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柔美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夜幕已然降临。
小酒馆变得更加拥挤、燥热和喧嚣。
骑士的妻子就睡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疲惫而憔悴的面容让每个看到她的人都不禁显出惋惜的目光,相互嘀咕着她本应有个更好的命运。
男孩就蜷缩在他母亲的脚旁,也已坠入梦乡。
甚至当卡拉蒙用自己粗壮的臂膀把他抱起,放到他母亲身旁时都没有醒来。
伊维格又跑了回来,坐到卡拉蒙身边。
他显得十分快乐,脸色通红。
坎德人把那些鼓鼓囊囊的小包里的东西全倒在桌上,开始给它们分类;同时也开始了他那从不间断的,单方面的交谈。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冈威骑士回来了。
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用胳膊肘捅了捅邻座的人,因此当骑士走进酒馆时每个人都安静下来,留意地看着他。
我的孩子呢?他问道,同时环顾四周。
就在这儿,安全而温暖而且已经睡着了,女侍指了指睡梦中的男孩回答道。
我们还没有带着他逃跑,如果您是这么想的话。
骑士看上去有些羞愧。
我很抱歉,冈威粗声说。
我十分感谢您的善意。
无论骑士还是女侍,死亡会令我们平等如一。
至少,在我们活着的时候还可以互相帮助。
让我把您的妻子叫醒。
不。
冈威伸手拦住她,让她睡吧。
我想问一下——他转向老板——能不能让她和我的孩子今晚住在这里。
等到早上我就会有钱付给你,他固执的加上这一句。
你能?老板充满疑虑的盯着他。
领主大人同意雇你了?不,骑士回答。
他似乎已经有足够的战士去对付地精了。
一声清晰可辨的叹息穿过整个房间。
就像我说的那样,卡拉蒙对他的弟弟说。
闭嘴,你这个笨蛋!雷斯林用尖刻的嗓音回答道。
我想知道他今晚打算去哪搞到钱。
领主大人说离这儿不远有块林地,那里有座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任何人都毫无用处的城堡,因为它一直被诅咒所笼罩。
只要——一座被诅咒的城堡?在哪?那种诅咒?伊维格兴奋地问道,他三两下便攀上了桌子以得到一个更好的视野。
处女的诅咒(The Maiden's Curse),有几个人大声回答道。
那个城堡叫做死之城塞(Death's Keep)。
到那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死之城塞!坎德人深吸了口气,朦胧的眼神充满狂喜。
这个地方听起来多棒啊!一个真正的索兰尼亚骑士可以进入城堡也能全身而退。
根据领主大人所说的,这个诅咒要由一个真正的骑士来破除。
我准备到哪去,借助帕拉丁的帮助,来完成这项功绩。
我会和——伊维格以慷慨大度的口吻说着。
这时卡拉蒙猛地拉住坎德人的脚踝,让这个身着绿衣的小家伙脸部着地扑倒在地板上。
领主大人向我许诺了一份优厚报酬,冈威对这一阵骚动和坎德人的提议完全没有理睬,继续说道。
啊,啊哈,老板以嘲讽的语气说,那么如果你回不来,谁来付你家人的帐单呢,‘真正’的骑士阁下?你可不是头一个去那儿的骑士了,而且我从未见到有人回来!人们纷纷点头以及那一阵低语都证实了这一点。
领主大人已经承诺,如果我倒下了他会照顾他们,冈威用一种平和而坚定的语气回答道。
领主大人?哦,那可真是太好了,老板说,他又高兴了起来。
我以最诚挚的心祝您成功,骑士阁下。
我会亲自护送您的夫人和孩子——一个多好的孩子啊,如果你允许我这么说的话——到他们的房间去。
等一下,女侍从老板的腋下钻过来,站在骑士的面前。
跟你去死之城塞的哪个法师在哪呢?没有法师和我一起去,冈威皱着眉回答,好了,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必须走了。
他低下头看着他的妻子,以温柔的动作把手伸向她的头发。
但是随即,好像是在担心吵醒她,又把手缩了回来。
再会,艾琳。
我希望你能明白。
他猛地转过身,准备离去,但是老板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有法师!但是领主大人没告诉你吗?只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才能破除处女的诅咒!因为是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把这个诅咒降到城堡上的。
还得有一个坎德人!伊维格爬起身叫道。
我敢肯定必须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和一个坎德人。
领主大人提到过一些有关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的传说,冈威轻蔑的说。
但是一个对他的神持有坚定信仰的真正的骑士不再需要克莱恩上的任何帮助。
骑士挣开酒吧老板的手,向房门走去。
你就这么渴望结束自己的生命吗,骑士阁下?嘶哑的低语划破了酒吧中的喧闹,带来一阵死寂。
你真的相信当你死后你的妻儿会过的更好吗?骑士停住脚步。
他的双肩变的僵硬,身体开始颤抖。
他没有转回身,只是回过头瞪着法师。
领主大人已经承诺。
他们会得到食物和头上的屋顶。
我可以为他们买到这些,至少。
所以呢,你就准备高喊着‘荣誉既吾命’冲向那注定的失败;但其实你只要稍稍弯一下你那骄傲的脖子允许我和你一同前往,你就有机会获得胜利。
你们全都是这样一般无二,雷斯林带着让人不愉快的微笑说。
你们骑士团会走向毁灭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冈威被这样的污蔑所震惊,怒火染红了他的面颊。
他把手伸向长剑。
卡拉蒙发出一阵低吼,也伸手去拿长剑。
放下你们的武器,雷斯林厉声说。
你还很年轻,骑士阁下。
命运待你不佳。
很明显你重视自己的生命,但令人绝望的是,你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脱荣誉给你带来的不幸。
当说出荣誉这个词时他的嘴唇都有些扭曲。
我准备帮助你。
这样你也要杀我吗?冈威的手仍紧握着剑柄。
真的必须有一个骑士和一个法师才能破除诅咒吗?他向酒馆中的人问道。
(再加上一个坎德人!一个愤怒而尖锐的声音响起。
)哦,是的。
没错,周围的每个人都证明道。
有没有人去试过?听到这话酒馆里的客人们互相对视了两眼就把目光投向了屋顶或是地板或是墙壁或是他们的杯子。
只有几个,有人回答道。
几个?卡拉蒙看到弟弟如此热心的想要加入骑士的队伍,不禁问道。
二十,没准是三十。
二十或三十!没有一个活着回来?你听到了吗,小雷?二十到三十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卡拉蒙强调着。
我听到了。
雷斯林用法杖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我也听到了!伊维格说,他兴奋地要跳起舞来。
我们还是要去,是吗?卡拉蒙沮丧地说,开始把剑带系在腰间。
我们中的一些人。
没有你,罗斯佩克(Nosepicker)。
(*) 罗斯佩克!听到这个在坎德人中传承已久的荣誉姓氏受到如此恶毒的污蔑,伊维格一时间楞在当场甚至忘记躲开卡拉蒙的大手。
抓着坎德人的马尾辫,高大的战士熟练得把它系在酒吧的一根承重柱上。
这个姓是罗科佩克!他发出一阵愤怒的尖啸。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法师?当雷斯林缓慢的走过房间时,冈威质问道。
是呀,小雷,我们干吗要这样做?卡拉蒙撇着嘴问道。
当然是为了钱,雷斯林平静的说。
还有什么原因呢?酒吧中的人群骚动起来,大声叫嚷着给他们指点方向,提供建议,也为这些冒险者还能不能回来下赌注。
伊维格,被紧紧地系在柱子上,尖叫着、恳请着、哀求着甚至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连根拔起,试图重获自由。
只有女侍注意到雷斯林瘦削的手指从那沉睡的孩子的发间掠过。
半数酒客和他们一起走过通向一片浓密森林边缘的古旧废弃的道路。
在这里,在那些因为它们的长眠被打扰而显出阴沉恶意的参天古树下,人们祝他们好运。
你们需要火把吗?一个人喊道。
不,雷斯林回答。
施拉克,他轻声说道,随即在他法杖顶部的水晶球便迸出光亮,明快的光亮。
人群中响起一片混杂着激赏和敬畏的声音。
骑士斜眼瞟了一下那发光的魔杖。
我要一只火把。
我永不会走在任何源自黑暗的光线之下。
酒客们向他们道了别,便回到酒吧里等待结果。
借着死之城塞之名,赔率节节攀升。
这场赌局的结果看来已是确定无疑,事实上,雷斯林着实费了些口舌才让卡拉蒙放弃下注赌他们再不会归来。
火炬在手,骑士走下小径。
雷斯林和他的哥哥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地方,因为年轻的骑士走得如此迅速,虚弱的法师实在无法跟上他的步伐。
真不错,雷斯林斜倚着他的法杖说,对于一个骑士的礼貌来说。
冈威马上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的等着他们跟上。
这不光是礼貌的问题,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这样一个阴郁黑暗的森林里队伍应该尽量靠拢,卡拉蒙说。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三人都屏住呼吸留意听着周围的动静。
树叶在沙沙作响,一个嫩枝断裂的声音传了过来。
骑士和战士拿起了武器。
雷斯林则把手伸进袋子,拈起一撮沙子同时默咏着睡眠魔法的咒文。
是我!欢快而尖细的声音响起。
一个矮小的,橙绿相间的身影出现在光线中。
对不起,我来迟了,伊维格说。
我的头发缠在柱子上了、他露出了原本很长现在只剩下半截的马尾辨。
我不得不把它割断!用‘我’的匕首!卡拉蒙说着一把把它夺了回来。
这把是你的?怎么会这么巧?我可以发誓我正好有一把和它一模一样!冈威眉头紧锁,插话说。
和一个操法者一起冒险已经够糟得了——我同意,伊维格同情地点点头说。
我们必须尽力而为,不是吗?唉,就让这个小家伙一块来吧,卡拉蒙说,当他看着那曾经是坎德人最自豪的马尾辫时感到有点懊悔。
如果我们受到攻击,他可能帮得上忙。
冈威有些犹豫不决,不过显然除非把坎德人劈成两半否则是很难摆脱他了,虽然誓约和规章都没有明确禁止一个骑士杀害坎德人,不过它也确实不鼓励这样做。
攻击!他对此嗤之以鼻。
骑士重又向前方走去,伊维格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边。
在我们到达城堡前不会有任何危险。
至少领主大人是这么说得。
领主大人还跟你说什么了?雷斯林问道,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冈威板起脸瞪着他,显然是在考虑这样一个病泱泱的法师对他能有什么帮助。
他给我讲了有关处女诅咒的传说。
在很久以前,至少在大灾变前,一个红袍法师——就像你——把一个年轻的女子偷偷拐出她父亲的城堡,来到这个要塞。
一名骑士,这名女子的未婚夫,发现了这场绑架并追来解救她。
他在这个森林中的要塞追上了法师和他的未婚妻。
这个法师,因为他邪恶的计划被阻碍而恼羞成怒,他召唤黑暗女后来摧毁这名骑士。
而骑士则请求帕拉丁的帮助。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所释放的能量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它们不仅毁灭了法师和骑士,而且使他们不得不,即使是在死后,继续把旁人卷入他们的争斗。
你干吗不让我打哪个赌呢!卡拉蒙冲他的弟弟抱怨道。
雷斯林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看上去好像已陷入沉思。
好了,冈威突然问道,你觉得这个传说怎么样?我认为它,和大多数传说一样,已脱离了真相,雷斯林回答道。
举个例子,一个红袍法师是不可能得到黑暗女后的帮助的。
这只有黑炮法师能够做到。
对我来说,冈威用严酷的语调说,你们都涉足黑暗之力,无论袍色如何——披着羊皮的狐狸,就像俗话所说的那样。
是啊,卡拉蒙生气的反驳道。
我也听过一点关于你们的谚语,茶壶头阁下。
一个人——行了,哥哥,雷斯林说,他用瘦削的手指紧紧拉住卡拉蒙的胳膊。
省点力气对付那些潜伏在前方的东西吧。
一股紧张而闷躁的气氛又笼罩了这个团队。
哪个女孩怎么样了?伊维格突然问。
其他三个人这才想起,已被他们抛到脑后的当务之急是,坎德人的到来。
什么?冈威怒吼道。
那个处女。
她怎么样了?毕竟,它被叫做处女的诅咒。
是的,雷斯林说。
这点很有趣。
真的?伊维格高兴的上窜下跳,他那些包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差点绊倒了卡拉蒙。
我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为什么叫做处女的诅咒,除了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这一点,骑士加上了一句。
啊,伊维格大声叹了口气。
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很了解‘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