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了。
日轮花的翠叶慢慢晃动,带着一丝阴森:再不束手就擒,就杀了你们。
重子朗声道:我身边的人与此事无关,你先让他离开,我自然会交出忍术卷轴。
不!风照原大喝一声:我不能扔下你走!重子,别这么瞧不起人!我是不会独自逃生的!话音在重子的心湖中掀起波浪,风照原的目光逼视着她,带着凛然毅然的豪气。
那是不畏生死,刀山火海,也不会离开她的决心!别这么瞧不起人!力量还不如自己的少年,就这样高喝一声,挡在身前,面对恐怖的日轮花!重子的目光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风照原与父亲是什么关系,但既然他也会雪鹤流的秘术,想来不是外人。
然而即便不是外人,为了保护她,也不惜牺牲最宝贵的生命吗?脸上不觉泛起红晕,重子忽然想起,父亲曾经开玩笑地说过:雪鹤流的秘术,就送给你做嫁妆吧。
难道眼前俊秀的少年,就是父亲选中的人吗?他是不是带来父亲的消息,或者是父亲让他暗中照顾自己呢?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凝视着风照原山一般不可移动的身躯,重子心中柔肠百转,全然忘记了死亡的威胁。
还是让我来吧。
千年白狐忽然开口: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妖物,我也很感兴趣呢。
风照原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气温在刹那间降到了零点,又迅速炽热。
银芒犹如万蛇攒动,闪电狂舞,劈开小巷的黑暗。
空气仿佛要爆裂开来,卷成了一个又一个漩涡。
银色的光圈环绕着风照原,千年白狐凄厉尖啸,锋锐的利爪钻出风照原的十指。
日轮花倏地不见了。
它鬼魅般地出现,又鬼魅般地消失。
夜风吹过空荡荡的小巷,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风照原愣在当场,千年白狐慢慢收回了妖力。
走吧,它已经知难而退了。
千年白狐傲然道。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古巷的尽头,黝黑的砖墙中,一点点浮出伊藤照的身影。
真是令人恐惧的妖力。
伊藤照喃喃地道,秀美的脸庞隐没在阴影中。
在没有充分了解敌人的实力以前,决不冒进,这是伊藤照一贯的原则。
所以见到风照原的力量初露端倪,他便立刻选择了放弃。
尽管还有更厉害的杀着没有使出。
默立良久,伊藤照拨通了法妆卿的手提电话。
远处教堂的钟楼里透着一点灯光,斜照在水面上。
蛛网般的水道上看不见船只,只有昏暗的光影。
重子伫立在岸边,凝视着风照原。
你怎么会雪鹤流秘术呢?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重子轻轻一笑:家父绯村康,不知风照原君是否认识?风照原身躯剧震,骇然叫道:什么?你是绯村康前辈的女儿?你不是叫重子吗?重子点点头:我叫绯村樱君,重子是我的小名。
风照原恍然大悟,难怪重子也会雪鹤流的秘术,原来她就是绯村樱君!呆立半晌,风照原从怀中掏出半块玉坠,手微微地颤抖,雪白的鹤仿佛在夜色中引颈悲鸣。
啊,这是家父的玉坠!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看着绯村樱君急切的眼神,风照原心情骤然一沉。
绯村康前辈,他,他已经死了。
风照原低下头,痛苦地道,不敢去看绯村樱君的眼睛。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清冷的夜风吹过,只有风照原喃喃述说的声音,慢慢飘过幽静的水面。
绯村樱君的倒影随着水波微微震颤。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风照原涩声道,过了良久,绯村樱君还是没有说话。
重子,你,不要太难过了。
对不起,风照原君,我想独自安静一会,可以吗?绯村樱君的声音空空荡荡,如同迷路的一点萤火。
她坐了下来,低着头,木然望着水面,雪白的和服在夜色中更显凄清。
风照原低叹一声,转身离开。
走了很远,风照原还是忍不住回头,就这样远远地望着岸边忧伤的女子,再也挪不动脚步。
舍不得离开吧?千年白狐恶作剧般地嘲笑:还是不放心她,担忧她的安全?嘿嘿,不过以你目前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她的。
风照原不满地道:你不也说过,刚才我们遇到的是个妖物嘛。
人怎么会是妖怪的对手呢?那些该死的曼陀罗花,弄得我现在头脑还晕晕沉沉的。
小笨蛋!对付曼陀罗花,不用口鼻呼吸不就可以了?老妖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啊!风照原摇摇头:那我不是要被活活憋死吗?井底之蛙。
千年白狐毫不客气地道:呼吸的方式共有三种,用口鼻呼吸,不过是普通人类的方法罢了。
风照原心中一动,千年白狐续道:另一种是中国道家的呼吸方式,在体内形成先天气息,用丹田呼吸,又叫做胎息。
不过这种方式早已失传。
原来很多修仙小说中提到的先天气息是确有其事。
风照原喃喃地道:像初生的婴儿,在子宫内用脐带呼吸一样,那是多么奇妙啊。
千年白狐不断冷笑:先天气息,未必就高明了。
风照原微微一笑:老妖怪,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是用第三种呼吸方式了?脉轮齐转,吞吐天气。
那是我们妖怪呼吸的方式。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一千多年的光阴仿佛在眼前倒流。
一起修炼的妖怪们,都死在道术或者天劫之下。
那时的沧海桑田,如今变成了陌生的城市。
汽车、飞机、各种电器,不再有它熟悉的东西。
有时,也许宁可躲在风照原的体内吧。
千年白狐默默地想,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感觉是多么孤独啊。
夜空中的星光照在深沉的水面上,泛着清冷的白光。
风照原叹了一口气,遥望着绯村樱君,心中黯然:老妖怪,你说得对。
以我的力量,是不能保护别人的。
默然良久,千年妖狐的声音突然响起:脉轮齐转,臭小子你可有兴趣吗?风照原大喜过望:你愿意教我吗?这可是邪恶的妖怪们的修炼方法,难道你不在乎吗?风照原想了想,摇摇头:我们相处了那么久,说实话,我并没有觉得你如何邪恶。
刚开始的你,的确让我恐惧。
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风照原的眼中透着诚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说道:谁说妖怪就一定邪恶?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当作朋友来看待的吧。
臭小子,胡说什么。
千年白狐涩声道,语声仿佛有些酸楚:乱七八糟,想学就学,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站在岸边,风照原目光仰视苍穹。
千年白狐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脉轮,是动物体内的经脉和穴位的总称。
没有经过修炼的人,体内的脉轮呈封闭状态。
吸收天地的精气,打开封闭的脉轮,称作脉轮齐转。
阳光,月光,星光,甚至空气之中,都蕴藏了天地的精气。
按照现在人类流行的说法,又叫能量。
现在,用你的精神力量去体会一下夜空中的能量吧。
浩瀚的天空,在风照原眼前展开玄妙的画卷。
每一颗星辰,都以独特的方式存在,闪烁光辉。
夜空从来没有像此刻般绚烂,风照原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星辰,在闪烁,在跳跃,在无尽的虚空中,划出生命的轨迹。
体内气息跳动,脉轮振荡。
按照我告诉你的口诀,开启脉轮,吸纳天气!千年白狐断然喝道。
刹那间,漫天的星光潮水般从头顶贯入,全身毛孔齐齐打开,璀璨的星华流过每一道脉轮,宛如水银泻地,让风照原浑身剧烈抖动。
时间无声流逝,星辰的精气在风照原体内不断流转,脉轮吸纳精气,精气冲洗脉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嗡的一声,风照原内腑突然犹如刀绞,传来抽筋般的疼痛。
忍住疼痛,这是脉轮即将打开的先兆。
千年白狐沉声道。
风照原痛得额上青筋暴现,冷汗淋淋,仿佛有千万把钢刀在体内猛冲猛撞,将内脏活活割开一般。
每一秒钟都如同一个世纪的漫长。
风照原苦苦承受着惨痛煎熬。
不要去对抗这种疼痛,而是与它融为一体。
就像干涸的荒田,不会拒绝甘甜的雨水。
千年白狐语声幽幽:想要脉轮齐转,这是你必需迈过的关口。
风照原咬牙点点头,竭力在脑海中淡化这种疼痛,将思想与身体的感觉慢慢分离。
好比人坐在大火炉中,偏偏去想象周围冰天雪地,寒风刺骨。
疼痛的感觉果然大为减轻。
蓬!体内仿佛爆炸开来,脉轮急速膨胀、收缩了无数次,星之精气瞬间冲破封闭的脉轮,犹如洪水决堤,斧劈高山!封闭的脉轮轰然张开!几百道细小的血箭从风照原身上标出,肌肤在瞬间崩裂。
风照原惨呼一声,摇摇欲坠。
千年白狐立刻施展法力,银环上下滚动,替他止血生肌。
第三册 十一章 双鹤合一天色微明,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层红晕。
风照原站在岸边,只觉得浑身精力弥漫,无穷无尽。
尽管一宿没睡,仍然神采奕奕,好像雨后的春笋,充满了勃勃生机。
整座威尼斯水城在眼中变得迥然不同。
身旁古老的钟楼,河面上斑驳的桥梁,对岸古朴浓郁的圣马可广场,仿佛染上了奇异的光泽。
每一种颜色,每一种形态,包括墙角那些被风雨侵蚀的细小裂缝,都秋毫毕现,层次分明。
远处的绯村樱君依然坐在岸边,乌发随着晨风微微飘拂,露出雪白的颈。
颈根有一颗圆圆的红痣,美得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地里的樱花。
风照原蓦然醒悟,自己在一夜间竟然视力大增。
屏住口鼻,用你的脉轮呼吸。
千年白狐的声音响起。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直到风照原眼前一片漆黑,憋得几乎要窒息过去时,体内轰然一声,仿佛炸开一个响雷。
脉轮齐齐转动。
空气不再由口鼻呼吸,而是从浑身张开的毛孔进入。
经过层层过滤,最新鲜的负离子被脉轮吸收。
就好像一头肥牛送上餐桌,厨师剔去所有骨肉,只留下一小块后腿的精华,制成美味牛排。
风照原成为了第一个开启脉轮的人类。
现在你的脉轮刚刚打开,一定要勤加修炼,否则脉轮会慢慢关闭。
千年白狐叹了一口气:脉轮齐转,并不仅仅是一种呼吸方式。
它通过吸收日月精华,激发起体内蕴藏的潜力。
你是人类,还可以吸收阳光的精气。
不像我们妖怪,只能在晚上吸纳星月之气。
风照原心花怒放:要是我们人类修炼脉轮齐转的话,不是比你们妖怪更厉害了吗?OH,***!千年白狐咒骂一声:臭小子,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
脉轮齐转,等于逆天而行,违反自然规律。
要不是我替你止住血,在脉轮打开的一刹那,你小子早就精血破裂,翘辫子见阎王爷啦!风照原微微一笑,向远处的绯村樱君走去。
可是现在,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当作朋友来看待的吧。
想起风照原的话,千年白狐心潮澎湃。
人类与妖怪做朋友吗?这样的话,在遥远的一千年前,在那恍若烟云的记忆中,也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
听见身后的脚步,绯村樱君蓦然回首。
两人的目光相遇。
你,你一直没有走?绯村樱君颤声道,她的脸色苍白,仿佛在一夜间憔悴了许多。
我,我怕那些忍者会偷袭你。
所以,所以不太放心。
风照原笨拙地道,智商二百多的少年,遭遇爱情也一样变得傻乎乎。
清新的微风从两人身边穿过,静得能听见声音。
玫瑰色的晨曦照在河面上,教堂的钟楼里飞出鸽群,弯弯的拱桥下,一艘贡多拉静静穿过。
天空蓝得就像是一个温柔的眼神。
绯村樱君的眼神渐渐柔和。
家父原来是飞天流的忍者。
绯村樱君垂下头,低声道,宛如天鹅垂下了优雅的长颈。
有一次,家父无意中发现了一束古老的练功卷轴,被上面记载的雪鹤流秘术所吸引,开始秘密修炼。
因为飞天流门规严厉,绝不允许修习其它门派的技能。
再加上当时飞天流开始参予黑道的争霸,犯下许多血腥的罪行,所以家父毅然脱离飞天流,四处漂泊。
绯村樱君轻轻擦了一下眼角:也就是在那时候,父亲加入了联合国安全总署。
在一次去意大利执行任务时,他结识了我的母亲。
后来,就有了我。
风照原插口问道:那么飞天流的忍术卷轴怎么会在你手里呢?飞天流不能忍受家父的背叛,不断派出忍者追杀他。
那些忍者甚至还找上了我,恰逢母亲又正好病故,父亲一怒之下,窃走了飞天流的忍术卷轴,交给我保存。
这样万一他们要伤害到我的话,我还可以凭借这束卷轴脱身。
绯村樱君的声音不胜悲凉:十三年前,父亲突然失踪了。
我去安全总署询问过很多次,他们只交给我一封父亲手写的书信,说是在很远的地方,让我不用牵挂。
当时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可总还是不愿去相信。
风照原长长地叹了口气,绯村康变成了一个可怕的疯子,一定也不想让绯村樱君知道,怕女儿为自己担心。
所以宁可狠下心肠,避而不见。
重子,我一定会找出杀害前辈的凶手,为他报仇的!风照原握紧双拳,沉声喝道。
绯村樱君抬起头,两行清泪滚落脸颊。
轻轻地拭去泪水,绯村樱君从和服的内袋里取出半块玉坠。
两块玉坠合在了一起。
阳光照在温润的玉坠上,清澈如水。
一只雪鹤静立望天,另一支雪鹤在上方盘旋,双鹤互相凝视,神韵动人。
过了许久,绯村樱君低声道:风照原君,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一点都不累。
风照原朗声道,对于此时脉轮齐转的他,当然不是客气的话,但听在绯村樱君的耳中,更像是眼前的少年为了保护她,而甘愿受累。
照原君,真是连累了你。
绯村樱君目光清丽如水,照原君的称呼,更是让风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远处的公共汽船拉响了汽笛,城市开始喧闹起来。
旭日宽广的光波在水上闪闪跳动,不时有船只和游客的身影而过,剪碎耀眼的光波。
照原君,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绯村樱君低声道。
阳光明媚,空气纯净。
明净的海水和碧蓝的天空互相映照,给人一种水灵灵的舒适感觉。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并肩走在古朴的巷街上,体内脉轮自由转动,尽情吸纳清晨的新鲜天气。
对于风照原来说,现在用脉轮齐转的方式呼吸,已经变得和口鼻呼吸一样方便。
走路,吃饭,睡觉——,几乎可以无时不刻地进行。
最奇妙的是,脉轮齐转,吞吐天地精气,原本是妖怪修炼成精的方法。
而人与妖在基因、细胞、神经以及生理结构上截然不同,像风照原这样大胆尝试脉轮齐转,将来的变化,恐怕连千年白狐自己也无法预测。
这是一条从来也没有人走过的道路。
绯村樱君在一所墙上爬满常青藤的尖顶老宅前停下脚步,轻轻地道:照原君,请在门口等我一会儿好吗?重子,这里是?这是我在威尼斯的住所,也是我从小生活过的地方。
绯村樱君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推开斑驳的黑灰色木门。
风照原知道她想单独呆一会,便守在门口,警觉留意着过往的行人。
按照他的判断,绯村康的死,一定和日本忍者脱不了关系。
现在就算对方肯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那些飞天流的残忍凶手。
不过以双方目前的实力,如果和他们正面硬拼的话,自己和重子取胜的可能性很小。
也许能否活着离开威尼斯都会是一个问题。
风照原暗暗担心起来。
小笨蛋,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吸取太阳的精气?千年白狐的声音突然响起:与其为生存担忧,不如尽快激发自己的潜力。
风照原立刻照办。
附身的老妖怪,现在似乎变成了他的良师益友,阳光流入脉轮的感觉,和昨晚吸取星光之气又有些不同。
体内变得暖洋洋的一片,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沸水滚过,舒适无比。
脉轮慢慢转动,随着阳光的精气不断吸入,风照原清晰感觉到,在他的体内,一共有九个地方在收缩膨胀。
风照原心中诧异,昨晚吸取星光的分明是另外九个不同部位的脉轮,难道吸取的精气性质不同,开启的脉轮也不同吗?千年白狐同样惊讶无比,对于妖怪来说,只能吸取夜晚的星月光华,因此开启的脉轮只限于九只。
但风照原目前的情形,似乎有十八只脉轮被开启了。
真是便宜了你这小子。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开启的脉轮越多,你得到的好处就越大。
真没想到,你开启的脉轮比我还要多。
风照原顿时眉飞色舞:老妖怪,你的意思是,我很快就会成为超过你的高手了?做梦!千年白狐又好气又好笑:激发的潜力取决于脉轮转动的速度,你的脉轮转动慢得就像乌龟爬一样,而我一只脉轮转动的速度,比你十八只加起来还要快上几百倍。
想跟我比,差远了!风照原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千年白狐阴笑道:不过有一样,你确实比我强很多。
风照原精神一振:是什么?你的皮比我厚。
千年白狐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时,绯村樱君从里面走出。
她已经换下和服,穿上了一套米黄色的西式套裙,显得淡雅而高贵。
裸露出来的小腿纤长笔直,如同凝脂一般光洁白腻。
风照原当然明白对方换衣服的用意,穿着那套和服实在过于显眼,容易招致飞天流的注意。
可他还是死盯着绯村樱君看了一会,忍不住道:重子,你真是太美了。
红晕浮上绯村樱君雪白的脸颊,她低声道:飞天流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先离开吧。
第三册 十二章 剧院魅影威尼斯码头上,风照原一眼就望见了那辆豪华房车。
一群日本大汉守在车前,目光不放过离开这里的每一个游客。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对视一眼,悄悄退后。
这里都是飞天流的人。
风照原沉声道:这些人也太嚣张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封锁码头。
绯村樱君神色平静:这是意料中的事。
风照原思索了一阵,道:如果这些忍者真的是杀害绯村康前辈的凶手,相信安全总署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照原君是想通过安全总署的力量来为我父亲复仇吗?是的。
重子,你我两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风照原的声音渐渐低微,将心中的打算慢慢说出。
人群中,一个意大利男孩突然挤了过来,在绯村樱君身上一撞,随口说了声对不起,飞也似地向前跑去。
风照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绯村樱君摸了摸口袋,面色微变:我的钱包不见了,那两块玉坠在里面。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立刻追了上去,意大利的窃贼举世闻名,没想到恰巧让两人碰上。
男孩在拥挤的游客中迅速钻来钻去,灵活得像是一条泥鳅。
穿过两、三道拱桥,男孩的身影在凤凰歌剧院门口一闪不见。
对不起,歌剧要等晚上九点才能开演,现在暂不开放。
剧院门口的保安挡住了两人。
可是我看见刚才有人进去了。
绯村樱君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保安冷漠地道:您一定看错了。
风照原明白玉坠对于绯村樱君的意义,一咬牙,挥拳击出,将那名保安击昏在地。
两人立刻冲入歌剧院。
男孩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过道处。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互换了个神色,都觉察出一丝蹊跷。
这座歌剧院中,似乎暗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
剧院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
两人顺着过道追去,舞台后面化妆间的门微微摇动,隐约传出尖锐的声音。
两名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守在门口,看见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刚要呼叫,风照原眼明手快,闪电般扑出,将两人无声放倒。
脉轮开启之后,他无论速度、反应还是力量,都在无形中有了长进。
如果再让他和妖蝎决斗的话,绝不会像上次胜得那么狼狈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两人看见地上跪着十多个孩子,衣衫褴褛,双手高举过头,偷走绯村樱君钱包的男孩也赫然在内。
一个高瘦的犹太人正从男孩们的手中接过一只只钱包。
风照原微微一愣,看这样子似乎是个盗窃团伙,但那些男孩的表情异常古怪,龇牙咧嘴,舌头伸得很长,脸色又青又白,倒像是一些僵尸。
犹太大汉把鼓鼓囊囊的钱包塞入怀中,满意地点点头,吹响了悬挂在胸前的银哨。
那些男孩立刻灵活地爬起来,手舞足蹈,似乎听到了美妙的哨音,兴奋不已。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怪异。
风照原一脚踢开房门,沉声道:把我们的钱包交出来!犹太大汉大吃一惊,随即狞笑一声,挥拳击向风照原。
风照原轻松闪过,一记左钩拳准确无误地击中对方的下巴。
砰的一声,犹太大汉中拳飞出,眼看背部就要撞上墙壁,却突然贴住墙向上滑去,一直窜到天花板上。
风照原心中骇然,对方这个姿势完全违背物理规律,仅以背部贴住天花板,身躯还能自如滑行,简直如同鬼魅。
他紧紧地盯着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原本蓝色的双目,蓦地变成一片黑色。
也就是说,那双眼睛突然变得既没有眼球,也没有眼白,只是一片浓墨般的黑色!犹太大汉吹响了银哨。
照原君,小心。
绯村樱君轻蹙眉头。
十多个孩子就像发了疯似的,恶狠狠地向两人扑来,个个如狼似虎,嘴角还流着丝丝的白沫。
重子,你别动手,看我的。
风照原有意在美女面前卖弄,挡在绯村樱君身前,一阵拳打脚踢,秋风扫落叶般将十多个孩子放倒。
可他们又立刻爬起,向两人继续扑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
哨音越来越急促,男孩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猛,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风照原打得手都发麻了,他的力量不知不觉地加重,不断将对方击倒,可偏偏这些弱小的孩子完全不像血肉之躯,不要说受伤了,就连一点痛苦的反应都看不出。
风照原暗暗焦急,除非下毒手攻击要害部位,否则难以结束战斗。
可是面对这些孩子,又怎么忍心下手呢?十几点寒光忽然从绯村樱君的掌心暴出,急速射向天花板上的犹太大汉。
她已经看出,这些孩子似乎被哨音操纵,失去了自主能力。
犹太大汉身躯倏地横移,十几根银针闪电般从身边擦过。
他依然贴住天花板,急速吹奏怪异的哨音。
一声惨叫,哨音骤停。
犹太人如被重击,口中突然喷出一道鲜血,从半空中摔落在地,昏了过去。
孩子们停止了攻击,扑通扑通仰面跌倒,口吐白沫,似乎在瞬间被抽去了魂魄。
一个男子幽灵般地浮出天花板,代替了犹太大汉原来的位置。
他的背紧贴墙顶,戴着一副阴森森的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另半张脸苍白如纸,轮廓清秀而柔和。
风照原震惊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对两位并没有恶意,否则也不会出手,替你们对付魔音家族的人了。
男子的声音异常动听,背脊贴住天花板,慢慢滑下,落在风照原和绯村樱君的身前。
魔音家族?风照原和绯村樱君都有些茫然不解。
听过著名的死亡钢琴曲——《黑色星期天吗》?曲作者鲁兰斯,就来自那个家族。
面具男子走到犹太大汉身前,凝视着他悬挂在头颈的银色口哨,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黑色星期天》由犹太人鲁兰斯创作于一百多年前,听过这首钢琴曲的人,前前后后共有一百多人离奇地自杀身亡,因此遭到了当局的查禁。
而这首妖异诱惑的钢琴曲,被称为地狱魔鬼的邀请书。
风照原看了看地上那些昏迷的儿童,皱眉道:我知道《黑色星期天》这首曲子,但是魔音家族的名字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望文生义的话,是否指这个家族专门创造出一些魔异般的音乐呢?面具男子刚要回答,忽然面色一变,身躯游鱼般地溜上天花板:魔音家族的人来了,我们必需立刻离开这里。
风照原双耳轻轻颤动,以他的惊人耳力,此时才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仿佛还在很远的地方。
面具男子挪开一块天花板,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翻身跃上,向两人焦急地招手:快跟我来!绯村樱君拿回钱包,犹豫地看了风照原一眼,后者点点头,他相信面具男子对他们没有恶意,何况自己确实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
一根钩索从绯村樱君的手中飞出,搭住天花板,两人迅速攀爬而上,面具男子盖好天花板,下方已经隐隐传来呼喊声。
周围一片漆黑,天花板上是一条低矮狭窄的通道,只能匍匐前进。
风照原和绯村樱君跟着面具男子爬行了近千米的距离,前方一根粗壮的雕花大理石柱挡在去路。
面具男子伸手按动,露出一个狭长的暗门。
面具男子闪身进入暗门,风照原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但是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迫使他跟了上去。
暗门在三人身后悄然关闭。
大理石柱内是一条长长的锁链,面具男子背贴着铁链向下滑去,风照原和绯村樱君却没有他那样的奇特技能,只好双手拉住锁链,慢慢滑下。
三人先后着地,四周静寂无声,黑暗像一张无声的大网,笼罩了一切。
现在安全了。
面具男子轻轻舒了口气。
风照原连忙向对方道谢,心中却狐疑不已。
面具男子的突然出现,闻所未闻的魔音家族,歌剧院里复杂的暗道,无不充满了难以言语的神秘感。
面具男子似乎了解两人心中的疑问,解释道:这里的暗道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估计是在二战时期为了对抗纳粹而秘密挖掘。
其中的机关、设置不计其数,甚至可以监测到歌剧院内每个角落所发生的一切。
从你们悄悄潜入歌剧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们了。
面具男子笑了笑:原本我还以为你们和魔音家族有仇呢。
直到你叫出‘把我们的钱包交出来’,我才知道两位是遭窃的游客。
风照原暗呼一声惭愧,原来自己和绯村樱君的行踪早就落入对方眼中。
面具男子又道: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住在这里整整两年,你们还是我的第一批客人呢。
风照原惊讶地问道:你是说你一直住在歌剧院的暗道里吗?面具男子目光暗了下去,语声里有说不出的孤寂:是的,我一个人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这条秘密通道,就连歌剧院的拥有者——魔音家族也不知道。
绯村樱君淡淡地道:魔音家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呢?魔音家族,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三大家族之一。
面具男子向前走去,拐过一个弯,甬道的右侧是一道灰色的墙,左面是厚厚的隔板,无数根梁柱穿插其间。
风照原追问道:还有其他两个家族是什么?天工家族,以及暗夜世家。
暗夜世家?风照原神色骇然,天工家族他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暗夜家族却是赫赫有名,是指欧洲传说中的吸血鬼家族。
根据记载,十八世纪时这些可怕的生物横行一时,每到深夜便出来吸食人血。
可是到了今天,没有人再见过吸血鬼。
暗夜世家,也就仅仅成为一种荒诞的传闻。
按照对方所述,难道吸血鬼真有其事?而那个魔音家族,也像吸血鬼家族那么可怕吗?前方是一道向上的石阶,阶梯的右面镶着一块巨大的玻璃,闪着微微的光亮。
风照原震惊地在玻璃前停下,从玻璃里,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刚才那间化妆室!面具男子解释道:这面玻璃的背面其实就是化妆间的镜子,不过设计得异常巧妙。
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