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伦敦出来,我所走的是经沃平、坎特伯雷到多佛的道路。
大概明天夜里会到达。
我希望我的马也一样有力气。
好在这一路上大部分行程是在肯特郡里,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我担心。
第一天很快便过去了,一整夜我都在赶路。
第二天清晨,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人在跟踪我。
最开始我以为是强盗,但他们跟了我一个小时,一点没有打劫的意图,於是我想到在王宫看到的莫顿主教阴险的脸。
那麽,这些人应该是他派来的,或者是乔治和渥威克的手下。
我现在的位置离坎特伯雷很近,但我犹豫著要不要去,因为一旦过了坎特伯雷就是多佛。
本来我是去援助国王,现在却在给叛徒们带路。
正在此时,我看到一条向南的大路,是到扑次茅斯的。
我掉转马头,向南方奔去,希望可以在这条路上甩掉那夥人,然後再设法到多佛去。
但只过了半个小时,那些追踪者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我回头数了数,一共是十七人,以我的力量很难消灭他们。
快,快。
我叫著,用马刺使劲刺著马肚子,同时拔出剑来。
马似乎也感到了危险,用力奔跑,但它经过了一夜的奔波後早已疲惫不堪,眼看著我与追踪者的距离在缩短。
不一会,他们的马已几乎和我的马并排。
一个人举起剑向我砍来,我档开这一剑,但他的剑锋却刺进了我的坐骑的脖子。
它嘶叫著倒下去。
我迅速把脚从马镫里抽出,站定在地上,和赶上来包围住我的人战斗。
一个家夥冲在前面,想一下子杀死我。
但我挡开他,然後刺中他的大腿,那家夥大叫一声,退了下去。
我乘机解下斗篷,挽在左手上当作盾牌,且战且退,想著抢过他们其中一人的马匹後逃跑。
一阵混战後,我想自己已经杀了他们三、四个人,还有五、六个一时也起不来了。
但突然间,我感到前额沁出了汗珠,眼前一阵昏黑。
我竟然忘记自己也受了伤,腹部和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刚才的晕眩使我想了起来。
哈哈,他快不行啦。
一个人喊。
是吗?你看我到底行不行。
我用剑柄使劲向这个人挥去,一下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他踉跄两步,摔倒在地。
随後,剩下的那些人就像是发疯的狼一样撕咬过来。
六、七把剑闪著寒光在眼前飞舞。
我又一次感到头昏,额头冒著冷汗,耳内一阵阵轰鸣,眼前血糊糊一片,手中的剑也不听话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表明我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正在这时,我听到那些人发出一阵欢呼,然後我才感到後背一阵冰凉,接著是火辣辣的疼。
一把剑正插在我的後心上。
啊!我叫了一声。
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来。
他快死了!他们喊。
而就像他们说的,血不断从我的身体里冒出来,随著那柄剑被拔走,我的生命似乎也从那个伤口钻出去了。
一阵天旋地转,四周的树木在不停地晃动。
我觉得自己倒在地上,身边是黑糊糊的人影。
他死了。
一个人说。
还没有,不过受了这样的伤,肯定会死。
另一个说。
别管他。
我们快去多佛。
多佛!多佛!他们知道!莫顿主教全听见了!我想起来,我必须起来,但我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在变冷。
我在死亡。
是的,我能感觉到。
我在呼吸。
但我在死亡。
生命!生命!我的生命最终要化为腐土。
四周的树木变得那麽高大,金黄色的叶片落到我身上。
我的身体在这儿,生命在这儿,死亡也在这儿,一切都在这儿。
我想到了我的童年,我在肯特的生活。
只有一个童年,只有一个生命──我的生命。
时间总有一天要停止,现在它已经停了,在不可逾越的死亡之墙上撞得粉碎。
我想到了法兰西斯。
天主啊!您听得见吗?我不想现在就死。
我还什麽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做,我只有十九岁。
天主啊!求您给我时间,求您不要让我死去。
我不是朝生暮死的飞虫。
我要时间,要每一分锺无声无息如花朵般依次凋谢的时间。
我求您!我求您!我求您!荣耀的天国之王!您听得见吗?您不是万能的吗?我要时间,要这种使生命如此宝贵的东西!求您赐予我!要求您赐予我!我甚至可以去偷、去抢!我也许是疯了,正置身於生存与死亡之间的那一点上。
我要大叫,向著天空嘶哑地、抑扬顿挫地大喊。
但我什麽也做不了了。
我在悄悄地死去,进入一个梦里,不断地滑进那个如火如荼绽放的幻觉之中。
上帝一直在那儿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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