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王府热气腾腾,一副铜锅架在桌子上,四周放着熟菜和各种肉,炉子上还在烤着鹿肉。
整个花厅里溢满了食物的香气。
谁这么贤惠,杜九言嗅着鼻子,饥肠辘辘。
从一堆年轻人,一张年老的脸露出来,冲着她嘿嘿一笑,道:九言啊,贤惠这词用的不恰当。
杜九言咦了一声,裘大人啊,数月不见,您居然还记得我们,可真是不容易。
您高升后,也不是很忙嘛!杜九言笑着道。
裘樟道:新去一个衙门,我总要表现一下,让大家以为我努力做事,认真报效朝廷啊。
老夫这么大年纪了,担不起降职的风险啊。
裘樟道。
杜九言噗嗤一笑,道:大人,我给您算过命了,此后您必当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托杜先生的福气。
裘樟递给她一块肉,今天在金水河边上,你一番言论,实在太有感染力了。
现在是太平天下,这要是在战乱时,你绝对能混成一个将军。
杜九言嚼着肉,点头道:大人是明白人,我如今这是生不逢时,否则我一定能称霸一方,做一个逍遥自在的诸侯。
她说完,大家目光刷地一下投向桂王。
本王不逍遥自在?桂王反问他们,你们有我逍遥自在?大家一起摇头,拱手齐声道:王爷最逍遥,天下无人能及。
桂王很满意。
说正经事,裘樟打量着杜九言,伤好了吗?没伤着不能伤的地方吧?杜九言道:大人放心,我雄风未倒!那就好。
裘樟真的松了口气,这个不能伤。
桂王被一口菜呛着,咳了好半天,眯眼看着裘樟,道:你快八十了吧。
八十岁能想到这些也是不容易。
王爷,裘樟道:下官才六十呢。
桂王道:本王看你的脸足有八十了。
裘樟委屈地看着杜九言。
爱莫能助啊。
杜九言摊手。
裘樟吃肉,不说话了。
我们喝酒吧,钱道安举杯道:庆祝九言大获全胜,让荆崖冲彻底落幕。
对,对。
宋吉艺道:屈、屈、屈辱地、地死,高、高、高兴。
杜九言颔首,道:这个酒不但要喝,还要痛快的喝!来,送荆崖冲上路!众人都起身碰杯,小萝卜端着茶站在桌子上。
闹哄哄喝了一地的酒壶,裘樟又赖在王府住下了。
醉醺醺的杜九言拉着一干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大家也都喝的晕乎乎的,端了十几把椅子,围坐了一圈,一个个斜躺着,仰头看星星。
小萝卜躺在跛子胸口,吃的圆滚滚的小肚子,像一只餍足的小猫,眯着眼睛舒服的直打盹,桂王看着不顺眼,撇了一眼又撇了一眼,想了想,忍了。
不能因小失大,免得让大家怀疑,导致所有人都知道杜九言是女子的事。
他将椅子挪着靠着杜九言。
还是言言重要,至于儿子……反正是他的,别人抢不走。
我们给大家唱双蛇传吧。
花子跳下来,兴致高昂地一拱手,给各位爷助兴。
杜九言拍手,道:好!花子和闹儿你来我往唱了起来,大家围坐了一圈含笑听着,院子外,谢桦带着小內侍们也听的津津有味。
时不时的,在停顿之计,传来一阵叫好声。
谢桦笑着,呢喃道:年轻真好啊!有无数的力气、无数的能量、无数的希望……他们和别的年轻人还不一样,那些人纸醉金迷,浑浑噩噩,而他们,虽整日看着流里流气,可却是认真做人认真做事,目标明确,信条鲜明。
和他们在一起,就算是他们这些下人,每天也觉得有事情做,都觉得闲暇应该去读一本书,增长一些见闻,否则,走近了他们,都觉得自惭形秽。
好!杜九言醉醺醺地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家两位公子爷唱念做打,天下第一。
花子和闹儿都笑了起来,闹儿道:九哥,您醉了!没有!杜九言道:站着别动,你九哥我今儿也要唱一段。
她话刚落,所有人异口同声,就连小萝卜都睁开了眼睛,齐声道:不要!杜九言怒,指着桂王,我唱的好听吗?桂王点头,好听!捧、捧、臭臭、脚。
宋吉艺道。
杜九言指着宋吉艺,将自己鞋子脱下来丢过去,九爷让你闻闻,九爷的脚臭不臭。
宋吉艺吓的往后面栽去,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哈哈大笑。
活该。
桂王把杜九言鞋子捡回来,穿鞋,会冷。
杜九言感动地看着桂王,王爷,您真是好啊。
我对你的好,是情不自禁的。
桂王指着天空,我对你的喜欢,犹如天上的星星……桂王没说完,杜九言跑墙角蹲着吐了。
院子里死寂。
好一会儿,杜九言擦了擦嘴,扶着墙起来,看着桂王笑着道:抱歉,没忍住!他说的就这么恶心?桂王指着她磨牙,憋了好半天,喊道:谢桦,给她弄点水。
来了,来了。
谢桦端来准备好的茶水,心头发笑。
能让他们王爷吃瘪的,也只有杜九言了。
王爷有这样一群肝胆相照义气相投的朋友,真的非常好。
闹腾到半夜,杜九言一觉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她翻来覆去不想起来,小萝卜推开门笑眯眯地道:爹啊,醒酒汤来了。
喝了不头疼吗?杜九言问道。
义父是这么说的。
小萝卜将醒酒汤端来给她,杜九言喝了,坐起来穿衣服,大家都没事,就我一个人醉了吗?小萝卜点着头,就您一个人醉了。
生气,杜九言梳洗出门,想起来昨天的赏赐,去找跛子,他正在院子里练剑,光裸着上身,粉红的刀疤吸附在他麦色的肌肤上,非但不丑,居然还有一种野性的美。
她靠在门口,一脸迷醉地道:没想到跛爷身材这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美!跛子回头撇了她一眼,抓了衣服套上,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被你看,有种被占便宜的感觉。
跛爷,您要这么想就是你小气了。
好看的东西,如同宝贝,是要没事拿出来嘚瑟的。
跛子嫌弃地扫了她一眼。
继而又失笑。
其实对于他来说,每天看到她,然后发现她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他反而会松一口气。
因为这表示,对面站着的人依旧是杜九言。
而不是别的神神鬼鬼的东西。
杜九言眼角一挑,嘿嘿笑了起来,道:昨天一时兴奋忘记和你说正经事了。
她将两万两银票给他,圣上昨天的赏赐。
不用了。
跛子道:你留着吧,我不需要这两万两。
杜九言看着他,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一直教育我儿不能占别人便宜的。
跛爷,您收着。
杜九言道。
跛子笑了,别和我玩这套,你在想什么,我很清楚。
多害羞。
杜九言从善如流地将钱收了,其实,总体来说占别人便宜的感觉,还是极度愉悦的。
九言,蔡卓如出现在门口,杜九言笑着道:你这是回来了,还是宿醉才醒?蔡卓如道:我是回来了。
昨天只有你是真的醉了。
不够意思啊,不陪醉还叫什么朋友。
蔡卓如道:你要是想喝,今晚可以继续。
算了,我身体弱,不宜饮酒太多。
她微顿,问道:你回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蔡卓如道:你昨晚说回邵阳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拿了太后娘娘和靖宁侯的钱,我要是走的话,得有个极好的理由和借口。
杜九言道:为此我正绞尽脑汁。
蔡卓如无奈摇头,和跛子道:我怎么觉得,她现在变成四处搂钱的人了。
一直都是。
跛子道。
杜九言不想和他们说话了,我去三尺堂看看,好久没去过了,也不知道墙缝里的新草发芽了没有。
她说着,不急不慢地出去。
刚出院子门,谢桦笑盈盈地来了,杜先生,有人给您送了拜帖,似乎是宝庆知府吴典寅,您看看。
吴大人?杜九言接过拜帖,上面果然写的是吴典寅,送拜帖的人走了吗?谢桦道:还在门口。
我去看看。
杜九言冲着后面的两位道:二位,吴大人来了。
三个人一起去了侧门,门口是个常随,在宝庆府的时候见过的,他笑着给三个人行礼,道:我们大人昨天到的,今天早上去吏部点卯交了述职的信。
就让小的给王爷、杜先生和各位先生送帖子来。
他说各位先生要是有空,他稍后就过来拜见。
杜九言点头,你告诉吴大人,我们备好宴席,等他光临。
是。
小厮应是,那小人这就去回禀我家大人。
杜九言拉着跛子和蔡卓如,都别走了,一会儿吴大人要来。
又道:裘大人走了?一早就去衙门了,他如今也有资格上朝了。
跛子道。
裘樟梦寐以求就是有资格去金銮殿。
王爷呢?杜九言觉得奇怪,蔡卓如道:王爷一早被传进宫里了,估计圣上有事和他商量。
杜九言哦了一声。
回了内院让厨房准备酒席。
一会儿工夫,吴典寅带着满满一马车的东西进来,他自己没地方坐,还是押着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