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们的故事,坦尼斯简单地说。
阿波莉塔非常专注地聆听,绿色的大眼睛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她没有插嘴。
当他说完之后,她仍然沉默不语。
她的手臂放在通往水中的阶梯上,她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坦尼斯没有打搅她。
海面下宁静、肃穆的感觉让他十分放松。
一想到要回到那吵杂、粗鲁、阳光刺眼的水上世界就不禁让人感到害怕。
要放弃一切留在这里,躲在水面下,永远与这个世界隔离有多简单啊!他怎么了?她最后终于开口,用头比着贝伦。
坦尼斯叹口气回到现实之中。
我不知道,地耸耸肩看着贝伦。
那个男人看着洞穴中黑暗的地方,嘴唇不停地移动,仿佛是在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句子。
根据黑暗之后的说法,他就是关键。
找到他,她说,胜利就属于她。
好吧,阿波莉塔突然说,你抓到他了。
这让你获得胜利了吗?坦尼斯眨眨眼。
这个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抓着胡子思考着。
这是他以前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的确……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他喃喃地说,但是我们能把他怎么样?他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任何一方带来胜利?他不知道吗?他说他不知道。
阿波莉塔皱眉打量着贝伦。
我认为他在说谎,片刻之后她说,但他是个人类,我对人类脑袋奇怪的运作方式其实并不了解。
不过,有个方法可以让你找出答案。
去黑暗之后位于奈拉卡的神殿。
奈拉卡!坦尼斯惊讶地重复道。
但那是——一声恐怖的尖叫声打断了他,让他吓得差点想要跳进水里。
他的手摸向空荡荡的剑鞘,嘴里前南地咒骂着。
他转过身,以为自己会面对一整群的恶龙。
只有贝伦一个人,睁大眼睛看着他。
贝伦,怎么了?坦尼斯恼怒地问。
你看到了什么东西吗?他什么都没看到,半精灵,阿波莉塔饶富兴味地观察着贝伦。
当我提到奈拉卡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反应——奈拉卡!贝伦疯狂地摇头,邪恶!可怕的邪恶!不要……不那不就是你住的地方吗?坦尼斯往前走了一步。
贝伦坚定地摇摇头。
但是你告诉过我——我说错了!贝伦喃喃自语。
我不是要说奈拉卡。
我是要说——要说——塔加——塔加!我是要说这个……你说的是来拉卡。
你知道黑暗之后在那里有一座雄伟的神殿,就在奈拉卡!阿波莉塔严厉地说。
她有吗?贝伦定定地看着她,蓝色的眼睛看来十分无辜。
黑暗之后,在奈拉卡有座神殿?不会吧,那里只有一座小村庄。
我的村庄……他突然压住胸膛,倒在地上,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
我不舒服。
不要吵我——他像是个小孩般地自言自语,倒在靠近水边的大理石地上。
他坐在那里,一手抓住胸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暗。
贝伦!坦尼斯气馁地说。
觉得不舒服……贝伦阴沉地说。
你说他有多大年纪?阿波莉塔问。
超过三百多岁,至少他是这样声称的,坦尼斯反感地说。
如果你认为他说的话只有一半值得相信,那就缩减到了一百五十岁,对于人类来说仍然是个太难以接受的数字。
你知道吗,阿波莉塔若有所思地说,奈拉卡的黑暗之后神殿对我们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我们到目前为止只知道,它在大灾变之后突然出现。
现在我们又发现了这个男人,他的经历正好可以一直追溯到同样的地点和时间。
真奇怪……坦尼斯又瞪着贝伦说。
没错,这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
但是,我的丈夫说,只要紧紧地跟着巧合,你就会发现他们和命运之间的关系。
阿波莉塔露出微笑。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都不想要直接走到黑暗之后的神殿中,当面问她为什么要搜遍整个世界,只为了找寻一个胸口有颗绿宝石的人。
坦尼斯尖酸地说,重新在靠近水边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我想也不太可能,阿波莉塔承认。
但是从你说的话之中看来,她会变得这么强大实在让人很难相信。
善良的巨龙这段时间里面都在干什么?善良的巨龙?坦尼斯惊讶地反问。
什么善良的巨龙?现在轮到阿波莉塔惊讶了。
你不知道?就是那些善良的巨龙呀!银色、金色、青铜的巨龙,还有屠龙枪、银龙应该早就把他们保留的那些屠龙枪交给你们了……我从来没听过什么银龙,坦尼斯回答,除了在有关修玛的一些诗歌里。
屠龙枪也是相同的状况。
我们已经花了很多时间去搜索这样东西,几乎让我已经开始相信他们只存在童话里面。
我不喜欢这样的状况。
阿波莉塔用手支着下颔,脸色十分苍白。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善良的巨龙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一开始我不相信海龙回来的传言,因为我知道善良的龙不会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
但如果像你所说,善良的巨龙消失了,那么,半精灵,我的同胞们的确就陷入了危机中。
她抬起头仔细倾听。
啊,很好,我的丈夫和你的朋友们走过来了。
她离开了水边,我和他可以先回去,和我们的同胞谈谈到底该怎么办——等等!坦尼斯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你得要告诉我们出去的路!我们不能够待在这里!但是我们不知道什么出去的路,阿波莉塔的双手在水面划着圆圈,让自己漂浮起来。
赛布拉也不知道。
我们从来不关心这件事。
我们可能要在这座废墟里耗上一整个礼拜!坦尼斯大喊。
也许要一辈子!你也不确定这里的人到底有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对吧?也许他们只能孤独地死去!我说过,阿波莉塔冷冷地回答,我们从来不关心这件事。
好吧,现在给我开始关心!坦尼斯大喊。
他的声音在水面上引发奇怪的回声。
贝伦抬起头,警觉地缩起身体。
阿波莉塔眯起眼,眼中充满了怒火。
坦尼斯深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突然感到有些羞愧。
我很抱歉——他开口,接着金月跑到他身边,把手放在他的臂膀上。
坦尼斯?怎么了?她问。
没有什么你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叹着气看着她背后。
你找到提卡和卡拉蒙了吗?他们还好吧?是的,我找到他们了,金月回答,她的眼光跟随着坦尼斯。
两人一起盯着跟在赛布拉和河风身后走下来的一对情侣。
提卡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至于卡拉蒙,坦尼斯注意到,则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
坦尼斯看见那人的脸色,回头看着金月。
你没有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他柔声问。
提卡还好,金月回答。
至于卡拉蒙——她摇摇头。
坦尼斯回头看着卡拉蒙,勉强忍住重重叹气的冲动。
他认不出来那个乐天、开朗的战士,眼前这个人看来严肃、满脸泪痕,眼神充满了阴郁之色。
看见坦尼斯惊讶的眼神,提卡将卡拉蒙拉近,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被她碰了一下之后,战士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
他低头对她微笑,但是他的微笑中有着以前没有的东西,温柔、遗憾等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坦尼斯又叹了一口气。
更多的问题。
如果那些古老的真神的确回来了,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要看看他们在倒下之前能够承受多少的哀伤吗?他们觉得这很有趣吗?被困在海底……为什么不就此放弃?为什么不从此待在这里?为什么要系得半死寻找出去的路?留在这里,忘却一切。
忘记那些龙……忘记雷斯林……忘记罗拉娜……忘记奇蒂拉……坦尼斯,金月轻柔地摇摇他。
他们都已经聚集到他身边,等待他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清清喉咙,准备要说话。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又干咳了几声。
你们不需要看着我!他最后粗鲁地说。
我没有答案,很明显的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没有路出去。
他们仍然看着他,眼中的信任仍然没有缩减一丝一毫。
坦尼斯愤怒地看着他们。
不要期待我领导你们!我出卖过你们!你们还不明白吗?这是我的错,每件事情都是我的错!去找别人——坦尼斯转过身隐藏流下的泪水,看着黑漆漆的水面,试着要恢复平静。
在她开口之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阿波莉塔正看着他。
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海精灵慢慢地说。
阿波莉塔,你说什么?赛布拉快步走到水边,恐惧地说。
考虑,我已经考虑过了,阿波莉塔回答。
半精灵说我们应该要考虑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他说的对。
发生在我们西瓦那斯提同胞身上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们自外于整个世界,让黑暗邪恶的生物有机会入侵他们的家园。
我们的警告来得还算及时。
我们仍然有机会和邪恶对抗。
你的到来也许救了我们,半精灵,她真诚地说。
我们欠你一次。
帮助我们回到海面上,坦尼斯说。
阿波莉塔阴沉地点点头。
我可以做到。
你们要去哪里?坦尼斯叹着气,摇摇头。
我想每个地方都差不多,他疲倦地说。
帕兰萨斯,卡拉蒙突然说,他低沉的声音在水面之上回响着。
其他人不安地看着他。
河风皱起了眉头。
不行,阿波莉塔再度游到水边,我不能够带你们去帕兰萨斯。
我们国度的边界只有到卡拉曼。
我们不敢越过那条线。
特别如果你们说得是真的,那就更不可能,因为卡拉曼之外正好是海龙的巢穴。
坦尼斯揉搓着脸,转过身面对朋友们。
好吧,有什么建议吗?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他。
接着金月走上前。
半精灵,要我告诉你一个故事吗?她温柔的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一个有关男人和女人的故事,两个人都迷失了方向,感到非常害怕。
他们带着沉重的负担,到了一间旅馆。
那个女人唱了一首歌,蓝色的水晶杖制造了一个奇迹,暴民攻击他们。
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有一个人扛下责任。
有一个人,一个陌生人说,‘我们快从厨房走’。
她露出微笑。
坦尼斯,你还记得吗?我还记得。
他低声说,被她迷人的神情完全给握住。
我们在等你呢,坦尼斯。
她简单地说。
泪水再度模糊了他的视线。
坦尼斯不停地眨眼,然后看着四周。
河风严厉的脸孔放轻松了下来。
他嘴角露出微笑,把手放在坦尼斯的手上。
卡拉蒙迟疑了片刻,然后大步走向前,用他习惯的熊抱法抱住了坦尼斯。
带我们去卡拉曼,坦尼斯能够呼吸之后立刻告诉阿波莉塔。
反正我们也要往那个方向。
大伙在水边休息了一阵子,在踏上旅途前尽可能的休息,阿波莉塔告诉他们这场旅程将会十分漫长、艰苦。
我们要怎么过去?坐船吗?坦尼斯看着赛布拉扯掉红袍,跳进水中。
阿波莉塔看着丈夫,轻松地拍打着水面。
你们游泳过去,她说。
你们没有想过我们是如何带你们下来的吗?我们的魔法和我丈夫的魔法,让你们能够轻松地在水里面呼吸。
你们要把我们变成鱼吗?卡拉蒙害怕地问。
你要这样想也可以,阿波莉塔回答。
涨潮的时候我们会过来找你们。
提卡用力地握住卡拉蒙的手。
他也紧紧地回握,坦尼斯注意到他们两个人彼此陶醉的模样,突然觉得肩上的负担减轻了。
不管卡拉蒙心中有多少的折磨,他都已经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不会被黑暗冲走的倚靠。
我们绝对不会忘记这个美丽的地方,提卡轻声说。
阿波莉塔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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