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被困在这儿,已经没有退路了。
说着,珍妮弗的眼泪早已流成了河。
彼得的眼里充满愤恨地说:不可能,你肯定是弄错了某个开关。
彼得,你忘了吗?咱们来的时候,只是往上一站,没有打开任何开关,没有碰任何—个按钮,也不用发出任何一句命令。
但是这一次,我站在上面,没有任何变化。
彼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想甩了我,独自溜掉?不,我是想去搬救兵。
彼得蜷曲在茅棚角落的火堆旁取暖,埃克尔斯站在门口,珍妮弗双手抱膝地坐在她的床上,夜风已有了一些凉意。
他又接着说:不光是我上去了,就连斯特拉和拉基克也上去试了试,也没有反应。
卡尔过来了,可怜的老人。
彼得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提醒珍妮弗。
‘那是因为在另一个方向的转换起作用,对我们不起作用。
这些爬虫们想把咱们怎么样?我不知道。
他们、他们什么也没说。
即使轨道没有任何变化,可我还是请求他们不要察告欧克利,但是斯特拉不肯答应。
只是不断地说,拉基克老师需要时间来考虑。
谁都不想说话,珍妮弗心里难受,憋得她喘不上气,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但是,她不想在彼得和埃克尔斯面前哭出声,不想看到他俩的同情、怜悯和讥讽。
此时此刻,她更想念阿伦,想念她的父母,想念格林镇,想念她的学校。
珍妮弗觉得她的感情很脆弱,都快崩溃了,前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落,虽然很遥远,但是回家的门毕竟一直敞开着,在所有的恐惶和危险的包围之下,她始终坚信阿伦一定会来救他们,斯特拉一定会保护他们免遭欧克利和盖尔克的非难,但是,现在……斯特拉再也不会帮助她了,即便是阿伦来到恐龙星球,也会被抓,关进这隔离营地,回家的大门在她面前砰地被关上,她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出去呆会儿,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边说,珍妮弗边站起身,走用茅棚。
彼得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得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埃克尔斯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已别无选择。
家是回不去了,我们只能永远呆在这儿,学会和恐龙相处,恐怕我们和他们要在后半生当邻居了。
说完,她朝门口走去,经过埃克尔斯身边的时候,她擦着他的身子过去,她听到了他的呼吸声,感觉到了他紧盯着的目光,他的手放在口袋里,捏着某种金属样的东西,他俩目光相通的一刹那,他的眼光冰冷而又难以捉摸。
珍妮弗一扭脸,跨出门口。
黑暗中,珍妮弗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篱笆墙外面的马塔塔卫兵恐龙全然不理会这一切。
想阿伦了吧?珍妮弗一惊,埃克尔斯站在她身后,她用手背擦了镜眼泪,说:有点儿。
这时,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此刻你最难过,我理解初恋的感受。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我们在校园相遇,每次我们谈话,心灵都撞击出火花,一天见不到她,我都受不了,听不到她的声音,我坐立不安,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最踏实,最幸福,有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我才完整,每当不顾心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她。
珍妮弗吃惊地望着埃克尔斯。
她从来没发现他有如此丰富的感情世界,她一直以为他冷酷无情,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有谈起过感情……不,不能相信他,他在施计策骗你,珍妮弗在心里提醒自己。
埃克尔斯,你可不像那么有激情的人。
埃克尔斯咧咧嘴:我觉得也不是。
但是,我知道初次相遇的感觉。
两人谁也不说话了,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
身边的蟋蟀在叫,远处传来动物的吼叫。
终于,好奇心驱使珍妮弗问道:最后你们俩怎样了?埃克尔斯耸耸腐说:最后,我们之间的魔力消失了。
她的笑容,她的头发,她的一切我都习惯了,也厌倦了。
太浪漫了。
你不会在暗示我和阿伦……不,尽管你不想承认,但是你和彼得之间就是这样。
珍妮弗的脸在发烧,她庆幸是在晚上,黑暗中看不清她绯红的脸颊。
埃克尔斯猜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
看,我们有许多共同语言,我们是同一类的人,我们之间的感受和你的恐龙朋友们之间的不一样。
你想,斯特拉恋爱过吗?她有过初吻吗?从你所讲过的经历中,我感觉出,没有。
他们没有家,不恋爱,不结婚,只是每隔几年下一窝蛋,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爸爸是谁,也不关心他们的爸爸是谁。
经过了当天下午发生的一切,埃克尔斯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落泪。
随着卡尔的死和马塔塔的无情,她和斯特拉之间的友谊已经荡然无存了。
埃克尔斯,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谁才真正关心你、理解你。
从一开始,你就始终站在恐龙一边,显然,你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不怪你。
但是,我不理解的是,你还伤害彼得。
他可是你的朋友,你们从小玩到大,但是,你却总是疏远他。
我知道阿伦对你好,可事实是,你们不可能再见面,除了你,这儿只有我和彼得,再也没有别人了。
这是她听到的埃克尔斯讲得最长的一段话,以往他总是冷嘲热讽地说一两句。
他俨然像长辈一样评判她和彼得之间的关系,但是她必须承认,他说得对。
她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她。
她不知道,现在是应该相信埃克尔斯,还是再相信斯特拉。
珍妮弗听见身后的脚步挪近了她身边,挡住了吹向后背的风,埃克尔斯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要是在往常,她早就生气地甩掉了,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动。
埃克尔斯的手在她的肩上放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珍妮弗不明白这叹气是同情,是责怪,还是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仰望苍天,想在繁星中寻求答案。
一会儿,她听见埃克尔斯走了,吹着口哨,手放在口袋里,金属碰撞的声音伴着走了调的口哨声,慢慢远去。
她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埃克尔斯!他停下脚步,但是没有说话。
我,我会认真考虑你说的话。
她感觉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命名日:小恐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温泉中冒出的热气拂过斯特拉的面颊,她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一切,然后,往里挪了几步,让拉基克老师走进大厅。
只有几只马塔塔恐龙在大厅里面,在她俩身后,又跟进来好几只,他们分别按照自己的级别落座,最高一级的坐在上面。
斯特拉护送拉基克坐到最高的那级,然后,退下来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命名日每两年举行一次,每一次她都要往上升一级。
今年,她已经升到第八级了,升到第十级时,她就可以当老师了。
中间的温泉冒着热气,潮湿的水珠聚在最下面的座位上,参加命名的小恐龙们都在下面的池子里玩水,往第一排的座位上撩水玩,这不禁使斯特拉想起了繁衍地附近的浅海。
在那儿,妈妈们小心地把自己的蛋下入挖好的沙坑里,海浪拥着海水,带来阵阵海风。
斯特拉曾经下过两窝蛋,每当她看见幼龙们玩耍的情景,都会使她想起自己的繁衍,想起苦涩的海水。
当年长的恐龙都就座后,池子里的小恐龙们停止了嬉戏,静静地躺在池子里,很乖巧地抬起他们的长脖子,无畏地盯着上面。
池子里的小恐龙们是要过第二个夏至日的马塔塔。
夏至日是最长的一天,太阳高挂,炎热难忍。
有一部分小恐龙死于出生不久的第一个夏至日,活下来的就回到自己的山谷,之后,又有许多幼龙死于疾病、意外事故或愚昧。
那是很正常的,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没有马塔塔台对死去的幼龙感到悲哀,只有那些负责照顾他们的马塔塔才知道他们的死讯。
到命名日,还活着的幼龙们将会挑选自己的老师,接受老师给他们起的成年龙的名字。
今年参加命名的十二只小恐龙是九十多只恐龙蛋的幸存者。
这九十多只蛋只有六十多只孵出小恐龙,这六十多只幼龙经过第一个炎热的夏至日后,只有三十三只回到自己的部落,这三十三只仅有十二只活到现在。
正常的情况下,这十二只幼龙足以来填充,比在两年一次的繁衍之旅中死去的成年龙的位置还多二三只。
但是,现在是在非正常情况下,由于浮石之灾,外来杀手埃克尔斯的侵犯,时间风暴,等等一切的与众不同的现象,已经死了好几只成年龙。
这十二只等到交配时还少三只,而且还会有一部分死掉。
斯特拉知道这一点,好像万能先祖亲口告诉她的一样。
马塔塔从来就没有繁盛过,他们的生活一直很艰难。
古老的歌谣经常传唱着疾病和残杀,夺走整个马塔塔村庄的性命。
拉基克就亲口告诉过她;有一年,另一个村庄的马塔塔在他们繁衍地附近下蛋、孵幼龙,以后,每次到繁衍地的恐龙的数量都在逐年减少,直到第六次,再没看见一只那个村庄的马塔塔了。
想到空荡荡的繁衍地。
斯特拉一阵心颤。
也许有朝一日,这一命运也会露到我们村庄,这也许是珍妮弗带给我们的,缓慢地,一个个地死去,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却又无能为力。
今年的小恐龙看上去很虚弱。
伴随着这句话,传过一股求爱的气味。
弗拉菱的话把她拽回到现实。
欧克利的代言者蜷坐在它身旁;尾巴很舒服地盘在双脚周围,斯特拉本能地抬头看去,拉基克微微仰在位子上,欧克利也到了。
一定是刚才她正在思考时,他们俩走进来的,所以,没有注意到。
我也这么想,但是,每一次都觉得他们很小。
弗拉基笑笑,点了点头,当然不是因为我们老了许多,然后,又变了一股气味,一个眼神,身体向斯特拉倾斜着悄声说:还有两天就到夏至日了。
弗拉基,不用你提醒我。
我认为你的珍妮弗根本就封不住浮石之口。
因为那浮石早就坏了。
她已经封住了。
她已经表明人类应该活下去,盖尔克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欧克利可不这么认为,它想再试一次。
斯特拉走开了,弗拉基的雄性味道突然让她觉得讨厌。
也许是命名日的到来让她意识到马上又要选新的配偶到繁衍地下蛋、孵幼龙了。
斯特拉上次交配的雄恐龙叫卡斯持,但是《旧法》规定,每一次都要更换交配的雄恐龙。
不管怎么说,卡斯特己被埃克尔斯打死,弗拉基体格强壮、健康,是雌性马搭塔的最理想的首选配偶,这样,他们的后代才会强健,才能活到自己的命名日。
弗拉基也是这么想的,斯特拉一定感觉到他的求爱气味,这种求爱的暗示把人类暂时从斯特拉的思维中赶走,让她只想怎么应付弗拉基。
弗拉基,离繁衍时间还有几个月呢,现在还不是谈论那个的时候。
斯特拉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以免周围的马塔塔听见。
尴尬的情绪一闪而逝,弗拉基又像没事儿似地说:你看,拉基克又把他自己当作老师了,哼,只有傻瓜才会选她做自已的老师。
傻瓜?斯特拉刚要和他争吵,欧克利站起来,他没有说话,而是朝弗拉基作了个手势。
弗拉基站起来,高声地马塔塔聚集在这儿举行命名仪式,小的们,想好了吗?一直很安静的幼龙们,嚷嚷着,把他们的嘴向欧克利抬起,而不理睬弗拉基,对欧克利说:想好了,欧克利。
弗拉基又替欧克利说:现在开始!欧克利抬起手,用一个手指头接向蒸汽弥漫中的一只小恐龙,弗拉基便说:你第一个。
其余的又躺在池中,这只小恐龙向上扫过弗拉基和斯特拉,说:我拜蒂斯特为师。
恐龙群中发出一阵赞许和满意的气味。
蒂斯特是个位于第十一级的恐龙,这时她走到水池旁边,站在拜她为师的那只小恐龙的前面,蒂斯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而小恐龙只是仰着头,不看老师。
你就叫波赛吧。
你使我想起了浅海附近生长的那种波赛树。
这只小恐龙的头慢慢低下来,看着他的老师,他们的气味混合,蒂斯特伸手帮她的学生从池子里出来,黑泥汤从小恐龙身上流下来,(就像打碎的鸡蛋)。
伴随着满厅马塔塔的赞许声和气味,这两位师徒共同步出大厅。
自己拜师那天的情景浮现在斯特拉脑海,那一年,连天下雨,大小河流都溢满了水,后来山洪爆发了。
命名日那天,大厅外面还一直下着雨,当时欧克利的嗓子还没坏,它亲自宣布命名仪式开始。
在命名日到来之前,斯特拉(当时还没有名字)就下决心要拜拉基克为师。
当时拉基克已经开始宣传她的《新法》,大家都认为她很怪。
但是,拉基克的毅力和勇气早已深深打动了斯特拉幼小的心灵,所以当欧克利问:你拜谁为师?斯特拉鼓起勇气说:拉基克。
当时,大厅里从有级位的马塔塔嘴里都发出反对的气味,但是,斯特拉不在乎。
她在想老师会给她起个什么名字。
盯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拉基克说:你就叫斯特拉吧。
因为在你的身上,我听到风在怒吼。
第二只小恐龙这时开始拜师了,他选了克拉克为师,一个年轻的雄恐龙,这是有点合乎常规的,因为往往按级别从高到低选,所以,尽管拉基克看不见,也应该拜她为师。
小恐龙们一个接一个地拜师,分别跟老师走出大厅,没有一只小恐龙拜拉基克为师。
斯特拉耳边又响起刚才弗拉基的话:傻瓜才会拜她为师。
这时,就剩一只小恐龙了,弗拉基问;你拜谁为师?小恐龙抬头往上看,只剩欧克利和拉基克了,而他又不能拜欧克利为师。
然后,他低下头说:我,我,我拜特萨弗为师。
比拉基克低三个级别的特萨弗站起来,走到池子旁边。
弗拉基此时得意洋洋。
当最后一对师生离开大厅,当欧克利在弗拉基的搀扶下走出大厅,当所有的马塔塔都离开大厅之后;斯特拉看到她的老师还孤零零地坐在最高级的位置上;默默地盯着下面冒气的池子。
老师!拉基克脸上浮过一丝苦笑,好像他们根本就没看见我的存在,没有人愿意听真话。
老师……没关系,斯特拉,拉基克疲倦地说,过来,扶我一把,我不想在这儿再多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