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山,位于帝都城郊南方,山并不是太高,只是山势较险,偶尔有几块奇形怪状的美丽石头。
若真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恐怕就只有满山的红叶勉强算的上了。
也因为如此,此处平时并没有多少人迹至此。
但是今天木莲山的断谷崖却迎来了也许是它存在以来最为美丽的客人。
淡淡的红唇透着一种冰冷的美,高挑的傲人身材,如瀑的金色长发叫人迷醉,不施粉黛的脸蛋有如寒霜,却是明媚的惊心动魄。
谢冰影一个人静静地立在悬崖边上,脑中挥之不去的是阿罗约高大的身影,一想到当日阿罗约劝她离开的那一脸决绝表情以及他死后的惨状,谢冰影就不禁感到自责与难过。
如果她当日再快一些返回,阿罗约也许就不会死,又或者是她选择留下与阿罗约并肩作战──从后来的情况来看,也未必不是没有生机。
在想什么呢!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谢冰影一惊,自她半领悟剑道后,还没有人可以悄然在她身后而不被察觉。
她快速的转过身,俏脸带着戒备。
不过,等她看清来人后,这份戒备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来了?暗火痕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与谢冰影并肩道:因为昨夜和海伦丽莎谈话后有点心乱,就随便来这走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你。
她一定很怨你吧。
虽然不清楚暗火痕与海伦丽莎都谈了些什么,但是同为女性的谢冰影还是隐隐猜到了一些。
暗火痕叹了口气:其实我从来就没爱过海伦丽莎,当初我只是想过平淡的生活,我以为……海伦丽莎在世人眼中亦不过是个平凡人,所以才和她在一起。
哦?这回轮到谢冰影惊异了。
摸摸鼻子,暗火痕纳纳道:这些话我都不便也不想和海伦丽莎说,也看来只有和你说了。
照你这么说,你以前身边是美人如云了?连海伦丽莎这等美人儿在你眼中也只是平凡女子。
啊?暗火痕一愣,倒是没想到谢冰影会从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敏锐地抓住了漏洞,他脸色微微一变,干干道:大都在你与她之间吧……谢冰影略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暗火痕说的迷糊,但她却还是听明白意思了。
大都……这么说,还是有人与自己差不多甚至更美的了?对于容貌,谢冰影虽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这并不代表着她没有这方面的自信,相反,她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
至少,到现在她还没见过在容貌方面比她还出色的女子,即使是美丽如神殿圣女克雷西达、圣城将军歌妮亦不过与她在用一级数。
你这么做,是太伤她的感情了。
既然不爱,又何必将她拖进……略略定神,谢冰影继续着与暗火痕的谈话。
说也奇怪,一向不喜言语的自己,怎么一对上暗火痕就变的自然而然起来?谢冰影当然不知道这正是助她迈入的暗火痕神识起的作用。
我知道,暗火痕徐徐道:所以我欠她的,我会倾尽我的所有来补偿她,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直到有一天,我把欠她的还清了,便会离开她。
时间……会将暗火痕这三个字从她的心底完全抹去。
那个时候,她应该很快乐了罢!谢冰影心中一颤,她记得暗火痕当初帮助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认为他欠自己的。
这么说,他终于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吗?不知怎地,谢冰影的心竟一时间变的烦闷起来。
还得清吗?她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这之中,竟搀杂了些许莫名的期待。
谁知道呢!暗火痕苦笑一声,也不知如何回答。
玩弄一个女子的感情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之一。
只是,渴望平凡的时候,她不适合自己;当决定不再忍让,随心所欲注定不凡的时候,她,又何尝适合呢?一群大鸟飞过,谢冰影抬起头,望着它们远去不见尽头的天际,叹了一口气道:这几天发生的事……真多啊!还在想阿罗约的事?暗火痕问道。
嗯,谢冰影点点头,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哀戚:无论他之前多么阴险,多么小人,他毕竟是因为守护我而死的。
比起那些成天誓言旦旦说愿为我而死的贵族子弟们,他最少是真心对我,宁愿为我舍弃生命的。
而我,在临危之际,居然也理所当然的让他为我而死。
现在想想,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资格啊!风轻袭,少女幽幽的声音轻轻回荡在空谷之中。
无限惆怅,无限寂寥……真是可笑,那些甜言蜜语,风度翩翩的家伙一个也没有勇气守护于我,反倒是阿罗约这个臭名昭着的卑鄙小人会以死救我。
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生物?……我理解,毕竟我也曾经历过……暗火痕忽然淡淡道,只是声音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
你?谢冰影讶然道。
点头,暗火痕将目光掠向远方:唯一不同的,为我而死的是我此生仅有的两个兄弟之一,我们并肩而战,他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剑……语调虽是平淡无奇,谢冰影却是第一次听出了暗火痕的忧伤。
越是淡定,她就越可以感觉到这个白衣男子心中的伤是多么的深不见底。
似乎是发现自己的失态,暗火痕定了定神,对谢冰影正色道:冰影,当有人为你而死的时候,无论你多么厌烦生活,多么痛恨命运,你也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绝不放弃生命!因为我们已不再是为自己而活,我们的身上都背负着另一个不灭的灵魂!另一个人的生命与寄托!如果轻易地死去,那么这些人仅存在这人世间的灵魂也将被我们亲手埋葬!谢冰影不禁动容。
是啊!阿罗约为自己而死,自己的身上从那便多承载了一条生命。
生死,已不再是由她所能单独决定的了。
细细品位暗火痕的话,谢冰影突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心中一抖,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啊?暗火痕回想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
是我唐突了,谢冰影小姐。
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哪想到谢冰影却是连连摆手,急急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教过我武技,这么叫也无可厚非。
暗火痕惊讶地看着这个以冷艳闻名的女子,这个谢冰影并不似传说中那么地冰冷啊!莫非,她只对生人才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嗯……我,能不能也叫你火痕?兴许是第一次对一个异性说这样的话,谢冰影感觉很不自在,脸有些发烫。
啊?当然……随你的便。
火痕,谢冰影现学现卖倒是很快。
啊?为你死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短暂,又似乎很漫长,声音才带着仿佛尘封了千年的沧桑传来:慕容流风!慕容流风?谢冰影一怔,慕容这个姓氏他从没听说过。
本想问问暗火痕,但想到这似乎是一段暗火痕不愿回首的往事,遂停口不问了。
也许是自己孤陋寡闻了吧!大陆上也许有这样的姓氏也未必。
她这样想着。
一时之间,两人似乎都以无话可说,气氛也随之沉默下来。
两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不知是想到了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一片雪白的东西突然轻柔地映入谢冰影的眼帘,她不自觉地伸出手,那东西随之轻轻飘落在晶莹的玉手之上,然后她就感到了一片冰凉,低头一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片水迹。
这是……这似乎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
暗火痕微笑了起来,平凡的脸上说不出的温雅,他目光落在谢冰影手持的无血剑上:你现在用无血剑了?谢冰影把无血剑置于眼前,玉面一黯,轻轻点头道:这是他为我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用它,会时刻提醒我曾有一个人为我而死,提醒我绝不能再丢下同伴独自逃生!似乎是感到空气有点沉闷,谢冰影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晃了晃无血剑,道:这剑看似轻薄,居然一点也不比我原先那把天之十字剑轻。
那是自然,出乎谢冰影意料,暗火痕言语之间似乎对无血剑颇为熟悉:无血剑乃是铸剑大师林恩集天下之良矿,经过七七四十九天以五行之气为炼火打造而成。
出剑之时,寒光似霜,气如冬雪,剑体银光,遇血不沾,剑身的每一部分都似莲藕,虽断却是丝连,这也是当初你能令无血剑重生的原因。
铸剑大师?林恩?五行之气?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让谢冰影大为糊涂,铸剑大师不是矮人的专利么?什么时候有一个叫林恩的人来?听名字还是个人类。
还有那五行之气是什么?未待她开口,暗火痕却笑了起来,忽然没头没脑道:挥挥剑吧!啊?谢冰影更摸不着头脑了,挥剑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教她武技不成?不过很快暗火痕就解开了她的疑惑,只听他不紧不慢道:小时候,我烦恼郁闷的时候,总会跑到山中,独自一个人在悬崖边上拼命挥舞着剑,直至脑中一片空白为止。
一片空白?是的,暗火痕的神情相当复杂,我以前所在的组织要求成员不可以拥有任何感情,所以我拼命的,忘乎所以的挥剑以让自己忘记烦闷,忘记愤怒,忘记悲喜,也忘记……他顿了一下,从喉咙深处缓缓吐出两个字:爱恨!听到这话的谢冰影脑中突然雷光一闪,隐隐抓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那边的暗火痕并没有发现谢冰影的异样,犹自说道:虽然是为了忘却情感为目的的方法,不过对你减轻一点心中的苦闷或许会有所帮助。
他望着谢冰影,而这时的谢冰影也因为理不出一点头绪而放弃了继续深究下去,面色也恢复如常。
她看了看暗火痕,忽然展颜一笑,宛如冰天雪地的一朵雪莲绽放,竟刹那间使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圣洁而冷艳,绝美而不妖,世界的所有此时仿佛是为了衬托她的美丽而存在一般。
她猛地挥起无血剑,重重朝虚空劈下,阵阵破空之声仿佛带着少女的苦闷远飞……漫天飘絮的雪花纷飞中,一个宛若仙子的少女在专心致志地挥舞着剑,曼妙的身资叫人留连忘返,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在她身旁,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臒,看似病态却温文尔雅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带微笑着静静欣赏这一刻美丽的画面。
当谢冰影终于不再挥剑,气喘吁吁的停下时,习惯性的瞄了暗火痕一眼,忽然面色一红,不好意思道:冰影失态了,暗先生不要见笑。
暗火痕哈哈大笑,语调之中难得带了一分揶揄之色:刚才叫火痕,现在却叫先生,不觉得生分了了吗?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吧!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少女嫣然一笑:是冰影失礼了,火痕的方法果然管用,现在心情好多了。
顿了一顿,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道:本森伯爵三天之后会有一个舞会,父亲大人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见火痕一面,不知火痕可否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