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半封信是1994年他们的女儿李小林为自己的父母编完《家书》之后又发现的一页残简。
据巴金回忆,写于1937年春天,是迄今为止找到的惟一一封巴金给萧珊早期通信的手迹。
这残简和前一封写于同时或稍晚: 蕴珍: 信收到。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
你说的话全是对的,我不会怪你,反而我感谢你那善良的心灵。
你关心我,劝告我,你说要我好好保养身体,你说要把家安置得安舒一点,你说在一天的忙碌的工作之后要找点安慰。
我奇怪你这小孩子怎么能够想得这么周到?其实这些话我都知道。
但我不能做。
我的环境是很复杂的,性格也是很矛盾的。
你从我的文章里也可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对于我,一个凌乱的房间,一大堆外国文破书也许更可以使我满意;再不然一次远地的旅行,或者和许多朋友在一起做事,也是好的。
或者关在房里整天整夜地写文章,或者在外面奔走。
或者整天地玩个痛快。
这些我都受得住。
我不惯的就是一个有秩序的安定的家。
这家在别人是需要的,我也常常拿这事情劝别人。
但我自己却想做个例外的人。
我宁愿一个人孤独地去经历人世的风波,去尝一切生活的苦味,我不要安慰和同情,我却想把安慰和同情给别的人。
我已经这样地过了几年,这种生活不一定是愉快的,但我过得还好。
我认识了几个像你这样的可爱的孩子,你们给了我一些安慰和鼓舞,这虽然不一定是我所愿望的,但你们究竟给了我一些…… 从这信透露的消息,可以知道他们相识后关系的发展:巴金在称谓上已直呼其名;而萧珊对李先生的关心程度已远远超过了普通读者。
但是巴金并没有就此建立一个有秩序的安定的家,这除了他内心深处的矛盾尚未克服,更重要的是抗战爆发了,匈奴不灭,何以家为?然而他们的心却逐渐地靠近了,默契了。
萧珊是一个爱国的热血青年,早在上海中学读书时,就因参加学潮被开除。
回宁波家乡短暂停留后又考进上海爱国女中。
她爱好文艺,喜欢写作,读了不少巴金的作品,高中毕业前夕结识巴金,决定了她的生活道路。
她1937、1938年放弃了去延安的机会,和巴金一起就在当地投入了民族解放战争。
1938年7月高中毕业后她第一次远行,随同巴金到广州,住在惠新东街文化生活出版社广州分社,义务帮助出版社的工作。
在大会战的前夕,他们又历尽艰辛到过一次武汉,9月再从汉口回到广州。
10月20日日军进城前十多个小时才仓惶离开这个城市。
以后经梧州、柳州到桂林。
在这里巴金继续创作抗战小说《火》。
这部作品也可以说是他们合作的成果。
《火》第一、二部的主人公冯文淑就是以萧珊为原型。
萧珊也曾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写过一篇通讯《在伤兵医院中》,以慧珠的笔名发表在《烽火》周刊上。
这些内容成了巴金小说的部分素材。
当时巴金确曾走马看花地参观过两个救护医院,但只看到一些表面情况,而萧珊的叙述才使小说增添了不少真实性。
这小说的第一部从广州开始写,后来在桂林大火中继续写了九、十两章,全书1940年在广州最后完成。
第一次去桂林他们经历了多次的敌机轰炸,燃烧弹引起的大火使这个城市的一半变成了废墟,无数同胞葬身火海,家破人亡。
目睹敌人的暴行,他们共同积聚着仇恨,更加努力地做事。
后来这里的工作也难以开展,1939年初他们经金华、温州回到上海。
这年暑假,年轻的萧珊在巴金支持下,决定到昆明上大学。
她和两个同伴乘海轮绕道越南海防去昆明。
在那里得到在西南联大教书的沈从文的关照,顺利地考进中山大学外文系,不久转学到西南联大,改读历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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