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一开门,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立刻扑上来,用满是口水的热乎乎的大舌头狂舔柯里。
小B,不要这样!面对如此亲热的大狗,柯里只有苦笑。
够了、够了,别舔了……拿拖鞋去吧!好在小B还算懂事,亲热一番后,便顺从地叼来拖鞋,递到柯里面前。
乖,一会给你罐头吃!柯里抚摸着小B的头,以示夸奖。
在他这个马上就30的单身男人的家里,小B是唯一的伙伴。
说起来,他俩之间也还真有缘分。
小B是在柯里3年前在房间门口捡到的,当时它还是一只躺在纸盒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狗,连站都站不稳;但3年过去了,如今的小B已经长成了半人多高的威猛大狗。
至于为什么要叫它小B,这就要说到它的身世谜团了:它被捡来的时候,脖子上挂了个非常精致的、写着大写英文字母B的银色铭牌,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名字,直到现在,这牌子还挂在小B的项圈上。
其实围绕小B,还有另一个谜团,就是它的品种问题,柯里为此咨询过很多专家,可谁也无法回答。
因为小B的体貌特征很像苏格兰牧羊犬,但身上却是黑白两色毛,而且头顶正中还长了一个非常规则的十字星型纹。
也许是不知道有多杂的杂种狗吧?纯种狗可没这样的……有个被柯里逼问烦了的教授如此敷衍道。
可柯里依旧一如既往地宠爱着小B,最主要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藐视那些自称专家的家伙,而是因为他对小B的感情是真实的。
不管它是不是纯种狗,只要它是小B、是同柯里一起生活的好朋友,那就足够了。
与小B同躺在一张沙发上,柯里胡乱拨着电视节目。
此刻,小B已经大嚼完了牛肉罐头,而柯里这没老婆的单身男人只好用啤酒当晚餐来充饥。
啤酒也是液体面包……他如此安慰(其实是欺骗)自己,反正也赖他自己懒得做饭。
……昨日,4名武装匪徒抢劫了位于星罗大街的商业银行,保安1死5伤,所幸警方及时出动追捕,最终在郊区一废弃工厂内击毙了所有歹徒,并追回全部赃款……电视上如是说。
真是他妈放屁!柯里骂道,可转念一想,不这么说又能怎么说呢?说是一群僵尸作案、把警察都吓傻了?唉,有时候,人还真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如果告诉人们,匪徒是自己死掉的,而且已经死了两个多星期了,谁会信?再说,真信了就更糟糕!一想到揭露真相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柯里也感到头疼。
我只是个特殊警察,我的职责就是找出真相,至于上头是否会将真相公诸于众,我才不在乎!想到这里,他总算解开了缠绕在心里的小疙瘩,一口气将剩下的啤酒喝干。
我去冲个澡,然后睡觉。
柯里从沙发上爬起来,对小B说道。
他觉得,小B真能听得懂他的话。
这不,小B也跟着爬了起来,爬上了为它准备的小床。
谁说动物都只会条件反射?它们也有自己的感情,至少小B是这样,它是我最忠实的伙伴。
想到这里,柯里不禁笑了。
夜晚还是这个夜晚,一点也没变,但距离这里并不遥远的某医学院的主楼里,却在上演不同的剧目。
命运就是如此善于弄人,为不同角色安排了或悲或喜的不同剧本,而你却不得不遵照这剧本来演出,即使明知结局注定是悲剧收场……该死,偏偏在这时停电……这鬼建筑也真是,两边都是房间,楼道里连扇窗户都没有,唉,现在哪怕有点月光也好……曲教授诅咒着,但还是不得不摸索着墙壁,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跌跌撞撞地向楼梯方向走去。
黑暗的楼道中鸦雀无声,只有他慌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尽管黑暗看似平静,但它给人带来的心理压力是如此巨大――从古至今,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感到无限恐惧。
此刻,他就对此深有体会,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仿佛随时可能从胸腔中炸裂出来;他惊恐地向四周张望,可惜人类在黑暗中的视力实在有限,这只能让他更感到随时都会有可怕的怪物从四面八方中扑出,将他一口吞掉。
当神经高度紧张的他背靠墙壁,停下脚步稍作调整时,他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从他背后一两米处传来。
一瞬间,他感到头皮发麻,寒气从浑身每个毛孔中硬挤出来,呼吸也开始不顺畅起来。
这是错觉、是幻听……他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想自我安慰的办法来稳定情绪,可腿脚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呼……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恐惧,可是同前者一样,丝毫不起作用。
脚步节奏异常缓慢,可绝对不是错觉。
一股轻微的刺激性气味也从那里传来,这是曲教授非常熟悉的气味,简直比对油盐酱醋的味道还熟悉。
没错,这是福尔马林、用来浸泡尸体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换作平常,曲教授总能满面春风地站在讲台上,一面欣赏那些初次面对尸体的医学院新生脸上各异的神态,一面吸着鼻子讲出他那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大话:闻啊,福尔马林的味道是多么亲切,你们今后也会习惯的。
可现在,只有黑暗还在替他掩饰那煞白的脸。
别、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他一面努力挪动脚步,一面默默祈祷。
可腿却不听他使唤,左腿一软,他顿时跌倒在地上。
我还不能死!怀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他手脚并用,几乎是在爬,想远离那神秘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福尔马林的味道越来越浓。
终于,曲教授退到了楼道的死角,脚步声也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虽然感受不到人的体温,可曲教授还是本能地感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那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味更增添了危机带来的压迫感。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三五米远处传来。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曲教授带着哭腔哀号。
虽然他嘴上如此说,可心里却很清楚那人口中所说的不该看的事指的是什么。
大约半小时前,在这所医学院的主教学楼值班的他只要巡查完全楼,就可以回到值班室,舒舒服服地在开足空调的值班室里美美看上一晚球赛了。
当他从顶层回到一层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还有地下室没查。
由于那里有停放解剖课用的尸体的太平间,一般人值班的时候都会故意忽略掉,反正这也只是流于形式,领导根本不会过问。
可曲教授认为自己给学生讲了那么多年解剖学,鼓捣尸体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可害怕的,就大大咧咧地下去巡查地下室。
当他来到最里面的太平间门口时,听到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虽然有些害怕,但他还是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到门上,听里面到底说什么。
吉克哈多、穆塞鲁库……那不知名的语言像是咒语又像是经文,越念越快,最后汇成了蚊子嗡嗡一样的细密声音,让人无从分辨那些音节到底都是什么。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曲教授颤巍巍地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只看到墙上映着一个不断晃动的黑影,接着,另一个身影缓缓升起――像是有什么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该死的门轴吱呀一声响了,里面的人顿时停止了念诵,恶狠狠地大喝一声:谁?曲教授连忙松开门,准备跑回去报警。
这时候,他还在算计着,关上地下室的门可以阻挡里面的人至少十分钟,有这时间,不仅能报警,自己还能叫醒熟睡中的几个保安,一起勇斗歹徒――当然他只是负责指挥,不过功劳可不小。
但事与愿违,就在他打着如意算盘时,楼道里的灯突然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同时,他听到了太平间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他只得一面凭记忆摸索着上楼的方向,一面祈祷对方不要追到他,却因为慌乱而错过了上楼的机会,被堵到死角。
我要是不值这个班、不仗着胆大去查太平间就好了!他万般懊悔。
可后悔已经晚了,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强烈的福尔马林味直接钻入他的鼻孔。
他用手去掰那双有力的大手,却摸到冷冰冷、僵硬而滑腻的皮肤,这触感,他再熟悉不过。
我终于知道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那人居然是在和尸体说话……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第二天一早。
早上好,曲教授!一名女生努力运动脸部的所有肌肉,作出120%的阳光微笑,向他打招呼。
为了在校得到最好的分数、毕业时获得最好的职位,有些人是不计代价的,当然包括动用美女攻势。
对于她们来说,青春、美貌甚至肉体,都是自己攫取权力、名誉、地位的资本。
伴随着令全世界所有蜘蛛都无法编制的庞大关系网的张开,她们手中也多出了一颗颗可以利用的棋子。
讨好老师,只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在这个交易中,,她们并不吃亏,老师也没占到更多的便宜,因为如果一切谋划得好的话,老师们只不过是人家手中的一颗小棋子,仅此而已。
曲教授一反常态,没有回报以色咪咪的笑容,而是绷着脸,连看也不看,径直走了过去。
难道教授讨厌我了?是他知道了我在刘教授面前说了他的坏话?还是他知道了我们背地里笑他秃顶、叫他‘沙和尚’?那女生花容变色,连忙回想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曲教授。
其实她根本没注意到曲教授脸上僵硬的表情、难看的脸色,还有脖颈上那道绛紫色的勒痕。
一路上,颇有几个熟人或是学生向曲教授打招呼,可他都不搭理。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楼道、穿过大门,径直走出医学院。
一出门,一条半人多高的大狗狂吠着,挣脱了主人的束缚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真对不起!喂,小B,你怎么能……狗主人柯里马上追了上来,强行拉开还在不断狂吠的小B。
您没受伤吧?柯里忙不迭问着,心里祈祷小B千万别把这个人撞上,不然身为特殊警察的他可不好交待。
本来早起跟小B一起长跑是件快乐的事,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竟然遇到这样的事。
可倒在地上的曲教授毫无反应,依旧目光呆滞地躺在那里。
不,那根本不是目光呆滞,目光中根本就没有一丝生气!柯里试探了一下曲教授的鼻息,果然没了呼吸,他不禁大惊失色:不会吧,这么就……死了?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侦查人员特有的冷静。
刚才小B一扑,那人没有丝毫反抗就倒下了,动作很异常。
而且他并不是头部着地,除非他有心脑血管疾病,否则不会就这么死了。
他蹲下来,仔细察看曲教授的尸体,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脖子上的那条淤血的勒痕。
总算不是小B的错,这才是致命伤!可是……这么说,他那时已经死了……是尸体在走?虽然排除了小B的杀人嫌疑,可更大的疑团又涌上柯里心头。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警车和救护车相继来到,原来是有路过的热心好市民(不如说是多事的人)报了警,警察又叫了救护车。
这个人已经死亡了。
一名胖胖的、带金边眼镜的医生在查看一番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挥手示意同来的医护人员不必抢救。
那条疯狗像老虎一样一下扑了上去,将那人按倒在地……看,那狗现在还好凶,那就是杀人的眼神……目击者绘声绘色(不如说是添油加醋)地向警察描述当时的情形,还不时对还在呲着牙、低声吼叫的小B指指点点。
一名警察向柯里敬礼,看来是准备将小B接管。
这是我的证件,请听我说两句。
柯里连忙掏出自己的证件――用老前辈的话说,这可是警界精英中的精英的证明。
果然,那警察脸上依次露出诧异和羡慕之色,脚步也停了下来。
柯里连忙一指曲教授的脖子,说道:这个人的致命伤在脖子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被人扼死的……他知道,要为小B辩解,必须抓紧时间、指出最有力的证据。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您的意思时说,这狗扑倒的只是尸体?这个人在死后,还能四处走动?警察的脸上满是嘲讽,但言语总算还客气――这还全是那证件的功劳。
不过周围的群众没看到那一晃而过的证件,人群中传来哄笑,还有人义愤填膺地高呼:一派胡言!狗都把人咬死了,还辩解个什么?狗主人也逃脱不了罪责!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鸣着警笛呼啸而至,停在人群外。
两个一身黑衣的壮汉分开人群,开出道路,一个身着便装、满面红光,略微有些发福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呦,这不是柯里组长吗?我接到狗伤人致死的报告,没想到就是您家的‘公子’啊!呵呵!加布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柯里也听得出来将小B叫做公子是在讥讽他,可他并不在意,毕竟小B比他亲儿子还亲。
我认为这又是一具行尸,就像昨天的一样!柯里特意把昨天的着重说出来,果然加布脸上的肌肉一跳,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这……还是叫郭老师来演一下再说吧!不过,在澄清事实之前,您的狗得暂时委屈一下。
作为保护大众的警探,我们首先得以身作则,您说是吧?冠冕堂皇的话,加布张嘴就来,让柯里不得不自己心甘情愿同意带走小B。
一个黑衣大汉上前去牵小B,柯里只得抚摸抚摸小B的头,对它说:小B,听话,暂时委屈一下。
我保证一定会证明你的清白的!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柯里的话,小B低下头,夹着尾巴,乖乖跟大汉走向加布的警车。
它不时回过头来看柯里,柯里甚至能看到它眼中旋转的泪花。
叫辆带强化装甲的车来运这尸体走,一路小心尸变!加布低声吩咐另一个手下,看来他还是相信了柯里的话。
当曲教授的尸体被抬走后,人群也逐渐散尽,只留下柯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这个一向坚强的男子汉不禁重新找到了要哭的感觉,他强忍住泪水,在心中呐喊: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证明你的清白的,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