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幸福简单而安静,不需要表现!像平静的湖水,却能在这一份静谧中得到通体舒畅的享受。
有些幸福青春而张扬,熙熙攘攘,吵吵闹闹,却一下能将人的眼光吸引住。
叶卓然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程城和琪琪在自己面前打闹,眼睛里的羡慕一闪而过。
肖穆站在好友后面撇撇嘴:行了,别看了……拿了东西就走吧。
心里却觉得不舒服。
叶卓然,他这样的人居然需要看着别人的幸福发呆……好叶卓然应了一声,愣愣地点头,然后朝着那两个追打的人喊了一声:程城前面的男孩哎的应了一声停下脚步来,啪的一声,后面的琪琪一个鸡毛掸子直接打到他头上。
几根鸡毛从掸子上掉下来,散落在空气里。
甚至有几根直接粘在了程城的头发上,也算是有趣了。
程城狼狈地回头,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友:你真的打我?琪琪把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扔,两手插腰哈哈大笑:打是亲,骂是爱,亲爱的你觉得不够,我可以用脚踹。
够了,够了。
程城委屈地做投降状,再陪上傻笑一个,太够了。
说完,乘着琪琪不注意,连忙溜到柜台前。
有些委屈地看着叶卓然,程城压下声音,哎,还是美女姐姐温柔啊,你看她……语气里的幸福和满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叶卓然愣愣地站着不说话。
程城撇撇嘴,觉得无趣,俯下身子小心地从柜台下面拿上来一个用报纸包的严实的方形东西递给叶卓然,微笑道:交给你了哦,你可要记得给姐姐看呀……顿了顿又强调道:那个,姐姐如果生气,你就哄哄她,别死要面子,知道不?语气有点人小鬼大的味道。
好。
叶卓然却是认真地点着头,小心地将包裹它的报纸拿开。
依然是那张照片,却因为比挂在柜台旁边那张小一些,而显得十分精致。
叶卓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摸着,一点点的地抚过照片上苏安儿的眼睛、鼻子、双唇……那时候,原来,她是这样的表情。
全心全意地看着自己,好像,把什么都交给自己的表情。
而,现在……卓然,走吧。
肖穆从身后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嗯。
叶卓然呆滞了一会儿,又将报纸重新将相框包上,夹在腋下拿着。
肖穆走在前面,叶卓然跟在后面。
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医院。
两人一气下了车,往医院里面走……走着走着,肖穆忽然感觉身后的人忽然停下来。
不进去吗?肖穆转身看着叶卓然问道。
叶卓然又将相框紧了紧,摇摇头说:不了,我今天不进去了。
其实,进去能做什么?除了让她伤心难过口现在的他还能做什么。
他不想每一次,安儿姐姐总是因为自己而哭泣难过。
猛然转身,叶卓然的背影有些寂寞。
真的走了啊。
肖穆喃喃了一声。
可是,事情并不是简单能解决的。
肖穆无奈地摇摇头,推开病房的门——苏辛琴已经从病床上下来,冷冷地坐着苏安儿对面,表情认真得有些诡异:安儿,我要去告他!告他?告他什么?苏安儿皱了眉,呆呆地坐在她对面,解释道,妈,那只是意外。
意外?苏辛琴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意外,你在现场看到了……还是你还是站在那个人那边的?苏安儿连忙用力地摇头:妈,我没有。
肖穆走进病房,拉了拉蒋玉茹的衣服,妈,这是?蒋玉茹压低声音叹了一口气:苏阿姨她需要一些发泄,让她去吧……肖穆烦躁地在旁边抓着头发。
苏辛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坐着,冷冷地看着女儿:你如果是站在我和小珂这边的,就和我一起告他!苏安儿情不自禁地颤了颤身体。
她都已经努力把已经陷进心脏的东西,隔开心口的肉拿出来了……这样还不够吗?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能让所有的人满意?安儿,答应妈苏辛琴低下头微微啜泣着,我不知道能为小珂做什么了……他就这样躺着,都不告诉我该怎么办……和我一起替小珂讨回公道。
苏安儿忍不住啜泣起来,然后一把苏辛琴抱着:妈,别哭了,你做什么都可以,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苏辛琴呜呜了几声,低头靠着女儿身上低声抽搐着。
苏安儿心痛地环着妈妈,任她低低地哭着。
肖穆有些不忍地发言道:苏阿姨,请你冷静一点啊,我了解过这个事故已经鉴定过了……他是没有刑事责任的。
苏辛琴愣愣地转头看着肖穆,看着看着,忽然呵呵笑起来:是啊,是啊,他只要赔些钱应该就完事了……只是小珂啊……说着,又转头呆呆地看着苏小珂,不再开口了。
苏安儿知道妈妈本不是这样愤世嫉俗的人,但是什么事情一涉及到小珂,苏辛琴总会变得不一样。
在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些不容侵犯的人或东西。
苏小珂就是苏辛琴的脊梁骨。
苏安儿皱着眉头——看着这样的妈妈,除了无尽的痛苦,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说明的无力感。
蒋玉茹站起来,忽然拉了拉苏安儿:跟我出去一下。
苏安儿疑惑地抬头。
病房的门被带上,蒋玉茹的表情很严肃:安儿,我和肖穆不可能以后天天都在的……你要多注意你妈妈。
我妈?苏安儿呆呆地看着蒋玉茹。
蒋玉茹呵呵一笑: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啦……,你现在让她去治疗她也不可能同意,那只能小心一点。
苏安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苏辛琴如最贤惠的妈妈一样,跟在吴眉的身后,细心地照顾苏小珂……鼻饲,擦身,按摩。
她做的很好,或许不如吴眉专业,但是却更温柔。
每一天,她都会不厌其烦地叫着小珂……小珂……不厌其烦地一直叫着。
可是,苏小珂总是没有醒来。
这样叫得多了,看着依然沉睡的苏小珂,苏辛琴会忽然呆滞了一下,然后将头靠在床沿上大哭起来。
苏安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除了小心得照顾妈妈的饮食,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这个城市的夏天终于完结,种在道路两旁的树木开始落叶,飘扬着落在地上。
打扫道路的环卫工人心里暗骂着这该死的季节!时间还是不痛不痒地过渡到了秋季。
医院里的人都添了衣服。
看着窗外的落叶,苏辛琴忽然转头问吴眉:给小珂添件衣服吧。
吴眉摇摇头说:不需要,病房里有空调,病人又不出去,穿那么多干什么。
苏辛琴呆呆地说:小珂会冷。
吴眉随意地替苏小珂拉平了一些床单:放心,他感觉不到的。
感觉不到?苏辛琴颤了颤,忽然往病房外面走去,是啊,小珂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吴眉觉得哪里不对,有些疑惑地转头问她:喂,你去哪里啊?苏辛琴微笑地回答:出去看看。
吴眉也没察觉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苏辛琴正正常得厉害。
逻辑也很清晰,过去的经常性的答非所问也没有再出现了。
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一个月时间,已经能够接受现实了吧。
即使,是这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叶卓然很繁忙。
海星公司已经宣布破产。
但是这并不是他繁忙的关键,他只是故意让自己忙碌一些,只有这样,他才会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杂乱的事情。
医院,叶卓然经常去,偶尔站在角落里遥看着她们,有时候忍不住会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一声安儿。
她却马上加快了脚步,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犹豫着,却没有追上去,他不知道自己即使追上去能做什么。
少爷,去哪儿?st医院。
叶卓然坐进车子,很自然地开口。
王伯有些不忍地发动车手,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每一次少爷从st医院出来,脸色就更差一分,可是,每隔一两天,他又会去一次st。
有的时候会在里面呆很久,有的时候好像只是进去看一眼谁,就会出来。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少爷再去哪里了。
叶卓然下了车,走进st。
少爷,我在停车场等你。
叶卓然愣愣地没有回话。
人工湖的水已经放满了,只是医院没有在里面放鱼。
落叶孤单地在湖面上飘荡。
叶卓然又一次坐在旁边的大理石椅子上呆呆的看着前面。
人,有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相信着什么——就像叶卓然莫名其妙地相信如果能找到那个戒指,那么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所以,他常常来这里,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寻找着。
可是,每一次总是失望。
一片树叶从头顶上飘落下来,叶卓然忍不住伸手去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叶卓然愣了愣,转头我要杀了你!一个低低的女音传来。
腹膜猛然一紧,叶卓然用尽力气用手抓住了水果刀。
手心被划破的感觉很痛,腹部也隐约开了一个小口。
红色鲜血丝丝地往外面流。
苏姨?叶卓然抬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刚才还有些发狂的苏辛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水果刀,看着上面慢慢往下滴落的血液,呆呆地喃喃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边的骚动很快引来了周围的医生护士。
nicy冯副走过来,紧张地叫了一声,连忙嚷着站着干什快!送急救室缝伤口啊!叶卓然右手扶住伤口,左手伸高示意了一下,嘴唇明明颤抖地厉害,清晰地吐出:别报警。
妈!苏安儿着急地从外面跑过来,一把将苏辛琴手里的水果刀夺过来,你在做什么!苏辛琴呆呆地放开手里的水果刀,看着手里的红色血液,疯狂地叫了一声: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苏安儿将水果刀,猛地扔进人工湖,鲜血在湖面上慢慢散开,荡漾出一个个细细的红圈。
安儿,妈妈杀人了……苏辛琴眼神呆滞地看着苏安儿。
用力地摇头,苏安儿连忙将一把将苏辛琴抱住:没事的,没事的,妈妈没有杀人。
安儿,让我来!吴眉已经赶到,连忙从苏安儿手里将苏辛琴抱过来,轻轻地拍着她得背,好让她慢慢安静下来。
呃……苏安儿呆呆地放开手,耳边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呻吟声。
苏安儿转头——叶卓然眉头痛苦地纠结着,呆呆地站在哪里,他的腹部在流血,手上也沾着红色……快,坐上来。
护士们推了轮椅过来,示意叶卓然坐下。
叶卓然却是呆呆的站着没有动。
冯副着急地吼了一声:nicy,配合一点!别报警,别……给我爸爸打电话……叶卓然强调地冲冯副说着。
冯副院长有些怒其不争地吼了一声:你管这些干什么啊,先配合去缝针!你……先答应我。
叶卓然有些孩子气地看着冯副,一定要得到他的允诺。
苏安儿呆呆地站着。
身后的苏辛琴还在全身颤抖。
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妈妈做成了事情,她需要补救……不,其实,她是关心他,心疼他了。
看着他流着血,却还想着为妈妈开脱,她觉得心疼。
什么也不管,再任性最后一次。
顿了顿,苏安儿走过去,一把将叶卓然拉住:小然,别说话了,坐下吧。
小然?一个多月没有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听到这个称呼,叶卓然居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发红。
安心……好。
叶卓然看着眼前的苏安儿,艰难地牵扯了嘴角,听话地坐上了轮椅。
好像一个孩子,什么人的话都不听,可是这一个人一开口,就会言听计从的。
伤口其实不是很厉害,刀比较钝,再加上苏辛琴这些天吃的少,没什么力气,只是破了一层皮。
轮椅护士推着。
叶卓然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苏安儿走在身边。
犹豫着,犹豫着,忽然伸手抓着苏安儿的右手。
叶卓然手心的血丝粘上苏安儿手心的感觉,让苏安儿情不自禁地感觉揪心……某个瞬间,苏安儿有一种生死相随的感觉。
只是,她不能。
小心点!冯副站在旁边,对进来的医生说道。
白大褂点点头。
上衣被小心地剪开,叶卓然安静地躺在手术床上,手却是固执地握着苏安儿。
那……我先出去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苏安儿挣扎了一下自己被握着的手,说道。
不!叶卓然痛苦地皱眉,说着。
感觉到自己挣扎的动作好像牵扯到他的伤口,而叶卓然的眉头痛苦地皱起,苏安儿连忙停下了动作:好,我不出去,你别动了。
叶卓然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苏安儿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眉头却慢慢舒张开了。
只是局部麻醉,可能还是会有点疼。
医生小心地开口说,你,放轻松,身体别绷着……叶卓然就着牵着苏安儿的手的姿势点点头。
只是一个简单的缝合手术,医生却是这个医院外科的第一把手。
动作娴熟而迅速,苏安儿依然不敢去看。
无论如何,那种穿过血肉的感觉,总会让人觉得害怕。
脑子里面忽然想到孽缘这个词语——叶卓然总会因为自己而受伤,而自己又会因为他而悲伤。
苏安儿觉得很疲惫。
感觉到叶卓然手心的热度,苏安儿没有再动。
没有说话,又不能用力抽回手。
医生的那些金属仪器却乒乒作响……苏安儿只能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因为紧张,一颤一颤的。
门被轻轻带上,苏安儿感觉到周围的安静了很久。
慢慢地睁开眼睛,苏安儿对上叶卓然的眼睛——他就着靠坐在手术床上的姿势看她。
好些要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心脏。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只是一句没有意义的俗话。
苏安儿却情不自禁地低下头。
沉默,沉默,沉默。
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小然,妈妈……她有些不太清楚。
过了好一会儿,苏安儿终于开。
说道,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安儿,我担心。
叶卓然艰难地微笑着开口道,只是一点小伤,我没怎么样。
苏姨她也不会怎么样,我不会故意找她麻烦……只是她需要治疗。
苏安儿安静地坐着,点点头:是的,可是现在她不可能放下小珂……小珂就是她的灵魂。
叶卓然握着苏安儿手心,低头,然后大拇指一下一下摸着她空落落的无名指。
那个戒指因为戴的时间过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扔了,就好像不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