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来是志玄的女儿,对了,前几年确实听说生了个女娃,夫人还送礼道贺了……唐公自言自语过后,朝我招招手,过来,让我看看你……李渊是个贤主,用不着胆怯的。
我依言过去,既不害怕也不轻狂,从容不迫。
唐公俯身和我对视,温和说道:今年几岁了?四岁半。
喜欢吃什么?娘亲做的绿豆点心。
自问这句话尽我所能回答得可爱。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点头,您是唐公,我爹爹的主子。
主子二字,说得别提多艰难了,不过为了取悦李渊,这是必要的。
唐公拿点心给你吃你肯吃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唐公诧异。
娘亲说过,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食物,所以我不吃您的点心;可是爹爹又说过,唐公的吩咐我们一定要遵从,所以我又必须吃;这是从母背父,从父背母,教我无从选择……李渊哈哈大笑,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进退得宜,谈吐不简单,还懂得思母孝父,不逆不偏任何一方,真是难得难得……唉,失策了,我太展露自己了,忘了做好孩子的本份。
唐公止住了笑,问道:孝恭,你们打算到哪儿去?叔父,我们不去别的地方,就在后院里玩儿……请问小侄可以告退了吗?嗯,去吧!唐公道完深深看了我一眼,背手先走了。
你怎么不怕我叔父的吗?我一躺倒在草地上,孝恭就耐不住问道。
今天没有太阳,用不着他做太阳伞,他和我一块儿躺了下来。
怕啊。
笑话,他可是未来的唐高祖皇帝耶,谁不怕三分?可我看你答话流利,一点儿也不哆嗦啊,话又讲得那么中听,把我叔父都逗得大笑了,他是很难得那样笑的……是吗?嘿嘿,原来你怕你叔父啊?呵呵,小样,总算被我逮着把柄了吧!我们很多人都怕他,连建成哥都怕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叔父他是不容易动怒的人,我们犯了错他也只是责备几句,并无体罚,可是我们就是怕他,见着他说起话来声音都变小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威严吧,我想,难怪他能夺得天下了。
我侧过脸朝着孝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就锻炼自己啊,让自己以后见到你叔父不再胆怯口拙,提高自己……会很难吗?怎么会呢?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可以啦!拿出信心来,怕的时候就想这一句‘我一定行的,我很棒’来鼓励自己,如果还不行的话,我这儿还有个法子……什么法子?你就动腹部这儿,用力,到时候就不会紧张了……我把手按到孝恭的腹部上,并轻轻挤压着,意在告诉他具体位置。
这个方法还是我以前在一本杂志上看来的,原版是让我们步上舞台之前,用头撞墙,因为人在撞墙的时候会扯动腹部的肌肉,肌肉收缩了,紧张感也会随之减淡不少,掌握得好的人可以用意念去想象自己撞墙的情形,只要肌肉收缩起来达到效果就行,过程不在撞墙。
你干什么……孝恭抓起我的手,不让我继续动。
我是要教你方法……咦,孝恭,你的脸怎么变好红哦?真的耶,他现在的脸真可以和猴子屁股相媲美了。
天……天热。
他吞吞吐吐地说。
我都不热你怎么反倒热了,今天又没有太阳……我说热就热!孝恭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树丛后边。
怪胎!我想到了这个词来形容他,干嘛生气啊?真是个难伺候的公子。
当天晚上,爹爹还未进门我就先听到他在院子里的笑声。
他走到我面前抱起我,对娘亲说:夫人,今天唐公夸奖芸儿了。
娘亲替爹倒上一杯茶水,坐下来摸摸我的头,笑问:芸儿,是怎么回事?唐公为什么会夸奖你?今天和孝恭一起出去的时候碰到唐公了,只是回答了他几个问题……我尽量说得含糊。
唐公说芸儿伶俐过人,日后必不为人下……爹爹坐下来把我放在他腿上观察了我的脸一阵子,我也直勾勾地回视他,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你瞧吧,看你能瞧出一朵花来。
满五岁,晋王杨广越发视唐公为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后快,他吩咐宇文述和杨素等人上表弹劾唐公,说他疏忽职守,还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不清不楚的证据,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加上隋帝身边又有晋王的人在服侍,趁机指出李渊的姓名也符合李字和水字的条件,便是祸国的奸臣,劝陛下尽快铲除。
幸好隋帝还念及唐公的功勋,未立即下旨加诛,也许是唐公贤明在外,他怕难封悠悠之口。
不久,长安城里传出民谣:桃李子,得天下,杨氏亡,李氏兴。
隋王震怒,李氏家臣早已经嗅到火yao味,纷纷劝谏唐公辞官回太原。
五岁零一个月,孝恭父亲遇刺,不治身亡,刺客便是藏身在我提及过的那棵枫树上。
孝恭悲痛,我无以安慰,只能坐在一旁陪着他哭。
葬殓完毕,唐公上表辞官回乡,隋王应允,但仍使他做老一个河北道行台太原郡守,不知是何用意。
唐公反正视隋王批下的诏书为敕书,留下了一部分在长安有亲眷的手下人,其余大部分稍能抽得身的人都愿意跟随他入太原。
也是唐公昔日待人有恩的缘故。
由于唐公的正妻窦氏怀有身孕,且即将临盆,众家臣的妻室大都被安排到她身边照料她,以防路途颠簸,有意外的事发生——肚里的娃娃想出来了。
娘亲温顺贤惠,被安排到夫人身边贴身照顾,我得以和未来的窦后同坐一辇。
我从一坐到车上开始就一直在打量窦后,她生得并不是很美,皮肤不很白皙,连我娘亲都比不上,而且看得出她的性格也不属于温顺的类型。
另外吸引我的,就是她挺着的圆滚滚的肚子,那里面睡着的——也许他是醒着的——可是未来的太宗皇帝呢,我能不好奇吗?你是叫芸儿吧?夫人突然问我,我点点头。
夫人看我一直盯着她的肚子看,似乎觉得有趣,决定逗逗我,你知道这里面的是什么吗?是小孩子。
我展露一个天真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的?是你娘亲教你的吗?什么白痴问题啊?我恭敬地回答:……爹爹的侍妾像你一样的时候,没多久就生了我弟弟出来,所以你的肚子里面一定也是个弟弟。
古代女子都想生儿子旺,她听了我的话一定高兴。
芸儿,你怎么能称呼公子弟弟呢?娘亲拉我一下,提醒我不要越矩,不过她的话倒和我的珠联璧合了。
没关系,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规矩?窦氏展颜对我笑了,倒也亲切和蔼。
我一时起了玩心,笑嘻嘻地,一脸无知地问她:为什么你肚子里会有个小孩子的?通常这个问题,连开放的现代妈妈都无法招架,何况是保守的古人?果然夫人和娘亲相望一眼,都尴尬地转移话题,并且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夫人拿起她面前的一盘点心,递到我手中,赶了这么久的路,芸儿一定饿了吧,来,吃一块点心……呵呵,就不玩你们了,我接过点心三两下就吃光了。
还别说,我真的有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