他在大车外面望风。
事毕之后,她也不会对他显出一点羞涩,实际上,她似乎很高兴看到那些粗俗的话语让他满脸通红。
她什么也不怕——除了怕她想要的东西买不到。
总而言之,虽然他极为不赞成她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伍德洛还是很尊敬她,她有勇气犯罪。
你在看什么?她突然睁大眼睛,问道。
她盯着他瘦长、肌肉结实的身体,脸上带着暗示性的微笑:你还没改变主意,接受我提出的付酬方式?他的目光立刻回到他的盘子上,把心思都集中到晚餐。
不,他结巴着,照例脸红,我还是想要钱币,太太。
她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象是你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偏好用我的服务来作交易,只要有这个可能。
吉萨拉捡起一根小树枝,扔进火里,让我看看地图,柏伏特。
她说。
泰斯从他的盘子上抬起头,大声地吮了吮手指,把手伸进背心。
他把一张折叠的羊皮纸递给矮人。
我们已经走了大半天了。
算上这些路,我认为我们明天晚上能到达沙克沙罗斯。
坎德人预测。
吉萨拉没理他,她把地图转向火光,凑近了细细地看。
我们就在这儿。
泰斯热心地说,从地图背面指了指靠近中心、在沙克沙罗斯附近的一个点。
吉萨拉可以透过羊皮纸看见他手指的影子。
嗯,是啊,她说,看起来,这象是从这里到——她凑近地图,一直瞄到右侧的边界,——巴利佛的一条挺好的捷径。
泰索何夫骄傲地挺起胸:我告诉过你,我会让你在你的瓜烂掉之前赶回去。
如果说柏伏特家族的人精通什么,那就是精通地图。
但是吉萨拉仍然凑近看着地图,缓缓地摇着头:我想……她喃喃着。
但是这个矮人接下来仍然一直盯着地图,拼命想她到底漏掉了什么,直到煤块烧尽,而泰索何夫和伍德洛这时都早已蜷着身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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