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加油加油。
季思蓓手里拿着一个抹茶味的酥皮泡芙，嘴里都是奶油，含糊不清说着。
她站在门口，姜玲正蹲着，拿着粉笔在荧光板上写字画画，她的字体写得Q萌，画工也不错。
吃完就自己去洗手。
姜玲正在写字，轻声说。
可是蓓蓓还想吃一个。
季思蓓吃完最后一口，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看着她的撒娇。
爸爸做的泡芙很好吃。
不可以，你吃了两个，再吃你今天就睡不着。
姜玲没回头，拒绝她。
蓓蓓睡得着。
季思蓓双手擦擦，走过去靠在她后背，拖长声音，妈妈，蓓蓓就吃一个。
不可以。
妈妈……姜玲写好活动，再次检查，又将不满意的那个字擦掉，重新写一遍，等她写好，季思蓓还靠在她身上磨。
吃太多牙齿会坏掉的，会有蛀牙，而且，吃奶油多的小朋友会变胖。
姜玲慢慢站起身，往店里走。
可是蓓蓓会刷牙，蓓蓓会认真刷牙的。
季思蓓跟着她走进去，腿短，还要小跑跟上去。
那也不行。
吃多了撑，这都晚上了，更要克制她的饮食。
妈……爸爸……季思蓓看到季洋出来，撅着小嘴看向他，满脸恳求，蓓蓓可以再吃一个泡芙吗？爸爸比妈妈好讲话，她感觉到爸爸对她很宽容，会顺着她。
不可以，你已经吃了两个。
季洋还没出口，姜玲摇着头，话语不容商量。
她爱季思蓓，可有些事不能纵容，泡芙个头不小，两个对她来说已经不少。
小孩子聪明着呢，她哪怕不同意，季思蓓也不气馁，可怜巴巴看着季洋。
妈妈说不可以。
季洋也摇摇头。
季思蓓沮丧低下她的头，垂拉着小脑袋。
明天爸爸再给蓓蓓做，好不好？他走到她身边，低着头看她，轻声说。
可是明天的就要卖掉。
季思蓓小声嘟囔，要卖掉的就不能吃。
给蓓蓓吃的和卖的不一样，爸爸会做更好吃的给蓓蓓，比今天的还要好吃。
他温声哄她。
真的吗？季思蓓抬起头，小眼睛里失望少了很多，盯着他看。
真的。
蓓蓓明天下午放学就回来了，到时候爸爸就不在家了。
她鼓着腮帮子。
姜玲听她这么说，心底不是滋味，她都知道爸爸这时候不在，可见季洋之前给她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蓓蓓又知道爸爸会不在？爸爸今天就在，明天也会在，还会给蓓蓓做好泡芙，等蓓蓓回来吃。
季洋抿唇看向她，说得认真。
那爸爸和我拉钩钩。
她伸出满是奶油的手，似乎也意识到很脏，快速放在自己的胸前擦了两下，动作快得季洋都没来得及阻止。
脏死了。
姜玲蹙了蹙眉头，也不过也没说她。
来吧，拉钩。
季洋继续蹲着，看着她还是沾满奶油的手，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拉钩拉钩，骗人爸爸就是小狗狗，蓓蓓要吃五个泡芙。
她笑得咧开嘴，趁机提要求。
五个呀，这么多？季洋故作夸张。
对啊，拉钩了，爸爸就一定要做到，不然爸爸就会变成小狗狗。
她微微扬起下巴。
姜玲觉得好笑又无奈，蓓蓓，不可以吃这么多。
可以爸爸都答应蓓蓓了，爸爸会变小狗。
季思蓓提高声调强调。
爸爸做给她吃的不用卖，要吃多多。
季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勾起嘴角，那是谁说爸爸要变小狗？还不是你这个小坏蛋？嘿嘿。
季思蓓笑容无邪。
姜玲看着相处和谐的两人，季思蓓对他毫无芥蒂，仿佛又回到大半年前，一家人和和美美相处的日子。
小孩子不记仇，忘得快，可是那些给她造成的伤害，她又该如何释怀？而且，他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等女儿不在，姜玲看着季洋，神情严肃，蓓蓓很相信你，你不可以为了哄她而骗她，会给她造成伤害，她会很伤心。
不会，明天我把蛋挞做得小一点，她应该也不会发现吧？要用好一点的奶油。
季洋正在切面包，笑着说。
原本她觉得两人还要理论一番，对方直接这般说，姜玲一时都觉得语塞。
意思是明天他还在？说实话，他刚刚说的点子，还有正在实践的新品，她都觉得可以试一试，可是光光她一个人难以实现。
放心吧，我不骗她。
季洋快速封好面包，朝门口看去，来人了。
姜玲快速转身，带上笑意，要买点什么？要一袋豆沙面包。
好的，刚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晚上要关门的时候，姜玲又在准备明天榨豆浆要用的食材，这次准备得多一点。
季洋也在准备明天食材，明天卖早餐的时候宣传一波，那个时候客流量多。
嗯。
两人上去的时候季思蓓已经上床睡着，她乖得很，上来自己看了会电视，然后就会自己去睡。
这两天两人相处得还算好，到了客厅的时候，姜玲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说有点尴尬，挤出一句，那有什么明天说吧，需要我叫你起来吗？她不是关心他，是怕他睡得像死猪一样，计划好的明天又是她一个人忙活，以往那么勤奋的一个人，说懒就懒下来。
好。
季洋笑，免得我起不来。
那你先洗漱，然后早点睡吧。
姜玲说。
你先吧，我不急。
姜玲也没再和他推脱，进屋拿衣服就去洗漱。
季洋走到卧室，他拿出手机，上面有多个未接来电，还有很多条消息，他关了静音，所以都没听到。
兄弟，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啊？人去哪了？……季洋，我今天看到你和你老婆去接你女儿了。
一起去吃饭吗？晚上去唱歌。
好久没有出来见面聊天了。
……路姣发了很多条，尤其是八九点的时候，简直就是轰炸，语音视频电话视频打了好几个，话语间也很着急。
他没理，给之前厮混的一个所谓兄弟发了一句，最近重感冒，不想活动。
对方秒回，关心了一下，他一回，对方又开始约明天要去的地点，还说来接他，实在懒得应付，季洋发过去一句，我不想去，店里租金交不上了，最近在借钱。
这下清静了，再也没有消息发过来。
狐朋狗友不都这样？吃喝玩乐能出钱的时候，大家关系别提多好，能天天叫你，有本事你和他借钱一个试试？和他们在一起，卡上的积蓄都拿来结账了，他前些年又苦，埋头赚钱没什么起色，有些压抑，加上路姣出现，就找不到北了，想要充当老板。
季洋打开网上购物软件，刚下两个单，姜玲在门口，头发还湿着，你去洗澡吧。
嗯。
他起身，将手机放在一边。
他洗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吹头发，刚好吹好，将吹风机递给他，动作默契。
季洋接过来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往次卧走了。
这么小的空间，夫妻还离了心。
哎。
姜玲今天晚上还是有点失眠，之前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心，不会再奢望，但她还是想季洋多努力赚钱，养孩子，养这个家。
不是她懒，是很多事情一个人无能为力，如果离婚……这个问题她也想过，但还没到那个阶段。
季思蓓滚了两下，迷迷糊糊中就抱住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玩的事，还轻笑两声。
小孩子想得不多，很容易快乐，她也伸手抱住她，手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温柔慈爱。
*铃铃铃……闹钟还没响两声，姜玲赶忙伸手去关掉，捻手捻脚起身，去洗漱完，然后走去卧室。
轻轻敲两声，推开门。
床上没人。
她懵了一下，走到床边，真的没人。
半夜走了？骗子！她愤愤往楼下走，整张脸都不好看，到了楼梯口，听到后厨传来声音，情绪一下又缓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烧得很猛的一团火，然后被一盘冰水从上浇下来，一下熄灭，她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愧疚。
走进去，季洋已经把蛋挞放在烤箱里，看她醒来，还轻声道，醒了？可以睡得晚一点，我发现我一个人也忙得完。
她走过去，发现他已经把豆子放在榨汁机里，都要煮好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她走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怕弄不完，所以起早一点，发现还好，你要不要去睡一会？一会我叫你？他打开烤箱，将做好的面团放进去。
醒都醒了。
姜玲才不去睡，不过他这么说，她心底还是有点悸动。
除了刚结婚哪会还有怀季思蓓月份大的时候，他会这么跟他说，后来就没说过，她有时候闲一下，事情多了他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她一直挺谅解他，这几年也都没闲过，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付出。
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把豆子放在榨汁机里就好了，不用人看着。
季洋正在做泡芙，没转头。
我乐意待着。
她不满他说的话，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沉着脸，你会做，那之前几个月也没见你做。
这才重新开始做两天，就开始说她。
她之前让他顾着店里生意，他骂她，说还不是得靠他，没有他这个店就得倒，她什么都不会。
觉得自己会做糕点就了不起，忽略她对这个家的付出。
季洋停住手中的动作，侧头看着突然生气的她，软了语气，我说错什么了？姜玲没看他，将煮好的豆浆倒出来，然后简单清洗了一下，重新加上食材。
一句话没说。
季洋放缓了动作，走过去又将烤好蛋挞拿出来，换上了泡芙，看着阴着脸的她，怎么了？一下生气起来。
姜玲没忍住自己的脾气，一下将抹布放在一边，动静不小，好，我不会，我什么都不会，你说的，你什么都会，除了做糕点，卫生也没见你打扫啊，这些东西都是谁收拾的？清洁都是谁在做？你觉得钱都是你赚的是吗？我一无是处，白捡了你的好处，所以那些都是你赚来的钱，挥霍完我也不应该指责你，那是你的自由。
你请清洁工人每个月都要钱吧？给你洗衣做饭收拾，看店打扫卫生，不要钱吗？她忍不住提高声调，泛红的眼睛盯着他，发泄着这段时间的憋屈。
价值不被肯定，反而被贬低，付出这么多年值吗？她受够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洋连忙解释，我是怕你休息不够，觉得我能做，想让你去休息。
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自己知道。
姜玲转身，吵架的时候他没少说，反正已经娶了，生了孩子跑不了，随意使唤就是。
前段时间的花的钱，我知道错。
季洋侧着身，面带愧疚，卡里钱被我花完了。
她早就知道，但是听他这么说，还是气得不行，真是的是觉得委屈和悲哀，开口声音就哽咽，你说我们努力的，之前没有的东西，我们努力赚会有的，房子车子都会有，可是呢？钱呢？起早贪黑几年钱呢？上个月，蓓蓓连幼儿园的兴趣班都上不起，就三百块，季洋，全班都同学都上了，就她一个人没有。
说到女儿的时候，她潸然泪下，嘴角有些讽刺，这就是你承诺给我的好生活，真是越过越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