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7月,巴金从重庆再次来到昆明看望萧珊,这时她已经从西南联合大学学生宿舍搬出来,和几个同学在先生坡金鸡巷四号租房子住。
这是楼上并排的三间屋子,窗外还有平台。
中间是客厅,两边是住房。
萧珊她们三个女同学住里面的一间,三个男同学住外面的一间。
巴金来了住在男生的屋里,他们用旧木箱为他搭了一个床铺。
这群大学生正有一个绕滇池徒步旅行的计划,几位同学已先行出发。
萧珊留下来等巴金,希望他能加入同去。
不巧的是一到昆明巴金就病了,发烧、头晕、浑身无力,不得不躺下来,一连睡了几天。
有两天放了紧急空袭警报也跑不动,巴金劝萧珊和别人一起到防空洞躲避一下,萧珊坚持留下来陪他。
幸好这两次敌机没有投弹,他们没有受惊。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们从郊外躲警报回来,楼上三间屋已是碎砖断瓦,若这时仍躺在床上,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第二次到昆明,尤其在一个月的雨季中,巴金和萧珊的生活仍旧过得很平静。
敌机不来骚扰,他们每天踩着泥水两次到附近的小铺去吃过桥米线,也常常去小馆吃饭,或者到繁华的金碧路一带看电影。
这是他们难得享有的又一段安适的日子。
但是他并没有把这段光阴消耗在无聊的空闲中。
每天一早就坐在窗前,或是听着淅沥的雨声,或是听着众鸟的鸣叫,他在小书桌上奋笔写满两三张稿纸。
他掏出心来跟读者见面。
他心里装了太多的爱与憎,急不可耐地要把它倾吐出来。
拿起笔,就像扭开了龙头,水就畅快地流出来。
清晨的空气格外新鲜,他的思绪在过去和未来中海阔天空。
它时而进入回忆,重温旧梦,时而扣门闯进幻想世界。
这次在昆明,他写了《风》、《云》、《雷》、《雨》、《日》、《月》、《星》、《狗》、《猪》、《虎》、《龙》、《醉》、《生》、《梦》、《死》等十九篇短的散文,加上以前写的《爱尔克的灯光》等几篇,编成了散文集《龙·虎·狗》。
在这些文章里,回忆和理想交替出现。
他深恶狗的纠缠不清的叫声,我在地上拾起一块石子,就对准狗打过去……从此狗碰到我的石子就逃。
(《狗》)在兽类中他最爱虎,它死了以后,还能够使人害怕,使人尊敬。
像虎这样的猛兽,的确是值得我们热爱的。
(《虎》)他常常做梦,有一次梦见了龙,并且和陷在泥沼中的龙对话。
龙说:我要乘雷飞上天空,然后我要继续追寻丰富的、充实的生命。
我的心在跳动,我的意志就不会消灭。
我的追求也将继续下去,直到我的志愿完成。
(《龙》)这是一组抒发胸臆的巴金心语。
这集子里有一篇《死去》,是回敬那些叽叽喳喳的攻击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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