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5-03-25 11:47:34

沈嘉鱼耳朵最是难耐,他还这样暧昧地对着她耳尖呵气了,她半边身子瞬间麻了,用手撑着一侧的阑干才没让他瞧出她的腿软,她死鸭子嘴硬:世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好好的我躲你作甚?晏归澜不紧不慢地拖长了声音:是啊,你躲我作甚?她又有种要被他带进沟里的预感,果断转了话头,伸手要接过他的烧槽琵琶:既然世子已经取了琵琶,咱们就赶紧回玉洲枫桥吧,免得长辈们等着。

他也痛快把琵琶交给她,只是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腕,广袖一展便将她揽在了怀里。

怀里的琵琶发出几声清脆的錝铮,沈嘉鱼双眸被袖襕遮住,暗沉沉一片,她是真有些恼了:世子,你这又是做什么!晏归澜声音带着舒缓的笑意,手上的力道却不曾松开半分:夜色已深,雪后路滑,表妹仔细摔了。

沈嘉鱼挣了挣,居然没挣脱半分,她只得黑着脸道:世子究竟想做什么!你再这样我可叫人来了!雪晨院可是他的院子,她居然还妄想能叫人来?晏归澜垂眸笑了笑:我想做的事儿,和一年前表妹做的差不多。

他想了想,又悠然补了句:我不过只做了表妹当初的十之三四,表妹怎么这就恼了?我也是帮表妹达成夙愿而已。

他当初从桥下路过,姿态雍容,眉眼昳丽,沈嘉鱼只瞧了一眼就惊为天人,觉着不调戏一把都对不起自己的纨绔名声。

沈嘉鱼很少有什么事儿后悔的,但她现在只想回到一年前,哐哐哐抽调戏晏归澜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她当初为什么那么欠呐!她怒道:达成什么夙愿?他瞧着怀中人,见她因为挣扎,露出一截圆润雪白的肩胛,此时瞧来颇为诱人。

他低眸瞧了片刻,又伸手帮她把衣裳拉好:你当初调弄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他指尖沿着她的耳珠和唇角来回抚弄——正是他昨日亲过的地方,他语调狎昵:是不是也想像这般,亲我抱我?他哼笑了声:我只是做了表妹当初没胆子做的事儿罢了。

沈嘉鱼被他的口才和脸皮震惊了,明明是他轻薄了她,现在倒成了她意图不轨!她气的脸都红了:胡言乱语!再说你当初不是拒了我吗!晏归澜意味深长地唔了声:原来表妹是在怨我拒了你。

沈嘉鱼再次跳坑,心里已经把自己的脸打肿了,她决定还是挑明了说话,哪怕把话说重点呢,她苦口婆心地道:世子啊,天涯何处无芳草,这话对你对我都一样,咱们都是彼此的过客,注定缘分的,当初我也是临时起意,被世子的美色所惑…咳咳,总之这事儿就让它翻篇吧,以后咱们还是要好的表兄妹!她知道如晏归澜这般傲然的人,听了这话心里必然不痛快,她说完之后就匆匆抱起琵琶准备跑路,晏归澜这回终于没拦着她,只在她身后笑了下,笑容有些冷清:我若不想只做你表兄呢?沈嘉鱼琢磨了一下,努力镇定道:你要是愿意,当我表弟也可以。

晏归澜:…玉洲枫桥和晏府只隔了几条曲桥,沈嘉鱼跟瞅准机会一溜烟回了画舫里。

画舫里晏隐已经等了多时,他瞧见沈嘉鱼抱着琵琶的样子,双眸微微发亮,笑着打趣道:嘉鱼这首浔阳月夜可够难等的。

沈嘉鱼尴尬地笑了下:方才找琵琶的时候耽搁了会儿,让姨丈久等了。

她在下人端来的绣墩胡床上坐下,又鬼鬼祟祟地往门口瞧了眼,晏归澜已经神色如常地走了进来,这回倒是没再看她,她心里松了口气,手上的琵琶却莫名拨错了一弦。

其实她比起琵琶她更擅长古琴,而且更偏好《十面埋伏》《将军令》这些曲目,更何况如今心不在焉的,一曲浔阳月夜硬生生弹出了二胡的粗犷风味。

小郑氏怕她脸上过不去,忙替她挽尊:这孩子许久没弹,许是手生了。

晏隐笑了笑,瞧不出什么神色:嘉鱼齿龄不过十六,弹成这样已是难得。

两人说着话,沈嘉鱼差点又乱一弦,小郑氏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归澜不是擅琴吗?不若让他和嘉鱼合奏此曲,也好能带带她。

‘铮’地一声,沈嘉鱼的手腕抖了一下,晏隐笑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晏归澜吝才,甚少在外人面前显露才情,晏隐本以为他会拒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应下,让人取了自己的琴来。

沈嘉鱼脸色别提多僵硬了,无奈晏归澜已经抹了第一弦,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浔阳月夜》原本极其柔婉清扬,以音色流转江南山水之美,可惜他沉着眉目弹出来,竟隐隐有股肃杀之意,她本来还寄望他别记仇,听了这琴音脸都绿了。

晏归澜瞧见了她的窘境,似乎是笑了笑,眼底有些调弄有些玩味,广袖微展,长而白的手指缓缓一勾,让弄弦的强势渐渐柔和下来,曲调渐渐归于宛转悠扬,似有千万缕情丝流转其中。

沈嘉鱼的表情却更加别扭,他的琴音有如实质,技艺又已入化境,丝丝缕缕钻入人的耳朵,让人无法忽略,让她就觉着有人贴在耳畔呢喃轻呵,有手指在她耳尖暧昧轻抚,双手也似被另一双手牢牢握住,不自觉地被带着跟他合奏。

偏偏无人觉察到她的异常。

她,居然被一把琴给调戏了!沈嘉鱼不甘示弱,摆弄着琵琶弦想反制住他,可惜一曲弹完她还是没赢,从耳尖到脊背都麻了,大冬天冒出一身的热汗,连晏隐的夸赞都没顾得上听,交还了琵琶,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坐席。

沈燕乐是音痴,半点没瞧出亲姐的不对来,给她递了盏茶才悄声道:阿姐,晏府似乎有些不对,你瞧出来没有?沈嘉鱼哪还有心思管别的,闻言随口敷衍:哪里不对?沈燕乐跟她解释:晏国公共娶过三位夫人,据我所知,世子是国公的第一位正室夫人的嫡长子,而晏二郎君和晏垂华则是第二位夫人所出,第二位夫人有二子一女,按说一母同胞,本就最亲近的,怎么瞧着两人好似有些疏远?他若有所思地道:而且年级上也不大对,二郎君似乎和世子年级更近些。

沈嘉鱼知道他心细,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这是有些怪了。

沈燕乐又悄声道:而且晏国公似乎对二郎君颇为宠爱,这点就是世子也有所不及,对世子是器重更多,可是二郎君和垂华是同一夫人所出,为什么国公单单偏爱这一个呢?沈嘉鱼心思终于转移开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沉吟道:没准涉及到晏府阴私,咱们明天去问问姨母,免得犯了什么忌讳。

她才说完,没想到晏星流竟也向她看了过来,虽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她总觉得他眼底含了深意似的。

晏国公新得了几个貌美胡姬,接下来的节目就有些少儿不宜,小郑氏带着小辈们先一步告辞,晏星流也称病跟了出来,他着意落后一步,声音极轻地道:表妹最近可失了东西?沈嘉鱼偏过头来紧紧地盯着他。

晏星流竟觉着她这样的紧张表情也很好看,心里又理解长兄几分,面上还是冷淡道:桥下见。

说完转身便走了,根本没给人留余地。

书信的内容绝不能再传出去,沈嘉鱼觉得今晚上过的可真要命,小郑氏已经反身回去陪晏隐,这时候叫沈燕乐又来不及,她捏了捏眉心,先是找了个由头打发走下人,又叫来亲近的护卫小心守着,然后慢慢绕了两圈,确定无碍之后,这才敢拎着裙摆走到桥下。

桥下流水潺潺,灯影阑珊,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她正黑着脸想是不是被晏星流耍了,肩头忽的被人碰了下:这里。

沈嘉鱼转过身,见晏星流立在她身后,她也没功夫兜圈子,直接问道:二郎君,是你捡到了我的东西?晏星流倒也干脆:是。

沈嘉鱼伸出手,直言道:能否请郎君还给我,我来日必有重谢。

晏星流沉默地看她片刻,淡淡道:里面的书信我不慎瞧了,你家中遇到了麻烦?沈嘉鱼心里暗骂几声,极为不悦:这跟郎君没得干系,郎君只用还我书信便是。

晏星流突然欺身挨近了一步,倾身看着她眉眼:涉及此事的将领与我是旧识,此案我经手过,若我说沈家之危,只有我能解之。

表妹信是不信?仍旧是冷冷清清的语调,沈嘉鱼也听不出什么来,但她可不信他就是送上门来帮忙的,她皱眉审视着他:我信不信暂且不说,郎君怕也不会平白帮我吧,郎君先把书信还来,有条件就直说吧。

晏星流侧头看着她:做我的…人…他稍稍一顿:下属,供我驱策几日。

沈嘉鱼觉着晏家兄弟俩一个比一个诡异:郎君身为晏家嫡子,难道还缺属下使唤吗?我可是吃得多干得少,半点用处没有。

既然是晏归澜中意之人,就算本身无用,倘能利用沈家有难之事,将这步棋走得好了,也能发挥天大的用处。

晏星流冷着脸想了想,字正腔圆地道:凑整。

沈嘉鱼不知道他嘴瓢了还是自己耳背了:啊?晏星流面不改色地道:我属下如今是单数,我想多一个人凑个整。

沈嘉鱼:…你需要的不是我,是看脑子的太医。

……晏隐新得的胡姬俱都是高鼻深目,眼瞳剔透的美人,上品胡姬本就难得,更何况是这般发色瞳色统一,面容又白皙俊美的,可见主家手笔之大。

胡姬比国朝仕女更为火辣大胆,舞动时前襟的巍峨呼之欲出,眼神肆意张扬,而晏归澜又俊逸无双,坐在那里就是一道自成的风景,转眼他就收到了十好几个胡姬的秋波。

可惜他向来淡于女色,收到秋波也只觉得厌烦,陪晏隐略坐了坐,便起身离了画舫,底下人想为他取来大氅披上,也被他抬手止了:退下,我去桥下走走。

他心里正想着那小纨绔,干脆独身去湖边散了散,不料才走到一半,就见让他左思右想的小纨绔跑到了桥下,没过多久,自己那倒霉二弟也跟了进去。

随着那边传来的低低人语声,他眸光渐渐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