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人类躯体,我的蠢货!小奇嘴里嘀咕着,顺着龙的踪迹追赶而去。
奇蒂拉曾经听伊莫拉图斯抱怨从客栈到酒馆要走半个街区之远,她认为可以在第一条溪水处赶上他,他会在那儿停下来泡一泡酸痛的脚。
他的踪迹非常好找,树枝被撞断,灌木被踩碎,野草被踏平。
龙行走的速度令小奇十分惊讶,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追赶。
伊莫拉图斯全神贯注地冲向目标,看似忘记了正处于人类形态。
他觉得自己正摇晃着尾巴、挥舞着爪子穿越树林。
小奇已经累了,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往前追,因为她想在荒野处赶上他,如果等他到了洞穴,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变回那副老龙的模样了。
她也必须在夜晚到来之前赶上他,因为他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东西,而她不行。
一旦小奇决定付诸行动,她就即刻、坚决、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这个任务。
自我怀疑是一种软弱,地基上微小的裂缝也会在某天导致城墙坍塌;锁子甲上连接不好的部位也会被箭矢射穿。
坦尼斯就曾经被这种软弱所折磨。
他总是在怀疑、总是在检讨自己的行为和反应。
小奇觉得他的这个习惯非常令人讨厌,一直努力让他改变过来。
当你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去做!她斥责他,不要发抖,不要废话连篇,不要磨磨蹭蹭。
不要跳进河里然后挣扎着想你会不会沉下去。
如果你那样做,你就真的沉下去了。
跳进水里就开始游泳。
永远不要回头看着岸边。
我想那是因为我体内的精灵血统,坦尼斯如是回答,精灵们通常在做出重要决定之前,至少要思考一到两年的时间,出去拜访他所有的朋友和亲戚,和他们讨论问题、做调查、阅读书籍、请教贤者。
然后会怎么样?小奇问道,她还是很生气。
到那时候,他们通常就忘记了自己最初想做什么。
他微笑着回答。
她也笑了;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是可以把她逗乐。
此时,她没有笑,她为又想到他而感到遗憾。
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后,她把他扔在脑后,继续追赶。
小奇对于龙来说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她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
由于一贯注意细节,她画出了精准的地图,利用地上的标志物作为路标,计算她的步伐来测量距离。
从被闪电打过的那棵橡树到熊头岩石有七十步。
在鹿道上左转,穿过溪流,爬上悬崖的高处。
伊莫拉图斯研究过地图,但是没有随身带着它。
或许是因为龙不习惯使用地图。
如果你在溪流之上的高空中飞行,你只需要知道空中的路线。
她所想的是对的。
她跟着他的踪迹大约三个小时后,在穿越某地的时候,龙在此处偏移了方向。
他发现走错了路,又折了回来,但是这浪费了他相当多的时间,小奇因此受益。
她快速地行进,但是并不粗心大意。
她尽可能保持安静,注意自己的落脚点不会踩到干木棍,或是在穿过地面的灌木时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会在龙听到或看到她之前发现他。
她把小刀从靴子挪到腰带上,这样很容易就够得到。
他将永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打中了他。
至于龙这边,他留下的踪迹连一个瞎了的溪谷矮人都可以跟上:泥巴里的足印,折断的树枝,甚至还有一片红布,是从他的袍子上撕下来的,挂在一丛有刺的灌木上。
她走近山脉,进入丘陵地带,发现了龙经过的迹象变得很少了,但这在坚硬的岩石路面上是可以料想到的。
这里没有小树枝可以折断,没有泥地会不小心在里面留下靴印。
尽管如此,她确定自己走的路线是正确的。
毕竟,伊莫拉图斯是跟着她的方向走的。
影子拉长了。
小奇的脚伤了,疲惫感、饥饿感和挫折感相继涌来。
白天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她的脑袋里产生了放弃的想法、退出的念头。
勃勃的雄心刺入了她的腰窝,鼓舞她继续下去。
太阳正在落山。
她沿着标在地图上的牧羊人的踪迹走,这条踪迹在起伏的山麓小丘上下蜿蜒。
羊群和牧羊人在城市面临战争的时候就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但是他们在山上留下了记号。
她停下脚步,在一个干草做成的舒适小棚里休息,从水袋里喝水,忙乱地寻找城墙的掩蔽。
她继续上路了,穿过了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溪,小心地避免滑倒。
是一种本能,或是一种味道,又或是一种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稳稳地站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向前望去。
伊莫拉图斯就站在离她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一条蜿蜒于陡峭山崖的小径上。
他背朝着她。
小奇回忆着地图,想起了这个离开了小径、升入山脉中的地点。
这条路线看上去挺吸引人的,相对于在崎岖不平、布满岩石的地形上攀爬而言。
这条小径具有欺骗性,看上去像是能到达龙想去的地方。
小奇站在山顶上的有利位置,看到牧羊人的踪迹正如所预料的那样通往一个小的绿色山谷。
伊莫拉图斯正在决定走哪一条路,努力回忆起记忆中的地图。
奇蒂拉站到龙可以看见的地方,心里咒骂着,握住了刀柄,脸上随时可以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准备当龙转身发现她在跟踪的时候,好高高兴兴地问候他。
她准备好了借口——科洛斯指挥官关于军队部署的紧急情报。
她在营地里听士兵们说起,有一群雇佣兵在前天晚上潜入了城市,计划在黎明时从内部发起攻击,同时,科洛斯和他的部队从外部攻打。
她认为龙应该得到关于这个重要进展的消息,等等等等。
伊莫拉图斯没有转身。
奇蒂拉警惕地注视着他,心想这是否是个骗局。
他一定听到了她穿越小溪时溅起的水声,她不明白他怎么会没有听到。
她虽然行动谨慎,但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避免落入水中,而不是悄无声息地移动。
伊莫拉图斯低着头保持着站姿,他的背部晃动着,盯着他的鞋子或是这条路线看,甚至可能是在小解。
这显然是个好机会。
小奇毫不怀疑自己的好运,她准备把握住这个机会。
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军队里就要损失一条红龙了。
小奇捏住小刀的刃尖,平稳地瞄准,然后扔了出去。
她精准地命中了目标。
小刀直接从伊莫拉图斯肩胛之间穿过。
穿过肩胛后继续向前飞行,它的钢刃反射着阳光,直到飞出了她的视野。
她听到钢与岩石相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刮擦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奇蒂拉瞪着眼睛,大吃一惊,她的思想激烈地争斗着,努力想要恢复意识。
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身陷险境。
她抽出剑,踏着水花穿过小溪,准备面对狂怒的伊莫拉图斯。
这该死的龙依然没有转身,一动不动。
但是当她靠近到足够割掉他的头的距离时,小奇终于明白了。
在她明白的那一刻,站在路上的伊莫拉图斯的幻象消失了。
头上一阵刺耳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及时地向上望去,看到一块巨石轰隆隆地滚下山坡。
奇蒂拉蜷成一团,缩紧身体靠在被阳光晒暖的石头后面,用手护着头。
巨石滚过她身边,砸在一块位于她下方的突出的岩石上,扑通一声跳进溪流。
另一块随之而来。
这一块又离她近了一点。
伊莫拉图斯又打偏了,但是他可以一整天都向她扔岩石。
她无处可去,迟早会被他打中。
那么就让他打吧。
小奇咕哝着。
她迅速解开身上缚着钢制胸甲的带子,同时躲开了另一块巨石。
她探头向上望。
又一块巨石雷鸣般滚下来。
奇蒂拉深吸一口气,然后尖叫着吐出来,把她的胸甲直接扔向巨石滚动的路线。
巨石斜斜地撞向胸甲,把它撞得滚进了小溪,钢面上闪耀着落日的红光。
小奇的手和膝盖都趴在地上,尽可能缩紧身体,小奇在黄昏时有优势,这种光线甚至让龙也很难看清是不是真的杀死了她。
她利用巨石滚落的噪音来掩盖自己移动的声音,爬进小径旁边的灌木丛中。
她在悬崖的一面找到了一个小裂缝,慢慢地挪了进去,磨掉了大腿、膝盖和肘部上大部分的皮肤,但是暂时安全了。
他的诡计遭到了挫败。
奇蒂拉等待着,她的脸挤压在岩石上,喘息着。
再也没有巨石从山腰上飞落而下,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他不相信自己已经杀死她了,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会,再把她搜出来。
她倾听着追赶的声音,咒骂自己的心跳声太大。
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开始放松了呼吸。
但是她没有挪动。
她一直隐藏着,以防他在附近监视着动静。
时间流逝,让奇蒂拉深信不疑。
龙一定相信她已经死了。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山上盔甲闪着的亮光,他已经看到那亮光跌落下去,听到了她临死前的惨叫。
像他这么傲慢自大的家伙,伊莫拉图斯会很容易相信自己聪明的小诡计已经得逞了。
他会多等一会来确定,但是,他很有把握,并且急于复仇,他不会拖延太久,特别是在鼻子闻到蛋的味道时。
尽管如此,奇蒂拉悲伤地提醒自己,我低估他了一次,差点为我的错误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奇蒂拉又等待了片刻,她很不耐烦,浑身疼痛,非常不舒服。
她打心眼里觉得一场战斗要比楔在岩石缝中好得多。
她谨慎地从藏身之处滑出来。
她伏在路上,偷偷地向上望,寻找着一点红袍或是红色的翅膀尖或是闪闪发光的红色鳞片的影子。
什么都没有。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山腰一片荒凉。
奇蒂拉坐在路上,检查自己的剑以确定它没有受损。
对武器感到满意后,她才找身上的伤口。
割伤和擦伤,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些。
她从手掌上拔出一些尖利的岩石碎片,吸出膝盖上一个很深的伤口里的淤血,沮丧地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放弃,回到营地。
那是理智的做法。
这样做就要接受失败,奇蒂拉在她生命中只有一次被击败,那是在爱情上,不是在战斗中。
她所想的是血债血偿。
到目前为止,她仅仅满足于阻止伊莫拉图斯破坏那些蛋。
现在,她想让他死。
要让他为她恐惧地蜷缩着度过的那些可怕的时刻付出代价。
她要翻山越岭,整夜都追踪那条该死的龙,如果那样可以赶上他的话。
她很走运,今晚的索林那瑞非常明亮。
如果小奇足够幸运,或是如果黑暗之后塔克西丝愿意给予协助的话,龙在夜间将会迷失方向。
从巨石的方向来判断,他已经在一条错误的路上开始爬山。
如果你决定要去做什么,就去做。
不要为怎么做和为什么要做而烦恼。
去做就是了。
奇蒂拉毅然决然地开始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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