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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猎竞(二)

2025-03-30 13:29:32

( )没什么。

李世民站起来,拍走身上的尘土,面上仍然挂着笑,一脸神秘,刚才他们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嗯?他不是明知故问吗?……走吧。

我以为他有话要说,不想他却只是要带着我出林子,我疑惑地问: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对了,问你一句,大哥何时和你约定的?约定什么?见面。

他怎么知道的?没错,我是和建成约好狩猎完到围场外去游玩赏光的,不过去的人还有他几个兄弟啊。

我说:今天清晨约的,三公子、四公子、孝恭也要一块儿去的。

李世民不说话了,只沉默地走路。

我猛然想到,他似乎除了李玄霸外,跟别人打不到一片儿去。

你要来吗?我问。

不了,大哥也不希望我去。

我一惊:你怎么这么说呢,你是他弟弟啊……李世民苦涩一笑,没有回答。

围场内秩序良好,横栏杆外四匹马儿昂着脖子嘶叫着,蓄积了力量准备喷发。

我窝在后方观看比赛,眼睛一心盯着马背上李建成和李世民两兄弟。

——天宝到底会鹿死谁手呢?咚!随着鼓声骤落,四匹马儿在主人的高喝命令下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激起地上尘土飞扬,眨眼工夫便消失得无踪。

此场赛的赛手是李建成、李世民、李孝恭和李玄霸四人,四人同时出发,状态都极好,放眼看不出谁的胜负。

我知道四人中射术最好的就是李世民,如果他想赢,没人赶得上他,然而我知道,他不会选择赢,今天胜出的人,只会是李建成。

李建成私底下练习那么久,其实根本碰不到对手,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不多时就听马踏之声达达而来,沙尘蒙眼,混混沌沌间,我见到一匹棕色的马儿一马当先朝终点奔回,那马上,一个英姿飒飒的少年正举了挂上红旗的木杆,哈哈大笑着,飞扬的尘土似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在他的四周围盘绕。

一轮胜出者,三公子李玄霸——喊声一落,围场四周便有掌声送出。

李玄霸得意地把红旗杆一插入地,跳下比他还高的马,扬眉朝唐公跪拜道:儿不负众望,夺得锦旗!我的震惊可谓不小!他们不是说过不争的吗?为什么还要赢?我留意唐公的面色,只见他喜不自禁的神色,扶起自己的三儿子,笑道:好的很,我儿好能耐啊!我看不出听不出那其中带了几分真意。

身边有些人面面相觑着,同我一样,也在忖度唐公的心思。

李建成等也先后纷纷下了马。

孝恭的脸上挂着真挚的笑——他是不会弄假的人,李世民是抿笑颔首,李建成则面无表情,嘴角微扬着略有笑意。

中场休息,接下来就是狩猎比赛。

建成在马棚外倚着马背小憩,我远远看着竟有些不敢过去。

段碧芸,你站这儿发什么愣,知不知道挡住本公子的路了?我见李元吉一脸高傲的模样站在我眼皮底下(由于他的年龄最小,个子最矮),规矩地挪开一点儿空间给他过路。

我不太敢惹他,李元吉可算是几个公子中最难与人相处的一个了,在下人当中他的口碑就不甚好,听说常常有对自己贴身奴才婢女恶言相向乱发脾气的事发生。

李元吉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你不过去吗?我笑着摇摇头,过去又能怎么样?见李元吉跑到建成面前,把他摇醒,我转身离开了。

我要去找李玄霸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走到马棚外,就听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是李玄霸在说:……二哥,你说我赢了,爹真的会高兴?是。

李世民心不在焉地答着,有水溅和刷子的沙沙声,猜想他正在里边刷马。

可你不是说爹想让大哥赢,其他兄弟赢会让他不高兴吗?若是换了别人,是没错的,可赢的人是你,他便不会生气。

李世民讲这句话时有点迟疑,他又说:你弓箭虽练好了,等会儿却真不能赢了,知道吗?为什么?二哥你不是也不打算赢的吗?真要将‘天宝’让给大哥啊?我自有分寸的,你照我话做就是了,否则会激怒大哥。

刷马声突然停了,李世民看见我站在棚外,有半分钟的错愕。

李玄霸顺着二哥的眼睛见到我,挠挠脑袋,呵呵笑着出了马棚,似乎有意把地方让给我们谈话。

你就是这么算计你哥哥的?难怪刚才笑得那么开心。

我步步走过去,出言讥讽。

这不算算计,不过自保而已。

他说得轻松,半点不以为意。

我声音放高,几乎是叫出来:自保?你大哥何曾想过伤害你了,你就这么对他的?李世民放下刷子,走出马棚来洗手,边洗边说:你不是我,不会懂得,但也该明白,他的得志便是我们的危险……轰!一阵响雷自天边滚动而来,乌云遮避了头上的天空,要下雨了……快下雨了,看来你们的围场之游是去不了了。

李世民对我一笑,我不禁打了个哆嗦,立刻背过身奔去。

途中撞到了候在外面的李玄霸,看也没看他一眼,埋着头只走自己的路。

后面的赛事如何,我没有再去看,管他是谁赢的呢,反正与我无关。

后来还是听下人传,天宝是归了大公子的,他以猎到二十只鹿、十只野兔取得最后的胜利,在众友族亲面前名正言顺接受了唐公的赏赐,成为众人心目中的继承人。

至于李世民,他出人意料的,一个猎物也没有。

——李世民的用意,不言而喻。

他要是真心想输,大可以猎得比建成少,让别人看到他输得合情合理,就可顺理成章成全了建成,然而他没有,他选择了一个极端的做法来羞辱建成,一个猎物也没有,谁能相信呢?众人的猜度,无疑是帮他公布一件事:他李世民是有意让贤而已,并非能力不及。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倾盆大雨阻断了我们回去的路,把我们挽留在竹屋里避雨。

我穿回了自己的衣裳,跟一群丫鬟待在一间小房间,跪坐在干净的竹制地板上静看屋檐下那如断了线的珠雨。

建成就在对侧的房间里,在我的位置上能看到他,他看不见我。

他静坐在地上,很久了一动没动,头埋在胸前许久没有抬起来.他面前放着的,就是今天的战利品天宝,躺在地上嘲笑地看着他。

李元吉进来了,他好像喊了建成几声也没得到回应。

李元吉走近他摇了摇,建成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是个什么的神情我看不清楚,有一株植物刚好遮住了视线。

啪沙——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灌进我的脖颈,我摸着脖子疑惑地抬头,收到的是一张写满歉意的脸:芸妹妹抱歉,我一个手滑,把水倒你身上了。

是玲珑姐姐。

没关系。

我笑着说,回过头再看建成时,对面已经没人了。

咦?建成到那里去了?我张望着正待细看,忽听屋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声:大公子!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已经被一只冷湿的大手给拽了起来,直往门外拉去。

这里可是内帷啊,他怎么能擅自乱闯?我双脚忙不迭地小跑跟上他的速度,边走边挣脱他的手:建成,你干什么啊,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的跑来这里……你放开我,要带我去哪里?他的头发的耷在额角,衣裳还在滴水,水一路流进地下水坑里,他并不回答我的话,黑着脸只顾走。

他的右手拖着我,左手捏着天宝,死死地捏着。

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害怕,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拉着我一路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动作极快地取下墙上的蓑笠穿在我上,一下便把我拽到了雨中。

他自己却没穿蓑笠,整个人被雨水浇灌着,走在我面前,就像一头无助的兽在做临死的挣扎。

建成,你干什么!我急呼,拉扯着身上的蓑笠就要脱下来,他紧紧按住我的手,沉默地,深刻地看进我眼里。

乖乖的,不要摘下来,陪我去个地方好吗……他悠悠开口,有许多雨水从他嘴里喷出来,溅到我脸上。

他这不是在询问,也就不需要我的同意,像疯了一样带着我在雨里奔跑。

他带我来到马棚,牵出他的马,把我抱上去后,自己也跨了上来。

驾!马鸣一起,忠心的,载着它的主人奔跑,即使在艰难的雨中。

泥泞的山路,倾盆的大雨,浑浊的天地,我们就这样坐在马背上,随它奔跑。

建成的双臂,环过了我的腰身,双手握着马缰绳。

他的胳膊是那么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我,他知道我在害怕,我在发抖,他也知道我从没骑过马。

雨水扣打在树叶、岩石、河流里,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我们二人一马奔走在其中,是显得异常的渺小。

——这场雨下得好大啊,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大声喊:建成,你想干什么?他没穿蓑笠啊,就这么在雨里淋着,可以吗?只听建成在耳旁悠悠地说:我们就这么走了,你说好不好……呃?我没有听错吗?我依然高声喊说,唯有那样他才能听见我的话:你糊涂了?我们能走吗?哗啦——山壁上一团泥沙坠落,吵杂之声盖过了我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听见,仍在我耳旁说:就这么走了,你说多好啊……他说话的同时,竟在吻我的脸颊。

我很有理由相信,他此刻是神智不清的,因为他的唇热得像火,也许,也许他在发烧。

我得赶快把他劝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