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跪拜,钱道安拱手站在一边候着。
付韬看完诉状,厉声道:将被告带上来。
随即,周尧的准岳父吴川带了上来。
吴川四十出头,蓄着长髯眼睛骨碌碌转着,上来便跪拜,喊道:青天老爷,求您做主啊。
肃静,嚷嚷什么。
付韬皱眉看向郭润田,郭先生今天为他讼辩?郭润田上前一步,拱手道:是学生!好!既然二位都请了讼师,那就开始吧。
付韬敲了惊堂木,便坐的四平八稳,准备听辩。
钱道安上前和郭润田并排而立,对拜行礼。
这是规矩。
钱道安主讼,他上前递上一方玉镯给书吏,书吏呈交给付韬。
此玉镯是年前,吴川交给周府老爷周宝安的儿女定亲信物。
此婚约不但有此信物,亦有邻居蔡某作媒证,文书信物证人如今俱在。
婚约乃是不争之事实。
按婚期,我的委托人周尧,在这个月初六上门提亲,却意外得知,吴府小姐在上个月已在剃发在城外拢梅庵出家为尼。
按《大周律、户律、婚姻、男女婚姻》条例,女方不履行婚约,便视为毁约,当退还聘礼,婚约作消,男女各自互安!所以,请大人明证,使吴川退还聘礼,从此各为嫁娶,互不干涉!什么悔婚?郭润田很从容,上前一步,问吴川,你与周家定的儿女婚约,你反悔了?没有!吴川摇头,语气坚定地道:一女不二嫁,绝不反悔。
钱道安一愣。
郭润田轻蔑地撇了一眼钱道安,吴川态度一直诚恳,从未说不嫁女,也没有表示要反悔婚约!如今是周尧无辜告官,要取消婚约拿回聘礼,试问,到底是谁在违背婚约。
郭先生。
你这话就是强词夺理。
周尧为何要告官,那是因为吴家小姐私自出家为尼。
试问,谁能去娶一位皈依佛门的尼姑?这还不是吴家悔婚?钱道安凝眉道。
郭润田拱手,笑语盈盈,请问,《周律》哪一条可以作为依据?女方出家便视为悔婚?《周律》中确实没有,但律没有,情却在。
情律从不曾分开。
若换做过郭先生,你可愿意娶一位出家的尼姑为妻?更何况,吴家小姐并不愿意还俗成亲,若周尧强去,便视为强娶,这岂不是真正的触犯了律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哪有儿女做主婚姻?吴川作为父亲,他既同意,那么周家就不算强娶。
郭润田道:这为其一。
其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吴小姐出家本就不符人之情,周家就更加不存在有违律法。
郭……钱道安正要说话,郭润田甩袖打断他的话,道:以上情理俱在,周家大可去庵庙娶亲,若庵庙不放人,便告他们强留民女。
郭先生……钱道安刚开口,郭润田语速极快,朝着付韬一拱手,道:还请大人明鉴。
此案有二罪,一罪,养女不孝,招婿不忠,二罪,亲家不守信,庵庙不守规,请求大人一责吴小姐不孝,二罚周尧悔婚无信,三斥庵庙不守庙规。
以上种种,我的请讼人吴川,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年老体弱,家有幼子。
却还要上堂被告,受人诽谤,实在可怜可气。
郭润田大声道:所以,此婚约依旧有效,若周家悔婚,聘礼自当归吴家所有。
若周家不悔,那就请去告那庵庙,迎娶吴小姐为妻!求大人判决!郭润田气势如虹,成竹在胸。
这个小案,还不如花家的案子大,可他还是接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知道了,周尧去找了三尺堂。
上次花家案子丢的脸,他势必要在公堂上找回来。
可惜,今天杜九言不在……倒是遗憾了,钱道安毫无能力,实在无趣。
衙门外,传来一阵叫好声,有人喊道:郭先生,打的漂亮!一边倒啊,这位钱先生没见过,实在不行!钱道安面色惨白,他准备了很多,想着上堂后,所有的理都是在他这里,却没有想到,郭润田一开口,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钱道安晃了晃,脑子嗡嗡地响。
钱兄。
周吉昌扯了扯钱道安的衣服,你说话啊。
周尧也急的不得了,看了一眼面色灰白的钱道安,顿时满脸失望,索性自己嚷着道:什么去告庵庙?你让我娶尼姑,你怎么不去娶?周相公,有婚约的是你!郭润田道:现在权利在你手里,庵庙无辜收你的未婚妻,你应该告庵庙,而不是来纠缠我的请讼人!周尧怒道:吴小姐是他女儿,我当然要告他。
吴小姐做错了什么?吴家做错了什么?你以什么理由告?郭润田蹲下来看着他,偷换概念,我且问你一句,若是吴小姐还俗,你还娶不娶?周尧脱口就道:不娶!他不可能娶一个尼姑回去,就算还俗也不行。
那就对了。
郭润田起身对众人,各位都听见了。
就算吴小姐还俗,他也不会娶,这表示他根本有心毁约,跟吴小姐是不是出家人毫无关系。
真正悔婚的人,是他!郭润田逼视周尧,是你想悔婚,却倒打一耙。
莫说退聘礼,我请讼人要是现在反告你悔婚,按律,你仗责八十,聘礼归吴家。
你,可想好了!郭润田哼了一声,拂袖回到吴川身边。
吴川暗暗竖大拇指,他就说,请西南的人就是对了,钱花的值!那个钱讼师,根本没他说话的份。
此案很清楚。
付韬开口了,周尧,念你奉公守法,本官也不难为你。
你要是不悔不告,本官就派人跟你去一趟庵庙,将吴小姐接回来。
如果你要悔婚接着告,那你的理可说不通,届时,聘礼归吴川所有,合情合理。
周尧就是不想娶了,就算吴小姐还俗,他也不会娶她。
他一脸失望的去看钱道安。
这个讼师,上堂没说几句话,就被郭润田压的死死的,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门外头,看热闹的百姓发出嗡嗡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钱先生这也太没用了,上来就被郭先生踩死。
三尺堂就是上次给花家办案的那个讼行吧。
杜先生怎么没有来,她来说不定还有点看头。
是啊。
这种辩讼一点看头都没有,没劲。
钱道安如坠冰窟,脑子里忽然想起来杜九言那句,此案若不调查,不接也罢!他不该接吗?他错了?怎么办,钱道安有些慌乱地朝周肖看去,周肖凝眉一脸沉思,并无办法,他又绝望地看向窦荣兴和周吉昌。
钱兄,你有东西忘记了。
窦荣兴忽然上前一步,挥着手里的东西。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钱道安立刻升起一股莫名希望,窦荣兴跑进来,给钱道安塞了个纸条,低声道:九言给的。
钱道安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休堂,择日再审。
------题外话------钱小哥哥很郁闷!大家节日快乐,出门记得防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