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九言!俞绍问道:你可知道堂下这个女人是谁?杜九言颔首,刚刚的情景告诉我了。
那么,你可知道她告你颠倒黑白,渎职失职,污蔑她夫君杀人,从而冤杀了他的夫君?杜九言点头,大人,您一说我就明白了。
你可认罪?杜九言摇头,大人,我并没有失职,也没有冤杀,我如何认罪。
到了此刻你还不认罪?俞绍道:你作为讼师,就应该认真对待每一个案件,将案件中每一个疑点查清说明,保证你所做的每一次辩讼,都是遵从了律法,维护了正义,坚持了准则。
可你看看这个案件,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不但害了府衙无数人跟着你即将受罚,最重要的,你还冤杀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作为讼师你实在是令人不齿,罪大恶极。
俞绍说完,王氏就悲切地哭了起来。
大人,您一直这么指责也没有用,没什么具体的事,说多少都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
要不,直接审?杜九言道。
俞绍一怔,他没有坐堂的经验,所以一上手就忍不住数落。
弹劾和数落别人的弱势缺点,是他的职业习惯。
钱羽喝茶,眼底露出笑意。
他就喜欢杜九言的态度,不管到什么危急的时刻,她不但能纹丝不乱还能抓着机会就挤兑别人。
王氏,你说!俞绍羞恼道。
王氏就哭着道:大人,我要告杜九言,告她害了我相公的性命!大人,不如我来问吧,这是我强项!杜九言道。
钱羽适时地抢了俞绍的话,开口道:可以,正好你自辩!是。
杜九言冲着各位拱手,看着王氏道:你告我失职,没有查清案件就胡乱定案,从而害你的夫君徐田被冤枉是吗?王氏点头,道:是!你接了讼案,却根本没有查清楚问明白,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他死罪。
我、我根本没有死啊。
王氏道:他哪里来的杀人罪?杜九言点头,那么,没有死的你,这几天去哪里了?王氏一怔,道:我出远门了,昨天回来的,就……杜九言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说清楚一点,你被谁带走了,去哪里了。
这和你冤枉我相公没有关系吧?杜九言摇头,说清楚了就没有关系,说不清楚就有。
杜九言,有没有关系是我们说了算,不是你!俞绍道:你要弄清楚,你现在是在自辩,而不是原被告讼师。
杜九言颔首,道:知道了,大人。
她一顿看着王氏,等着她说话。
那天下午他打我打的太狠了,我全身都疼,坐在灶屋里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我想要一死了之。
然后我开门出去了,一个人爬上了西上,我从悬崖跳了下去,谁知道老天都不让我好好的去死,就让我挂在了悬崖伸出来的树枝上。
我被山里的一位老伯救了,在他家里养伤养了几天。
等我好了以后,我特别想一双儿女,就回来了。
谁知道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噩耗。
他虽然不是个东西,可他到底是我夫君是孩子的爹。
我和他是原配夫妻,是一家人。
王氏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凄凄惨惨,让人同情。
你要不相信,可以问救我的老伯,他就在山里面住着,我能找到他家。
故事编的真不错啊,杜九言道:你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女人啊。
再不重情义,也不可能拿人命去轻贱。
王氏道。
俞绍道:杜九言你听到了吗?你也不要问死去的人是谁,这个官府会重新立案再去调查。
现在的问题是,只要王氏还活着,那么你前面所有的辩讼都不成立,你就是在胡编乱造!杜九言摇头,恰恰相反,大人!俞绍一怔。
首先,我以及衙门所查到的,每一个线索和证据都是确实存在的,包括那天晚上徐红在房间里看到的,她爹拖着她娘出去的画面。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个人在当时的情况下,被人杀了。
王氏没有死!俞绍咬住这个问题,努力不让自己被她带偏,这才你的重点。
杜九言道:是啊,王氏没有死,王氏为什么没有死?大家一怔,俞绍道:你什么意思?王氏没有死,那么死的人是谁,她为什么死在那里?杜九言问王氏,你知道吗?王氏回道:我怎么会知道,案子是你查的,你没有查清楚,你怎么来问我。
算了,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杜九言说着,俞绍打断她的话,你到现在根本没有明白这个案件的症结点在哪里。
你查办的是王氏被杀的案件,可她并没有死。
而你却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致使那个无辜的人死了。
俞绍拍了桌子,这才是这个案件的重点,是你站在这里当被告的重点。
杜九言很惊讶地看着俞绍,徐田行刑了?当然!俞绍道:你现在和我装无辜?!杜九言又看着齐代青,大人,行刑了吗?没有!齐代青道。
没有,什么没有?徐田明明斩了!俞绍怒问道:齐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刑部的卷宗里,明明批示了徐田行刑的文书,十七那天你监斩的,人都死了你还说没有?简直莫名其妙,现在居然来争辩这件事。
徐田没死,他还接这个案件做什么,就算让杜九言臭了,可力道也不够!俞大人,刑部是批示了我递交的公文,可我那天递交的不止一封啊。
我十七监斩的也不是徐田,而是另外一位死刑犯。
俞绍目瞪口呆。
王氏也是一脸惊愕。
俞绍道:那徐田在何处?牢中没有徐田。
大人不用担心,徐田现在确实活着的,稍后我就将他带出来。
齐代青道。
王氏面色极其的难看,紧紧攥着衣角,目露焦虑。
徐田没有死吗?那天我也去菜市口了啊。
对了,那天齐大人斩的很匆忙,并没有报问犯人的名字。
是、是,那天犯人也一直被摁着头,砍头以后就把头收起来了,我们还真是没有看到脸。
看到脸其实也不认识徐田,但是当时徐田的母亲蔡氏哭晕在当场了,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认为,砍头的人是徐田。
您看,都是误会!杜九言和俞绍道:不过呢,这个三司会审,还是很有必要的。
俞绍意识到,这件事想的有出入。
王氏,杜九言看着王氏,现在还要告我吗?王氏眼中浮现出茫然之色,一时难以下决定的表情,杜九言道:你好好想想,现在我来说一说。
关于这个案件,我为什么说三司会审很有必要,因为,从一开始齐大人和我,就在等待王氏的出现!她的话一落,里外一片哗然。
贺封面色大变,如果杜九言从一开始什么都知道,那么……他当时的那一场辩讼,还有方才他的那番话,岂不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难怪,难怪杜九言一直神色淡然处惊不变。
哦?这事怎么说?钱羽笑了,问道。
他就知道,杜九言怎么可能什么都察觉不了,就钻别人的圈套。
杜九言拱手道:一开始我调查的时候,对案件并没有怀疑,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就开始怀疑了王氏的身份。
怀疑的点很简单,她说着顿了顿,从自己提着的包袱里拿出一只鞋,这只鞋,当天我在王氏床底下找到的。
鞋子的后跟沾了血迹。
这是一双棉鞋,沾染了颜色还算新的血迹,这表明什么?表明王氏的脚后跟有伤。
只有受了伤,才会留下血迹。
于是我回到衙门后,再次查验了死者的尸体。
死者虽双手粗糙生了冻疮,但是脚后跟却皮肤光滑,毫无伤痕。
杜九言道: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则是徐田的,当日被告讼师辩讼的时候,曾提出来一个问题,徐田当晚穿的那件棉袄,没有血迹。
他的疑问,当时被我反驳回去。
不是我糊弄他,而是他除了这个疑问外,并没有立得住的证据,所以,这个疑点被压去了。
他压下去,而我却没有。
杜九言大声道:如果徐田真的在当晚上杀了王氏,那么除非他真的如同我所言,在外面套了一件衣服,否则无法解释衣服上没有血迹的事情。
但事实是,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徐田不会那样做。
他怀揣着杀意回家,敲开门回房拿了一件衣服,套在棉袄外面,然后抓着王氏从房间里拖到池塘边上,再捡起一块石头,将她砸的血肉模糊,将王氏推进池塘里,最后将溅洒了血迹的衣服,用石头包住衣服丢进池塘里。
大家听着,可有觉得这一系列的举动,很矛盾?大家都跟着点头。
这些事听上去好像是通顺的,可现在听着杜九言假设的当晚的情况,他们又觉得奇怪。
奇怪吗?杜九言蹲下来问王氏,你来前别人让你背好的词你忘记了?戏本写的这么细致,你这个演戏的不该拖对方的后腿啊。
王氏惊愕地看着杜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