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海勒矮人列队走下通道。
除了一个矮人以外，其他人都披着锁子甲，外罩厚厚的板甲。
那个例外的矮人污秽不堪，面容憔悴，手腕上戴着镣铐。
当海勒矮人们快走到陌生人面前时，这个矮人似乎累坏了，突然倒在地上。
一个矮人停下脚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了些什么。
矮人无力地点点头，好像是在表示自己还好。
有的海勒矮人持剑，有的拿着长矛、身后背着战锤。
有几个人拿着提灯，奇怪的绿光照亮了这片宽阔的地带。
矮人们稳步走了下来。
待他们靠近时，便有一个矮人走出队列。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穿着盔甲，不同的是，他外面还罩了一件粗布大衣。
他背着一把锤子，另外手里还拿着一把锤子——那是一把非常大的战锤——远比矮人们平常用的那种大。
从锤头到手柄上都刻着赞颂炉火之神、世界锻造者李奥克斯的符文。
史东盯着锤子，靠近坦尼斯。
那是卡拉斯神锤！史东低声说。
我在古画上见过！好眼力，人类，矮人用通用语说。
他举起锤子，爱怜地望着它。
这把不是真正的神锤，只是复制品。
在我获得名号之时，就有了这把锤子，因为我就是卡拉斯，他骄傲地说，阿曼卡拉斯（Arman Kharas）。
卡拉斯二世。
重生的卡拉斯。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如何找到真正的神锤。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带着这把锤子，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伟大身份。
我的神哪！史东嘀咕着，避开坦尼斯的目光。
阿曼卡拉斯比其他矮人都要高。
他是坦尼斯见过的最高的矮人，体型和身材堪比卡拉蒙。
他肩膀宽阔，胸肌发达，腿部结实粗壮，有着过肩的黑色长发，齐腰的胡须梳理成辫。
他佩戴的头盔上镶满宝石，刻有神锤的符号。
阿曼和他的手下在距离坦尼斯等人约二十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其他的海勒矮人都朝他们投以惊疑的目光，只有阿曼颇为冷静。
他示意旁边的几个人。
去看看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几个矮人瞪着疑惑的眼睛，跑过他们身边。
那是北门打开的声音，佛林特换作矮人语说道。
阿曼瞟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脸去，等待他的手下返回。
几个矮人很快就回来报告说北门已经打开，没办法关上了；大门在山脚下摔碎了。
你干的？阿曼皱起眉头，问道。
不是我们弄坏的，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情的话，佛林特表示。
泰索何夫之前一直死死盯着矮人们手里的提灯，此时突然开口说道：那里面有虫子！虫子在发光！卡拉蒙，看——四个人类，一个奈达矮人，还有一个坎德人。
阿曼吐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泰索何夫柏伏特，泰索何夫一边自报家门，一边伸出小手往前走去。
卡拉蒙抓住坎德人把他拉了回来。
他牢牢地按着泰斯的肩膀，雷斯林把法杖横到坎德人身前。
我只是出于礼节……泰斯委屈地说。
四个人类，一个奈达矮人和一个坎德人是怎么找到大门的？阿曼问。
佛林特正打算回答，但是阿曼趾高气昂地举起手来。
你手里的头盔是从哪里弄来的？是古代海勒矮人的样式，看起来值一大笔钱。
一个奈达人怎么有这样的头盔？我们找到的，泰斯不自觉地依着坎德人的本能回答道。
我想你们一定是弄丢了。
卡拉蒙叹了口气，一只大手捂住坎德人的嘴。
佛林特的情绪从阿曼卡拉斯开始说话的时候就慢慢地激动起来。
他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
依我看，三百年以来地底下的矮人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了！佛林特愤怒地说。
年轻人，你面前的是一位长者。
在你开始指控我们之前，至少得先问问我们的姓名，以及来此的原因。
阿曼的脸涨得通红。
我是海勒王子。
是我下的命令，是我在提问。
他停顿片刻，似乎不太有底气，然后继续说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请便。
先报上姓名来。
我是佛林特，德加（Durgar）之子，瑞加火炉之裔。
一个丘陵矮人，佛林特差不多是吼出来的，他们是我的父亲和祖父。
你父亲是谁，阿曼卡拉斯，你说你是王子？正是。
我是阿曼卡拉斯，海勒矮人的领主宏非尔（Hornfel）之子。
我是复兴矮人的英雄。
当我得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圣的光芒笼罩着我——卡拉斯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
可以说，我就是他的化身。
我一定会找到神锤，统一矮人各族，让我的父亲，宏非尔，成为国王。
就在阿曼大谈伟大身世的时候，坦尼斯注意到有些矮人心不在焉。
有几个表现得局促不安。
其中一个低声咕哝了几句什么，站在他旁边的矮人都笑了起来。
阿曼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他们马上就不笑了。
佛林特捋着胡子。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决定回到大门的话题。
我说了，阿曼卡拉斯，大门是为我们打开的。
不过，它的毁坏与我们无关，大门最后停着的那块岩石已经风化了。
机械装置把大门推到了崖边。
轴承因为承受不了石块的重量而断裂，大门就掉进了峡谷。
你是如何找到隐藏了三百年的大门的，佛林特火炉？阿曼卡拉斯皱着眉头问道。
他继续使用通用语，这样大家都能听懂。
还有，你和你的人类伙伴是怎么进来的？还有坎德人，泰索何夫在卡拉蒙的手后面嘀咕着。
他不能漏掉我！想得美，卡拉蒙低声说道。
带我们过来的是这个——佛林特举起格拉伦的头盔。
我的朋友在骷髅岩找到了这个头盔……我在骷髅岩找到这个头盔，雷斯林纠正。
他朝阿曼卡拉斯微微地鞠躬。
我是雷斯林马哲理，这位是我的哥哥，卡拉蒙。
卡拉蒙笨拙地鞠了一躬。
我当时就知道头盔有魔法，雷斯林继续说。
它附着最后一任主人的灵魂，那人在战斗中丧生。
他的名字是格拉伦，邓肯之子——阿曼大喊一声，手放到剑上，朝前迈了一步。
他的手下围在旁边大呼小叫，低沉的嗓音嗡嗡作响。
卡拉蒙把手搁在剑上，史东也一样。
他们望向佛林特，发现他也是一脸困惑的表情。
对方的反应是他们没料到的。
他们都以为把死去王子的头盔送回来，会被当作英雄对待。
可现在，对方像是要跟他们拼命。
阿曼作了一个手势，矮人立刻安静下来。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头盔，然后看着雷斯林。
一个人类法师。
我应该想到的。
是你把头盔带来的吗？他问道。
是我找到的，雷斯林说道。
这位高贵的骑士——他指着史东，自愿戴上头盔，准许矮人王子的灵魂控制他的身体。
在头盔所附魔法的作用下，格拉伦王子让我们陪同他去父辈的殿堂。
王子的灵魂打开了大门。
我们很高兴完成了他的夙愿，对吧，史东？雷斯林有意问道。
我是史东，安格夫布莱特布雷德之子，史东说话的时候，手没有松开剑柄。
我很荣幸为倒下的王子效力。
阿曼注视着他们，黑色的瞳孔在低垂的眉毛下闪亮。
该你了，坦尼斯，雷斯林柔声说道。
坦尼斯看了佛林特一眼，后者耸耸肩。
他和大家一样困惑。
殿下，坦尼斯朝阿曼卡拉斯致意，刚才雷斯林说我们是自愿带着头盔来的，那只是外交辞令。
事实上，我们别无选择。
头盔控制了我们的朋友，史东布莱特布雷德，把他作为人质，强迫他来到索巴丁。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三百年前死去的王子奴役了他的身体。
我们不清楚这个王子是谁。
我们都没有听说过他，除了佛林特，他了解你们的历史。
我非常了解。
我知道邓肯国王是怎么把我们关在山脉外边，让我们饿死——你别帮倒忙，坦尼斯低声埋怨道。
佛林特嘀咕了几句。
卡拉斯摇摇头。
如果我相信你所说的，你们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头盔回来的，那就更糟了。
他盯着头盔，脸色更加阴沉。
格拉伦王子的头盔受到了诅咒，还有，如果这的确是王子的头盔，那你们就带来了诅咒，给我们这里的矮人带来了厄运。
坦尼斯叹了口气。
很抱歉。
我们根本不知道。
他的道歉显得苍白无力，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你们知道，也许不知道，阿曼卡拉斯说。
我必须将大门遭到破坏这件事报告给领主评议会。
你们有机会在他们的面前讲述这件事情。
如果他们相信——你说‘如果’是什么意思？佛林特气冲冲地说，你怎么不直接说我们是在撒谎？我只听到你们的一面之词，说这个头盔如何如何。
但这可能是假的，是捏造出来的。
佛林特气得吹胡子瞪眼。
在他开口之前，雷斯林冷冷地说道，有个简单的方法可以知道我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殿下。
怎么做？卡拉斯怀疑地问。
你自己戴在头上，雷斯林说。
卡拉斯惊骇地瞟了头盔一眼。
没有一个矮人敢戴！等评议会来决定应当怎么做。
我愿意戴！泰索何夫提议，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我不需要向什么评议会或是其他人证明我没有说谎！佛林特气得够呛，这才缓过来。
他转身面对朋友们。
我告诉过你们，来这里就是个错误！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但是我要走了！既然这个头盔也不受欢迎，我就带着它一起走！佛林特把头盔塞到胳膊底下，昂首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拦住他！阿曼卡拉斯命令道。
他作了个手势。
抓住他们！他的手下开始动手。
史东低下头，看到一根矮人的长矛正抵着他的喉咙。
坦尼斯感到背后顶上了什么尖利的东西。
卡拉蒙举起拳头。
雷斯林说了句什么，卡拉蒙瞪着矮人，放下手来。
泰索何夫拿着胡帕克杖乱打，一个矮人踢掉坎德人的武器，抓住他的头发，小刀抵在泰斯的脖子上。
听见身后的骚动，佛林特转过身去。
他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爆起。
他把格拉伦王子的头盔放在脚边，跨在上面，然后举起战斧。
我发誓，谁敢靠近我，我就第一个送他回老家！让李奥克斯作证！阿曼卡拉斯立刻下令，走到佛林特后面的四个矮人拿起了武器。
他会让我们都死掉，坦尼斯！雷斯林警告。
坦尼斯大声阻止佛林特，但是愤怒的丘陵矮人一边咒骂，一边狠狠地挥舞着战斧，他可能没有听见，或者懒得理会坦尼斯的命令。
矮人士兵用长矛刺向他。
佛林特拿斧头砍过去。
几个回合后，一个士兵倒在他身后，伸出脚绊住佛林特。
佛林特踉跄了几步。
其他的士兵一起扑上去。
有个矮人迅速拿走战斧。
其他人按住了佛林特的手脚。
索巴丁反了！我早就料到了！我警告过你的，坦尼斯！佛林特怒吼，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们会这样款待我们！他们把佛林特的手捆起来后，就把他提了起来，佛林特还在不断地咒骂。
所有的矮人，包括卡拉斯在内，都看着佛林特放在地上的格拉伦的头盔。
没有人敢靠近，更别说碰一碰了。
我来拿，雷斯林提议。
卡拉斯似乎很想答应，但又摇了摇头。
不，他说，既然诅咒来到了索巴丁，就让它降临在我身上吧。
他伸手去拿头盔。
其他矮人都惊骇地瞪大眼睛，远远地走开，他们认为肯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卡拉斯抓住头盔时，手不自觉地往回缩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拿起头盔，夹在胳膊下，擦去脸上的汗。
他指了指坦尼斯等人。
卸了武器，把他们捆好。
矮人把他们的手都捆住了，除了雷斯林。
他不准矮人们碰他。
矮人们怀疑地看了看他，面面相觑，最后放过他了。
阿曼停下脚步，体贴地扶起那个有病的矮人，带头走向黑暗的通道。
坦尼斯紧随其后，他的背后抵着长矛。
现在提出让八百个人类来避难，恐怕不是时候。
雷斯林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
坦尼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身后的矮人又戳了戳坦尼斯的背。
跟上，垃圾！他用矮人语命令。
他们带着降临到矮人王国的厄运——更像是降临到他们头上的——一直走向山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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