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占领了这个仓库,并搜查了一番,认为这是在敌方城市里所能找到的还算安全的藏身之处。
C团的军士安排了岗哨,让其他人小憩一会儿。
筋疲力尽的雷斯林已经深深地睡去,体力的消耗和集中意志的施法令他疲惫不堪。
负责放哨的卫兵们努力不去注意同伴们的鼾声,他们不断地以走路来驱赶睡意,用脚步丈量着仓库内空旷的地板,偶尔停下来朝窗外望或是短促轻声地交流。
到最后,他们已经闭着眼睛、低着脑袋,在岗位上昏昏欲睡,只有当街道上响起脚步声或是横梁上有老鼠跑过时,他们才会突然警觉地醒过来。
早晨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几乎没有人在这个地段的街道上行走。
大门税关闭了市场,仓库的货物都空了。
唯一碰巧经过这里的平民显然是到别处去的,因为他们并没有左顾右盼,都忧心忡忡地垂着脑袋。
有一次,四个卫兵闯进了视线,这让那些监视着的士兵手握剑柄、准备叫醒他们的同伴。
但是卫兵们继续走着路,相互看着,笑着,点着头。
法师的战术显然已经成功了。
没人知道城市的防御已经出现了漏洞。
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
雨在黎明的时候停了。
正午的太阳升到了头顶。
雷斯林睡得很死,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一样,他的哥哥守在他身边。
其他人或继续睡着,或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很高兴换来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机会,都为很可能是漫长而危险的夜晚补充着体力。
斯欧吉除外。
斯欧吉较坎德人更像人类。
他体内流淌的坎德人血液很稀薄,但也有时候会冒出来,在他周身爆发出来,就像一次严重的皮疹。
此刻,极度无聊的感觉令他浑身发痒。
一个无聊的坎德人是危险的,安塞隆大陆上的每个人都会这样告诉你。
据说一个无聊的半坎德人的危险性要减半。
然而,面对一个无聊的半坎德人时,人们会把剑从套子上松开,准备应付麻烦。
斯欧吉已经睡足了觉。
他实际上只需要很少的睡眠,四个小时后他就起来了,准备去行动。
不幸的是,离行动的时间还早得很。
斯欧吉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彻底搜查了这间仓库,从天花板到地窖都没有放过,希望找到一些迟早可以用来交换的物品。
根据地板上的灰尘和谷壳来判断,这间仓库曾经用作谷仓。
斯欧吉所经之处尽是空袋子,老鼠们也在搜集呢。
斯欧吉找了半天,空手而归,他想和卡拉蒙聊天,但是得到了一声快速且愤怒的嘘!,卡拉蒙让他闭上嘴巴,否则会吵醒雷斯林。
斯欧吉却认为,除了小时候见过一次的侏儒发明的蒸气动力尖叫窗户洗涤器以外,没有东西吵得醒这个法师。
说起那台机器,斯欧吉打算给卡拉蒙讲一个有趣的故事,说那机器不但没能洗干净窗玻璃,反而把它们全都打碎了。
窗户的主人气疯了,打算惩罚侏儒们,但是他们指出没有玻璃的窗户现在是彻底干净了,而且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赏户外风景,合同所约定的就是这些。
侏儒们宣布他们的机器获得成功,并离开了城镇。
另一群来自安装旋转玻璃和特种吹制镜子倒霉七年委员会的侏儒不久后到了这里(跟着玻璃清洁工走是他们制订的一项政策),但是在边界就被往回赶。
正讲到有趣的部分,当侏儒们引爆了机器,市长的耳朵开始出血的时候,卡拉蒙再次让斯欧吉安静。
半坎德人走开了。
斯欧吉又开始绕着仓库乱转,时而被一个躺在阴影中睡觉的人绊倒,挨上几脚还受到滚去无底深渊的诅咒。
在一个阳光照射的角落,辛勒吉大人和娜米丝军士弯腰看着一张地图,计划着晚上的攻击。
这儿至少还有点意思。
斯欧吉站近了,眼睛向下瞄着地图。
这是通往北城门的主街道。
从地图上看,大人说,在我们的人冲出来发动攻击之前,坐落在这里的建筑可以为他们提供极好的掩护。
我说,长官,我们的一个斥候说这个建筑在一个月前就被烧掉了,娜米丝军士辩说道,您不能指望它还在那里。
如果它不在那里,我们从这个区域到大门的一路上都是公开行动。
还有些树在那里……它们已经被砍倒了,长官。
就听你的斥候说的。
我知道您不重视他,长官,我也承认他没能警告我们关于弹射器的事情,但是——等一下,军士。
辛勒吉发现地图上投下了一个影子,于是朝上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士兵?我可以去,斯欧吉提议道,他才不管别人会不会讥讽他,我可以去看看那房子是否还在那里,那些树是否已经被砍倒。
求您了,长官。
我真的需要去做点什么。
我的手脚痒得很。
你得了战壕脚?大人皱起眉头。
不是战壕脚,长官,娜米丝军士说,是坎德血统,半坎德人。
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头狮鹫兽的尾巴摇两个来回的工夫,就够我往返一次了,长官。
斯欧吉恳求道。
不可能,辛勒吉大人简短地说,你也知道这个风险,很可能被抓住。
但是,长官——斯欧吉还想请求。
大人瞪着他:或许我们应该把他捆起来。
你知道,长官,娜米丝军士说,那还真不是个坏主意。
把他捆起来?不是的,长官。
是说派他出去侦察。
兄弟们的性命也许就决定于那房子是否还在那里。
斯欧吉之前已经证明过他的价值了。
大人看着斯欧吉,后者则为了获得信任,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人类,而不大像坎德人。
我同意。
这有助于我们了解那个房子。
很好,大人做出了决定,但你是对自己负责的,斯欧吉。
如果你被抓住了,我们不会置任务于不顾而去营救你。
我完全清楚您所说的,长官,斯欧吉说,我不会被抓住的。
我有一种办法可以混进人群中,他们不会注意到我,如果他们认为我是——大人瞪着他:你怎么还不走?是,长官。
我现在就走,长官。
斯欧吉蹑手蹑脚地回到卡拉蒙守着雷斯林睡觉的地方。
卡拉蒙,斯欧吉低声说,我需要借你的那个袋子。
那里面是我们的配给,卡拉蒙抗议道,它们没剩下什么,他沮丧地说。
我知道,我会带食物回来的。
我保证。
我会多带些给你。
但是你也有袋子!卡拉蒙抗议。
法杖……雷斯林在睡梦中咕哝着,法杖是……我的……不要!他大喊大叫,开始四处乱打,狂舞胳膊。
嘘!小雷!嘘!没事的,卡拉蒙低声说。
他抓住弟弟的肩膀,朝娜米丝军士那边瞟了一眼,后者已经注意到了,并恼火地瞪着他们。
你的法杖在这里,小雷。
就在这里。
卡拉蒙把法杖放在弟弟疯狂挥动的手中。
雷斯林飞快地把法杖紧紧抓在手里,吁了一口气,又沉沉地睡去了。
如果他还这样大叫,军士会来找他麻烦的。
斯欧吉说。
我知道。
这就是我要守着他的原因,如果我在这里他就会安静些。
卡拉蒙摇着头,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总是觉得有人要拿走他的法杖。
斯欧吉耸耸肩。
雷斯林的所做所想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来,把你的袋子递给我。
卡拉蒙递了过去,看着斯欧吉把他的袋子挂在一边肩膀上,而斯欧吉自己的挂在另一边。
我真的可以再多拿一对,但是我想也就只能这样了。
他们把我的头发剪了,真是糟糕。
这样看上去怎么样?他的手从短发中穿过,斯欧吉让头发都竖起来,根根伸向不同的方向。
他做出一个愉快、天真的笑容。
这么说吧,卡拉蒙惊讶地说,你看上去就是个坎德人。
不是有意要冒犯你。
他补充道,知道他的这位朋友对此很敏感。
没有冒犯,斯欧吉咧开嘴笑了,事实上,那就是我想听到的。
再会了。
你要去哪里?卡拉蒙问道。
去侦察。
斯欧吉自豪地说。
*****在一座人们彼此熟识的围城里,情况好的话,任何一个进城的陌生人都是很显眼的。
现在由于城市被敌人的军队所包围,每个人都很紧张。
市民们日常所做的事情就是武装到牙齿,随时准备战斗。
任何一个陌生人都会立刻遭到攻击,并被五花大绑地拉下去审问。
但坎德人是个例外。
问题不在于坎德人都长得和人类相象,而在于同一个坎德人永远不会连续两次都是同样的装扮。
他要么和朋友换穿衣服,要么从朋友那里偷衣服穿,要么从晾衣杆上借几件有趣的衣服。
他可能某天头发里插了朵花,次日又沾着枫糖汁。
他可能穿着他的鞋子或者你的鞋子或者根本就不穿鞋子。
有点奇妙的是,大多数人类——尤其是那些忧心忡忡、慌里慌张、闷闷不乐的人类——根本弄不清他们几天内看到的是同一个坎德人,还是穿着差不多的几个坎德人。
所以,绝望之城里的人更多是本能地用手盖住钱包,而对斯欧吉本人却没多少关注。
斯欧吉闲逛到这座围城的主街道上,惊叹于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楼房是由灰土建造、黑木支撑着的。
二楼拱形凸窗上的碎花玻璃闪着光辉。
但是,有些建筑需要刷新。
其它建筑处于失修的状况,即使房主们有办法修理塌陷的屋檐和破碎的窗户,他们也不会去做的。
他经过的那家商店已经关门了,空空如也的货摊歪在地上。
只有酒馆依旧繁忙,所有的人都来这里打听消息。
大多数都不是好消息。
斯欧吉遇到的人个个都脸色苍白、神情沮丧。
如果他们停下来说话,交谈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且非常焦虑。
他高声祝人们日安,但是无人回应。
大多数人只是摇摇头,继续匆匆走路。
他在城里看到的唯一高兴的是两个小男孩,衣服又破又脏,他们跑过街道,用木剑互相追打。
他们就是叛乱者了。
斯欧吉说。
他经过一扇打开的窗户,看到里面有一个瘦弱的年轻女人,她看上去饿得要死,正努力安抚一个哭闹的婴儿。
斯欧吉回想起波拉(Borar)咽喉中箭的情景。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巨石压碎挤扁的尸体,他可以鼓起一些对这些人的恨意。
但是因为斯欧吉体内只有人类的部分能够憎恨,而这部分只占有他的一半,所以他的恨意非常之淡。
他带着这点恨意来到了紧闭着的城门前。
探子所说的部分正确。
他们所讨论的那个建筑已经被烧毁,但是城墙下那些高大树木生长的位置——树木也是城防的一部分——无意间能为城内军队发动袭击提供足够的掩护。
斯欧吉在城墙附近逗留了片刻,牢记四周的细节情况,努力预想出一些大人和军士一定会问他的问题。
这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他认为应该回到仓库去了,但是一想到要被憋在那个房子里看着雷斯林睡觉,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如果我能带回一些有关敌人的消息,大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斯欧吉对自己说,我周围全都是敌人。
肯定有某人在某处讨论着计划。
简单地找了一下,他就发现有个地方看似有消息的来源。
城墙上的哨塔旁聚集着一群人,根据他们的衣着来判断,既有士兵也有市民。
其中有一个又高又胖的人,衣着华贵,脖子上戴了一根沉重的金链子。
这种链子也许能表明此人地位不一般。
正当斯欧吉真诚地希望能变成一只老鼠,从他们的脚旁跑过时,挨着城墙的树木让他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他不能变成一只老鼠,但可以变成一只鸟。
斯欧吉选了一棵最为高大、最靠近那群人的树,在树下的阴影处等待着,直到确定几乎没有路人注意到他。
他把身上的袋子取下来,堆放在树根旁,然后开始爬树。
他身手灵活,很小心地在树枝间攀爬,从容地注意着手足所到之处不会引起树枝沙沙作响。
他无声的动作甚至吓到了一只待在巢里的松鼠。
松鼠尖利地斥责了他一番,然后钻回树洞,她的孩子跟着她,尾巴颤抖着,尖声发出警告。
松鼠的吵闹声是极好的掩护,斯欧吉可以爬到比他所想的更为接近的地方。
他在城墙正下方的树枝上停了下来,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当听到其中有一个人称呼戴金链子的为城主大人的时候,他兴奋得从头到脚都在颤抖。
作战参议会!斯欧吉激动地说,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作战参议会!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
城主是来视察敌人方才攻击后的状况,这次攻击上午就停止了,敌人撤回了营地。
我们至今已经击退了两次进攻,城主用充满希望的声调说着,我想我们大有希望能赢得这场战争。
呸!这两次都是佯攻。
说话的是一个年老的人,声音粗鲁刺耳,只是要把我们引出去,试探我们的实力。
他们现在对此已有清楚的认识,这都归功于昨天早上下令弹射器开火的那个傻瓜。
城主大人咳嗽了几声以表示反对,接着是一阵沉默。
然后,那个长者又说话了。
您应该面对现实,尊敬的城主大人,这场战争我们连一丝获胜的机会都没有。
仍是沉默。
毫无机会,片刻之后,他继续说道,我率领的绝大部分都是些新手。
噢,我是有几个弓箭手可以射中靶子,但是不多,在第一波正式进攻开始时他们就会被放倒。
您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什么事吗,长官?我发现三个在岗位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卫兵。
这是他们小小的过失而已。
如果我找得到地方的话,我昨晚也会把自己灌醉得不省人事的。
你要让我们怎么做?城主声音嘶哑地问道,听上去歇斯底里,我们试过投降了!你也听到了那个……那个魔鬼说的什么!是的,我听到了。
这也是我昨晚没有烂醉如泥的一个原因。
指挥官的声音严肃起来,我希望能活得长一点,好有机会碰到他。
这对我而言难以置信,城主说,但是我彻底地相信,威尔海姆国王希望我们全部死掉。
他知道对我们征收如此强横如此无理的税势必引起叛乱,他迫使我们这么做,然后派兵来教训我们。
当我们想要讲和时,他的将军提出如此蛮不讲理的条件,有理性的人都不可能接受。
我不会为此和您争吵,尊贵的大人。
但是为什么?城主无助地问道,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们?如果诸神还在,他们会知道。
既然他们并不在,我只能推测只有威尔海姆国王一个人知道原因,如果传言是真的,他的脑袋就已经出了问题。
也许我们的家园有了新的租户。
我要告诉您一件事,外面的不是布罗德海姆的军队。
不是的吗?城主的声音很惊讶,那么……是什么军队?我不知道。
但我是在布罗德海姆的军队里服役了多年,而不是这支军队。
我们那是一支土生土长的军队。
我们扔下锄头拿起刀剑,行几个小时的军,打一场仗,然后准时回到家里吃晚饭。
现在,这支部队……这支部队全都是好战分子,他们是一支职业军队,而不是一帮穿着爷爷辈盔甲的农民。
不过……这又意味着什么呢?城主听起来头昏脑胀,就像有人拿着石头打了他一下。
这意味着您说的没错,尊贵的大人。
指挥官简洁地说,国王——或者说有人——想让我们统统死掉。
指挥官向城主鞠躬,然后走开了。
城主自言自语地咕哝着,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城墙上站了片刻或是更久的时间,然后就下去了。
斯欧吉在树上坐了一会儿,脑袋里复习着刚才的谈话,以便能够准确地复述出来。
他完全记住了后,就爬下了树,收回袋子,走出去的时候却正好出现在城主大人的鼻子底下。
城主大人跳了起来,把自己的钱包一抓:走开!斯欧吉为他的反应感到非常高兴。
城主看了他一秒钟,挪动着他的大块头,把壮实的身体戳在半坎德人的正前面。
等一下!我认识你吗?市长专注地盯着斯欧吉。
噢,是的。
斯欧吉高兴地说。
怎么认识?城主皱起眉头。
我很荣幸在您面前出现过很多次,尊敬的城主大人。
斯欧吉礼貌地鞠了一躬。
是吗?城主半信半疑。
您知道的,就在晨讯会上。
我们前一天晚上都被逮捕了,他们把我们带出了监狱,带到您的面前,而您发表了真的是很精辟的讲演——非常之感人——关于律法、法令和诚实方面的最佳政策诸如此类。
我知道了。
城主看起来仍然很糊涂。
我剪短了头发,斯欧吉主动说道,这也许就是您不认识我的原因。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监狱了。
您的讲演,他庄严地发誓道,帮我改变了一生。
那好,我为此感到高兴,城主说,注意要继续如此,祝你日安。
他走过街道,骑马进了此地最漂亮的一幢豪宅。
哟嚯!斯欧吉吹了声口哨,确保自己走的是不同的街道,他可不想又在城主面前表现出另一副模样。
总算结束了。
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走下城墙了!对一个胖子而言,他的动作相当灵活,我会这么评价一下他。
*****他们试过投降了?辛勒吉大人茫然失措地瞪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要告诉我,我们失去了优秀的战士,竟然是为一个不想打仗的城市?他一定是听错了。
你一定是听错了。
娜米丝军士对斯欧吉说,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我们试着投降,斯欧吉说,还有更多的,长官们。
听着。
他逐字逐句地复述了所有的谈话内容。
你知道的,辛勒吉大人眉头深锁,我对那支军队也有相同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与布罗德海姆的军队战斗过,也没有效力过,但是我曾经听说过他们,正如那个老人所描述的——放下锄头拿起刀剑,放下刀剑回家种田。
但如果那是真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长官?娜米丝军士无意中模仿城主大人说。
意味着敌人举手投降,而我们要砍他们的头,大人说,男爵不会喜欢的,一点也不会。
我们该怎么做,长官?明天早晨进攻就开始了。
我们的任务是从里面攻击城门。
我们不能违抗命令。
大人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男爵应该知道接下来会如何。
人们都说他是个富有正义感和荣誉心的人。
想想看,如果我们参与了一场无情屠杀的事情传开了,他和我们的名誉将会受损。
没人会再雇佣我们。
他至少应该有个机会把命令收回或是改变。
我怀疑我们是否还有时间送信回去,长官。
现在才刚刚过正午,军士。
一个人独自行动比一支军队要快多了。
如果他走直线,三个小时就可以到。
一个小时向男爵解释,三个小时返回,如有意外,允许耽搁一两个小时,他最迟应该可以在日落时回来。
进攻的时间不会在黎明前确定下来。
你手下最好的人是谁?跟头,娜米丝军士说,传话给跟头。
跟头出现了,他睡得衣衫凌乱,还不断地打着哈欠。
我们要你去给男爵送个消息。
大人说,他紧张的声音令跟头彻底清醒了。
是,长官。
他站直了身体说道。
你不能等到天黑。
你必须现在就出发。
最好的路线可能是翻过后面的城墙。
我们会处理一帮民兵,但是你还是要小心。
无论是受过训的还是没受过的人杀你,你都得和死了一样。
我记得操练过的内容,我会穿过去的。
跟头自信地说。
尽量走直线去营地。
向男爵报告。
我们想让你告诉他的是这些内容。
你的记忆力如何?非常好,长官。
斯欧吉,把你告诉我们的再说一遍。
斯欧吉重复了他的故事。
跟头仔细地听着,点了点头,说他记住了。
他们问他需要什么装备,他说只需要一捆绳子和一把小刀,而这些他已经有了。
当哨兵报告说街上无人时,跟头闪出门外,然后在仓库的周围消失了。
除了等就没什么要做的了。
大人说。
*****下午的时间缓缓地流逝着。
人们玩着骑士跳来打发时间,这是一种用大一点的金属片按压小金属片的边缘,使小金属片跳进一个杯子的游戏。
杯子里的金属片最多的人就是游戏的优胜者。
作为一个非常古老的游戏——据说是传说中的骑士修玛的最爱——骑士跳在男爵的军队里很流行,他们手工制作的金属片在这个领域里的价值等同于钱币。
每个士兵的金属片都是委托铁匠铺用金属废料打造的;每一个上面都标有他或她独特的记号。
游戏的玩法也在进步。
有时,玩家不但要使金属片跳进杯子,还要他的金属片整齐地叠加在杯子里已有的金属片上。
男爵玩骑士跳糟糕得很,而同时雷斯林用高超的技巧证明了他在这个游戏上的天分。
这个通常严肃认真的年轻人喜欢做的极少数无聊的事情之一就是骑士跳了,他获胜的欲望和技巧把临时凑对的玩家吓到了,但是高手们很快就认可了他的能力。
一个卑鄙的选手酸溜溜地坚持认为法师是靠魔法取胜的,但是雷斯林很轻易地证实了诽谤者的错误,这令他的很多支持者们感到满意。
支持者们并不是喜欢他,只是因为他能给他们赢钱。
雷斯林天性节俭,厌恶用辛苦挣到的钱打赌,因此从不参加高赌金的游戏,但是他很快发现那些人乐于资助他以分享收益。
卡拉蒙由于他的手大且笨拙,顶多是个普通玩家。
他喜欢看着弟弟玩,尽管他善意却不当的建议极大地干扰了雷斯林。
整个下午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金属片落入酒杯的叮当声,偶尔会有败家轻声的叹息或低声的咒骂,和对赢家叽叽喳喳的赞叹。
游戏在日落时结束了,只是因为太黑而无法准确判断所要跳的距离。
人们四散开去吃晚餐,使劲咀嚼着冷肉干和硬面包,就着水咽下。
这之后,有的人睡了,他们知道要在别人之前早起。
其他的人则靠讲故事或玩单词游戏打发时间。
雷斯林把他赢来的钱交给卡拉蒙保管,啜了几口冷茶后,安静地睡了,梦见金属片和杯子变成了邪恶的法师。
现在,每一个知道跟头所担负任务的人,都知道他所冒的危险。
他们在脑海里跟着他的路线走,计算着他到达营地所需要的时间,讨论着他会直接走大路还是抄近道,推测男爵会怎样回答,甚至为此打赌下注。
黑暗降临时,士兵们盯着门,望向窗外,从一条荒芜的街道传来的脚步声给他们带来了希望,但脚步声没有停,他们又沮丧起来。
预计跟头应该回来的时间已经过了。
辛勒吉大人和娜米丝军士继续谈论起黎明攻击的计划。
接着,一个哨兵紧张地轻声喊道:谁在那里?奇力·乔里思和翠鸟。
对方给出了正确的口令,疲惫却面带笑容的跟头闪过岗哨。
男爵说了什么?辛勒吉大人问道。
您自己问他,长官。
跟头说。
他伸出拇指,指着站在他身后的男爵。
人们无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集合!娜米丝军士迅速起立,大声喊道。
人们慌忙执行命令。
男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待在原地。
我要去弄清真相,他说道,也许水面是清澈的,但是我觉得下面有淤泥。
我不喜欢我听到的关于所谓的盟军的消息。
当然我也不喜欢我在他们那里所看到的。
是,长官。
您打算怎么做,长官?我想和城里的权威人士谈谈。
也许那个指挥官——那很危险,长官。
该死的,我知道会很危险。
我——请您原谅,男爵大人。
斯欧吉突然出现在男爵的胳膊肘下,但是我知道城主大人住的房子。
至少,我认为那一定是他的房子。
那是这里最大最豪华的房子。
你是谁?男爵问道,他在黑暗中看不到对方的轮廓。
斯欧吉,长官。
我就是在上面听到城主谈话的人,我还看着他走过一条街转进一幢房子。
你可以找到去那里的路吗?是的,长官。
斯欧吉回答。
很好,那么,我们走。
很快就到早上了。
辛勒吉大人,你,还有娜米丝军士,和队伍待在一起。
如果我们日出时还没有回来,就开始攻击。
是,男爵大人。
容我提个建议,长官,您是否带上两个人以防万一?如果我真的有麻烦了,大人,也就无所谓我们是两个人还是四个人,对吧?如果我们面对的是五十个怒气冲天的市民呢?并且,我不想有一支轰轰隆隆的军队跟在我后面在城里行军。
您不需要军队,长官,大人倔强地说,您至少应该带上法师马哲理。
昨晚他向我们证明了他的能力,男爵大人。
带上他和他的哥哥吧。
卡拉蒙·马哲理是个优秀的战士,强壮得很。
他们两个不会受伤的,长官,而且他们真能帮上忙。
很好,大人。
我赞成你的提议。
传话给马哲理兄弟。
还有,男爵大人,辛勒吉大人把男爵拉到一边,轻轻地说,如果您不喜欢尊敬的城主大人所说的话,他终究还是可以当个贵重的人质的。
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大人。
男爵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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