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5-03-30 09:05:22

国王站在门口,久久地看着我。

他身后就是黑暗的走廊,仿佛通向的是遥远的地方。

华沙的天气很冷,王宫很空旷。

他站在那,样子分外的削瘦憔悴。

我看着他的脸,看到了他的脆弱无助。

我在心里默念,他和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急切地需要我的陪伴。

可是上帝啊,求求你,不要让他想到这一点。

陛下。

我翻身下床,但他却后退了一步,似乎我再前进他就会走开。

叫我亨利。

他轻轻地说。

陛下?我说了,叫我的名字。

他在这地方如此孤独。

我向他伸出手。

过来,亨利。

别站在那,你会着凉的。

他走过来,钻到我身边。

我搂住他的腰。

上帝,他可真瘦。

他把头低下,靠在我的肩膀上,润滑的长发盖住了我的脸。

我想回巴黎。

他不胜凄苦地说。

你会回去的。

我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

但他摇了摇头,把目光从我身上挪开。

是的,我会回去,可那时我老了,衰弱了,回去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啊,我的时间那么少。

亨利再次露出沉思的神情,眼睛看着远方。

我发现自己深深地被他迷住了,那双手,那灵巧秀气的手指,那虽瘦骨嶙峋却毫无瑕疵的脸颊。

凯特琳王太后命令我爱他,是的。

我看到了爱,但同时也看到了爱的结局;听到了记忆外层的那一片寂寥。

我摸着他美丽的棕色头发。

这些头发会变白,从他的头上脱落,头皮会一块块风化。

那么少的时间……我们爱上二十年,三十年,然后有人把他的棺材掩埋,像法兰西斯、德吕亚一样。

那时我又会变成一个影子。

我猛地把他紧紧搂住。

你说得对,我说,时间太短了。

不应该结束,这样的爱情不应该结束。

一阵颤抖沿着我的手臂传来。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爱德华·赫利?爱情吗?你说的是结束吗?是的,我说的是‘爱情’和‘结束’。

哎!亨利发出一声长叹,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多可怕。

我伸出手,滑过他在睡袍下的手臂,摸到光滑的脖子。

他的颈动脉在我的手指下有节律地跳动。

然后我把手盖住他沁凉的脸蛋,另一直手挽住他的腰。

爱德华……他结结巴巴的说。

嘘!他的眼睑轻轻合着,可我的手能感觉到,里面的眸子在转动。

爱德华!别出声,亨利。

我在感受。

手心里,他的眼睛睁开了一下,旋即又闭上,长长的睫毛刷着掌心。

感受什么?他轻声说。

你?我?有人曾告诉你,你很美吗?他笑了起来。

有啊。

我母亲,我哥哥理查,弟弟弗朗索瓦,还有我的妹妹们。

你是你们家的宠儿!不,不是我。

宠儿是玛戈。

而我的兄弟们,他们恨我。

我的手落到他胸前。

亨利的眼神有一点悲哀。

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我解开他领口上的丝带,把奶白色天鹅绒睡袍从他身上扯开,那吊着十字架吊饰的银项链在轻轻晃动。

我拿起那十字架,吻了吻,然后沿着那银链子,吻他的脖子,他的脸,他的嘴唇。

爱德华·赫利!他叫了起来。

我松开手。

他的反应有些强烈。

啊,是的,我们的国王虽然喜欢漂亮的男人,却并没和谁发生过关系。

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呼吸急促。

你知道吗?亨利,我的国王。

我们将要做的事,是渎神的。

不知何时,睁开眼来,只觉房间里充满了幽暗的红光,那是阳光穿过红色帷幔的结果。

身边轻轻一动,我转头看见亨利坐起来。

早安。

我说。

手指触着他光滑的后背。

别打扰我,我在想事情。

他蛮横的说,就像个国王一样。

他在想什么?想昨天晚上我们所做的一切吗?他后悔了?巴黎到华沙有多远?他突然问。

四百多法哩。

好的,每隔十法哩,建立一个驿站。

你要做什么?每个驿站都要有最好的马匹,最好的骑手,他仿佛没注意到我,仍在自顾自说着,哦,不,不行,一条驿站不够,我还要建立另一条更秘密的驿站。

你到底要干什么,亨利!他回身,好像刚刚发现我在一样。

哦!爱德华·赫利!我要在波兰建像法国那样的驿站,这样巴黎的消息就可以最快地到达这里。

真正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可绝不想错过!我明白他所说的‘机会’是什么:他要取查理九世而代之,登上法国王位。

亨利为自己的想法高兴,他光着身体跳下床,把深红色的帷幔扯开,顿时阳光撒满了整个房间。

你们想把我关在这,让我远离巴黎!等着瞧吧!他对着窗外伸出双手。

我看着他的背影,赤裸,纤弱,但很美。

上帝除了创造孔武有力的男人外,也是喜欢创造精灵的。

亨利,我叫他,快穿上衣服,你要着凉的。

他转过身,那身体让我有些脸红,他自己倒是满不在乎。

喜悦是不会让人生病的。

不过他还是乖乖穿上了衣服。

你今天心情不错,陛下。

我给他系带子时说。

心情好的时候连华沙这城市也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不过,你刚刚叫我陛下是吗?这不好。

那我叫你什么?他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你自己想啊。

昨天你叫我什么?还是说白天的我和夜晚的我不是一个人?我懂得他的意思了,稍稍有些激动。

他打开了门。

我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俯在他耳边低声说:亨利。

他看了看我,莞尔一笑,转身走开了。

我知道他接受了我对他的称呼,那不是昨晚的一时冲动。

从这时起,我便叫他‘亨利’;而他,仍是叫我‘赫利先生’,再没有变过。

一年半后,从巴黎传来了王太后的密信。

查理九世国王病危。

哦,上帝,上帝。

亨利摸着额头,仿佛不相信这消息他只等了不到两年似的。

回巴黎!回巴黎!他激动地喊着。

我第一次看到他居然这么充满力量。

等着我吧!我的巴黎美人!那天晚上,我们悄悄地,甚至可以说鬼鬼祟祟地逃出了华沙,沿着秘密驿站线路,一路策马狂奔,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舍得浪费。

当圣安托万门出现在视野之内时,我们已经筋疲力尽 。

走进卢浮宫,我们发现气氛非同一般:连廊和楼梯上站满了人,王太后凯特琳站在连廊最前方,旁边是阿朗松公爵。

亨利向她伸出双手,喊着:母亲!我晚了吗?不,孩子,这时间再好没有了。

她还未说完,宫廷总管南塞先生出现在连廊上,手中拿着一根麦秸。

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查理九世国王驾崩!查理九世国王驾崩!查理九世国王驾崩!重复三遍之后,他折断了麦秸。

南塞先生指着亨利。

亨利三世国王万岁!所有的人都跟着喊起来:亨利三世国王万岁!只除了一个人: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

亨利太兴奋,太喜悦,以至看不到他弟弟紧闭的嘴唇和铁青的脸。

但我却不会放过。

弗朗索瓦充满仇恨的脸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让我在这万人欢呼的炽热中感到一丝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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