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子家中住了一夜,次日黎明,孔子与弟子们起身,去向主人告辞。
您这就要走了么?老子和蔼地看着孔子,如同看一个不听劝的孩子。
是的,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孔子恭敬地说,昨天叨扰了一夜,十分感激……还要继续去撞墙啊。
老子喃喃道,也罢,各有天命,不过老头子我,倒是想求您一件事儿。
哦?您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呢?就是他们。
老子伸出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指头,指了指雷钧,又指了指方无应,可不可以,请你让他们留下来,陪老头子我几天呢?孔子有点诧异地看看雷钧和方无应,然而很快,他就了然地笑起来。
当然没问题,这两位,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楚国良材,其所思所想,甚至远胜过我这个为师的。
孔子的微笑,似乎有着很深的涵义。
雷钧和方无应都很吃惊!但是在这种局面下,他们是没有什么机会说话的。
那就这样吧。
孔子转头对雷钧他们说,就请你们留下来,陪着老聃馆长几日。
老聃馆长博学多才,相信定能给你们启迪。
雷钧与方无应深深埋下头:……是。
望着孔子的大车渐渐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雷钧与方无应都从心底吁了一口气。
行了,他们走了,我们进来吧。
老子转过身,走回到院子里。
雷钧有点不安,他看看老子:老聃馆长……老子回过头,咧开没剩几颗牙齿的瘪嘴笑了笑:我不做馆长很多年了。
进来吧,你那假头发也可以拿下来了。
雷钧一惊!方无应倒是一副明白了的样子,他拍拍雷钧,招呼小杨他们进来。
关好院门,雷钧走到院子里,他迟疑的看着老子,却没有伸手拿下假发。
放心吧,我这里没外人来,尽管拿下来好了,唉,天这么热……老子的语气十分平和,雷钧斟酌半晌,终于还是拿下了假发。
院子已经被小童打扫得干干净净,四周边缘细沙面上布满不规则细纹,地面上还留着清晰的扫帚扫出的波浪形痕迹。
这样的院子比现代人想象的要舒适得多。
它甚至不仅仅是个院子,简直就是一个扩大的客厅,就在院子中央,有一棵高大参天的槐树,而主人老子就坐在这大树下,扇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五个。
雷钧走到他跟前,席地而坐:可是,您怎么知道我这头发是假的?我不仅知道你这头发是假的,还知道你们并不是楚国人。
老子用扇子指了指,你们五位,是异人。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震惊了!方无应笑道:老聃馆长,您这是从何说起?你们,不属于这儿,不属于楚国,也不属于此时。
老子慢慢说,神色平和,一点都不惊讶。
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那是因为,我能看得很远。
老子温和地说。
比我们看得更远么?多多少少。
他又笑起来,你们,明白么?一切都尚在开端。
不要以为我们是婴儿,你们是老人,所以你们就了解得比我们多。
那婴儿,刚从母体出来,看似什么都不明白,但事实上,他所知道得比**更多,因为他还记得更久远的事情……雷钧被彻底震撼了!婴孩,因为刚出生,所以都会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母体出来的,甚至会记得出生前那温暖的所在,以及自己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而成年人,因为在这尘世里度过了太久的岁月,所以早就忘记了婴孩时候的记忆,他们就只记得自己是个人罢了。
所有人,包括方无应,都活像傻子一样望着老子!你们几个,虽然从那很晚处来,却不见得能明白这些——正如成年人不能明白婴儿心中的秘密。
他说到这儿,似乎发觉大家在发懵,就微微笑着停了下来。
可、可是……难得方无应也有点结结巴巴,那出生之前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老子扬起头,望着深蓝色的天空,那种神态,就好像在用目光捕捉自己的人生。
好半天,他才慢慢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雷钧将接下来的句子背了出来,以一种梦呓般的语调。
老子起初有些愣神,然而旋即,他便微笑起来。
是么?这便是我想写的那本书?雷钧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已经违背了规则,穿越局的工作手册上有这样的规定:决不允许告诉本人他未完成的著作,例如给年幼的李清照背诵生当作人杰,那是严重违规的行为。
也罢,也罢,不管是从谁的嘴里说出来的,究竟还是我老头子的东西。
老头儿摇摇扇子,倒也不碍事。
方无应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老聃馆长,那么,您向孔丘先生要求把我们几个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呢?你说是为了什么呢?老子又笑起来,如果再跟着他们往前走,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做你们自己的事情?方无应只觉得老子一双眼睛,直视自己的心肺!行了,你们该忙自己的了。
老子站起身,蹒跚着往屋里走,趁着现在天色还早,不然等日头上来了,可就热了……等老子进了屋,那几个才回过神来!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杨先叫了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也许真的如他所言。
雷钧慢慢说,此人通晓天地之奥秘,我们这些事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
方无应先反应过来:算了,不要去想了,干活干活。
大家不再讨论,开始拿出包裹里的仪器工作,虽然每个人肚子里都是疑团,但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