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久不见了。
贝伦说。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他刚才已经说了一遍,可惜楼厉凡好像没听懂,依然维持着那种张口结舌的蠢样子,一动不动。
霈林海先清醒过来─因为贝伦似乎又把他排斥在外了,他有点高兴─戳了戳楼厉凡腰侧。
楼厉凡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奇怪的嘶鸣声,好像气流想从那里通过,又由于窒息而出不来似的。
贝伦伸出优雅白皙的手,以他贵族般特有的姿态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结束了卧底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霈林海觉得这句话的话尾带了一个钩,似乎要把他也钩进去,刚刚放下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一下。
他决定不在这个炸药一样的地方多待,于是悄悄挪步、挪步、挪步……妄图离开贝伦的视线范围。
也许他不动还好,狼盯的就是会动的东西。
那头白狼的眼睛转向了他,露出了更加温柔的笑容:你呢?过得怎么样?是卧底的生活难过,还是在这变态学院的生活难过?我……我……哈哈……霈林海的声线颤抖得好像连注音符号都会掉下来一样,贝伦校长……不对!应该是理事长,您好……我最近过得很好……哈哈!真的很好……哈哈……多谢您的关心!哈哈……他的颤抖太可怕,距离他最近的天瑾觉得好像连自己都快要抖起来了。
贝伦不再看他,又转向了楼厉凡:你还没有回答我,楼厉凡同学。
霈林海趁机一个箭步躲到了天瑾身后,缩在那儿说什么也不出来。
没用的家伙。
天瑾低声说。
楼厉凡似乎还没回神,不知他这种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贝伦微皱眉,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食指,长长的指甲在他眉心处一点,轻喝:痛!楼厉凡觉得眉心就好像被人穿入了一根火钳,痛得大叫一声,捂着额头拚命后退。
你终于清醒了?贝伦走近他。
楼厉凡发现他的接近,摆出了对战的弓箭步,警惕却颤抖地说:你……你……贝伦理事长!上次那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我们也是被逼的!那个变态硬逼我们去做!如果我们不做就永远把我们的户籍嵌到妖籍里!我我们真的很无奈!否则以我们对贝伦理事长您的仰慕来说,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请相信我!请一定相信我!……请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我我就算打不过您也会拚命的!我没有说要对你怎样。
贝伦温和地说,我当然知道上次的事一定是那个变态逼迫你们做的,否则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不对?楼厉凡死命点头。
哦,真是少见的情景,天瑾低声说:‘那个’楼厉凡居然在害怕……不,应该说,是恐惧。
霈林海不想跟她搭话,他只想着怎么才能逃到贝伦抓不到他们的地方去。
所以说─贝伦退开一步,忽然躬身,优雅地向他行了一个礼,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小姐’?静默。
……我……我……我……我不是‘小姐’……楼厉凡困难地说。
贝伦微笑:是这样吗?那么,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楼厉凡‘先生’?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弹奏着悠扬音乐的式神乐队:这是……情人舞曲。
我听出来了,贝伦微笑,是一百多年前曾经风行一时的《钟情之吻》,很有名。
楼厉凡僵硬地指一指自己:我……我是‘先生’……原来是这样,你在乎这个吗?贝伦还在微笑,但是他的微笑在楼厉凡看起来就好像恶鬼一样,我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请相信我。
他的手指非常漂亮地划了一个圈,从上至下,多彩的光芒围绕着楼厉凡旋转掠过,在他的惊呼,不,应该说是惨叫声中,他身上的休闲装被变成了暗蓝色的晚礼服。
女式的。
而且附送全套行头,比如头发上流光异彩的发饰、同色系的耳环、项炼、手镯……甚至一双至肘的白手套以及上面的指环。
楼厉凡惨叫。
贝伦执起了他的手,挽着他的腰,把他优雅地拖向舞池中央。
楼厉凡持续惨叫。
楼厉凡,真是美人。
天瑾阴森森的脸上似乎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霈林海颤抖,汗出如浆。
爱尔兰跪坐在地板上,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满身都是浓重的酒气。
木乃伊腋下夹着七个酒杯,在她身边兴奋地转圈跳舞。
呼呼……七杯五十六度的女士开纳斯,我看你醉不醉!我看你醉不醉!呼呼……爱尔兰打了个酒嗝,抬起头来,一双蔚蓝色的猫眼有一只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另外一只仍然湛蓝而澄清。
再来一杯……木乃伊一愣:啊呀?还要?可是这种酒数量很少,刚才你已经把全部的存货都喝完了……那边的式神!请问还有没有其他的?爱尔兰慢慢地站起来,走到木乃伊身后拍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啊,好像没……没有了?她连另外一只眼睛也逐渐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木乃伊惊恐,连连后退:不,请等一下……请听我说……啰嗦─1暴怒的铁拳挥上,喀嚓一声打中木乃伊的下巴。
木乃伊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天空中忽悠忽悠地飞行,式神们惊惶地躲开。
随着一声巨响,他的脑袋硬生生地穿到了天花板里,身体在天花板外面像纸一样悠来荡去。
饮料呀!她周身冒出光亮的蓝色火焰,直直冲上足有七、八公尺高的地方。
周边无辜的人类开始四散奔逃。
饮料呀!火焰又冲高了几公尺。
灵力凝结的天花板本不怕热,但这是妖力形成的火焰,灵力、妖力、魔力之间的结合受不了它的冲击而开始溃败,屋顶被烧穿了一个窟窿。
在自身的尖叫声中,火焰里的爱尔兰身形在逐渐变大,双腿和双臂变长,胸部逐渐丰满,脸部的轮廓也由十三、四岁的小女孩逐渐蜕变为成熟的女人。
饮料呀!尾音又拔高一度。
周身的火焰也不再往上升,而是砰地一声放射性散开,几个没逃得及的学生被烧成了黑炭。
她已经真的变成了一个成熟有风韵的女人,原本的长裙也变成了超短裙,上衣裂开,衣料覆盖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的饮料在哪里呀!猫女全身的火焰炸裂开来,火球往人群中落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本身也冲入了人群中,发疯一样见人就打。
这,就是贝伦千交代万嘱咐不允许她喝酒的原因─发酒疯。
东崇看着忽然出现的冲天火焰,本来手里拿着东明饕餮的一杯酒,这时候也滑到了地上,玻璃在地板上碎裂,发出不太明显的哗啦一声。
发疯了……他们这边一片大乱,式神乐队却继续奏着他们悠扬的曲目。
大部分的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种情景,挽着自己舞伴的腰继续在舞池中央旋转,丝毫不受影响。
贝伦当然也是不受影响的其中之一,一边带着一脸青灰恨不能直接去死的楼厉凡跳舞,一边还很有闲情地与他聊天。
你知道吗?这首歌词的原作者叫AKI,很有名。
她姐姐的灵体很喜欢这个歌词,所以一定要我帮忙,让她为它谱曲之后再升华,我当然愿意帮忙。
所以你现在听到的曲子可是一位滞留人间的人类女魂和她的妹妹合写的,一定要对她产生敬意……怎样都好……楼厉凡的嘴唇已经变成苍白色的了,可不可以告诉我……理事长……我们还要跳多久……贝伦不在乎周围的眼光,可他在乎!现在几乎所有经过他们身边的舞者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这其中有多少人认得出他来?多少都无所谓,反正只要有一个─仅仅一个!他就身败名裂了!贝伦对他微笑。
他还没有报复够,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那个叫霈林海的以后有时间再说,不过今晚先玩这个。
你累了吗?多么温柔的声音,但可怜的楼厉凡只想撞死。
除了他的姐姐,还从来没有人能让他有这么恐怖的感觉。
我我……我的脚……很酸……贝伦真是个敬业的妖怪,在为他改扮了一身行头之后,连最下面的问题都没忘─这是一双多么漂亮的大尺码高跟鞋啊,在短短的舞蹈过程中,已经让他的脚拐了不下五十次,而贝伦却似乎毫无所觉。
哦,是吗?贝伦继续微笑,那你觉得是你的脚难受呢?还是我和爱尔兰硬受你一记灵击炮更难受一点?他果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非常非常清楚!楼厉凡不知道他在心里究竟咬了多少次牙,才忍耐住不要用那双兽齿咬死他和霈林海,但是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有一句话没说对,那么后面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惨─没准会将他丢给他的学生们当教学用具?比如在训练狩猎的时候……楼厉凡想起他曾经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一分钟就能抓一只兔子,他楼厉凡跑得绝不会比兔子快,更何况现在的贝伦可不算老,能力方面只可能比以前更强。
我、我错……我错了,理事长您到底怎样才能放……放过我……颤抖得可怕的声音,楼厉凡自己都有点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我会会帮您抓那个变态泄愤!真的!要不您想怎怎样,拜托告告诉我,我我很害害怕!贝伦大笑。
舞曲接连地变化,一些人停下舞步去休息,另外一些人又走进了舞池。
这些曲目中有一些是被强行拖着跳舞的楼厉凡知道的,有一些是他不知道的,但有一点对他来说相同─从今以后,他绝对不会再认为这些歌曲中的任何一首好听!楼厉凡已经跳得有点想死了,可是舞曲却逐渐变得更加深情而舒缓,他都想昏过去或者直接睡着算了。
不过贝伦当然不会让他那么轻松就摆脱这个麻烦,忽然迈开了大步,潇洒的身影在舞池中开始快速旋转。
你知道这是什么歌吗?贝伦笑着问。
楼厉凡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歌?同样是那位AKI写的曲子,歌词非常不错,你想听吗?我会唱。
多么荣耀!可楼厉凡一点都不希罕─却必须装出希罕的样子。
呃……好……如果可以,他希望从楼顶跳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随时会咬死他的妖怪跳舞。
贝伦仰起头,声音从胸腔之中浑厚地喷薄而出。
Iwanttoseeyou,soIwisheduponastarallthetime,Eventhestarmovedaround.Wecouldn\\-tseeeachother,整个会场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深沉而优美的音色,在使用和灵扩相近的能力妖音传送出去时,更加深了它宽广的音域共鸣。
歌声在耳边震鸣,美妙得让人浑身颤栗的感觉,让所有的人都不禁互相询问这到底是谁在唱。
butIstillthoughtaboutyou,Evenonthenightthatcloudscoveredthestars.Miraclewon\\-thappen,butjustfortonight,whenthetwostarsmeetinsky.Ionlywantamoment……正抓住一个无辜的学生暴扁,并且被五个以上执行会场监察任务的教师分别扣住脖子、胳膊、腰、腿的爱尔兰当然也听到了歌声,她微微愣了一下。
Afterasuddeneveningshower,thewindbreezes,leavesthatcarriedwishesmakesasound.Aclearnightsky,thestarsareincreasinginnumber.Tonight,Ijustwanttomakeonewishcometrue……你在警告我吗……贝伦……已经完全蜕变成一个漂亮─或者说疯狂女人─的爱尔兰低喃。
被她掐住脖子的可怜男学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Youwillnotreturntome,butyouarealwaysherewithme.Youusedtosaidthat.Istillbelieveitevennow.Justthinkaboutthese,Icanbestrongagain.Miraclecannothappen,unlessIcanthrowawaythereality……Youareright,Baren,Miraclecannothappen……爱尔兰美丽地笑起来,丰润的红唇向上勾起。
那动作是如此性感,就好像在邀请他人去亲吻……所以我不期待奇迹!我只想知道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把我要的饮料藏到哪里去了!她尖叫道。
火焰的网络螺旋状爆散铺开,她身边十公尺以内无人幸免,一律被烧成了黑炭状。
……真可惜,她能给的只有死亡之吻。
贝伦带着楼厉凡在大跨步中悠然旋转十圈半,楼厉凡的长裙挥洒出一个好看的半圆,迎来周遭人群一致的喝彩。
然而谁也没看到他裙子下面的脚又拐了十一次,更没有人知道他在极度担心到了明天它会不会变成巨型馒头。
爱尔兰……贝伦依然笑着,太阳穴上却冒起了青筋,该死的你居然不听我的警告!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校长我就不会再关你禁闭!哎,那个人怎么不唱了?在肚子的抗议下,东明饕餮终于放弃了他的第三十二杯哈可耐和乌凯铪,只抱了一个水果拼盘在吃。
东崇好像已经放弃了逃走的**头,现在一脸的……嗯,那种大义凛然的表情。
东崇看了他一眼,险些把嘴里的东西都喷出来。
你你……你怎么这个表情!又不是快死了!至少那只可怕的猫女还没有发现你嘛!你没发现……你没发现……东崇颤抖地说,刚才的歌声是贝伦的,他是在警告她,可是……可是你发现了没有?她却完全没有收敛……这说明她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怕了……啊?她喝酒了!她一定喝酒了!我也喝酒了。
东明饕餮说。
可是她不一样!东崇抓住他的领口用力晃,你知道吗!她不一样!不像你就算喝一百杯也不醉!她只要一喝酒就发疯!她会发疯的!刚才我还不敢确定,可是她平时很怕贝伦,现在居然……她已经开始发疯了!东明饕餮被勒得开始翻白眼,但为了自己的生命,却还是努力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你就算勒死我也没用……我们……我们……逃走……吧……我们逃到哪儿去?她不是用灵力感应到我们的!她是用鼻子!只要我们还在这里她就一定能找到!那就逃出去……你又不是不知道!门口有结界!圣诞夜只许进不许出,除非舞会结束!我们能逃到那时候吗?我……我……不是我的错……放开……我……东崇终于发现自己几乎把他掐死的事实,一松手,东明饕餮扑嗒一声掉到地上,捂着脖子死命咳嗽。
咳咳……也许……也许……东明饕餮狠狠顺了一下自己的气说,咳咳……你刚才不是说她害怕贝伦吗?你……你……咳咳……你用‘复制’唱刚才那个人唱的歌看看,说不定……咳咳……她就不敢过来了。
东崇没主意的时候很少有,那是因为他活的时间太长,遇见的事情太多,可是这种事对他来说却是头一遭,因此才会慌得没了主见。
这时候东明饕餮一提醒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一想,这个方法或许真的不错……他看着不断冒出的火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Wherethedustofstarscanbefound……他只唱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东明饕餮看着他,露出了些许放心的表情。
Duringthemomentwhenthestarisfalling,canmiraclebeexpected?Iamhoping,somedayinthefuture……东崇现在唱歌所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贝伦的。
东明饕餮所说的复制就是让他用自己的能力复制那个人的声线,然后用特殊能力放散出去,让他的歌声听起来就好像贝伦唱的一样。
Youwillbewaitingformeintheeternalparadise,Andtakemetoseethefaireststaronceagain……不知内情的人开始鼓掌,为他漂亮的声音而喝彩。
可是东崇不想要这种喝彩,只希望那个猫女不要过来就好了。
可惜,很多事情常常与大家的希望背道而驰。
如果东崇不要那么心虚地唱歌,或许已经醉得晕头转向的爱尔兰还不会注意到他。
然而他唱了,还是用贝伦的声音唱的。
刚才已经被贝伦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的爱尔兰,有点愠怒了。
干吗还要提醒我……我是小孩子吗?我是小孩子吗?我已经不是你收留在家的小猫了……贝伦我要向你挑战啊─东崇正在努力模仿贝伦的声音,却听到身后火焰喷发的地方有猫女的尖叫声,同时妖气猛烈窜升。
他大惊失色。
饕餮快趴下!他向东明饕餮猛地扑到,正打算把水果拼盘的东西全部吃完的东明饕餮被他压在地上,险些把水果卡在喉咙里。
我的妈呀!轰地一声,一蓬火焰从趴下的他们头顶飞过,硬生生地将墙壁烧穿了一个洞。
啊啊!我的屁股!哪里有水!哪里有水!我的衣服!救命啊─一个学生的屁股着火了,另外一个学生的袖子冒出了轻烟,两人在同声惨叫,有人慌忙用水术往他们身上泼水。
我知道你在跟我挑衅!贝伦,你给我出来!不用看,只要听身后那有些变调的尖叫声就知道那是谁了。
东崇自暴自弃地站起来,狠狠地与那个身上挂了七、八个会场纪律维持人员的喷火女郎对峙。
爱尔兰看着他,疑惑地歪了歪头:贝伦?你怎么变得和那个家伙一样……是东崇。
她又往另外一个方向歪了歪头:谁?是东崇……她笑了笑,美艳的面庞似乎散发出了润泽的光芒:东崇?东崇觉得自己真的有后退逃走的愿望。
是……东崇!她尖叫,全身的火焰和她的声音一起绞扭成团,向东崇攻击过去。
东崇想跳开,忽然想起刚站起来的东明饕餮还在自己身后,不得不伸出双掌咬牙硬接。
饕餮你快离开!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火焰被推向房顶,以倾斜的角度穿通出去直达天际。
寒风从破洞处嗖嗖地灌了进来。
天空中,一个老头坐着驯鹿所拉的马车边飞边哼曲儿。
一蓬火焰忽然出现,夹带着可怕的风声呼地一下,就将整个鹿车都给笼罩了起来。
咳咳……这是谁!居然敢打正在彩排送礼物的圣诞老人!咳咳……我漂亮的白胡子!咳咳……驯鹿:你该退休了,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