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丁·史佩莱、赫伯特和纳布都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这件可能引起严重后果的意外(至少潘克洛夫这样认为)在忠实的水手的伙伴们身上产生了不同的反应。
纳布找到了主人满心高兴,根本不听、或者不愿意听潘克洛夫在说些什么。
赫伯特多少和水手有些同感。
通讯记者听了潘克洛夫的话以后,只是简单地说:真的,潘克洛夫,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可是我还要重复一遍,我们没有火了!呸!也没有办法再生火了!没关系!可是我说,史佩莱先生……赛勒斯不是在这儿吗,通讯记者答道。
我们的工程师不是活着吗?他会想法子给我们取火的!用什么?什么也不用。
潘克洛夫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因为实际上他也和他的伙伴们一样信服赛勒斯·史密斯。
在大家的心目中,工程师就是一个小天地,他是一切科学和全部人类智慧的综合。
和赛勒斯在一起,就跟在美国工业最发达的城市里一样。
有了他就什么也不缺了;和他在一起不会感到失望。
假如有人告诉他们,这块陆地将要被火山吞没,将要下沉到太平洋的深处,他们就会镇静地回答:有赛勒斯在这里!瞧赛勒斯的吧!工程师躺在担架上,由于一路的颠簸,又昏睡过去,因此他们没法请教他。
晚餐只好将就一些。
松鸡肉已经吃光了,现在又没有办法烹调其他的野味。
况且留下来的锦鸡也不见了。
他们只好考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们首先把赛勒斯·史密斯抬到中堂里去。
在那里给他用海藻铺成了一个床铺,海藻还很干。
工程师睡得很舒服,这可以使他很快恢复疲劳,无疑比吃任何营养品都更有好处。
黑夜来临了,气候随着风向转为东北风而变得十分寒冷。
潘克洛夫在通道里分成的隔间都被海水冲毁了,寒风直灌进来,石窟里几乎冷得不能住人。
幸亏大家把自己的外套和坎肩小心地盖在工程师身上,要不然工程师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了。
赫伯特和纳布从海滩上捡了一大堆茨蟹回来,晚上只好拿它们当饭。
除了这些软体动物以外,少年从高处岩石上搜集到一些可以吃的海藻,只有在潮水很高的时候,海水才冲得到这些高岩石壁的旁边。
这是马尾藻属的植物,是一种昆布,晒干以后产生一种胶状物质,营养相当丰富。
通讯记者和他的伙伴们吃了不少茨蟹,又吸了一些昆布的汁,味道还不坏。
亚洲沿海地带有些地方的居民常常吃它。
不要紧!水手说,赛勒斯先生很快就可以帮助我们了。
天气冷得更加刺骨,他们不幸又没有御寒的办法。
水手心里非常焦急,千方百计地想要取火。
纳布也帮助他试验。
他找到一些干燥的地苔,用两块鹅卵石砸出火星来,但是地苔不容易起火,点不着,其实这种火星只不过是达到白热时发出来的一点光,完全不象用同样方法从火石里迸出来的火星那样稳定。
因此试验的结果没有成功。
潘克洛夫虽然一点也没有把握,可还是接着干,他模仿着土人的方法,用两块干柴摩擦起来。
他和纳布进行了一番剧烈的运动,如果根据新的理论把这种运动转化为热的话,那么肯定地说,连轮船的锅炉也可以烧开了!但还是没有结果。
小木块固然磨热了,可是比起这两位劳动者身上的热来,还差得很远。
干了一个小时以后,潘克洛夫浑身大汗,赌气把木块摔在地上。
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也不相信土人是用这个方法取得火的,他大声说。
再摩下去我的胳膊倒先要烧着了!水手否定摩擦取火的办法是没有根据的。
土人经常用剧烈摩擦的方法使木柴着火。
但并不是每一种木柴都能起火。
此外,除了一般的方法以外,还有个秘诀,潘克洛夫摩不出火大概就是由于不懂这个秘诀的缘故。
潘克洛夫发了一顿脾气,一会儿就好了。
赫伯特捡起他扔下的小木块,用力摩起来。
这位健壮的水手看见少年还抱着成功的希望在干他已经失败的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摩吧,孩子,摩吧!他说。
我是在摩,赫伯特笑道,可是我也就是想使身体暖和一些,免得冻得直抖,并没有说要摩出火来;马上我就要和你一样热了,我的好潘克洛夫!不久,少年果然累得满头大汗。
他们只好放弃这项工作,至少是当天晚上不再作取火的尝试。
吉丁·史佩莱重复了足有二十次,说不能为了这一点小小的困难去打扰赛勒斯·史密斯。
说完之后,他就躺到一个隔间里的沙铺上去了。
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也同样躺了下来,托普睡在它主人的脚边。
第二天是3月28日,早上八点钟,工程师醒来了,他看见伙伴们都围在旁边看着自己,他还是象前一天那样,开口就问:荒岛还是大陆?他最惦记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还一点也不知道哩,史密斯先生!潘克洛夫答道。
你们还不知道?等你带我们到内陆去察看过以后,潘克洛夫补充说,我们就知道了。
我想我是能够试一试的,工程师说,他不费多大的气力,就站了起来。
太好了!水手大声说。
我感到浑身软得厉害,史密斯说。
给我一点吃的,朋友们,不久就会好的。
你们不是有火吗?他们没有马上就回答。
隔了几秒钟,潘克洛夫说:唉!我们没有火,说得更正确些,我们现在没有火!于是水手把前一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把那根独一无二的火柴的趣事也告诉工程师了,然后又谈到他打算用土人的方法取火而没有成功的经过。
我们可以想办法,工程师说,假如找不到跟火绒差不多的东西……那怎么办呢?水手问道。
那么,我们就自己做火柴。
化学火柴吗?化学火柴!这并不比昨天你那样更困难,通讯记者拍了一下水手的肩膀,大声说。
水手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也不反驳。
大家都出去了,天气变得非常晴朗。
太阳正从水平线上升起来,高大的悬崖上一层层的岩石被照得一片金黄,十分美丽。
工程师匆匆向周围看了一眼,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赫伯特递了一些蛤蜊和马尾藻给他说:我们只剩下这些了,史密斯先生。
谢谢你,孩子,史密斯说,够了……至少今天早上够吃了。
他津津有味地吃着这粗糙的食品,喝了几口淡水,这是用一个巨大的贝壳从河里舀来的。
伙伴们默默地看着他。
赛勒斯·史密斯总算吃饱了,就叉着两臂说:那么,朋友,你们还不知道命运把我们扔在荒岛上还是大陆上,是吗?是的,史密斯先生。
少年说。
明天我们就知道了,工程师说,到那时候就没有别的事了。
有的。
潘克洛夫说。
什么?生火。
水手说,这个念头牢牢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我们一定要生火的,潘克洛夫。
史密斯说。
你们昨天抬着我的时候,我似乎看见西面有一座高山俯瞰着这片土地,是吗?是的,史佩莱答道,那座山一定相当高……好吧,工程师说,明天我们就爬到山顶上去,那时候就可以知道这片土地是荒岛还是大陆了。
我再说一遍,到那时候就没有别的事了。
有的,生火!顽固的水手又说了一遍。
他会给我们生火的!吉丁·史佩莱说,要耐心一些,潘克洛夫!水手瞪了史佩莱一眼,好象在说,假如靠你的话,我们暂时就不要想吃烤肉了。
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这时候史密斯并没有答话。
他好象一点也不为火的问题而操心。
他沉思了几分钟,然后说:朋友们,总的说来,我们的处境也许相当悲惨,可是也很明显,我们不是在大陆上,就是在荒岛上。
假如是在大陆上,那是可以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的,只是费力多少的问题。
要是在荒岛上呢,如果岛上有人,我们可以由居民帮助,想法子脱离这个窘境;如果岛上没有人,那就只好自己想法子了。
一点也不错,没有比这个更明显的了。
潘克洛夫说。
可是,不管是荒岛还是大陆,吉丁·史佩莱问道,你认为我们被风暴扔在什么地方了呢,赛勒斯?这我不能肯定,工程师回答说,可是我猜是太平洋里的陆地。
当我们离开里士满的时候,刮的是东北风,风力很大,足可以证明方向一直没有改变。
如果风向始终保持从东北到西南,那么我们就越过了北卡罗来纳州、南卡罗来纳州、乔治亚州、墨西哥湾、墨西哥本土的狭窄地带,然后是太平洋的一部分。
我估计气球至少飞出六七千英里了。
即使风向改变了半个方角,我们也一定被带到曼达瓦群岛,或是帕摩图群岛;可是如果风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那么甚至可能来到了新西兰。
要是真的到了新西兰,我们就很容易回故土了。
不管是英国人或是毛利人,我们总可以找到几个可以打交道的。
反过来说,假如这里不过是一个小群岛中的荒岛海岸,——这一点我们可以从那座能俯瞰周围的高山顶上看出来——那时候,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做长期打算,考虑怎样舒舒服服地住下来了。
‘长期’?通讯记者喊道。
你说‘长期’,亲爱的赛勒斯?开始的时候最好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工程师说,如果将来有一个好结果,就把它当做意外的收获。
对,潘克洛夫说。
不过,如果这真是一个孤岛的话,我还希望它不在船只的航线以外;要是那样就真倒楣了!在没有上山以前,我们还不能肯定应该指望什么。
工程师说。
可是,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道,明天上山,你经得起劳累吗?我希望能做到,工程师回答说,这要看你和潘克洛夫是不是个又灵活又能干的猎手了,孩子。
史密斯先生,水手说,既然你谈到野味,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能烤,我就一定能把野味带回来……不管怎么样,你把野味带回来吧,潘克洛夫。
史密斯说。
大家商量的结果是这样:这一天工程师和通讯记者留在石窟里,顺便视察一下海岸和上面的高地,纳布、赫伯特和水手还是到森林里去,一方面搜集柴火,另一方面只要遇到动物,不管是飞禽还是走兽,到手就抓。
大约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他们出发了。
赫伯特满怀信心,纳布兴致勃勃,只有潘克洛夫一个人在旁边嘀嘀咕咕:假如回来以后家里有了火,那准是电火点着的。
三个人一起爬上了河岸。
走到河流拐角的地方时,水手站住了脚,对他的两个伙伴说:我们先打猎,还是先砍柴?先打猎,赫伯特答道。
你看,托普已经在搜找野味了。
那么就打猎吧,水手说,等回来再捡木柴。
大家同意之后,赫伯特、纳布和潘克洛夫就从一棵小枞树上各扳了一根粗枝,跟上托普,这时候它正在深草丛中乱跑乱跳。
这一次猎人们没有循着河道前进,而是直接深入丛林。
这里的树木也是一样,大多属于松柏科,某些地方的松树比较稀疏,一丛一丛地生在一起,非常高大,根据它们的生长情况看来,似乎当地的纬度比工程师想象中的要高一些。
林间的空地上有许多树桩,都因为年深月久渐渐磨秃了。
这里遍地都是干柴,燃料简直烧用不完。
过了空地以后,矮树林逐渐又密起来,想穿过去几乎都很困难。
这些树丛中没有一条现成的道路,要想找路走的确很不容易。
因此水手走几步就折断一根树枝,以便回来的时候辨认。
第一次他是和赫伯特循着河道走的,今天没有照上次那样走也许是失策了,因为走了一个钟头,什么动物也没有看见。
只有一些小鸟,他们还没走近,鸟就被在树枝下乱窜的托普惊起来了。
连锦鸡也没有看见,看样子水手只好回到森林的沼泽地带去,也就是上次他偶然钓到松鸡的地方。
潘克洛夫,纳布略带讥讽地说,假如你答应带给主人的野味就是这些,那倒不需要什么火来烤它们!耐心点儿,水手说,恐怕回去以后没有的倒不是野味。
你难道还不相信史密斯先生吗?是的。
你认为他不会生起火来吗?要等到亲眼看见木柴在炉子里烧我才相信呢。
既然主人那么说过,一定会有火的。
等着瞧吧!这时候太阳还没有升到天空。
于是他们继续进行探索,赫伯特发现一棵树上的果子可以吃,这样探索多少是有一些成绩了。
这是一棵南欧松,松子非常好吃,是欧美温带地区的珍品。
这棵树上的松子已经熟透了,大家一面吃,一面听赫伯特介绍。
好吧,潘克洛夫说,拿海藻当面包,生蛤蜊当肉,松子当饭后的点心,对我们这些口袋里连一根火柴也没有的人说来,这一餐就算不错了!我们不应该埋怨。
赫伯特说。
我并没有埋怨谁呀,孩子,潘克洛夫说,我只是再说一遍,这顿饭,肉太少了。
托普找到什么东西了!纳布一面喊,一面向一丛树木中奔去,托普已经钻到里面看不见的地方了,但还在叫。
和托普的叫声夹杂在一起的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好象是什么东西在哼。
水手和赫伯特紧跟着纳布跑去。
很明显,假如那里有什么野味,现在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样把它捉住,而不应该讨论怎样烹调。
猎人才进入灌木丛,就看见托普咬着一只野兽的耳朵在和它搏斗。
这只四足兽很象猪,差不多有两英尺半长,身体是深褐色的,肚子上的颜色比较浅,浑身的毛又稀又硬。
这时候它的足趾紧紧地按在地上,趾间好象有脚蹼连着。
赫伯特认得它是水豚,这是啮齿动物中最大的一目。
这时候水豚并没有和狗搏斗。
它的眼睑很厚,眼珠陷在里面笨拙地转动着。
也许它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类。
纳布握紧了棍子正打算过去把它打倒,这时候它却挣脱了托普的利齿(因为托普只是咬住了它的耳朵边)低低地叫了一声,向赫伯特冲去,几乎把他撞倒,然后就跑进丛林不见了。
该死的东西!潘克洛夫喊道。
三个人马上跟着托普一起追上去,可是他们才赶上托普,水豚就跳到一个古松覆盖下的水池子里去不见了。
纳布、赫伯特和潘克洛夫呆呆地站住了。
托普纵身跳进水池,可是水豚躲在水底没有出来。
我们等一会吧,少年说,它很快就要到水面来呼吸的。
它不会淹死吗?纳布问道。
不会,赫伯特回答说,它长着蹼足,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两栖动物。
注意看着它。
托普还是呆在水里。
潘克洛夫和他的两个伙伴站在池边三面把守着,切断水豚的退路。
托普在水面上寻找水豚。
赫伯特的话果然不错。
几分钟以后它就露出水面来了。
托普一下子跳在它的身上,拖住它不让它沉下去。
过了一会儿,水豚被拖到岸边来,纳布一棍子便把它打死了。
哈哈!潘克洛夫叫着,他总是第一个发出胜利呼声。
只要给我生上火,就可以把这只猪吃得只剩骨头了!潘克洛夫把水豚扛在肩上,他看了看太阳,估计已经有两点钟,就挥手喊大家回去了。
托普的直觉给猎人带来很大的好处,多亏这只聪明的畜生,他们才找到回去的旧路。
只费了半个钟头的工夫,他们就到达了河边。
潘克洛夫还象以前那样很快地做了一个木筏,当然,假如没有火,这一切劳动就都白费了。
木筏顺流而下,一直向石窟漂去。
还没有走到五十步,水手就站住了,他指着悬崖的转角,扯开嗓门欢呼了一声。
赫伯特!纳布!瞧!他喊道。
只见岩石丛中,有一缕轻烟袅袅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