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终究还是睡着了。
他们尽可能彼此靠近,瑟缩在星辰之塔冰冷的石板上。
正当他们沉睡时,有一群人在距离西瓦那斯提遥远而险恶的陌生之地醒了过来。
罗拉娜第一个醒来。
她从熟睡中大喊着坐起身,起先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喊着:西瓦那斯提!佛林特颤抖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仍然可以活动。
腿上的疼痛并不比平常来得严重。
史东则是慌忙醒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缩在毯子里发抖。
他随即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他将手放在剑上,悄无声息地走向前,猛然掀开帐篷的布门。
啊!罗拉娜看见他惊慌的脸色,也吃了一惊。
我很抱歉。
史东说。
我不是有意——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稳烛台。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把她拉近温暖的帐篷。
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
罗拉娜红着脸说。
但我做了个可怕的梦,现在睡不着。
她浑身发着抖、让史东领着她进入帐篷。
她手中蜡烛的火焰不断跳动,史东担心她会不小心弄掉蜡烛,连忙将蜡烛接过。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但我听见你的叫声。
我的梦境是如此真实!你就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你——西瓦那斯提是什么样子?史东打断她的话。
罗拉娜瞪着他,我刚刚就是梦到你在那边!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除非……你也梦见了西瓦那斯提!史东将斗篷裹着身体,点了点头。
我——他开口,接着听见帐篷外又传来异声。
这次他直接打开布门。
进来吧,佛林特。
他疲倦地说。
矮人步履沉重地红着脸走进来,似乎是因为见到罗拉娜也在场而感到羞怯,直到罗拉娜对他露齿一笑,他才感觉到比较自在。
我们知道了,她说,‘你也做了个梦。
西瓦那斯提?佛林特清了清喉咙,手拣了抹脸。
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喽?他透过浓密的眉毛看着其他两个人。
我猜你——你们想要说说你们做的梦?不!史东连忙说道,脸色十分苍白。
不,我永远也不想提起这场梦。
我也不想。
罗拉娜柔声说。
佛林特迟疑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很高兴。
他含糊地说,我也不想说出我所做的梦。
只是我想要确定一下那只是场梦。
这梦境看来如此真实,我还真以为我会看到你们两个——矮人停止发言,帐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泰索何夫冲了进来。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们在讨论做梦的事啊?我从来不会做梦,至少印象中没有过。
坎德人是不太做梦,喔不!我想我们也是会的。
连动物都会,但是——他瞥见佛林特的眼神,连忙将话头转回原先的正题。
对了!我刚刚做了一个超级有趣的梦!树木泣血。
可怕的不死精灵到处乱跑,四处杀人!雷斯林穿着黑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连你们也在那边,史东、罗拉娜、佛林特。
每个人都死了,喔不!应该说差不多每个人都死了。
雷斯林就没有。
那还有一只绿龙——泰索何夫吞下到了嘴边的话。
怎么回事?大家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绿——绿龙他含糊地说:雷斯林穿着黑袍,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应——应该说是变成黑饱。
红色本来就让他看起来有些乖僻——如果你们知道我的意思。
……你们不懂,很好,我——我猜我应该回去睡觉了。
你们真的不想听下去吗?他满心期望地看着众人。
但没有人回答。
那,晚安,他喃喃地说着,小心退出帐篷,回到床上,困惑地摇着头。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场梦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开口。
最后佛林特叹了口气。
我不介意做噩梦。
矮人阴沉地说,但我打死也不想和一个坎德人讨论这种事情。
你们想我们为何会做着相同的梦啊?这表示什么呢?一个奇异的地方——西瓦那斯提。
罗拉娜说。
她拿回蜡烛,开始往回走。
接着她猛然回头。
你们——你们认为这是真的吗?他们就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死了吗?坦尼斯是不是真和那个人类女子在一起?她这样想,但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
史东说。
我们也没有死。
我们只能相信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安然无恙。
再说——他暂停一会,这听起来很好笑,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知道他们都很好。
罗拉娜仔细的看着骑士好一阵子,注意到他原先震惊的神情已慢慢地消退。
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放松了起来。
她伸出了手,静静地紧握往史东细长的手掌。
接着,她转身离开,没人满天星斗的夜空中。
矮人站起身。
那么,我想我也睡够了。
我要去守夜了。
我和你一起。
史东扣紧腰带,站起身。
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佛林特说,我们究竟为何或是如何做了这个同样的梦。
我想也是。
史东同意。
矮人走出帐篷。
史东准备跟着一起走,就在此时,他瞥见一阵闪光。
他猜想也许是罗拉娜蜡烛上的火星掉在地上,准备要弯腰去弄炼它。
却发现那是阿尔瀚娜送给他的珠宝、从腰间掉落地面。
捡起来后,他发现珠宝正自己发着光,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想应该是吧——史东若有所思地说,手中不停地拨弄着那珠宝。
经过了许多个恐怖的日子后,西瓦那斯提的清晨首次降临。
但,只有一个人看见,罗拉克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阳光普照在这片树林上。
其他人则是疲倦地熟睡着。
阿尔瀚娜整夜未曾离开父亲的身边。
但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罗拉克看着阳光照着她的脸,长长的黑发技落在双颊上,像是白色大理石上的裂纹。
她的脸颊被刮伤,伤口还留着干掉的血迹。
他看见了美丽,但这美丽却被傲慢所破坏,她就像是族人们的缩影。
他翻过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一阵绿色、剧毒的浓雾仍然笼罩着西瓦那斯提上空,仿佛整个土地也随之腐朽。
这全是我干的好事——他望着那些扭曲的树木、自言自语,看着那些抱着悲惨宿命四处乱窜,一心但盼能早日结束折磨的怪物。
罗拉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住了将近四百年。
他亲眼看着这一切慢慢地成形,花朵藉由他与同胞们的手绽放。
这里也曾碰到过麻烦;罗拉克是少数活在克莱思上、却仍能记得大灾变的人。
但,西瓦那斯提的精灵适应得比其他的种族要来得好,因为他们选择与他族隔绝。
他们知道为何古老的真神会离开克莱思,他们看见了人类的邪恶;但他们却无法藉此解释精灵枚师也随之离开的原因。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从风、从鸟儿们的口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奇异方法中得知他们的兄弟、住在奎灵那一斯提的精灵们在大灾变后正受着折磨。
虽然他们为了那些谋杀、强暴的故事感到伤悲,但他们自问,这群居住在人类之间的精灵们还想期待些什么?他们退入森林、与世隔绝,对外界毫不关心。
因此罗拉克觉得自己无从理解这个横扫了北方、如今威胁着他家园的邪恶新势力。
他们干嘛要管西瓦那斯提?他和龙骑将们会面,告诉他们西瓦那斯提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精灵们坚信每个人不管善恶、都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生活。
他不停地解释,他们也用心地聆听着,一切看来是如此地美好。
直到罗拉克某一天,恶龙在天空中飞舞的那天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
精灵们并不是毫无准备,毕竟罗拉克活到这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动。
船只早准备好要疏散所有的人民,罗拉克令他们听从女儿的命令撤退。
直到他独自一个人时,他走进了星辰之塔地下室,他秘密藏放龙珠的地方。
只有他的女儿和那些早失踪了的精灵牧师知道这颗龙珠的存在。
世人都以为它已经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
他回想起大法师的警告,试着唤醒所有有关龙珠的记忆。
最后,虽然他仍不清楚龙珠是怎么运作的,但罗拉克仍决定尝试以龙珠拯救他的家园。
他依稀记得那颗圆球,记得里面发出炙人的绿光,当他看着光芒时,光芒便开始脉动着,越来越强。
他也知道,打从他将手放上龙珠上的那一秒钟,他就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
他既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它的魔力。
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龙珠已经控制住他、将他禁锢在其中,他恶梦中最可怕的部份在于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力逃开。
如今这场噩梦已成了可怕的现实。
罗拉克低下头,嘴里尝到泪水的咸味。
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有只温柔的手。
父亲,我不能忍受看着你掉泪。
离窗户远一点。
回到床上,我们的家园会再度复原的。
你可以帮忙重新——但,看着窗外的景色,阿尔瀚娜也难以抑止自己的颤抖。
罗拉克感觉到她的恐惧,凄然地笑了笑。
我们的同胞会回来吗,阿尔瀚娜?他望着眼前曾生气勃勃、如今却泛着腐朽、衰败的一片碧绿。
当然!阿尔瀚娜想也不想地回答。
罗拉克拍拍她的手说:骗人,孩子!精灵几时也会对彼此撒起了谎?我想,也许我们一直都对自己不诚实。
阿尔瀚娜喃喃地说着,回想起金月所说的话。
古老的真神不曾遗弃克莱恩,父亲。
一位米莎凯的牧师和我们一起旅行,并且告诉我们她所知道的。
我——我不想相信,父亲。
我很忌妒,她只不过是个人类。
为何真神会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但我现在明白了,真神果真睿智。
他们之所以选择人类是因为我们精灵根本不接受他们。
在我们沉痛的心情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像你我一样,我们将会学到,我们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想要跟它有瓜葛。
精灵们不只要为了修复这个地方而努力,更应该为了重建整个被邪恶摧毁的世界而努力。
罗拉克倾听着,将视线自眼前的景色转回女儿睑上。
那张脸有如银月般闪耀着光芒,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
你会带他们回来?带我们的同胞回来?是的,父亲。
她紧握住他瘦弱的双手保证。
我们会辛勤工作。
我们会请求真神谅解。
我们会和克莱思上的所有种族共处——眼中流出的泪水让她哽咽,因为,她这才发现罗拉克已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我为了这片土地牺牲一切。
他低声说,把我的尸体理在土里,女儿。
我为它带来了诅咒,或许我的死能为它带来祝福。
罗拉克的手自女儿手中滑落。
无神的双眼直视着西瓦那斯提饱经蹂躏的土地。
但他恐惧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神情。
阿尔瀚娜没有时间伤悲。
当晚,大伙打算离开西瓦那斯提。
他们想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北方前进,因为他们知道即将经过的土地笼罩在龙人大军的控制下。
他们没有地图可供参考。
打从他们被骗往塔西斯起,他们便不敢再相信任何的古地图。
况且在西瓦B 渐提所找到的唯一幅地图也有了数千年的历史。
大伙决定盲目的从西瓦那斯提向北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港口可以通往圣奎斯特。
他们的装备不多,因为这样可以加快他们的速度。
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携带的。
当他们撤退的时候,精灵们带走了每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由法师携带龙珠;这是没人敢跟他争辩的安排。
坦尼斯起先还很担心他们要如何携带这颗直径宽达两尺的大水晶球。
但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阿尔瀚娜带着一个小袋子来给雷斯林。
我的父亲用这个袋子来携带龙珠。
我一直觉得尺寸和那个龙珠不大合,但他说这个袋子是从大法师之塔里面拿到的。
也许这会对你有所帮助。
法师迫切地伸出瘦弱的手接过它。
亟思查。
塔哥帕。
阿兹。
莫以巴蓝。
基泥他喃喃念着咒语,接着心满意足地看着袋子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没错,这上头确实有魔法。
他低声说。
接着他抬头看着卡拉蒙。
去把龙珠抬过来。
卡拉蒙吓得睁大眼。
我死也不干!大汉赌咒着说。
叫你把龙珠带过来!雷斯林愤怒地命令着哥哥。
但后者仍然坚决地摇头。
喔,别傻了,卡拉蒙!雷斯林愤怒地说,龙珠不会伤害不打算使用它的人。
相信我,亲爱的哥哥,你根本连一只蟑螂都无法控制,更别说龙珠了!但它说不定也会把我关起来。
卡拉蒙抗议。
啐!它要找的是——雷斯林猛然住口。
是谁啊?坦尼斯静静地说,继续说啊!它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够聪明的人!雷斯林怒目而视。
所以我相信你们这些人很安全。
把龙珠带过来,卡拉蒙,还是你想要自己背?还是你,半精灵?还是你,米莎凯的牧师?卡拉蒙不安地看着坦尼斯。
半精灵意识到大汉正乞求他的首肯。
这对他来讲并不寻常,因为他总是毫不迟疑地听命于雷斯林。
坦尼斯也发现并不只他注意到卡拉蒙的沉默。
雷斯林的眼中正燃烧着怒火。
坦尼斯这下更为法师感到担心,这不合逻辑。
他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噩梦所留下的后遗症而已。
但这并没有解决他的怀疑。
他们应该怎么处理龙珠?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雷斯林是唯一具有足够知识和技巧可以,并且还有胆子可以处理龙珠的人。
坦尼斯含混地说。
我赞成应该由他保管,或者你们之中有人要负起这个责任来?没有人开口,虽然河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摇头。
坦尼斯很清楚,这个平原人如果有得选择,他会选择离开雷斯林,丢掉龙珠,离开这个地方。
去吧!卡拉蒙。
坦尼斯说。
你是唯一能拾起它的人。
卡拉蒙满心不愿地将龙珠从黄金台座上抬了起来。
他伸出的手忍不住发起科,但,手放上龙珠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变化。
卡拉蒙松了口气,闷哼着把龙珠抬到张开袋口等着的弟弟身边。
把它丢进袋子里。
雷斯林命令。
什么?卡拉蒙张大了嘴看着那巨大的龙珠和十分窄小的袋子。
不行,小弟!装不进去的!它会摔破的!雷斯林怒视了他一眼,大汉闭上了嘴。
不行!卡拉蒙,等等!坦尼斯跳向前,但这次卡拉蒙照做了。
他看着弟弟的眼光,慢慢地将龙珠丢下。
龙珠消失了!什么?到哪里去——坦尼斯狐疑地看着雷斯林。
在袋子里。
法师冷静地回答,一手举起袋子。
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坦尼斯看着袋子里面。
龙珠的确在里面,毫无疑问。
他看见了里面旋转着的绿色迷雾,仿佛具有自己的生命。
他赞叹地想,这一定是缩小了,因为龙珠看起来大小仿佛没有改变,反而让坦尼斯产生了自己变大的错觉。
坦尼斯不安地退后。
雷斯林拉起袋口的绳子,很快地拉紧它。
接着一脸怀疑地看着众人,他将袋子收进袍子内无数暗袋的其中之一。
正要转身离开时,坦尼斯阻止了他。
我们之间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不是吗?半精灵静静地问。
雷斯林打量了他片刻,坦尼斯隐约见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惋惜,希望回到年轻时彼此信任,拥有友谊的眼神。
不会的!雷斯林耳语道,但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
他开始咳嗽。
代价?给谁的?为了什么?不要问了,半精灵。
法师瘦弱的肩膀因为咳嗽而颤抖着。
卡拉蒙搂着弟弟,雷斯林虚弱地靠着他。
当他好了一点后,他抬起眼帘。
我不能够告诉你答案,坦尼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让卡拉蒙领着去找个地方在旅程开始前好好地休息。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让我们协助处理你父亲的丧礼。
坦尼斯对着站在星辰之塔前和他们道别的阿尔瀚娜说。
耽误一天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是的,请容许我们。
金月诚恳地说。
我懂得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如果坦尼斯说的没错,我族的传统和你们非常接近。
我是族中的牧师,我也曾经用浸泡过香料的布条包裹尸体,让它可以——不了,朋友们。
阿尔瀚娜脸色苍白,坚定地说。
是我父亲希望由我自己来的。
这并不完全正确,但阿尔瀚娜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看到她将父亲的尸体理到地底去(只有地精和某些邪恶生物才会这样做)会有多么的讶异,这种想法让她感到退缩。
她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标记他坟墓的那棵变形的树,有只丑陋的食尸鸟站在他的墓穴上。
很快地,她把视线移开,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墓穴很——很早以前便准备好了,我自己也有足够的经验。
请别替我担心。
坦尼斯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有着痛苦的刻痕,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项要求。
我们懂了。
金月说,金月本能地、像是搂着一个迷路的小孩般地将阿尔瀚娜拥入怀中。
阿尔瀚娜起先有些排斥,但很快地,她就放松在金月热情的拥抱中。
节哀顺变。
金月将阿尔瀚娜的黑发拨离脸颊,接着退后一步。
你埋葬了父亲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当坦尼斯和阿尔瀚娜两人独自站在塔前的阶梯上时,他问道。
我会回到我同胞的身边。
阿尔瀚娜凄然回答。
这座森林的邪恶此刻已经消失了,狮鹫兽们会回到我身边,载着我前往亚苟斯的。
我们会尽全力协助消灭这股邪恶力量,然后我们会回到家园来。
坦尼斯打量着西瓦那斯提,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的景象也令人无法承受,晚上则更是无法形容。
我知道。
阿尔瀚娜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这将会是我们赎罪的方式。
坦尼斯狐疑地挑起眉,知道她日后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说服同胞回到这里。
然后,他查觉了阿尔瀚娜神情里所透露出来的决心。
他估计成功的机率将会是一半一半。
他微笑着改变话题。
你会找时间去圣奎斯特吗?他问。
骑士们会很荣幸你能大驾光临,特别是其中一位。
阿尔瀚娜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两朵红云。
也许吧!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现在还不知道。
我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我还得花很多时间才能让这些领悟成为我的一部份。
她叹口气,摇摇头。
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和他们相处。
像是学着去爱一个人类?阿尔瀚娜抬起头,清澈的双眼看着坦尼斯。
他会高兴吗,坦尼斯?因为我必须回到西瓦那斯提,他势必得远离自己的家园。
我知道,我将得面对他的逐渐老去,而我自己却仍青春永驻,你想我会快乐吗?我问过我自己相同的问题,阿尔瀚娜。
坦尼斯痛苦地想起他面对奇蒂拉时所做的决定。
如果我们否定了给予我们的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去而不肯施予,我们的生命将是一片空虚,我们失去的将会更多。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些人愿意跟随你。
阿尔瀚娜柔声说,现在我明白了。
我会好好思考你所说的话。
再会了,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再会了,阿尔瀚娜。
坦尼斯握住她伸出的手回答。
他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转身离开。
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想,就像他以前常想的,如果我果真这么睿智,那么为何我的生命还是一团糟?坦尼斯和在森林边缘等候的伙伴会合。
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在那边,对西瓦那斯提的森林萌生怯意。
虽然他们知道邪恶已经离开了,但要在这样的森林里面走好几天仍然是让人很难想像的经验。
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再次感受到始终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那股迫切压力。
沙漏里的沙不断漏失,没来由的,他们就是知道不能待沙流尽。
来吧,哥哥!雷斯林最后终于说。
法师领路走进了森林,手中的玛济斯法杖投射出苍白的光芒。
卡拉蒙叹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森林,坦尼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看不见月光,整块土地都被仿佛在哀悼罗拉克死亡的黑暗所笼罩。
阿尔瀚娜站在星辰之塔的门口,塔闪闪发亮,散发着数世纪前所捕捉的月光。
阴影中只看见阿尔瀚娜的脸,有如银色月亮的灵魂般。
坦尼斯看见她举起手,星钻发出了一阵清澈的白光。
最后,她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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