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30 14:35:17

您下载的该电子书来自:TXT赛看欢迎访问: www.txtsk.com.cn《百年游戏》楔子穿越的故事最近看得不少。

大体看来,穿越故事的吸引力,无非在于现世社会中得不到或做不到的事情,去另外一个世界,凭借多上许多年份的历史认知,欺负一下古人。

穿越的人,总自以为随手拎来,便可作发明家或大文豪,即便现世社会的平庸之辈,亦能在另一个世界呼风唤雨。

但凡穿越的人,最容易想到的,就是把现代的科技带到古代去,从而影响历史进程,顺便让自己也过一回当科学家的瘾。

可是,科技的进步,比如改进火药的威力、或者发明蒸汽机是那样容易,将置科学家们的辛勤劳动于何地?同样的,穿越者另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可以李白、杜甫、苏东坡、曹雪芹全部不负责任地随意盗用。

道德高尚一点的,也不过心生愧疚而已。

毕竟没有任何约束时,信手拈来、骗骗不知道的人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这也使得许多穿越小说天然的被打上了YY的烙印。

可是,除了让人YY,穿越小说还可以有更大的价值。

读历史的时候我相信每个人都有遗憾,都会想着这段历史如果重来一次,会怎么样。

可历史学家往往会说:历史是不能假设的。

小说家却不这样想,历史重来一次很让人期待。

关公战秦琼就历史来说是个笑话,但小说家却会因杰出人物的同时出场而兴奋不已。

这便是穿越小说能带给我们的。

事实上,穿越小说无非就是一场游戏。

这场游戏可以选择最激荡的历史时期、最出色的历史人物、最有趣的历史话题。

这场游戏没有胜负,也没有结局,它不过是人生的重来一次。

因此,我将本书命名为《百年》,意味着它是一场关于人生的游戏。

既然是人生的游戏,显然不可能人人都是科学家。

但是,很多科学真理却又是众所周知的。

如果重建一套宇宙规律,这工程未免过于浩大。

因此合理的做法是,翻开物理手册,给所有的物理常数赋上一组随机的修正。

这样,想当科学家的朋友,那就自己动手去测量这些参数吧。

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放弃这个想法的。

关于知识产权的问题,最有效的解决方案莫过于让大师们都作为历史人物出场。

这样他们著作的版权归属问题自然就明确了。

至于有人还会提到现代的大师,譬如鲁迅,我想在古汉语体系下,这应该不成问题了。

好了,废话说了这么多,下面具体说说我个人心目中不同的学科领域里面最有趣的历史时代。

不同的时代糅合在一起,就是本书的基本背景设定。

哲学方面:百家争鸣的环境虽然很有趣味,但由于哲学本身的深奥难懂,所以简单的环境反而更有利于小说的发挥。

这样来说,明朝前期是个不错的阶段,这时候阳明哲学还没形成,西方哲学尚未进入,传统哲学各学派体系也基本完成。

科技方面:我更倾向于那种回到古代的感觉,特别是冷兵器时代,更容易产生传奇式的英雄。

因此北宋火药武器尚未大规模研发的那段时期会成为我的选择。

文学方面:曹学芹是毫无疑问要包括的,这样历史时期自然要到清晚期了。

武学方面:金古人物全面出场作为背景人物是很容易想到的。

只是金庸的历史性强,较易处理。

古龙麻烦一些,我会选择类似《笑傲江湖》的模式。

医学方面:自汉至宋,传统医学基本上都是一本《伤寒论》统一天下的情况。

晚清以后,西医则开始逐渐取代传统医学占主导地位。

这些大一统的局面显然都不是我想要的。

而宋以后金元四大家相继出现的这一时期,由于中医的分化,一定会使故事趣味盎然。

艺术方面:《牡丹亭》自然是不可缺少的。

这里要对京剧票友说声抱歉,因为本人对京剧不甚了了,所以只好漏过去了。

既然是《牡丹亭》以后的时期,那书法、绘画、音乐等领域的大师自然基本上都囊括了。

地理方面:空间和时间的选择是穿越小说中最重要的命题了。

因为这决定着很多领域,如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民族等也跟着确定下来。

此外,我们还得为某些冒险爱好者设计特殊的空间,让他们有机会完成郑和未尽之事业。

因此,我的地理设定会以北宋时期作为蓝本,即包括中原汉族、北方游牧民族、西北少数民族、西南少数民族、藏区等。

东亚各国因在近代以前变化不大,就作为整体出现,不精确到具体国家年代了。

至于其它大陆,就处在公元1000年前后好了。

历史方面:我自己在读近代史时,总在想,如果当年西方人进来时没有那么激烈,或者中原王朝没有适逢衰落期,会是怎样的情况。

容易想到的是,清末的衰落自然会导致又一次的朝代更迭,很可能清人会像蒙古人那样逃回北方去。

但别忘了,我们的穿越者都是拥有现代西方教育背景的人,当他们侵入这个社会,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格外令人期待了。

此外,我们的近邻**又会不会再来一次明治维新超过中原呢?我也不知道答案,我愿意和列位看官一起去体验。

综上,整个穿越的背景就搞定了。

由于各个领域的选择不同,为避免看官历史出现混乱,我会尽量少的使用与时间相关的名词,或者会像《红楼梦》那样各个历史时期的名词混合使用。

对于大的历史事实,我会尽量保持其真实性。

设定完成,《百年》游戏可以正式开张运营了。

玩家请先阅读我们的游戏规则。

在玩家进入这个游戏之前,我们已经设定了一个社会环境,中原在清最后一个皇帝顺宗(虚构,具体年月不详)北逃后重新回到了汉人手中,建立起了新的王朝宁,首都汴梁。

清人退回关外,与蒙古人联合形成了游牧国家北辽。

西北和西南分别出现两个小的**,西辽和南越。

东洋诸岛统称为东,实际**相当复杂。

海外新大陆尚处蛮荒。

玩家进入游戏时采取替代方式,即选择这个世界中已经有的人物,替代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当然,为了保持游戏公平,一些能以一己之力轻易改变整个世界的强势人物不在候选之列,如皇帝宰辅、封疆大吏、后宫嫔妃,以及各个领域的大师专家等。

此外别无要求,尽自己所愿享受游戏吧!

第一回 进入很多天前就收到了某公司的游戏邀请,某大学物理系博士生刘信却始终犹豫不决。

游戏手册上是这样写的,此游戏是在超大型量子计算机上,借助大型仿生系统实现的一款真人游戏。

游戏者一旦进入,直至在游戏中死亡,都无法脱离游戏,一切体验均与真实世界一致。

游戏者唯一能带进游戏的,只有你的思维和记忆。

当然,游戏的时间尺度要比真实世界快得多,使玩家还不至于游戏结束就成老头老太了。

游戏参与的截止时间是××年×月×日。

此外,手册封面上赫然还有几个大字,游戏完全免费!刘信放下手册,笑了笑,心想游戏公司这点小把戏,不就是学《楚门的世界》嘛,游戏虽然免费,但这么多游戏者的经历做成电视,不知能赚多少收视率。

事实上,光刘信住的小区,这样的游戏邀请几乎发到了人手一份。

这几天已经见到有人在小区公园里摇头晃脑的恶补唐诗了。

正犹豫着,电话响了,是最好的朋友许文商。

阿信,我已经想好了,我就选一个富商家的纨绔子弟,娶他三十个老婆,一个月每天换一个,哈哈。

你这家伙……怎么?听你语气,好像还在犹豫。

别犹豫了,你不是说想要真正的爱情吗?现实生活中找不到,那就到游戏中去找吧。

说不定你在古时候还很吃香哦。

服了你了……我们选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物,以后咱们兄弟二人就并肩闯江湖,无敌二人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再学它一套降龙十八掌,哎,据说金庸小说人物要全部登场呢,我一定要去调查下胡斐当年那一刀究竟是砍了还是没砍。

又不是金庸自己写的……还有啊,这几天网上都闹疯了,你看了没有啊?有人说要做医生,因为只有医生可以提前学习的,不过我是不指望了,要这么几天把那些阴阳五行的东西背下来我可没那水平。

有人说要把现代音乐带到古代,因为音乐是不需要什么技术的,这个很适合你这K歌之王呢。

还有个人在网上召集人玩农民起义,好像连帮派名字都取好了,叫什么宇宙无敌帮。

最搞笑的是,有个家伙居然想做太监,哈哈……据说××大学几个做实验的家伙已经在准备一进去就开始测物理常数了,他们连实验仪器怎么造都设计好了。

好了,好了,不给你说了,我去联络美女来玩了啊,你别犹豫了,就这样,拜。

刘信放下电话,心里暗骂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其实回头想想,有这样一次reload人生的机会,多少人想着花样的来玩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人想当大官,有人想当巨商,无非是去找现实社会中找不到的东西。

可他们就一定能得到想象中的吗?比如吵着要当医生的,恐怕都不过是些半吊子,这时代好的中医生可是稀罕物。

不过就像阿文说的,找个好女孩应该不算过分要求吧?刘信努力想着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作为科研工作者,一向生活在科技发展最前沿的他,忽然很想知道科技并不发达的过去,人们都是怎么生活的。

现代社会总会给人以错觉,那就是似乎没有电灯电话电视的人们就一定生活在痛苦和黑暗中,那时的人真的没有欢乐吗?或许他们比现代人更幸福吧?抱着体验生活的态度,刘信终于决定参加这场游戏。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要参加这样一场不寻常的游戏,自然要先到亲朋好友那里去报备。

他已经预感到这是一场漫长的游戏,需要足够的心理准备和耐心。

一切安排就绪之后,这才与许文商一同走进了游戏公司。

许文商已经打定主意做富商之子,所以逼着刘信也必须一起选一个八岁的小孩儿开始游戏。

刘信并没有娶三十个老婆的宏图大志,所以两人决定分开选自己的出生地,并且约定好在十八岁那年的中秋节在京都的东门见面。

许文商说那时候一定要带一堆美女来给刘信看。

游戏公司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等了很久,才有工作人员过来领着二人进入了游戏大厅。

大厅里摆放了无数个人形模样的机器,人进入机器就可以正式开始游戏。

刘信看到很多机器在厅内随意的走动,意味着里面的玩家游戏正欢。

不多时,给二人准备的机器也就绪了,刘信钻了进去,游戏便正式开始。

首先是人物选定。

刘信的眼前,场景在迅速的换动,接着便出现了人物选择提示:请选择性别:(1)。

(1)男;(2)女;请输入人物年龄:8。

请选择国籍:(1)。

(1)宁国;(2)北辽;(3)西辽;(4)南越;(5)东洋;(6)海外。

请选择州府:扬州。

请选择家庭职业:酒馆老板。

提示:为您找到符合要求的人物共152位,请选择一位由您扮演。

接着便是每个人物的背景资料。

刘信简单的浏览了一下,最终决定了其中一位,名叫古羽。

主人公正式登场!

第二回 学堂为了防止玩家进入的过于突兀,设计者将玩家进入时间基本都锁定在深夜。

当然,选择做盗贼等夜间职业的,会有所不同。

古羽躺在自己的床上,感受古代不一样的空气和宁静。

这夜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很多人在进入游戏前都给自己订下了详尽的人生计划,要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

古羽没那么复杂,他现在只想尽快适应新的环境。

进入游戏前,游戏导航会提供一些基本的人物信息。

比如古羽的父亲名叫古云加,母亲全氏。

他们本是淮阴人,育有一双儿女,去年淮河发大水,被迫逃到扬州。

那时候难民太多,无家可归,危难中,眼看六岁的小女儿古林是养不活了,幸亏一个过路的侠士在全氏的苦苦哀求下才答应收其为徒,从此便不知去向。

灾情过后,很多难民回到了家乡,古家三口却留在了扬州。

古云加本有一些灶台上的手艺,靠着勤勉赚了些银钱,便在扬州附近一个叫槐沙的小村庄开了家小酒肆维持生计。

当然,提示信息中还包括一些当地的地理情况,以及主人公古羽的生活习性。

这孩子年龄虽小,却十分好学。

一家来到槐沙村后,古羽便经常到村里唯一的学堂去偷听先生授课。

游戏系统还建议玩家即使不喜欢学习也尽量保持这一习惯一段时间。

古羽心里还在回忆着这些信息,想着明日的安排,辗转着便沉沉睡去。

游戏人生的首夜就这样度过了。

不知道那边许文商是否已经找到了很多美女丫鬟来伺候。

次日早早便醒了。

此时正值仲春,扬州的天色已亮得比较早了。

古羽穿好衣服,顺手便去床头寻摸牙刷。

一摸之下空无一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古代。

于是拍了拍脑袋,要开始新的生活习惯了。

古人出门最注重头发,像古羽这样的八岁小男孩都有相应的发式。

好在进入之前提示信息中都有指导,古羽照着便给自己挽了一个,不过第一次试手,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

走出房门,正在从院中忙活的全氏看见儿子的发型,笑了一下,赶紧跑过来用很纯熟的手法替儿子重新弄好,然后问道:今天去学堂吗?古羽点点头。

由于说话的口音语气都被游戏公司处理过,所以玩家在语言上面没有任何障碍。

全氏便道:那我赶紧烧饭,去帮我拾些柴火来。

这年月没有环保问题,柴火随处可取,古羽不费什么力便完成了第一份工作。

吃完饭,古羽便往学堂去了。

学堂在村口一方水田后面,堂前有一条小溪流过。

古羽走在这古代的田埂道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别样的空气,这穿越时空之旅,便由这条与真实世界并无不同的田埂路开始了,未来的人生之路会走向何方,古羽并不知道,但一定会充满奇妙和色彩的。

学堂是村里的秀才田庄敬开的。

田秀才三十岁出头,大家都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去考乡试,村里人都认为以他的学识,中举人是板上钉钉的。

秀才今天穿一件灰布长衫,面色白皙。

对于古羽这个常在门外窃取学问的学生,他倒从来没有要赶走或收钱的打算。

于是古羽就这样隔着窗户听田秀才授课。

今天的内容是《论语•雍也》。

一开始便是大家共同念: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贤哉回也!’念了几遍田秀才才让孩子们停下来,抬眼问道:大小二程当日受学于周濂溪,劈头便问:‘孔颜之乐,所乐何事’。

你们说说看何为乐啊?这一问让下面的六个孩子闹开了。

有人回答:一会儿去钓鱼肯定很快乐,有个鱼窝子我都喂了好多天了。

有人回答:我爹说他最快乐是每个月收租的时候。

田秀才笑了笑,忽然掩上书,说道:好吧,今天就这样。

说完,便拿起书本出去了。

下面的小孩儿一番欢呼,打打闹闹便离开了学堂。

古羽完全怔住了。

这是上课吗?前后不到十分钟,放到真实世界,这会儿估计刚点完名。

而且下了课也不布置家庭作业什么的。

难道这个先生不知道教不严,师之惰吗?极端没道理的情况下,反而引发了古羽的好奇心,于是他跟着田秀才到了后院。

田秀才正抓了把米喂院里的鸡,见古羽跟进来,便问道:有事吗?先生怎么这么快就放学了?今天的东西讲完了,当然就该结束了啊。

可先生只问了大家什么叫‘乐’,还没有解释呢。

田秀才又抓了把米接着喂,然后笑了笑,说道:这不就是吗?古羽心道:我下了这么大决心进来游戏里寻找古人的欢乐,这倒好,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看着古羽一脸茫然,田秀才转身走进内屋,不一会儿拿出一本书来交给古羽,道:回去看看,明天听你讲。

古羽接过来,一看书名:《张子正蒙》。

第三回 江湖一翻开书,古羽就傻了。

太和之谓道,中涵浮沉、显隐、形不形……这第一句话里这么多词,没一个懂的,真后悔以前不好好学学古文。

古羽心想这游戏公司该不会是作弊吧,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就是找古人之乐,竟然上课第一天老师就讲乐,好像故意安排的一样,可问题是自己的想法从没有告诉任何人,游戏公司怎么知道的?正想着,全氏在外面喊:羽儿出来帮帮忙。

古羽关上书,走出房门。

古家的酒肆是设在官道边上。

扬州位于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自古便是繁华奢侈之地。

因此沾了这南来北往客的光,古家的生意还算不错。

酒肆不大,门前一张酒旗正迎风飘扬,上书一个酒字。

这里依稀就能听到长江裹着万年的波涛呼啸而过的水声。

古羽为自己选了个不错的地点而高兴。

全氏正在招呼客人,见古羽出来,便道:赶紧到厨房告诉你爹,说客人觉得菜有点淡。

古羽应了一声,跑到了厨房,古云加正在灶台上忙,古羽转告了母亲的话后,又出去帮母亲端盘子。

今天中午的客人还真不少,六张桌子都坐满了,而且全是江湖客打扮。

古羽心想,扬州城该不会有什么事要发生吧,便细细听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吗?前两天在洞庭湖起义的流寇正往扬州来呢。

他们要做什么?扬州城城防这么坚固,他们还敢来攻城?这你就不知道了,前朝康熙年间,有一位韦爵爷,当年就是咱们扬州人呢。

那有怎样?据说前朝有一个龙脉,是他们在入关前,四处征伐获得的财宝,埋在一个秘密所在,是为了在入关后,如果坐不稳天下,而留下条后路。

这个秘密就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人就是韦爵爷。

哦,那爵爷把它挖出来岂不是就富可敌国了?你不知道,这位爵爷据说还是康熙皇帝的拜把子兄弟呢,所以他本是想把这秘密带进棺材去。

不过据说他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清朝总会亡的,到时再去挖这龙脉,也就不算是违背兄弟义气了。

那你说清人入关之前埋的东西,应该在关外啊,怎么这些人跑到扬州来做什么?你笨啊,自然是这个秘密就藏在扬州呗。

哦,原来如此,那这次师父把我们匆匆从徐州府叫过来,想必也是这事吧?是啊,你想这帮流寇这样公然来抢东西,扬州城势必将是一场混乱。

我们长乐帮总舵就在扬州,可不能因此受什么损失。

所以师父才会把我们急召回来,应付未知之敌。

古羽也听出了,他们在聊什么,原来这些都是长乐帮的武师。

这应该便是《侠客行》里的长乐帮吧?这帮洞庭流寇之前在论坛上的确看到了他们的召集帖,没想到居然还真让他召集到了一帮人。

想来他们该比自己早进入游戏,所以其造反的消息已经如此轰动了。

可他们既然是来偷取机密的,怎么会弄得路人皆知,这似乎很吧合常理啊?不对,清朝的龙脉所在地《鹿鼎记》中是有描述的,这些人既然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事情好像有点意思了,看样子来扬州城的可不止这一帮人马。

那如果见到真实世界的来客,该怎么相认呢?古羽越想越远。

之前论坛上有人也提议大家使用特殊手势,或者佩戴特殊标识什么的,但最终却因意见相左,没有达成一致。

全氏见儿子站在旁边发呆,便过来摸他的头,问道:羽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去床上躺一会儿,娘忙完这边就过来。

言语中充满了慈爱。

古羽拉着全氏的手道:娘,我没事,只是先生今天给我一本书,我看不懂,所以就发了一会呆。

全氏眼睛中充满了疼爱,说道羽儿乖,读书可急不来的,等一会忙完了,娘带你上庙去拜拜文曲星,回来就能看懂了。

古羽心想:靠,拜拜神仙就能看懂那些天书,这世上怕人人都是状元了。

不过表面上,自己还是个八岁小孩,于是答了声好。

全氏笑笑便转身去干活了。

古羽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莫名的自责。

这些010101被设计的太真实,这种母爱的纯粹让自己刚才心里的阴暗活动显得如此的可憎。

或许自己应该更入戏一些,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不诚恳的扮演好这个儿子呢?

第四回 拜神长乐帮的人走后,酒肆又安静下来。

全氏收拾好,便过来叫古羽道:拿上书,咱们走吧?古羽便跟全氏出了门。

沿着出村往北的一条小路,走了不到一里地就到了。

这地方说是庙宇,倒更像是民居,若不是山门殿里一副已经掉了色的天王像,实在没有庙宇的样子。

这庙的格局其实就是一个小院子,堂屋正面供着释伽牟尼,后面供着观音,左边屋子里关公、财神、文曲,反正什么神好拿香钱便总要树个牌子。

这庙还挺有市场经济味道呢。

右边的房子不供神,估计是庙里和尚住的吧。

全氏应该常来这个地方。

不过以前来估计是拜关公和财神,这次换了文曲星。

全氏放好供品,在蒲团上恭恭敬敬九叩首,嘴里还念念有词,古羽也跟着有模有样的照着学。

不过心里实在不相信这拜神能有什么作用,所以脑筋这时候也不知转到哪里去了。

行礼完毕,全氏站起来,对古羽道:走,去拜拜济善大和尚吧。

说着,便领着古羽往右侧僧房走。

这时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和尚走出房门。

全氏一见,赶紧过去跪下磕头。

古羽跟着她,也被按着磕了三响头。

全氏双手合什道:大和尚慈悲,我儿古羽今年八岁,天性好学,还望大和尚指点指点他。

那老和尚一副商人的模样,一件袈裟上还镶了几根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见全氏磕头,眉毛一扬,笑道:好说好说,以后让他自己过来就好了。

全氏赶紧带着古羽千恩万谢,然后道:羽儿,把你看不懂的书本拿出来让大和尚看看吧。

大和尚学识渊博,一定能教懂你的。

古羽拿出田秀才的书交给老和尚济善,济善一看,忽然大笑起来,问古羽道:是村头田秀才的书吧?古羽点点头。

老和尚道:这个腐儒,尽不教人好。

你明日就拿我的话去回他,就说枉了张横渠一生清苦,悟出来的都是歪理。

若真如他说的‘虚空即气’,那倒要请教,这世间万民、天地万物都立于何地呀?他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似乎很得意,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回房内,不一会又拿出一本书来交给古羽,道:那些腐儒的书岂是聪明人读的,这才是好书,回去好好研读吧。

古羽接过书,一看封面,赫然也是四个字:《六祖坛经》。

他差点当场晕过去。

这一块骨头还没有啃动,又来一根没有烧烂的牛筋,这不是纯粹想让他噎死嘛。

这样半天功夫,恐怕世上的怪人都见齐了吧。

那边全氏可不同,看见济善大和尚也拿出书来,自然是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可造之才,真是千恩万谢就差把心掏出来了。

谢完之后,全氏便拉着古羽往回走。

古羽忽然回头问了一句:大和尚,这庙里什么神都供,也是聪明人的缘故吗?老和尚先是一惊,然后又是哈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回家路上,古羽越想越纳闷,自己最后问那个话,本是想讽刺一下老和尚的,却不想他好像还很自豪于此,难道真实世界那些市场化的寺庙也被设计者搬到了游戏里来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现在最头疼的是手上这两本书。

很多武侠小说都会写主人公一跑上来就有两大高手在体内输入两种真气互相打架,最后通过驾驭这两种真气,主人公就成了顶尖高手。

古羽现在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滑稽的是,这两股真气换成了两本砖头!张子应该与老和尚说的张横渠是同一个人吧?六祖又是何许人也?人家得了两股真气就能英雄出少年,自己啃了这两本书能做什么呢?教书匠吧,还好这时候当教书不需要什么普通话和三笔字达标。

古羽小心翼翼地回忆着老和尚的回话,千万别记漏了哪个关键的字,明天给田秀才复述时别讲错了,否则岂不辜负了老和尚的一片美意。

回到家。

古云加正坐在门槛上抽水烟,见母子二人回来,问道:怎么样?全氏难掩喜色,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古云加虽然只有三十来岁,但家庭的变故让他显得十分苍老,已经有点小老头的味道了。

听了全氏的话,他若有所思的道:记得我小时候,乡下的教书先生也和一个道士发生过争论,那个道士给我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我那时也不懂,心想当宰相是不成了,就当个厨子吧,所以就学了现在的手艺。

唉,羽儿若是能有出息考个功名,也是古家八辈子修来的。

不知道林儿跟着许大侠能不能学点本事。

到时候兄妹俩一文一武,可真是不得了。

全氏听他这么说,满脸笑容中闪出了几点泪花。

女儿离开,恐怕她的泪已经哭干了吧?

第五回 传话次日古羽起了个大早。

他心想,书虽然没看懂,但态度诚恳一点总还好吧,学学留侯张良嘛。

看得出来,古氏夫妇对儿女们都寄予了厚望。

古羽忽然觉得自己替换了真的古羽,是活生生的剥夺人家的天伦之乐。

他心中产生了想要弥补这对可爱的父母的想法,毕竟只要自己更入戏一些,这对夫妇本就是自己的父母,他不应该让他们失望,至少表面上应该这样。

不知为什么,这游戏中的第一天,让古羽产生了一个幻觉,那就是眼前这些人似乎都是鲜活的,他们有血有肉,他们的亲情是如此真切。

看着他们的一颦一笑,很难让人想起来他们只是一堆010101的数字。

其实转念一想,即便真实世界的人,不也是蛋白质加脂肪加碳水化合物等这些元素的组合吗?他们与这些游戏世界的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古羽感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哲学漩涡中,这种问题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想吧。

当前的任务还是去找田秀才。

跑到学堂时,田秀才才刚刚起床,正在古井旁打水。

见古羽这么早过来,田秀才颇有些诧异,便问道:书读得怎么样了?古羽连忙回答道:学生愧对先生了,先生的书学生没看懂。

不过学生的母亲昨日带我去庙里见了一位济善大师,大师对学生说,张横渠一生清苦,但所悟却有问题。

比如他说‘虚空即气’,那这万民万物又是处于何地呢?大师还给了一本《六祖坛经》让学生读。

田秀才闻言,摇了摇头,道:这老和尚,越老越不正经。

也罢,既然如此,你走吧。

说完便回屋去了。

古羽一下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过不多时,田秀才又走了出来,这次换了一件鲜亮的衣服,像是要去赴什么宴会。

见古羽没走,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古羽一听就急了,险些便要哭出来。

他虽然是一颗成年人的灵魂,却也管不住小孩子的眼泪。

于是他带着哭腔问道:学生哪里做错了,先生打骂就是,请别赶我出去。

田秀才本来脚步一直在往外走,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那你告诉我书中都讲了什么?古羽被这一问,不知所措,一时竟愣住了。

田秀才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离去了。

古羽站在原地待了好久,他心想要不来个程门立雪吧,一直站到田秀才回来为止。

可是想想又不对,田秀才好像完全没把老和尚的问题放在眼里,看样子是被老和尚骗了,得去找他理论理论。

于是他一路跑到庙里,却发现空无一人。

古羽只得坐到庙门等。

谁知这一等竟等了一整天。

直到黄昏时分,才看见老和尚带着微熏的酒意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古羽见状,气不打一处来,跑上去怒斥道:你这个老秃驴,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身为出家人,行为如此不检点。

这也就罢了,还故意欺瞒于我,害我被先生逐出了门!老和尚斜眯着眼,半天才看清楚古羽的模样,他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的道:你这小孩儿,还没进那腐儒的门儿呢,竟先学会了这套腐儒的习气,有意思,哈哈。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瞒你了?古羽见他仍是平素的模样,一肚子气竟无处发泄,只得说道:你说的那些东西,先生根本不屑于驳,可见是你自己钻了牛角尖。

他说完这话,也自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只是刚才看见老和尚的醉态,才一时无法控制发作起来。

果然,老和尚大笑起来,说道:难怪适才喝酒时,他们说你这小孩儿很执拗,老和尚算是见识了。

古羽惊道:他们?老和尚只顾大笑,却不回答,径直往庙里走去。

快到庙门时,老和尚忽然转过身来对古羽道:进来吧,我给你讲讲,省得老受那个腐儒的欺负。

古羽依言便随老和尚来到庙中,二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老和尚打了个酒嗝,便开始讲道:张横渠名叫张载,北宋时人。

因为他一生主要居住在关中,故此他创立的一个学派便被世人称为关学。

张载年轻时本是想从军打仗的,他去找了当时正在延安督军的范仲淹,结果范仲淹却叫他还是从文吧,让他回家好好读《中庸》。

于是张载便发愤苦读,最终成为了宋明理学当中气学这一派的创始人。

人们都说朱熹的思想叫做‘理气论’,这个‘气’其实就是从张载发端的。

你知道张载和北宋的周敦颐、邵雍和大小二程,被并称为北宋五子,可见张横渠在学术上的地位了。

张载的主要思想都记录在《正蒙》这本书中。

其实他的思想就是这一个‘气’字。

据他说,气是充塞于宇宙之间的,万事万物都是气,我们之所以看到的、听到的、摸到的东西都各有不同,那是因为气的存在形态不同的缘故。

其实,如果就说到这里呢,我和尚也是认可的,可他又说除了气占据的地方之外,就没有‘虚空’的部分了,这可就大错特错了。

老和尚越讲越兴奋,到后来简直是眉飞色舞。

古羽在旁听着,心里却想到了别处去。

这气似乎跟原子颇有相似之处,可却又有所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这个还是以后再慢慢去想吧,至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了。

他这样想着。

对于刚才对老和尚的过激举动,他心里感到歉意万分。

老和尚斜睨着眼看着古羽的表情变化,心里早猜出了他的心理活动,也不道破,只是自顾自的大笑。

眼看天色渐晚,古羽方才告辞回家。

次日他依然起了个大早,一路飞奔便跑到了学堂。

见田秀才正在扫地,古羽便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然后道:先生,学生已经懂了一些。

田秀才看了古羽一眼,道:那你说说看。

古羽清了下嗓子,缓缓说道:张子这本书主要的精神是在讲一个‘气’字,气这个东西,就是构成我们万事万物的……他话音未落,田秀才竟举起扫帚,劈头便打。

古羽躲闪不及,脸上身上登时便是几条瘀青。

田秀才边打边骂:不争气的东西,不好好读书,从哪个野和尚那儿听来的歪理谬论!把书还我,从此别再到我这儿来!古羽被打得全身刺痛,落荒似的便往外逃,一口气奔回了家中。

全氏见到古羽脸上的瘀青,赶紧过来询问究竟。

古羽也不答话,径直冲进了自己房间,门一关,方才缓下一口气来。

第六回 答案古羽抚了抚脸上的瘀伤,心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打学生的老师在真实世界应该已经绝迹了吧?再说了,那么难的书,叫一个八岁小孩儿读,这不是拔苗助长嘛。

难道又是游戏公司作弊,这位田秀才知道我不是小孩儿?真是这样的话,出去之后非要起诉游戏公司不可。

慢慢的冷静下来,古羽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

门外全氏都快把门敲破了,古羽赶紧开门说没事,不小心摔的。

全氏知道儿子一向懂事,不会与人打架,也就不再多问,拿了膏药来给儿子敷上,就出去干活了。

古羽喝了口茶,又开始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家跟田秀才无冤无仇,他应该不至于在自己身上报复吧。

那为什么要给自己出这么个难题呢?难道他对我的期望值真的有这么高?想了半天始终想不透其中的缘由,干脆又把那本《张子正蒙》拿出来读读。

读了几句,实在味同嚼蜡。

要不跳过第一章往后面翻翻吧,说不定后面会简单一些呢。

翻了一页,还是不懂。

再翻一页,还是不懂。

连翻了十几页,没有一句看懂的,还是放弃吧。

等一下,好像有一张夹页。

古羽拿出来一看,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上面沾满了灰尘,仔细一闻,还有一股糨糊味,好像是从什么地方揭下来的。

打开来看,上面是非常工整的小楷,抬头就是四个字张子西铭。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

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读到这里,古羽忽然想起来第一天老和尚便问这世间万民、天地万物都立于何地,看来答案就在这里面吧。

于是接着往下读,直到最后两句: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存,吾顺事。

没,吾宁也。

在最后还有几个字,似是新墨写就:天下之大乐不过如此矣!看到这儿,古羽恍然大悟,原来那天自己去问田秀才什么是乐,田秀才才会拿出这本书来,而且在里面加了这张插页。

看样子他并非真的要逼自己读懂这书,而只是检验是否认真读过了,而自己却耍小聪明,读了两句就扔到了一边,想着怎么走捷径找到答案。

可真正的答案又岂是耍小聪明能得到的呢,今天这打挨的不冤枉。

存,吾顺事。

没,吾宁也。

古羽反复念着这两句。

这就是田秀才认为的大乐吧。

以前也听过一些关于儒家的介绍,但那些都是已经进入研究所的东西,现实生活中碰不到真正的儒者。

如今在这游戏中碰到的第一个老师便是一位活生生的儒者,古羽忽感十分幸运,他很有兴趣想知道一个真正的儒者是什么样的。

以前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的儒者,大都是那种手握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引经据典的形象。

但这个田秀才显然不是,他上课是如此随性,充满了真性情。

想到这里,古羽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伤,似乎已经不那么痛了。

整个一天,古羽都坐在屋里读那段西铭,似乎越读越有味道,但又总是朦朦胧胧,不能深入的理解其中的涵义。

第二天早上,古羽一直睡到太阳上山才爬起来。

洗漱完毕,古羽认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才慢慢往学堂走去。

到学堂时,田秀才已经在上课了。

于是古羽便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课上完。

与往常一样,不多时课便结束了。

田秀才走出门来,见古羽在,全不理睬,自顾自的便往后院走。

古羽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的跟着。

到了后院,田秀才照常抓了把米去喂鸡,然后就回屋去了,古羽便站在外面候着。

田秀才的夫人名唤齐氏,平时家里活都是她在操持。

她见田秀才不理古羽,便去拉着古羽道:怎么站在外面做什么,进屋吧。

古羽被他拽着,只好跟进屋去。

屋内陈设很简单,除了平常的日用品就全是书。

此时田秀才正坐在一把藤椅上看书。

齐氏过去一把抢过书来,斥道:怎么让小孩子在外面站着?昨天把人打成那样,今天又要怎么样?田秀才看着妻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不懂。

齐氏哂了他一下,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前日与他们几个饮酒时,还说这孩子性子坚硬、聪明好学,要好生调教于他,现在却又为何装成这样?田秀才此时除了摇头就只能叹气。

突然,他转过头来问古羽道:你又来做什么?古羽双手一拱,说道:学生鲁钝,先生给的书懂得不多,只看明白了两句话。

哦?哪两句?存,吾顺事。

没,吾宁也。

田秀才看着古羽,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徐徐地道:从明日起,别站在门外听了。

你们家的情况我了解,你以后经常过来帮内人做些家事就算交拜师费了。

古羽闻言,喜出望外,赶紧跪下磕了九个响头,就算正式拜田秀才为师了。

行礼完毕,田秀才忽然伸手问古羽道:书可以还我了吧,这书你现在读还太早了。

古羽忙从怀中拿出书来交与田秀才。

秀才接过书,取出其中的夹页,小心翼翼的展开来,交给齐氏,道:再贴回去吧。

顺着他手的方向,古羽发现西面的窗上还留着糨糊的痕迹。

第七回 养媳听到田秀才终于决定收儿子当学生,古氏夫妇自然是欢天喜地地感谢祖宗保佑。

古云加拿出省吃俭用攒下的钱给古羽卖了笔墨纸砚,儿子就要正式上学了。

整个学堂共有六个同学,都是槐沙村的子弟,其中还包括田秀才四岁的儿子田顺宁(田秀才可真是张载的铁杆粉丝)。

这些小孩儿并不欺生,见平常一直在窗外偷听的小子终于坐进来一起读书,他们反而为多了一个朋友而高兴。

坐在古羽旁边的蒋有武凑过来小声对古羽道:一会儿曾猴子的媳妇要来帮我们捉蛇,他媳妇很厉害的,你一起去吧?他说的曾猴子大名叫曾庆驰,是槐沙村唯一的地主田福宝的独子。

古羽闻言一惊,曾猴子才十岁,就有媳妇了?难道说是童养媳?!这种在《窦娥冤》中才能见到的人物岂能错过,于是他答道:好啊。

田秀才今天讲的是《中庸》。

与其说是讲,不如说是念,把《中庸》整个念了一遍就结束了。

这老师越来越干脆了。

放了学,古羽便随着几个孩子一起往村外跑。

远远便见一个身着绿衫的少女正在田埂上等他们。

见他们来,少女赶紧迎上去。

古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姑娘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白皙的脸颊,略带几分稚嫩,头发随意的挽着,水灵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慧黠之气。

曾猴子跑过去挽着少女的手,道:苏儿姐姐,今天就看你的了哦,我给他们都把你夸到天上去了,不知道有多厉害呢!少女苏儿拿食指点了他一下,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到时候捉不到才丢人呢。

所有同学中年龄最大的孙彦格问道:苏儿姐姐是跟谁学的捉蛇本领啊?我也想学。

苏儿笑道:大将军你是要带兵打仗的,学捉蛇做什么啊?我是很小的时候跟爷爷上山去捉蛇的。

大将军是孙彦格的外号。

于是众小孩边说边走,来到附近一个小山丘。

苏儿捡了一根树棍走在最前面,一帮小孩便紧跟着。

初夏时节,山中的蛇不少,不多时便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儿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便见一根菜花蛇在里面游动。

蛇这东西相当机敏,一感到周围有异状,立时便嗖的一下往前溜。

哪知那苏儿眼疾手快,没等那蛇溜走,手中树棍一挥,正中蛇的七寸,那蛇立时便不再动弹。

众小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大声欢呼。

猴子更是得意,跑过去抓起蛇在空中荡了荡,然后扔进了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

这时,后面几个小孩纷纷抢上去拉着苏儿要她教,曾猴子赶紧拉开他们,一把抱住苏儿,说道:她是我媳妇儿,当然要先教我啦。

苏儿轻轻一笑,啐道:谁是你媳妇儿,还没拜过堂呢!众小孩又是一阵哄笑。

这样说着笑着,不一会儿苏儿又打了好几条,装满了一个袋子。

于是大家捡柴火的捡柴火,支灶的支灶,便忙活着烤蛇肉吃。

古羽随着一群小孩玩,不自觉的便融入其中。

童年的乐趣永远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古羽庆幸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八岁小孩儿来扮演,让他有机会重温一下这童年的欢乐。

大家一面烧烤蛇肉,一面又在谋划这一会儿怎么玩。

大将军孙彦格便道:上次说练剑,叫赵木头回去削几把木头剑,怎么样了?赵木头名叫赵力,是村里赵木匠的儿子。

子承父业,虽然年龄与古羽相仿,但赵木头的木工活已经颇有水平了。

赵木头回道:我爹让我读书,不让我做木工,我都是偷着做的,全都藏在那边的树上了,一会儿吃完了带你们去。

众小孩齐道一声好。

有了木剑的**,小孩子还哪有心思吃烧烤啊。

于是大家草草的吃完蛇肉,便随着赵木头寻木剑去了。

来到一颗大树,赵木头三窜两窜便爬了上去,一会儿便扔下来一堆木剑,一共七把。

古羽捡起一把来看,那剑削的十分整齐,剑柄还刻着一点简单的花纹,不由得暗自佩服赵木头的木工天赋。

他心想,这小孩长大后一定是鲁班的接班人,可不能因为乃父的一点浅见便误了这个天才,得好好留意着。

这时候小孩中最有文采的小书生陶宏道:木头的剑削的真好,我得给你想个好听的名字。

呃,就叫北斗七星剑吧。

赵木头却不干了:我每把剑可都削的不一样呢,你也要每把剑取不一样的名字。

众人一看,果然每把剑的长短宽窄样式都不同。

赵木头有些得意的解释道:书生你最爱读书,所以你的剑要像李太白的剑一样有灵气。

大将军的剑最威武,又宽又厚。

曾猴子喜欢跑来跑去,所以匕首最适合了。

小武弹弓打得那么好,所以专门帮你削了把飞刀。

田师弟太小了,所以就短剑吧。

苏儿姐姐的剑我可是做了好久呢,你看多轻啊。

嘿嘿,我自己的剑可是我们木工最拿手的单刃剑。

哎呀,没有古羽的。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多出了一个伙伴。

还是陶书生聪明,从包里摸出一本书放到古羽手上,说道:我们是北斗七星,以后古羽就拿着书站在中间不动,就是我们的北极星。

众小孩一起拍手称好。

于是一帮小孩儿便拿起各自的剑打闹起来。

第八回 游侠古羽拿着书也不去打闹,见苏儿也在旁边站着,便走过去问道:苏儿姐姐,你是怎么到曾猴子家做了他媳妇的啊?苏儿听他问,抬头想了想,说道:爷爷去世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那年曾老爷路过我们村,就收养了我,让我做小少爷的养媳妇。

古羽道: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苏儿笑了笑,说道:你这小家伙,说话像大人一样。

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小,现在都记不清了。

我到曾家都好多年了,现在只记得夫人对我好,小少爷也对我好,就不伤心了。

古羽听她这些话,脑中嗡嗡作响。

回到古代这几天,各种冲击纷至沓来,自己原来对古代社会的那些印象可以说无一例外被颠覆。

比如对于童养媳,以前得到的信息完全都是负面的,是封建社会的糟粕,必须扔进垃圾堆。

可眼前这位少女,却没有丝毫的哀怨,满心中只有感激。

或许有人会说是因为她人还小,没什么**和追求,可反过来想,做人本不就应该简单一些吗?古羽正想着,从远处走过来一个江湖客模样的,像是过来问路的。

那人走近古羽,正**张口,却见古羽两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胸前。

那个人的胸前,赫然一个针绣的大对号!古羽略带神秘的问道:叔叔,用这标志,不怕出去了,人家告你盗版?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只允许耐克用大对号吗?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旁边的苏儿却听得一头雾水。

那人道:小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古羽点点头,转身对苏儿道:苏儿姐姐,我和叔叔过去说会话。

两人便来到一个小土坡上坐了下来。

那人两手抱拳,说道:郭振之,本名徐墨,湖南人。

古羽也拱手道:古羽,本名刘信,江苏人。

郭振之笑道:那咱们还是以游戏名相称吧?真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还能遇到玩家。

古贤弟,怎么选择当小孩?古羽一阵苦笑,道:我一个朋友逼的。

你呢?想必选了个大侠吧?那多没劲啊,好不容易回到古代,当然要尽情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啦,何况还是全免费的哦。

你真潇洒,这是刚从哪里来?刚从洞庭湖过来。

洞庭帮你应该听说过吧?在各大论坛上都发过召集贴的。

听说了,不过据说他们好像是要找《鹿鼎记》里面龙脉的秘密。

但很奇怪的是,这根本就不用找啊?是啊,我也是觉得奇怪,你说要找一个秘密的东西,哪儿有这般大张旗鼓,弄得江湖上尽人皆知呢?于是我就一路跟着他们,结果他们打下几个城镇后——哦,我说得不对,不能说‘打’,因为他们根本就是早就安排好内应了——竟直接奔扬州来了。

扬州可是好地方啊,我得先去游览一番,免得被他们破坏了。

你说他们是早就安排好内应了?你还不知道呐?洞庭帮的人基本都是游戏玩家。

说起来这帮人可真的算是处心积虑了。

他们先花钱找了几个人进到游戏里来,把游戏里面的情况摸清楚之后,然后便集体自杀了……自杀?!是啊,游戏的规则不是说玩家必须在游戏中死亡后才能离开游戏吗?他们自杀之后,就可以把游戏当中的情况带出去告诉外面的人,然后外面的人就可以部署在哪些地方安插关键的人物了。

这岂不是游戏的Bug?这可不一定,你能这么干,人家也能这么干啊。

这世上的人哪,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一个人专美一件事的。

就像这次洞庭帮要打扬州,消息就被提前走漏了出来。

是啊,我刚进游戏时便听说了。

我一直纳闷儿,扬州城守备精良,城防牢固,是那么好打的吗?我刚才不是说他们在各个关键位置都安插了自己人嘛?你想,扬州这么大的地方,更是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啰。

你刚才不是说,他们可以这么做,人家也可以啊。

是啊,据我知道的,有一拨在东洋出生的玩家也有志于扬州。

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布置自己的人马。

不会吧,还有人当汉奸!哈哈哈,原来贤弟还是位愤青啊。

不过人家可不管这个,东洋的皇权强大,还有武士道精神,咱们可比不了。

况且两国本来就摩擦不断,对于野心家来说,正好加以利用啊。

古羽叹了口气,道:唉,难道他们想将真实世界中的那场战争搬到游戏中来吗?太可怕了!

第九回 赴宴古羽继续问道:郭兄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秘密的?郭振之指了指胸前的耐克标志,道:当然是靠这个了。

我做了这样一个标志,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我是玩家,自然结交起来也就容易许多。

他们不怕你是间谍?贤弟你难道不觉得,遇到一个玩家会感到特别亲切吗?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你看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们那帮人也会有同样的感受啊。

古羽看了看在田野中玩耍的一众小孩儿和苏儿婀娜的身影,然后说道:难道这游戏中的芸芸众生就这样被这帮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帮帮忙,你太入戏了吧。

玩游戏嘛,攻城守城不是最有趣的吗?古羽想再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口,换了个话题道:今后有什么打算?我是指游览完祖国风景后。

再说了,这游戏能开多久还不知道呢,你该不会就陪这群小孩儿玩到游戏结束吧?古羽表情有些窘,不过语气依然坚定地道: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进游戏都是被人硬拽来的,能有一群小孩陪着玩玩,已经很不错了。

郭振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真有趣。

古羽忽然想到起了什么,指了指孩子们,道:他们好像都挺喜欢学武的,可都是自己瞎闹,你有什么建议吗?郭振之道:亏你还是江苏人,傻呀。

金庸小说里,江苏出过最厉害的家族是哪个啊?古羽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姑苏慕容家!郭振之笑道:聪明!他顿了顿,续道:等这次扬州之行结束,我正好想去苏州玩玩。

到时我帮你调查一下,看看姑苏慕容的现状,然后再联系你吧,你家就在这附近吗?古羽点了点头,道声多谢。

郭振之道:除了洞庭帮那群家伙,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玩家呢,而且还是在这荒郊野地,看来咱俩挺有缘,要不你还是随我一块去扬州城看热闹吧?古羽摆摆手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郭振之闻言一阵诧异,随后大笑道:贤弟,佩服,佩服。

说完道了声告辞,便甩手而去。

古羽也就继续他的生活,田秀才上课也依然不冷不热,同学们天天在一起玩。

偶尔古羽会上庙去找老和尚聊天,对于庙里供的神像的问题,老和尚的解释是:你这小孩儿才跟那腐儒学了几天,就学会那套迂腐本事了。

佛自在心中,你需要什么佛,自然就出现了,又何必在乎上面那几个破字呢?渐渐的,古羽对儒释道诸子百家的学问也有所了解了。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

忽一日,田秀才忽然宣布明天不用上学,然后对古羽道:你明日随我到周大人府上做客。

陶书生跑过来对古羽道:哇,恭喜贺喜啊,北极星,先生要重点栽培你了。

自那日以后,北极星就成了古羽新的外号。

古羽不解道:为什么?陶书生道:听我爹爹说,周宜知周大人以前可是京城中了不起的人物,后来得罪了权贵,才被贬回了扬州。

如今,虽然赋闲在家,但周大人在扬州士人中间可是很有威望的呢。

据说先生与周大人那是过命的交情,如今带你去赴会,那可是让你去开眼界的哦。

古羽道:书生你文采那么好,应该带你去的啊!陶书生不屑的道:谈经论道我可没兴趣,爹爹每次都想带我去,我才懒得去呢。

古羽道:书生,明天你爹爹也去吗?陶书生正要回答,旁边小武略带神秘地道:他爹爹要是不去,怎么吵得起来呀。

陶书生举起拳头作势**打,小武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一群孩子便追打着跑出了学堂。

次日一早,古羽便拜别父母随田秀才往扬州城去。

刚到村口,发现老和尚和另一个方巾布衣打扮的人站在一起,那布衣想必就是陶书生的父亲陶吉。

昨日后来古羽才知道,这位陶吉是当地的乡绅,一向是以性子急著称的。

见师生俩过来,老和尚便开始打趣了:哟,老腐儒带着小腐儒出马了?田秀才瞄了他一眼,道:你这野和尚,别给我教坏了小孩子。

老和尚似乎跟田秀才有开不完的玩笑:哎,上次你让我给小腐儒讲张载,还没有感谢我呢,就这么算了?田秀才嗔道:你一个出家人,成天喝酒吃肉也就算了,怎么尽想着回报,当年你师父教你‘无相布施’(注:佛教认为,布施之后不应该存有求回报的念头)的时候你都在打瞌睡吗?老和尚还想继续争辩,那边急性子的陶吉可耐不住了,催道:好了,赶紧走吧,不然待会儿没船了。

老和尚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于是四人同往扬州而行。

第十回 扬州扬州不愧为江南水乡,出了村子没多远,便有开往扬州城的客船。

四人上得船,不多时船便开行。

古扬州的十里春风便在古羽耳边飕飕地吹过。

古羽心想,游戏手册上说,游戏的地理环境主要是以宋朝为蓝本,那这前面就应该是姜夔笔下的淮左名都了。

千年前的首富之都即将进入自己的视野,不由得古羽不小小的兴奋一下。

毕竟姜夔那首《扬州慢》是每个中学生都背过的。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正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当时课本的注释上还写,这二十四桥沈括以为是二十四座桥,而姜夔却写成了一座桥的名字。

不知游戏公司会遵从哪种说法。

事情真是巧,这槐沙村恰在扬州城西南十里左右的地方。

古羽突然想起郭振之的话,最近扬州不是有大战要发生吗?没想到这首词会如此应景,好像专为自己写的。

约莫半个多时辰的工夫,远远便望见了扬州的西城门,于是四人弃船登岸。

那岸上好生热闹,做生意的买卖人、行脚的过路人,真是一派繁华景象。

陶吉跑到城门边一个马圈旁,付了些银子,便雇了四头驴。

四人骑上坐骑,田秀才对古羽道:周大人家在东门外,我们得穿过整个扬州城。

你要跟紧我们别走丢了。

古羽点点头,四人便往扬州城来。

这扬州城果然气派非凡,那城墙均有三四层楼高,全是青砖垒就。

从外城门进去则是一个极大的瓮城,这里少说也能容纳上千人的军队。

城门处更是车水马龙,足见此地的商业之盛,实为天下之最。

不过,扬州的街道却与其商业重埠的地位极不相称,道路多以小巷为主。

或许这是因为扬州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的缘故吧。

巷战发生得多了,老百姓就想到把路修窄一点,这样敌人即使打进来,也比较容易分散抵抗。

据沈括说,扬州自宋以后河道拥塞严重,已不复当年二十四桥的盛景。

一路走过,果见许多河道均已干涸,都露出了河床,很多人甚至在河滩上摆起了摊子做买卖。

看来游戏公司还是相信了大科学家的观点。

东门较之西门就更加热闹了。

一出东门便是扬州的东关古渡。

京杭大运河便从这里奔流而过,直入长江。

那河上船舸竟逐,繁忙异常。

运往各地的货物聚集于此,自然各色人等也都纷至沓来。

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出城往北,沿着运河走不多时,便到了周大人家。

门外的装饰有些古,想来有些年头了。

四人下得驴来,陶吉便在排头的驴屁股上一拍,四头驴竟自己往回走去。

古羽大为吃惊,难道这驴能自己走回原处,这未免也太先进了吧?当下深深佩服起古人的智慧来。

府门径直开着。

田秀才三人想必都是常客了,也不敲门便自己走进去。

登堂入室,只见堂屋内已有十几个人了。

堂屋布置很有趣,一进门便见孔子的巨幅肖像挂在正当中,两旁则是一副对联,写的是:世易道衰,尚存东林故事;言清行正,当效魏晋遗风。

屋内没有椅子,想来是模仿魏晋名士清谈时的景象,大家都席地而坐。

左右两侧宾客也很分明,一边是方巾束发的儒生,一边则全是僧道。

这气势的确够震撼。

见三人进来,坐在主位上一个书生摸样的人便站起来见礼,想必便是那位周大人了。

田秀才还礼毕,便将古羽叫了过来介绍给周大人:义智兄,此子便是我上次提到的古羽。

我已收他做我的学生。

望日后义智兄多提携于他。

周大人看了看古羽,笑道:能得静明兄教导,此子日后定是前途非凡哪。

来,你与霜儿坐一块儿吧。

静明便是田秀才的字。

这时周大人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过来领着古羽到了主位旁边。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端坐在竹席上。

古羽便坐到了她的旁边。

那边田秀才、陶吉和老和尚也分别坐到了儒生一边和僧道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陆续又有几个人进来,把一个堂屋坐得慢慢当当。

古羽正四处张望,旁边小女孩突然凑过来问道:你是谁?古羽回过头,见小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充满好奇地望着他。

于是他道:我是田老师的学生,我叫古羽,今年八岁,是槐沙村的,你呢?小女孩道:我叫玉霜,比你小一岁。

他是我爹爹,他是我哥哥。

说着,她小手分别指了指周大人和刚刚引导古羽的少年。

古羽心想,原来她是周大人的女儿,看来也是书香门第了。

玉霜抿抿小嘴道:那以后我叫你羽哥哥吧?你们那个村好玩吗?古羽道:好啊,玉霜妹妹。

我们那儿可好玩了,我有七个小伙伴,我们每天放学后就去捉蛇、爬树什么的。

我们有个赵木头,他会做木剑,做的可好了。

玉霜眼里满是羡慕的眼神,道:我也想玩。

古羽心想,大概这个周大人家教很严,这才七岁的小女孩就没有多少童年的玩乐了。

于是他道:要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陪你玩。

玉霜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十一回 清谈不多时,便有家仆端上茶来。

周大人端起茶杯,闻了闻,说道:刘英福道长近日刚刚从蜀中云游归来,带回了一些蒙山茶。

诸位品品,看看味道如何?众人依言品茗。

这时僧道席中一位紫衣道人说道:贫道半年来游览西南诸省,感触颇多。

西南之人,饮食好味,与江南之地大相径庭。

就以这蒙顶甘露为例,嘬之在口,浓香入喉。

非大性情之人,不能饮此物。

想来说话者便是刘英福道长。

玉霜凑过来小声对古羽道:刘道长在龙虎山修道,这几天云游到扬州,让爹爹请来了。

果然,众人见到刘英福说话,纷纷拱手见礼。

一位书生道:道长化外之人,竟谈大性情。

反倒是我等红尘中人,却偏爱我扬州平山绿茶的清雅。

玉霜介绍道:罗九洪是茱萸湾罗员外的儿子。

僧道席中便有人**起身反击,周大人挥手制止道:今天请刘道长来,非为茶道。

诸公若有雅兴,不妨择日再谈。

吾等虽学魏晋,却不谈清言,专论国事。

近日,湖南有一只起义军,一路向东,已攻陷多处城镇。

山东、川陕皆有响应。

听闻倭寇也派军袭边,如今已打到了苏州。

想来这些诸位都已听说了。

我朝立国数十年,人心思治,为何一夜之间,战乱四起?难道素日清平皆是幻象?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刘道长刚从湖南过来,不如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古羽心道:他能说清楚才怪。

这些暴徒都是另一个世界中的狂热分子,要怪只能怪另一个世界对这些人的压抑吧。

果然,刘英福摇摇头道:说来真是奇怪,贫道半年前自长江而上入川,去的时候,湖湘之地商贾云集,一片祥和之气。

然日前出川时,此地正生灵涂炭,血流漂橹。

细细打听,才知是丐帮的洞庭分舵忽然从丐帮中独立出来,成立了一个什么洞庭帮,而且立刻就揭竿造反。

他们还联合了衡山派、湘西狄家的许多弟子,声势浩大,一下子便打下了许多城镇。

更奇怪的是,很多地方的守军要么直接投降,要么就是军官被部下杀死后起义。

因此,这支起义军一路杀过来,竟未损失什么实力。

古羽虽已知道此事,但听他此言仍是颇为震惊,心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当叛军去杀人防火呢?这世界里的人是如此的真实,如果叫我去杀人,我应该会做噩梦吧。

周大人又问道:那这些起义军是为了什么造反呢?或者他们有没有什么口号之类的?刘英福道:有倒是有,不过贫道不大理解,叫什么民主与科学。

话音未落,古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好他坐在角落,无人注意到他,于是赶紧正了正神,侧耳细听。

贫道仔细打听了一下这口号是什么意思。

这民主是说天下是所有老百姓的,不是皇帝一个人的,皇帝要靠老百姓聚在一起投票选出来。

而科学则是说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鬼怪的东西,人要相信真理,要崇尚百工的技术。

他这话一说完,大家都显出不理解。

陶吉首先站起来言道: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民之所**,天必从之。

这天下自然是老百姓的,天子不过是代天巡狩,天子无德,民心自然相背。

尧崩之时,诸侯均去朝觐舜,而不朝觐尧之子,舜不得已而登天子位,足见民心之向背。

历朝之储君择立,京官六品之上、外官四品以上者均有奏荐之权。

我就不懂了,让老百姓都来选,老百姓连皇子们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何分辨孰贤孰劣?另一个青衫儒生道:还有这个什么‘科学’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子曰:敬鬼神而远之。

神鬼之事素来虚无缥缈,只是人心中的一个幻象,不做亏心事者,谁会相信这种东西?至于百工者,子夏有言: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崇尚百工的技术?做什么?难道要教人贪图物**?他俩说完,两边众人纷纷点头。

周大人捋捋胡须,道:的确令人费解。

看样子,今天这个话题是谈不起来了。

那我再出一个题目,请诸位参详。

武王伐纣,便是顺天应人,王莽篡汉,便是倒行逆施。

自古云:成王败寇。

莫非此中果真全无天理吗?这次田秀才率先说话了: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仍以服事殷,岂能与‘王莽谦恭未篡时’同日而语?老和尚见他说话,便突然笑嘻嘻地言道:腐儒啊,腐儒!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不过是论语的夸大之言,岂可相信!武王夺了天下便‘以服事殷’,若如与王莽一样败了,未尝便不是‘谦恭未篡时’。

另一个儒生摆了摆手,道:尔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乃所谓春秋笔法。

太史公说,记史乃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

’史官自有一家之好恶,试问这世上除了先圣之外,又有谁能真正堪破正邪道义。

有言道:公道自在人心。

孰王孰寇,本就当由世人评说。

一位皂衣道士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武王也好,王莽也罢,亦不能逃于天地五行之外。

天命武王兴,王莽灭,吾等凡夫,岂可尽知此等天机?蔡道长所言固然不错,所谓成败自有天定,然而人力亦非全无可为之处。

依我看,自古的英雄不过是四个字,审时度势而已。

纵观历朝历代,哪位开国之君,不是在无数天下英雄之中脱颖而出?其形势之凶险,创业之艰难,决非常人所能想象。

吾等此番讨论,也不过是管中窥豹耳。

另外对时下的战局,依我看,也不过是一帮庸人作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他这大话一出,满座哗然。

先前的罗九洪道:郑公子这么大的口气,想必是有所恃而言吧?那郑公子正**回话,门外忽然吵闹起来。

几个捕快模样的人闯进门来。

周大人连忙起身相迎:蔡捕头来此,不知有何贵干?那蔡捕头拱手还礼道:请周玉雷出来回话。

周大人不明所以,转身叫周玉雷过来。

那蔡捕头道:请跟我们去一趟府衙吧!

第十二回 诬陷蔡捕头二话不说便将周玉雷带走了。

周大人连忙叫来家仆周正道:你赶紧跟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情况立刻回报。

周正依言便跟了出去。

周大人眉头紧锁着回到主座,适才那位刘道长言道:少公子一向行正言恭,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日怎地沾上了这等刑责之事来。

我也是一头雾水啊,周大人站起身来拱手道,诸位,今日之会不想横生出此等变故,实在是在下失礼。

莫如今日就此散去,等了结了犬子之事,我等改日再会如何?罗九洪便拱手道:那晚辈先告辞了,世叔若有需要帮忙处,托人来庄上知会一声便是。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离开。

田秀才也起身**走,周大人却抢上前拉住田秀才,跟他耳语了几句。

田秀才道:哦?义智兄,恭喜恭喜啊。

周大人一阵苦笑,道:好兄弟,就别说风凉话了,务必要替我办好此事啊。

田秀才道:只管放心,我即刻启程。

只是我这学生……他说着指了指古羽。

周大人走过去抚了抚古羽的头,道:静明兄,不如让贤侄留下来住几天。

我看此子眼神炯炯,有意栽培,静明兄不会介意我夺人之爱吧?田秀才道:能得义智兄指点,乃此子三生之幸,羽儿还不快感谢周大人。

古羽忙躬身向周大人道谢。

周大人勉强笑了笑,便让家仆将古羽与玉霜带出了正堂。

正堂之后是一处天井,中间一口大缸,盛满了水。

这扬州人居所,不论贫富,均会在堂后设一处天井,每逢雨季时,雨水顺着房檐便落在天井内,以示肥水不流外人田之意。

并且许多人家还将这种天落水接在缸中,逢有客人至,便取来烹茶,绿茶以此无根之水来烹,清香之气又会浓上几分。

扬州此一传统一直延续到真实世界的今天。

玉爽毕竟小女孩脾性,刚才在正堂中事起突然,她还只有惊惧,如今到了天井中平静下来,便忍不住开始为兄长担心,两颗泪珠挂在眼眶中,眼看就要掉下来。

她转身问古羽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哥哥?古羽看着这水灵灵的小女孩,江南少女的灵气在她身上一览无余。

他虽然本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但目前的身份却是个八岁小孩,加之又与玉霜还有几分关连,说不准日后也算得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因此对这玉霜的感觉变得复杂起来。

但他此时哪儿知道周玉雷因何被捕,只好安慰道:周世叔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一会儿就会知道你哥哥是什么事。

放心吧,刚才刘道长也说了,你哥哥是正人君子,行得正坐得直,不会有什么事的。

玉霜听他这么说,自然是深信不疑,眼中的泪水也稍微收了一些,慢慢坐了下来。

古羽坐到她旁边,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便与她闲聊起来:你爹爹和我田师傅好像关系不一般啊?玉霜转头看着他,有些吃惊道:你不知道吗?以前爹爹和田师傅是师兄弟,又在同一只军队里打仗,后来又同时弃武从文的。

古羽闻言恍然大悟,难怪老师这么崇拜弃武从文的张横渠。

想到这儿,古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一笑,心想难怪老师动不动就打人,而且打人虽痛,却绝不伤筋动骨,原来是练家子。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过了半个多时辰,便听见外面像是周正回来了。

两人连忙跑到墙边偷看。

此时正堂中客人已走光,只剩周大人和几个家仆。

见周正进来,周大人忙问情况。

周正赶紧道:小人一路跟随捕快来到府衙,太守大人已经升堂。

见少爷被带到,劈头便问少爷昨夜去了哪里,跟何人在一起。

少爷回答说与好友赵迪在得月楼喝酒,后因家人来报,说家中来了客人,便匆匆回家了。

谁知大人惊堂木一拍,说道:‘什么家中来了客人,怕是你杀了赵迪,将他抛尸河滩之上,才匆匆离开吧。

’少爷听说赵迪死了,又惊又悲,就在堂上说不出话来。

大人见少爷不承认,就想动刑,旁边一个师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大人就说了句此案明日再审,便退堂了。

小的这才回来报信。

周大人听了回信,沉思片刻,说道:雷儿虽有豪侠之气,却非嗜杀之辈,定是有人诬陷于他。

周正道:少爷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听说他与谁结下这般冤仇啊。

周大人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样,你陪我去得月楼看看。

周正应了声,是,主仆二人便出了门去。

这边玉霜听到兄长涉嫌杀人,却倒没有表现出古羽意料中的惊慌无措。

相反的,她用很坚定的语气说道:哥哥不会杀人的,爹爹一定能找出真凶。

古羽半带笑意地道:玉霜妹妹,适才你见到哥哥被捕,险些哭了,怎么现在却这般坚强?玉霜道:羽哥哥有所不知,来抓捕哥哥的那位蔡捕头本是家中常客,与哥哥又是好朋友,两人经常切磋武艺。

可今日他似乎完全不认识哥哥一般,所以我才会这般惊惶。

古羽闻言大惊,按玉霜这说法,那蔡捕头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至于这变故是什么,古羽自然心知肚明。

蔡捕头也被玩家替换了。

古羽忽然想起了那日郭振之说过,玩家已经渗进了很多重要部门,看来这个蔡捕头便是其中之一吧。

古羽隐隐感觉到这个案子恐怕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又过了一会,周大人回来了。

玉霜连忙跑出去拉着爹爹的手询问情况。

周大人叹了叹气,道:昨夜你哥哥与赵启明在得月楼饮酒,你哥哥有事先回来了。

今早得月楼的掌柜却在其楼下的河滩上发现了启明的尸体,连脑浆都出来了。

太守大人闻讯到现场一勘察,立时断定是有人从楼上将其扔下来的。

再一问掌柜,自然就知道了昨夜与他饮酒的雷儿,这才派人前来拿人。

不对呀,这不可能!那边古羽喃喃自语道。

第十三回 实证周大人好像听到了古羽的自言自语,便问道:贤侄,你说什么不可能?古羽道:世叔容禀,刚才您说那赵启明的尸身脑浆迸出。

而小侄今日从扬州城路过时,见许多河滩虽铺有乱石,但却是河道壅塞所致,所以乱石之下定是淤泥堆积。

人从楼上摔下来,断无可能受此重挫。

周大人闻言,颇为惊异,道:贤侄不过垂髫小子,竟如此思维敏捷,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古羽连忙谦逊称谢。

周大人旋又皱眉道:不过贤侄这般说法,终究是凭空臆想。

那得月楼号称‘得月’,其楼之高为扬州之最,人从楼上摔下来,岂有不粉身碎骨之理?古羽心道:游戏手册上说,游戏的科技水平相当于宋朝,凭这时候的建筑水平,这楼能造多高?虽说游戏世界中物理常数略有变化,但人骨的硬度当与引力常数相关,否则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样子。

这是基本的物理问题,眼前这位竟然不相信我一个理学博士的话,嘿嘿,这要是在平时……不管了,不如学神探李昌钰博士,来个案情重演好了。

打定主意后,古羽说道:世叔,小侄子倒有一法,可令人心服口服。

周大人道: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古羽道:小侄画一幅图,请世叔派人骑快马到槐沙村,交与村中赵木匠的儿子赵力,让他帮我做一点东西。

明日一早,便知端倪。

周大人对这个八岁小孩儿的话仍然是将信将疑,不过反正试试也无妨,便答应了。

于是,古羽要来纸笔,向玉霜问清楚赵迪的身材比例,便画出一副人体草图来。

在草图旁边,古羽详细标明了人体各部位如何制作,骨架以硬木雕刻,中间掏空,塞入谷草,重量不足处注水补足,表面则以泥土覆之,充当皮肉。

虽然仓促间有些潦草,但他相信赵木头的木工能力,弄出个大概模样应当不成问题。

画完后,古羽又具书一封,让赵木头帮忙,并告诉他人命关天,必要时也希望他父亲能帮忙制作。

如若人手不够,就请大将军他们协助,做这种泥水活,小孩子反而有天生的优势。

写完后他便交给周府的下人周义骑快马去送信,并嘱咐他一定要让赵木头争取在明早以前完成。

其时已将近黄昏了。

玉霜一直在旁边守着古羽,见古羽忙完,才弱弱的问了一句:羽哥哥,这办法真的没问题吗?说完这话,她脸上挂满了歉意,似乎不应该怀疑眼前这个小哥哥。

古羽是能理解的,**古代的法医学其实并不落后,但这种抽象的实证方法却很难为人理解,于是他微微一笑,向玉霜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夜里周大人又去找了几个朋友询问情况,古羽便在家与玉霜说话解闷。

一夜无事。

次日天还没亮,就听见有人敲门。

家仆开门后,便见送信回来的周义。

那周义进得门来,将一个木制的人形模具搬到前院,边喘大气边道:我真佩服古少爷的几个朋友,小小年纪,做起事来还真不简单。

这时家中的人都醒了,古羽过去打量了一下比他长上许多的模具,真是不由得佩服自己这些小伙伴的手艺。

古羽对周大人道:世叔,不知这人形模具身形比例与那赵迪是否接近?周大人过去掂了一下那个模具,心中惊叹不已,说道:不错不错,果然相当接近,不知贤侄**拿此物作何用场?古羽道:我们可将此物搬到那得月楼上,从前日周世兄与赵迪吃饭的房间扔将下去,看是否真会粉身碎骨。

周大人仔细一想,点头道:此法的确有趣,不妨一试。

约莫辰牌时分,古羽便随周大人往得月楼去,玉霜在苦苦哀求下也得一同前往。

那得月楼在城中最繁华的安乐巷口,背后便是一处干涸的河滩。

楼有三层,在这个年代的确算得上鹤立鸡群了。

此时楼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原来太守大人已率人来此勘查案情了。

周大人便领着羽霜二人与家仆上得楼去。

围观人众见家仆们扛的人形模具都感诧异,想来定有好戏看了,这人群竟是越来越多。

上得楼来,那太守大人正在一个雅间中听店掌柜报告情况。

周大人走进雅间,便向太守见礼。

那太守斜眼看了一下周大人,问道:你是何人?周大人便自报姓名。

此时太守旁边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凑到太守身边耳语了几句,太守便道:原来是你,来此何干啊?周大人忙道:草民听说太守大人昨日在公堂上判说,赵启明是被摔死在楼下的。

草民的一个侄儿告诉草民,赵启明绝无可能被摔死,他有一法可验证此说。

太守道:听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本府的判断了?周大人道:草民绝无此意。

只是此法试过,立时可知犬子是否便是杀人凶手,这楼里楼外许多双眼睛皆可为证,大人何不妨一试呢?那太守还想说话,旁边师爷又对他耳语几句,方才道:也罢,将你的法子说来听听。

周大人便让仆人搬上人形模具来,说道:大人请看,他边说边向太守展示那模具,那赵启明的身形模样大人想必是见过的,此模具是以硬木为骨,泥水为肉,竟与赵启明的身形颇有几分相似。

大人,若将此物从这楼上扔将下去,如若完全散架,则见那赵启明极有可能是从这楼上被人摔下去致死,犬子自然便难逃干系。

但若是丝毫无损,抑或只是擦破一点皮毛,大人请想,这人脑之坚硬,岂是这木头能比?此物且不碎,那赵启明焉能脑浆迸裂呢?太守闻言,默不作声。

旁边的蔡捕头忽道: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里面做过手脚?周大人看了他一眼,道:蔡捕头自己来检查一下就是了。

那蔡捕头竟真的拿刀割开几处泥土验看,果如周大人所言,方才信服。

周大人道:既如此,那便请蔡捕头来扔如何?蔡捕头的武艺当在犬子之上吧?旁边玉霜听父亲这么一说,忽然担心起来,拉着古羽的衣袖小声道:蔡捕头功夫很厉害的,不会一扔就扔坏了吧?古羽笑了笑道:没事,放心吧。

他心里其实在想:刚才出来之前我又检查了一遍这模具,认真的计算过整个运动过程,虽无十足把握,但也是胜多负少。

太守便唤了几个捕快去疏散河滩上的人群,然后对蔡捕头道:那就你来吧。

蔡捕头应了一声,便过去扛起模具,朝着窗外狠狠的扔了出去。

玉霜随着他的动作越发的紧张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古羽的手臂。

古羽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第十四回 跟踪古羽这时心里正狠狠地鄙视那蔡捕头。

身为真实世界的来客,居然对力学知识如此的浅薄。

从他这两天的表现来看,摆明了他是要诬陷周玉雷那帮人的执行者之一。

可是就这点智商,连当坏人都不配!他在扔模具的时候,竟是平平的像扔铅球一样扔出去,这样着地时受到的主要是切向力,不仅头部绝不会受到多大冲击,便是身体,恐怕也不会有多少创伤。

看着他的动作,古羽心中已经踏实,便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了。

果然,不多时下面就有人来报告,模具竟然丝毫未损。

众人皆诧异无比,都随太守下楼来到河滩上。

太守俯身翻看那具模具,果然除了一些泥土被擦掉,里面的木架几无损伤。

众人纷纷验看,俱是啧啧称奇。

那边周府的下人早在旁边替古羽打起了广告,说此法便是这个少年想出来的,人们便对古羽投上了赞叹的目光。

玉霜更是兴奋不已,抓着古羽的双手比刚才更紧了。

这时周大人拱手对太守道:大人,就像刚才说的,死者绝非被人从楼上扔下来致死的了。

站一旁的店掌柜纳闷不已,道:但是小人前日整夜的确一直没有看见这位赵公子走出得月楼啊,小人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谁进谁出,瞟一眼我就知道,难道他是长了翅膀飞出去的?太守听他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此案的确是扑朔迷离。

虽然从今天来看,那周玉雷的嫌疑大为减轻,但他依然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所以还得让他再在衙门里待上几日了。

周大人还想争辩,却听太守道:蔡捕头,收拾人马,回衙吧。

蔡捕头答应了一声,便收起人马回衙门去了。

周大人摇了摇头,转身对古羽道:贤侄这方法果然巧妙,日后定要向朝廷建议在各州县推广。

其实我真是个老糊涂,那赵启明乃是练武之人,从那楼上摔下来,顶多受些内伤,怎可能摔成脑浆迸裂呢。

可古羽似乎没听见他说话,只是口中喃喃地道:翅膀,翅膀……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忙对周大人道:世叔,小侄还想在此地调查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要不您与妹妹先回吧。

玉霜闻言忙道:我陪着羽哥哥。

周大人点点头,便率家仆回去了。

待人群散去,玉霜高兴地道:羽哥哥你真了不起。

我猜你一定已经想出办法救哥哥了吧?古羽笑了笑,道:对于赵迪是如何死的,我有一点猜想,不过还有几个疑问,玉霜妹妹你帮我解答吧。

于是两人来到另一面的河滩上坐下来。

古羽道:第一个问题,太守大人似乎并不认识周世叔?玉霜道:这两天着实奇怪,不仅蔡捕头对我们家相当陌生,连太守大人竟也如此,听周义说,太守大人放外官以前,可是与爹爹同殿为臣的呢。

古羽道:第二个问题,赵迪与周世兄是故交,妹妹昨日又说周世兄与蔡捕头交好,那想必赵迪与蔡捕头也认识吧。

玉霜道:那是自然,他们几人常常以武会友,感情自然是没得说。

古羽道:哦,想来赵迪的武艺恐怕还要一般习武之人厉害一些吧?玉霜道:武功的事情,爹爹不让我多知道。

只听哥哥说,赵迪哥哥的武功在他之上。

羽哥哥还不知道吧,赵迪哥哥可是长乐帮凤舞堂的副香主呢。

古羽点点头,道:原来这么厉害,那我基本清楚了。

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昨天便想问妹妹的,就是周世叔与周世兄年龄相差,似乎不像父子关系啊?玉霜笑了笑,道:羽哥哥这都看出来了。

哥哥其实并非爹爹亲生,而是以前在战场上一位一同拼杀的兄弟留下的遗孤,爹爹将他收为义子,传他武艺,好叫他日后也做一名沙场名将。

古羽点点头,事情基本弄明白了,接下来便是取证。

从昨天起,他就下定决心帮周大人家脱困。

因为他知道这是某些他们并不了解的人的阴谋。

这些人不仅智商低下,手法拙劣,还对游戏中人全无恻隐之心,既然机缘巧合,此事被自己撞上了,那就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古羽眼皮忽然一跳,怎么恻隐之心这几个字会被自己用在这个地方?这几个字自己以前当然也听过,但真正认识,不过是几天前,田秀才让背的《孟子•告子上》中的句子。

于是古羽便在河滩上搜索起来,玉霜双手托着小脸看着他。

古羽由于职业习惯,本身就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搜索起来真是一丝不苟。

不多时,便在河泥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古羽擦了擦上面的泥土,发现那是一个鎏金的耳坠。

古羽仔细看了看,便将其收入了怀中,然后对旁边好奇的玉霜道:凭这东西,周世兄的嫌疑又可以减轻几分了。

玉霜道: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府衙吧?古羽沉思片刻,说道:我看还是先等等。

适才玉霜妹妹不是说太守也变得很怪吗?我估计若将此物交到府衙,非但救不出周世兄,恐怕还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玉霜双瞳忽然睁大,问道:你说哥哥有危险?古羽正色道:不仅周世兄,恐怕世叔也不安全吧,所以还是一切以小心为妙。

我们回去吧。

玉霜点点头,二人便回到大街上准备往回走。

正走时,一个身着麻布衣衫的小孩儿忽从一侧巷口中穿了出来,正撞在古羽身上,把古羽撞了一个踉跄。

那人连忙道歉,然后便匆匆离开。

玉霜赶紧去扶古羽,正想说话,却不想古羽拉了玉霜的手便往旁边的小巷中闪。

接连跑了五六个巷子,方才停下脚步,古羽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还好扬州的巷子窄啊。

玉霜被他拉着跑了半天,完全不明就里,连忙问道:羽哥哥,到底怎么了?古羽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刚才撞我的那个少年,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有人跟踪’!玉霜一听,两手捂住了嘴,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我们被人跟踪了?古羽点点头。

玉霜道:那个少年是谁?怎么会好心提醒我们?古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大概我们也被卷入到某些人的阴谋中了。

这个城中有很多眼睛在盯着我们。

不过玉霜妹妹,我们能更坚强些,为周世叔做点事情,不是吗?玉霜早已对古羽深深信服,此时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十五回 总舵古羽想了想,又道:看样子,我们若此刻回家,定然已有人在路上候着了。

不如先找个安全的所在待一会,看看情况再说,妹妹你觉得呢?玉霜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忽然笑道:适才慌不择路,没想到我们竟跑到这里来了。

羽哥哥,这不是长乐帮总舵的后院嘛。

说着她指了指西面的高墙。

古羽道:哦?我正好想去长乐帮瞧上一瞧。

妹妹,你应该认识里面的人吧?玉霜笑道:羽哥哥还不知道吧,其实你也要算半个长乐帮的弟子哦?古羽张大了嘴一阵唏嘘。

玉霜道:我爹爹和田师傅当年都曾在长乐帮学过几天武艺。

与林报国帮主还算师兄弟呢。

所以他们现在也时常往来。

古羽这才明白。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这长乐帮与所见诸人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自己在金庸武侠世界的第一站便是这长乐帮了,古羽的脑中开始迅速地回忆有关长乐帮的资料。

在《侠客行》中,长乐帮的总舵不是在镇江吗?怎么又到扬州来了?当然,镇扬地区本就一江之隔,从江南迁到江北来也毫不稀奇。

但奇怪的是,小说中的长乐帮颇有点黑帮的味道,如今怎么却连田师傅这样的迂腐书生竟都在其门下学艺,想来这长乐帮定是发生过什么大的变故。

不知道当年石破天学成绝世神功,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时玉霜领着古羽来到长乐帮的一个侧门。

玉霜上去踮着脚扣了几下门,便有一个武师模样的开了门。

玉霜这小妮子还有模有样的行了个抱拳礼,说道:李师兄,多日不见,最近可好?那架势还颇有几分大人的味道。

谁知那李师兄竟似完全不认识玉霜,只是尴尬地一笑,然后道:你找谁?玉霜自然是诧异无比,平日里这些师兄弟与哥哥都是时常往来,今天怎么全然不认识了?也亏得这小妮子反应快,立时便改口道:我找怡慧小姐。

那李师兄便依言将二人带进了门。

长乐帮果然是江南第一门派,这总舵里亭台楼阁,回廊环绕,隐约还能听到前院里诸武师练武的呼喝之声。

而此时,古羽却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因为他知道前面领路者也已被玩家替换,这长乐帮中还不知有多少凶险。

真没想到此次来扬州竟是步步杀机,而杀机的起因竟是那些与自己同类的人,真是世事难料啊。

不多时便来道了那位怡慧小姐的闺房。

也不等李师兄通报,玉霜便拉了古羽闯进门去。

闺房内只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坐在窗前看书,想来便是怡慧小姐了。

怡慧见有人闯进门来,先是一惊,等定睛看时,竟是玉霜与一个小男孩,连忙起身笑着迎道:玉霜妹妹,你怎么来了?玉霜上去拉住怡慧,长舒了一口气,道:担心死我了,我还以为怡慧姐姐也会不认识我呢。

怡慧被她这一说,一脸茫然。

那古羽一进门早将房门紧紧关上,然后向怡慧见了一个礼,说道:怡慧姐姐好,我叫古羽。

玉霜忙向怡慧介绍了古羽,怡慧也笑着点了点头,古羽便续道:怡慧姐姐近来没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奇怪吗?怡慧皱眉想了想,说道:倒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有几个师兄最近老忘记事儿,就像都没有睡醒一样,今天一大早爹爹还发脾气呢,叫他们晚上不准出去鬼混。

古羽心知这长乐帮中已有了不少玩家。

得替他们除去这些人。

他心想,长乐帮也是天下大帮,其帮主按游戏规则应该是不能被替换的吧,于是他道:我能见到帮主吗?怡慧愕然道:见我爹爹?做什么?古羽正**说话,玉霜先道:羽哥哥可厉害了,今天早上刚在得月楼用一个木头人证明赵师兄不是摔死的。

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怡慧闻言又好生打量了一番古羽,道:这事我听他们说了,没想到年纪这么小就这么聪明,那以后长大了肯定能中状元呢,我这就去告诉爹爹,他肯定会见你这个小神童的。

说罢,她便叫来丫环小芸,去给帮主传话。

古羽被她一说,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对他来说本是雕虫小技,竟这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比通讯发达年代的消息传递还要迅速呢。

不一会儿,小芸便领着长乐帮主过来。

那帮主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神童在哪儿啊?随着人声,一个身着白衣,英姿飒爽,作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房内诸人连忙见礼。

玉霜在古羽耳边低声道:这就是帮主叔叔。

那边林报国早见到了羽霜二人,连忙扶起来,笑道:侄女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这就是古贤侄吧,田静明前几日来信说新近收了个弟子,想必就是贤侄吧?古羽连忙见礼,叫声帮主。

林报国道:哎,干吗叫得那么见外,叫我世伯吧。

是,世伯。

古羽忙抱拳道。

林报国道:贤侄今早之事我已听说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愧是田静明的弟子。

古羽笑了笑,然后正色道:世伯,小侄请您来,是有要事相告。

林报国道:哦?贤侄有何事?古羽看看左右道:不知这里说话安全吗?林报国看他这正经摸样,笑道:贤侄无须担心,但说无妨。

古羽知他心中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这几日遇到的大人们均是如此,他此时真想去造一个柯南的麻醉针手表。

可是蝴蝶结变声器怎么弄呢?他忽觉自己有点走神了,赶紧收回思绪。

于是古羽放低了声音,说道:不知世伯是否感觉到帮中出现了许多奸细?林报国闻言不假思索道:这不可能,我长乐帮一向帮规森严,若说有一两个败类或许在所难免,但说有许多这话,我是断断不信的。

古羽知他必定不信,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语,于是道:世伯可听说了近日在湖南起义的洞庭流寇。

林报国道:有所耳闻。

古羽道:世伯可知他们一路杀过来,竟几乎未损一兵一卒,沿途这许多城镇,不是自发投降,便是杀官起义。

世伯请想,难道我朝军民便没几个硬汉?林报国听他这话,方才有些打起精神来,说道: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古羽道:小侄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日小侄在自家酒馆中见到了一位江湖客,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问题出在五毒教培养的一种新的蛊毒!他边说,心里边念叨着:五毒教啊五毒教,我也是逼不得已撒下这谎,如果有诽谤之责,千万要饶恕在下。

周围诸人听到五毒教三字,不由都咂了一下舌头。

第十六回 奸细古羽续道:不错,五毒教本是湖湘地区苗人间的一个秘密组织。

其人最擅长便是养蛊,但自明以来,五毒教众便与正邪两道人马均过从甚密,可谓亦正亦邪。

前几年,五毒教的一个养蛊高手竟培养出一种名唤心蛊的毒虫。

此毒可不得了,中之者便要受施蛊人的摆布,从此就如行尸走肉般直至死去。

怡慧听得连连咂舌,道:世上竟有这样狠毒的东西,难道就没有可解之法?古羽摇摇头,道:没有。

正因此毒太狠,一直被五毒教列为禁物,严禁使用。

却不知是何原因,一个多月前此毒却被人偷了出来。

那人就是洞庭流寇的匪首。

玉霜道:这五毒教怎这般不小心。

古羽讲完,心中舒了口气,无比的佩服了一下自己。

撒这么个弥天大谎,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还如此的若有其事。

不仅如此,还顺便把那些无良玩家和游戏公司含沙射影的骂了一番。

不知这段谎言以后会否流传出去,要不自己先给它命个名,就叫古氏假说吧?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番话打击面过大,以后会遭人攻击,现在是管不了那些了。

林报国似乎也相信了古羽的话,说道:依贤侄这话,我帮内也有人中此蛊毒?古羽道:其实要试出某人是否中了此毒并不困难,小侄有一法,一试便知。

林报国却有些犹豫,道:这……古羽看他表情,立时猜出他是怕真的查出有人中毒,会有失体面,于是便道:世伯,关于赵副香主被害一事,不知您是作何想?古羽这话显然说中了他的痛处,林报国果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古羽又道:我相信世伯一定不会认为是周世兄害死了赵副香主。

那么会是谁干的呢?说到这里,林报国忽然咬咬牙,道:赵迪是我一手抚养长大,与我情如父子,却不想竟会被人害死在得月楼上。

也罢,贤侄,便将你的法子说来听听,如若那凶手真是出在我帮中,我定不轻饶!古羽道:是。

其实我这法子说来十分简单,一不用刑,二不动武,只须请那些中毒的弟子到一间密室中住上一两天,食水备齐。

不出三日,便知端倪。

林报国道:这是为何?古羽笑道:世伯请想,这心蛊之毒,乃是将人变作行尸走肉。

因此将其人软禁起来,毒一发作,必呈疯疯癫癫、言行混乱之状。

而正常人,特别习武之人,别说三日,便是独处三月,又岂会有丝毫异状?所以这个法子对正常人来说不过是几天时间说不上话,对中毒之人,却是致命的,因此世伯完全不必担心会伤及无辜。

林报国略略点了点头,道:此言不差。

只是如何判断哪些弟子中毒了呢?古羽道:那也容易,世伯只须将帮中弟子一个个叫到身前,以帮中尽人皆知的事情询问一下,如若答不上来,那便是受了心蛊的控制。

林报国低头想了想,然后道:也罢,我心中已有主意,你们随我到前厅来。

出了怡慧的闺房,林报国便唤了一名弟子,道:将帮内身在扬州的弟子都叫到演武场来,我有话说。

那弟子领命去了。

林报国便率众人来到前厅。

那前厅颇有气势,至少可容纳百十来人在其中聚会。

中间正座上铺了一张极大的虎皮,林报国便坐了上去。

怡慧小姐带着羽霜二人与丫环便在后堂等候。

这时帮中已有人得到消息,到得前厅来。

一个紫衣武师首先见礼道:帮主急唤大家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林报国道:其余人先到演武场等候,龚香主留下。

众人纷纷退下,只留了刚才说话的紫衣武师。

林报国道:之甫,我来问你,本帮共几个堂口?都在什么地方?各堂香主姓甚名谁?那龚之甫有些莫名,问道:帮主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事了?林报国道:你只管回答便是。

龚之甫一抱拳道:是。

本帮总坛以下,共设有内三堂、外五堂总共八个堂口。

内三堂除属下领的龙啸堂外,还有风舞堂,香主赵九山,麟祥堂,香主沈伟元,这三堂均在扬州城内。

外五堂有虎猛堂,香主苗复,堂口在江宁;狮威堂,香主戴学武,堂口在杭州;豹捷堂,香主施人齐,堂口在苏州;鹰历堂,香主陈良,堂口在徐州;象霸堂,香主帅志天,堂口在京师。

林报国听他说完,点了点头,道:之甫,我今天问你这些,只是我听说本帮内出现了许多奸细,是以要逐个询问一下,以示一视同仁。

龚之甫惊道:帮内有奸细?是哪个败类,让我去把他脑袋拧下来,看他还敢行这偷鸡摸狗的勾当。

林报国摆摆手道:你先别急,我且问你,你们堂内近日可有什么异状吗?龚之甫想了想,道:没什么异状啊,不过副香主谢平最近有点奇怪,不知道算不算?你先说说。

帮主你知道,谢平一向是吃素斋的,可最近不知怎的,他竟然大鱼大肉起来。

这还不算,有一次我还看到他偷偷地去外面找酒喝。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肯说。

林报国搓了搓手,说道:好吧,你把谢平给我叫来,另外找几个亲信过来让我问话。

龚之甫领命出去了,不多时便领进来几个武师。

林报国道:谢平,听说你最近吃荤了?一个灰衣武师站出来应了声是。

林报国道:谢平,本帮有件往事,帮中兄弟尽人皆知,我来问你,当年石破天石帮主太玄神功大成,又是在何种机缘下传功于史可法史阁部?那谢平听得此问,唯唯诺诺,竟是答不上来。

林报国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你站到一旁吧。

那边龚之甫却急了,抓着谢平道:你这厮究竟是何人,竟敢冒充谢副香主?快说,谢副香主去哪了?林报国挥手制止龚之甫,道:之甫,这就是谢平,只是被心蛊攻心,已经失去了心志,所以才会不记得旧事。

龚之甫惊道:心蛊?林报国却不管他,转头对旁边的武师道:李成明,上前答话。

一个武师走上前来,林报国道:我长乐帮总舵本在镇江,是何时因何迁至扬州的?李成明一抱拳道:禀帮主,是前朝康熙皇帝南巡时,重修前帮主史阁部的宗祠,才命我帮弟子迁往扬州守护的。

林报国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依次询问了其他几人,均是对答如流。

林报国站起身来,对谢平道:谢平,老夫也不为难于你,你自己去闭关室好好思量一下吧,希望你能扛过那心蛊剧毒。

说罢便让几个弟子将他带了出去。

林报国也领着龚之甫几人走出门去。

怡慧便带羽霜二人从侧门穿出,躲在正厅侧面观看。

那演武场上竟已站了数百个弟子。

林报国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天叫大家来,不为别的,只因我刚刚得到密报,说最近江湖上流传着一种五毒教发明的心蛊,中此毒者便要终生受施毒者的控制,永世不得超生。

不幸的是,本帮中竟有人中了此毒,适才便查出龙啸堂副堂主身中此毒,我已命人将他带下去了。

古羽听他说,一面问怡慧道:世伯怎么把实话全说出来了,只怕这法子可就不灵了。

怡慧道:本帮帮规最重便是一个‘诚’字,难道你要让爹爹撒谎不成?古羽心道:这怎么能算撒谎呢。

他心里真是完全不能理解。

正想着,演武场上忽有一人冲出人群便往外跑。

这边龚之甫忽然脚一蹬地,飞身便挡在那人前面,右手在那人颈上一拧,那人立即便翻滚在地。

林报国喝道:万欣友,你要造反吗?给我带下去。

第十七回 正义林报国继续道:听说这心蛊之毒尚无药可救,那就只有依靠你自身的修为来拔出心中的毒素,我相信本帮的兄弟们一定都能克服的。

下面你们一个一个进前厅来回话,如若答不上来,那就自己进闭关室待上几天,好好精进一下武艺也是好的。

众人答了声是。

林报国便回到了厅内,帮众便在龚之甫的安排下,一个一个走进大厅来答话。

林报国或以帮中历史,或以武功口诀相问,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问话方才结束,共揪出十三人,全部关进了闭关室,并命龚之甫让人严加把守。

林报国站起身来,伸了伸腿脚,向龚之甫道:人都来齐了吧?龚之甫问了一下后面拿名册的,点了点头。

林报国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内三堂三位香主三位副香主,如今竟只剩你一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企图?龚之甫道:帮主,我忽然在想,赵副香主前日被谋杀,可能就是赵九山干的。

林报国道:哦,说来听听。

龚之甫道:前日下午,赵九山忽然跑来约我同去周师叔家,与玉雷兄切磋武艺。

结果到了师叔家,才听说玉雷去了得月楼饮酒。

属下就说改天吧,可那赵九山却硬是命人去将玉雷叫了回来。

现在想想,恐怕连这都是他们设计好了的。

林报国道:你怎么不早说,快随我来。

二人来到后堂,林报国见到古羽,竟是深深一躬。

古羽哪敢受此礼,连忙躲开,道:世伯何故行此大礼,小侄哪里担待得起啊?林报国道:今日若不是贤侄之言,我还被蒙在鼓里。

在幕后摆布的那些人,他们的计划恐远不止杀害赵迪和诬陷玉雷贤侄那么简单,很可能他们的目标是我们长乐帮、甚至整个扬州城。

贤侄今日可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古羽道:这都是小侄应该做的。

世伯所言非虚,看来要尽快想出一个对策来。

林报国道:不错,不知贤侄有何主意?古羽道:小侄之前不过是误打误撞,哪里还能有什么对策,全凭世伯作主。

只是玉霜妹妹此时回家恐更不安全,反而会拖累了周世叔,所以请世伯允许我们在帮中暂住,并将情况告知周世叔。

林报国点点头,道:贤侄果然思虑周全,我这就让人将今天的情况快马告知师弟。

慧儿,两位贤侄我就交与你了。

怡慧点点头,便领了羽霜二人出得门来。

怡慧道:妹妹一定饿了吧,我让小芸去弄点吃的。

说罢便吩咐丫环小芸下去准备了。

古羽却问怡慧道:慧姐姐,赵副香主是住在总坛之内吗?怡慧道:是啊,他是凤舞堂副香主,不住在总坛住哪里?古羽道:我想去看看,可以吗?怡慧笑道:你这小智多星,又想到了什么?我带你去吧。

这长乐帮总舵真不小,怡慧带着羽霜二人穿过几进庭院,才来到了一处居所。

怡慧道:赵师兄遇害事出突然,房内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古羽点点头,便与玉霜进得房内。

房内布置与一般房舍并无不同。

古羽简单翻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特别。

房内除了日用衣物,便是一些武学书籍。

古羽拿起一本来,抬头问怡慧道:这个我能看吗?怡慧看了一眼书皮,道:这不是我派的武功,应当是赵师兄私人的书。

如今赵师兄也不在了,这些书也没了主人,你看看料也无妨。

古羽点点头,便去看那书,抬头便是几个字:《梯云纵入门秘要》。

古羽大惊,道:武当派的梯云纵,那是名扬天下的轻身功夫,怎会在赵副香主身上?怡慧看着古羽,道:你可真不得了,连武当的功夫都知道。

爹爹前些年曾让许多师兄去各门派历练,赵师兄便在武当门下学过艺,他有武当的功夫秘笈也不稀奇啊。

古羽忽然心念一动,问道:慧姐姐,这些书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怡慧道:等赵师兄入土时,自然是一起烧了给他。

古羽道:为什么不留下给帮中弟子呢?怡慧笑道:在长乐帮自然学长乐帮的武功。

武当派的东昌道长与爹爹是故交。

要学武当派的功夫,过去就是。

况且赵师兄在武当也不过是学的入门武功,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古羽道:既如此,这书烧了着实可惜,我想取回去和几个朋友练着玩玩,不知道可不可以。

怡慧道:拿去便是,一会我给爹爹说一声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古羽连声道谢。

出得门来,玉霜小声问古羽道:羽哥哥怎么也对习武感兴趣?古羽道:我是拿回去给我的几个小伙伴学的,我不会学这个。

当夜羽霜二人便住在长乐帮中。

次日早上,两人与怡慧用完早餐,便有人来报:昨夜闭关室中,有人大吵大闹,口中还念念有词,可大家都听不大懂他说什么。

此时帮主已进去询问了。

怡慧哦了一声,便领着众人齐去闭关室。

刚到闭关室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吵着:靠,**……那边林报国边摇头边道:正如贤侄所言,这才一夜工夫,便已胡言乱语了,这心蛊之毒,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古羽心内一阵大笑,表情却装出一副不忍,道:世伯,小侄曾在家乡的济善大和尚那儿学过一些清心咒语,不如让小侄进去,虽不能解心蛊之毒,但愿能减轻他们的痛苦吧。

林报国道:贤侄还有这本事,那赶紧进去。

古羽应了一声。

旁边玉霜小声道:羽哥哥要小心。

古羽对她微微一笑,便走进那闭关室中。

那室**关了十三人。

见古羽进来,为首的赵九山诧道:你怎么来了?古羽冷冷一笑,道:你认识我?赵九山冷哼了一声,道:真没想到,我们的计划会毁在一个小孩的手上,哦,不对,你也是伪装的孩子。

古羽道:我不是伪装的,我现在就是个孩子。

赵九山道:哈!别在那装蒜了,回去告诉藤原那厮,别以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他就能得逞。

古羽道:哦,原来你们的对手叫藤原,听这名字,应该是东洋人了。

赵九山道:你不是藤原的人,那你是谁?宇宙帮那群蠢货还没这本事。

古羽又是一阵冷笑,道:谋杀赵迪,你至今还没有一点悔意吗?赵九山哈哈大笑,道:你选个小孩角色,难道智商也变成小孩了?赵迪不过是个游戏NPC,是他自己智商太低了。

古羽道:你只知利用人对你的信任,行奸邪之事,却不知信任别人,这便是你们注定要失败的原因!我昨天出那计谋,便是料定了尔等不愿去向周围人打听帮内情况。

试想,你们若能放下身段,与他们吃喝在一处,何致全都被关押在此?赵九山不屑道:我等不慎中了你的阴招,自认倒霉就是,说那么多有何用。

古羽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们,多行不义必自毙!游戏中的人在你们心中不过是些‘010101’的数字,但难道你们眼中没看到他们在流血,耳中没听到他们在呻吟?在这些景象之前,依然无动于衷,别说游戏中人,便是衣冠禽兽也比之不上。

你们若不失败,天理何存!他最后几句铿锵有力,赵九山底气也有些软了,只能说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第十八回 遇袭走出闭关室,玉霜赶紧跑过来拉住古羽问长问短。

古羽笑了笑,说道:没事,他们应该能安静一会儿了。

众人纷纷对古羽投以惊艳的目光。

林报国走过来道:贤侄辛苦了。

今早周师弟来了封信,说他已去信告知茱萸湾罗员外,让贤侄贤侄女去那里暂避。

他们下午就派人来接。

下午时分,罗家果然来了一辆车,驾车人竟是那日在周家见过的罗九洪。

林报国连忙上前相迎,道:大名鼎鼎的罗公子竟然亲自赶车前来,古贤侄的面子可不小啊。

那罗九洪笑道:来接我们的小神童,那是我的荣幸啊。

两人便说笑了一阵,方才让羽霜二人上马车。

怡慧此时却有些担心道:爹爹,为什么不派人护送他们一下,万一出了什么事,罗公子又不会武功。

林报国哈哈大笑道:慧儿你当茱萸湾有多远?半柱香的工夫就到了,沿途全是繁华之地,哪有什么危险。

罗九洪也道:妹子是不放心我的驾驭之术吗?嘿嘿,我这马鞭一挥啊,这匹宝马‘嗖’地就回家了,就是有危险,也没人赶得上我。

他们这样说着,怡慧还是有些担忧之色,旁边小芸忽道:小姐,要不让婢子去送玉霜小姐吧?怡慧开颜道:是啊爹爹,小芸这丫头从小习武,颇为机灵,让她跟去,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林报国道:也行,那这几日小芸便贴身照顾玉霜侄女,不可有半分闪失。

小芸一抱拳,回一声是,便跟着上了马车。

古羽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交与林报国,道:小侄昨夜将赵副香主遇害的大致经过均写在了此信中,世伯请收好,或许派得上用场。

林报国将信收好,点头道:贤侄只管放心,我理会得。

于是罗九洪马鞭一挥,马车便飞驰出去。

那茱萸湾本是古邗沟与大运河间的一个小村落,因当地人爱种茱萸而闻名。

如今这里可是商业重埠,往来扬州的货物,许多都在此处集散。

出城往北,不多时便可到茱萸湾,羽霜二人便在车上闲聊。

玉霜忽道:羽哥哥,昨日你在河滩上捡到了那个耳坠后,就说可以救哥哥出狱了,现在能说说为什么吗?古羽笑了笑,说道:那个耳坠呀,是……声音戛然而止!古羽忽的转头看着小芸,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双目圆睁道:是你!那小芸脸上忽显狰狞表情,冷笑一声道:你果然聪明,可惜晚了!你已经坏了太多的事,该回家了!说罢举掌便向古羽拍来。

古羽这一瞬间竟未慌乱,反而大叫道:快跑!话音刚落,那掌便击在自己胸口之上,古羽身体立时便撞破车壁冲了出去。

也亏得古羽心思敏捷,在电光火石之间,竟伸手抱住了小芸左脚。

正此时,前面赶车的罗九洪听得车里叫喊,也不知情况,只当路上真有人偷袭,于是一鞭下去,那马一吃痛,突然加力奔跑。

小芸空有一身本领,一来事起仓促,被古羽一拉之下,猝不及防,二来马车突然发力,竟活生生被摔下了马车。

她心里挂着车上的玉霜,翻身而起,使出轻身功夫,便徒步向前追去。

这边古羽受了那一掌,那里还支撑得住,立时便昏死过去。

这一睡,恐怕连隔世的觉都睡完了吧。

古羽努力想睁开眼睛,可一次又一次的徒劳。

他时而感到波涛汹涌,时而又感到河水干涸。

每做一次梦,他的后背便会渗出许多冷汗。

他想去擦,可低头去看,却找不到自己的双手。

于是更多的冷汗。

就这样一遍又一遍,他只感到胸口快要碎裂了。

难道这就是地狱吗?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究竟做过哪些恶事,可什么也没有,一想脑袋中便嗡嗡作响。

他的眼睛里开始回闪着连日来见过的人,古氏夫妇、田秀才、老和尚、周大人、玉霜,冥冥中似乎还有那个宿未谋面失散的妹妹古林。

不!他的脑子像幻灯机的摇杆一样,硬生生的将影片倒了回去。

玉霜妹妹,你没事吧!就像一股真气直冲上古羽的脑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的双眼就这样睁开了。

你醒了?古羽两眼有些迷蒙,半天才看清楚是一个小姑娘在问他。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女孩,乌黑的头发用粗布扎着,瓜子脸上有几点雀斑,一双三角眼,里面还含着几点血丝,身材瘦小,年龄虽与玉霜相仿,但古羽确定此女自己从没见过。

于是他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那小女孩答道:我叫宋红香,这是我家啊。

古羽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红香道:四天前,一个大侠将你背过来的。

来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大侠好生厉害,一会儿给你打针,一会儿给你运气,还拿了块木板顶在你前胸,就这样忙了一天一夜,你这才活过来的。

古羽身子扭了扭,胸前立时剧痛钻心,他呻吟了一下,道:这么说我已经昏迷了四天了。

那位大侠在哪?我想去感谢他救命之恩。

红香道:大侠留下一些药和银两,就走了。

古羽心道:连日里两次为人所救,到底是什么人,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搭救自己?他一时想不了这么多了,只是对红香道:这几天都是你在照顾我吗?谢谢你。

红香微微一笑。

古羽忽觉她的笑有说不尽的温暖,竟似让自己身上的痛也减轻了许多,于是他说道:你的声音真好听,你会唱歌吗?红香有些脸红起来,轻轻地点了下头。

古羽道:你唱给我听好吗?听你唱歌也许我就不感觉痛了。

他说出这话来,方感自己有些孟浪。

但没想到红香低头想了想,竟真的开口唱了起来:春风柳如絮,春池莲子香。

庭后梧桐高,庭前种蚕桑。

乡间有倩影,采茶西山上。

家夫在何处,前年下长江。

只因奔波苦,行商在苏杭。

奴心有一愿,鸿雁传书忙。

问君何日归,迎侬到淮扬。

她低声吟唱,用的是地道的吴侬软语。

古羽感觉心都快酥了,真没想到这重伤之后,竟能有这样的温存,人生之乐,还有更甚于此的吗?红香唱完之后,问道:你渴了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过一会儿爹娘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古羽不能点头,只好微笑示意。

红香便出去了。

古羽便这样躺在床上过了十余天。

每日便是红香陪他说话,吃喝拉撒也全归红香负责。

古羽也渐渐知道了此地是茱萸湾旁边的一个小村庄,名叫宋家村,红香一家是当地农户。

这红香还与古羽同岁,只比他大上几个月。

对于红香一家的感激之情,古羽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

第十九回 战乱这一日,古羽总算勉强下得床来,红香便扶他出门透透气。

此时天刚破晓,刚一开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古羽竟咳嗽起来。

红香连忙将古羽扶回房内坐下,担忧地道:那位侠士曾说,你的肺脉受损,恐怕日后难免落下个咳喘之症,你以后春寒秋凉时节,可要分外小心啊。

古羽闻此噩耗,不悲反喜,竟与红香开起了玩笑:可是以后没有你照顾了,叫我怎么小心也没用啊。

连日来在一起,两人已是十分热络,红香听他玩笑,也不怎么害羞,只是笑叱一番。

直等到日上三竿,气温转暖,古羽这才走出房门。

这村子并不大,就十几户人家。

村民们早知道宋家这两天一直在照顾一个重伤的小孩,这时见红香扶古羽出来,纷纷打招呼:香香,怎么把病人扶出来了,可别着凉啊。

红香也就一一打招呼,说没事。

这些日子落难在这乡野人家,古羽才感到这里民风之淳朴,所见之人本都与自己素昧平生,不但毫无嫌隙,反而每日里唏嘘温暖,如同亲人一般。

古羽有时就感觉自己像是一场春梦尚未觉醒,不知道这世外桃源般的氛围是游戏公司故意设计的,还是**古代的乡村本就如此。

正想着,村口忽然来了几个衙役,敲锣打鼓地就到了村口,村民们纷纷上前围观。

一个衙役将一张告示贴到了村头的一颗黄桷树上。

村民们中有识字的后生便念道:奉淮南路安抚使帅令,我扬州要遍查心蛊之毒。

自即日起,乡民中若发现有记忆衰退、胡言乱语之状者,须立即上报。

如有延误,以连坐论处。

他一念完,便有村民问道:这什么是心蛊啊?一个衙役说道:这种新鲜玩意,别说你们了,就是我们也没听过啊。

不过你们啊,还是小心为妙,最近府衙里都关了不少人了。

几个衙役走后,村民便谈论开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据说是长乐帮出了个神童,当真是诸葛武侯复生啊,他对着长乐帮的几个香主一番舌战,竟就将他们说的口吐白沫、原形毕露。

长乐帮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属下都中了一种叫什么心蛊的毒,哦,就是这个告示上说的这个。

可不是嘛。

这件事都传遍了整个扬州城,新任太守大人带人挨家挨户地查,扬州城中大家都不敢上街了。

新任太守?你说太守又换了?你还不知道呢。

听说是原来的府衙里,所有人都中了毒。

连帅司大人都差点镇不住了,最后来了个钦差,带了一帮人来,才把太守给抓了。

可不是嘛,据说钦差去府衙抓人的时候,太守竟然率众捕快抵抗。

结果还真让他们跑掉了一个师爷和一个捕头呢。

可怜太守被乱刀砍死,如今首级还没挂在城门呢。

先别说这个了。

老三,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到时候倭寇打起来,背着奶奶你可要跑快点啊!古羽听到这里,忙问红香道:倭寇要打来了?红香道:是啊,你一直重伤在床,爹爹不让我告诉你。

府衙前几日便贴出告示,说倭寇袭边,已经打到常州府了,不日即到扬州,叫乡亲们各自收拾细软什物,兵祸一至便逃入山中避难。

古羽心道:来得好快啊!红香见古羽迟疑,补充道:你放心,到时候倭寇来了,爹爹会请隔壁的吴四哥背你走,你就不用担心了。

古羽笑道:我才不怕呢,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阎王爷不稀罕我的贱命,不会带我走的。

红香又是一阵娇叱。

又过了数日。

这一夜刚过初更,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锣大喊:乡亲们,快起来逃命啊,倭寇就要来了。

宋家人听到喊叫,连忙穿衣起床。

这几日古羽伤势有所恢复,已能自己慢慢行走了。

红香的父亲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叫道:香香,你扶古少爷赶紧走。

一家四口便随着一干村民一同往附近山中逃去。

古羽伤势尚未痊愈,又添新病,爬起山来便喘息难平。

幸得有几个村民轮流背他,方才没有掉队。

一村的男女老幼便来到了山中的密林过夜。

隐隐听得山下偶有喊杀之声,想必倭寇与官军便在山下交战。

村民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密林中鸦雀无声,只有喊杀声时近时远,响了一夜。

如此过得一夜。

次日一早,村民们便拿自带的干粮当早饭。

不多时,战鼓声、喊杀声又响了起来,像是从州城传过来的,恐怕倭寇已经在攻城了吧。

一连三日,攻城之声便未止歇。

直到第四日上,喊杀声似乎才小了些。

村中有年长的老者便道:哪个胆大的出去探探风声,看这仗打完了没。

果然真有个好事的小年轻任二便自告奋勇沿着小路下得山去。

约有半日工夫,那任二便跑回来了,一身的泥土,他媳妇赶紧给他递上水去,任二接过来喝了一口,喘口气,方道:好惨啊,你们是没看到。

我在那边山头上看得真真的,那瓮城中堆满了尸体,隔了这么远都能闻到血腥臭。

便有人问:是哪边的尸体?任二道:自然是倭寇的。

刚刚我碰到杨家村的狗子,他告诉我是太守大人施的妙计,前两天都是假意抵抗,到第三日上故意让倭寇攻破城门。

这倭寇也真笨,竟不知道扬州城门有瓮城。

倭寇大队人马冲进去,早已埋伏在城墙上的官兵一番齐射,就将倭寇射死大半。

如今倭寇损失惨重,应该很快要撤退了吧。

众村民一声欢呼。

年长的老者道:既如此,咱们再待上一两天,应该就能回家了。

任二娃你再去打听一下,看看其它村准备什么时候下山。

任二应了一声,又下山去了。

村民又在山上待了一天。

次日下午任二回来报信,说倭寇已被官兵打得四下逃散,其它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众村民便纷纷收拾自己的包裹,欢欢喜喜下山去了。

刚到山脚,忽见远处来了一只骑兵,看样子并非官军打扮。

直到那彪人马走近,才有人高呼:不好,是山贼!可哪里来得及,那些人刚一迫近,见人便砍。

村民立时作鸟兽散,跑得慢的,全成了刀下之鬼。

第二十回 破庙古羽也不知哪来的劲,竟然一口气跑出了十余里。

那支人马似乎目标并非村民,也没有追赶四下逃散的人。

古羽摸了摸胸口,倒也并不怎么痛,只是喘息却难以平复,有些提不上气来,他索性往地上一坐,休息一会儿。

刚刚大家都在逃命,慌乱中与红香一家也失散了。

此时古羽孤身一人,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古羽心想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上一宿,明日一早先去看看红香,便回槐沙村去,离开这么久,父母估计已经担心死了。

古羽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而行,忽见路旁有一个破庙,里面似乎还有火光,古羽便跌跌撞撞走了进去。

那庙**生了一堆火,却不见有人,古羽便大声问道:有人在吗?小弟路过此地,想在这里借宿一夜,希望能行个方便。

问了半天,却没有人答应,古羽心想估计人走了忘了熄火,便四处打量起来。

忽然古羽感到身后有个黑影闪过,庙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古羽从手心一直凉到了后背。

他胆子还真大,竟转过身去看了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你?那人先出了声了。

古羽定睛一看,一人手持一柄宝剑,身着衙役的服饰,站在门口。

蔡捕头!那人正是那日抓周玉雷的蔡捕头。

蔡捕头道:你怎会在这里?古羽苦笑道:怎么,看到我没死很诧异?不是你们帮的人要杀我吗?蔡捕头突然加大声音道:休要再提那帮鸟人!你可知我这左臂是怎么断的?古羽仔细一看,果见蔡捕头左边衣袖内空空荡荡,便道:想是被官军追杀时击伤的?蔡捕头满腔的愤怒,大声吼道:老子也是官军!还不是上了那帮鸟人的当,才会搞得如今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古羽心知他定是被洞庭帮抛弃了,才会变成这样,于是说道:你且息怒。

如今你我是半斤八两,不如坐下来好生叙一叙如何?蔡捕头一开始便看出古羽身形羸弱,喘息不止,定然也是受了极重的伤,便放下了戒备之心与古羽一同坐在了火堆旁。

蔡捕头长叹了口气,才开始说道:唉,为了那帮烂人,我真是忙里忙外,付出了那么多。

你知道吗?我进进出出这游戏都换了五个角色了。

古羽诧道:我只听说你们有人先进来打听消息,然后自杀了跑出去告诉其他人。

难道这事你已经干了五次了?蔡捕头苦笑道:是啊。

你别以为这件事很容易,很多和我一起进来当探子的,最后都不敢出去。

虽然是在游戏中,但自杀前的恐惧和疼痛却是完全真实的,钟进财那鸟人岂能明白。

古羽心想,钟进财大概就是他们的老大吧。

蔡捕头续道:不光如此,每自杀一次,就等于毁掉了一个家庭。

我曾回去看过一个被我自杀的家庭,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生活的艰难你应该能想象得到。

古羽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们作的孽。

蔡捕头闭上了眼睛,道:是啊,永远无法弥补了。

可是钟进财那厮,我让他收手,他不但不听,竟然对我下毒手。

说完,他的牙紧紧地咬住。

古羽道:自会有人惩罚他们的。

我现在只想知道,最后下手杀害赵迪的人到底是谁?蔡捕头道:我想案情经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中间参与过的人,徐师爷策划的整个案子。

长乐帮的赵九山负责引开周玉雷,小芸的男朋友葛环负责与小芸在河滩上厮打,引赵迪跳楼下来帮忙。

最后动手杀赵迪的就是葛环。

古羽点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个葛环不能再留在游戏中!还有,听说徐师爷也逃出来了?蔡捕头道:那家伙是只狐狸,见势不对早就溜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

两人正说着话,蔡捕头忽道:有人来!两人忙躲到了一尊破旧的佛像背后。

不多时庙门撞开,一个年轻的少妇怀抱着婴儿闯了进来,行色十分慌张。

就着火光,古羽看清了那妇人的长相,虽然慌乱中头发有些凌乱,但却丝毫掩不住他清丽的容颜。

罗九洪的夫人。

蔡捕头小声说道。

古羽也小声道:你认识?蔡捕头道:扬州第一名妓,花魁舞飞燕,扬州城谁不认识?古羽道:她怎会在这,看她行色匆匆,像是遇到什么麻烦。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用戏谑的语气说道:大美人儿,跑什么啊。

随着话音落下,进来两个东洋打扮的武士。

其中一个武士道:好标志的美人儿啊,就让两位哥哥玩上一玩,又有何妨?说着便伸手去摸那舞飞燕的脸颊。

舞飞燕吓得连忙往后躲,不住的求饶。

那武士有些急了,叫道:放了你?老子辛辛苦苦跑进来这游戏,什么都没捞到,还差点命丧在你们这帮NPC手上,我放了你,谁放我啊?老子来了这一趟,也要爽上一把再回去,今天你撞上爷爷算你倒霉。

说罢,伸手一掌便撕下了舞飞燕的半片衣裳。

恐怕倒霉的不是她,而是你吧!蔡捕头忽然现身,那两个武士还没看清他的摸样,蔡捕头便提起剑,大喝一声:老子最看不起就是汉奸,还想辱我中土良妇,拿命来!手起剑下,立时便放倒了一个。

这蔡捕头在扬州也是有名的武道高手,虽失了一只手臂,却岂是两个普通武士可比,不出两招,另一个也躺在了地上。

蔡捕头扶起已经瘫软在地上的舞飞燕,道:罗夫人,没事了。

古羽也从佛像后走了出来,正要与舞飞燕见礼,门外又响起了人声,却是一个女的:好身手啊。

只见一女一男两人走了进来。

古羽定睛一看,惊道:是你?来人正是丫环小芸和那日被查出中了心蛊的长乐帮麟祥堂香主沈伟元。

见古羽在,小芸也有些惊讶道:你居然没死。

古羽冷冷一笑,道: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小芸道:你在这再好也没有了,等我清理了这个叛徒,正好请你跟我走一趟。

蔡捕头见小芸进来,知道自己一条命今天就要撂在这儿,也索性豁出去了,说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走,这次我要用一个光明正大的方式结束。

希望你不要为难他们。

小芸冷冷一哼。

蔡捕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纸,转身交给古羽,道:兄弟,这是我之前自杀害死的人的名讳和住地,兄弟日后若有机会,请代我去他们坟上上一炷香。

古羽接过纸条,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一回 贼首蔡捕头来到那尊破旧的佛像前,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举起宝剑在自己劲上轻轻一抹。

古羽沉默着,朝缓缓倒下的蔡捕头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古羽转身对小芸道:我跟你走,不过我想先让蔡捕头入土为安。

小芸尚未答话,旁边沈伟元道:我来帮你。

小芸看了一眼沈伟元,冷声道:怎么,你也想学他?沈伟元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去搬运蔡捕头的尸体,忙了一会儿方才抬头道:你怎知日后与他不是相同的下场?小芸恨恨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弄了半夜,总算将蔡捕头埋好,古羽与舞飞燕恭恭敬敬在坟前拜了三拜。

那边小芸早已等得不耐烦了,过来说道:可以走了吧。

古羽也不看她,转身先将舞飞燕扶起来,道:周世叔与小弟的老师是师兄弟,那日听闻罗公子也呼周世叔为叔,那我可以叫你一声‘嫂子’了。

嫂子,尽管放心,咱们不会有事的。

舞飞燕惊魂初定,此时也只能靠着古羽这个小兄弟了,于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芸在旁边道:我的小英雄,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想当护花使者呢?古羽看着这个险些要了他命的女人,忽然大笑起来,道:想杀我吗?那还不动手?小芸道:此时我还不想杀你,留着你还有用。

古羽道:那我就静候了。

既然现在不想杀我,那这护花使者,我今天还做定了。

在长乐帮时,小芸就见识了古羽的应变和辩驳能力,知道自己在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就不再理他,只是押着二人上路了。

古羽扶着衣衫褴褛的舞飞燕,一会儿逗逗她怀中的婴儿。

那孩子果真厉害,之前这般吵闹,竟一点哭声也无,此时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古羽。

古羽逗逗孩子,又转头问舞飞燕道:孩子真可爱,有几个月了?叫什么名字?一说到孩子,女人的母性便自然地流露出来,舞飞燕渐渐放下了之前的惊惧,温馨地看了一眼孩子,道:还没起名呢,这个月底就要过百日了,到时候还要请你来喝百露酒啊。

古羽笑了笑,答声好啊。

舞飞燕看着古羽,道:难怪玉霜妹子日日为你这少年郎担忧,果然是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小小年纪就这般了得,不知长大后会成什么模样。

古羽道:玉霜妹妹她还好吗?舞飞燕道:她挺好的,就是整天担心你。

那天夫君快马把她送回庄上,立刻就派人去救你,可到了你遇袭的地方却不见你的踪影,大家四处搜寻,却始终找不到,也不知你是生是死。

为这事,林帮主悔恨得差点拿刀抹了脖子。

古羽道:我让大家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

那嫂子你又是如何落入东洋人的手里?舞飞燕道:周世叔做了太守以后,她话音未落,古羽惊道:周世叔?舞飞燕道:是啊,可能你还不知道。

其实朝廷要重新启用周世叔领兵抗击内忧外患,这风声早几日便传出来了,否则他们这些人又怎会千方百计要对周世叔一家人下手,并且还企图控制长乐帮,其目的无非是想除掉周世叔的左膀右臂。

古羽点点头,整个事情总算是清楚了。

舞飞燕续道:不知东洋人从哪里得到消息,知道了周世叔的女儿藏在我们庄上,竟派人来攻打庄子。

庄中虽也有不少会武的家丁,无奈敌寇太众,抵御不住,我公公与夫君便带着一些会武的家丁保护玉霜妹子逃出了庄子,剩下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就只好四处躲藏,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古羽深吸一口气,道:罗家果然是重情重义,连不满百天的幼子也顾不上,竟先保护玉霜妹妹。

这其实是在保护官军在与敌寇作战时不受影响啊!一个民间富户,其忠君爱民之心尚且如此,天下何愁不定!要是在进游戏之前,古羽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段时间遭遇了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回想起来,自己也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有的是凭着自己的良知和过往的知识,有的则是在田秀才、周大人等人的启发熏陶下完成的。

这样的经历下来,古羽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变成了一个和周大人一样胸怀天下的人。

原来胸怀天下并非只有身居高位才能做到,难怪顾炎武会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古羽惊叹道。

事实上,这句话用在这里固然并不犯错,但此时的古羽显然还不能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天下,更没有读过顾炎武关于亡国与亡天下的论述。

他只是从自己本身的良知感受到了小芸等人是非正义的,才会生出这番感受。

当然,这是后话。

四人在夜色中走了一柱香的工夫,便来到了一处军营。

值夜的军士显然都认识小芸,也无阻拦,古羽和舞飞燕便被带到了中军大帐中。

帐中有两人,一个将军打扮,一个谋士模样,想来便是洞庭帮的帮主钟进财和军师了。

那军师见小芸进来,忙走过来拉着她手道:芸儿回来啦。

小芸也温情地叫了声:环哥。

古羽认清了这人模样,这一定便是杀害赵迪的真正元凶,小芸的男朋友葛环了。

那边钟进财见小芸回来,也道:芸儿回来了,辛苦辛苦。

小芸道:帮主,属下奉命追杀叛徒,如今姓蔡的已经授首。

钟进财道:干得好。

小芸道:属下还带回来两个人。

说着她将古羽、舞飞燕押到了钟进财面前,续道:这个小孩便是坏了我们大事的那人。

钟进财噢了一声,看了看古羽,道:你就是那个叫什么古羽的?爷爷我花了那么大本钱安排的人马,竟被你这个小子毁了!给我押下去,明日攻城之前,我要拿他的人头祭旗!说罢,他又转头去看舞飞燕,问道:这是谁啊?小芸正要回话,那钟进财又道:等一下,好漂亮的妞儿啊!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算了,把她给我押到后帐去,我先劫个色。

言语间全是**语气。

帮主请稍等,属下尚有要紧军情禀报。

旁边沈伟元突然说道。

第二十二回 内讧钟进财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道:你这厮真扫兴。

别着急,等会儿啊,就一会儿就出来。

沈伟元**再说话,葛环抢道:帮主,如今军情紧急,瞬息万变,还是先听沈香主禀报,等拿下了扬州,到时就算帮主要收尽天下的美女,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钟进财闻言,恨恨地望了沈伟元一眼,道:也罢,先将这二人押下去严加看管,等老子打下这鸟城,要玩她三天三夜。

便有侍卫进来将古羽、舞飞燕带了下去。

刚出帐门,忽见两个将军走了过来,还未进帐,其中一个将军便叫道:钟进财,听说你们的计谋全都败了?咱们还是要强攻这扬州城?那弟兄们可不干!古羽还**细听,却被侍卫推搡着来到了一个空帐中。

古羽心中甚觉奇怪,不知刚才那两个将军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今晚的事情有些蹊跷,各路人马一拨又一拨的上场,自己还没缓过气来,就被关到了这敌营中,似乎这中间有无数个圈套,一圈又一圈的,始终解不开。

舞飞燕看见古羽在沉思,不好意思去打搅他,但心中的话又怕没时间说出来,于是小声说道:古兄弟,如若我真被那恶贼侮辱,我是断断不能再活的。

我知道你的处境比我更加凶险,不应该难为你。

但此时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个孩子是夫君的血脉,如果有一丝的机会,也希望你能替我保全他。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发现古羽似乎并没有听她说话,还以为古羽是心中担忧明日被拉去祭旗,也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谁知古羽口中却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

舞飞燕小心问道:什么不会的?古羽忽然抬头看着舞飞燕,道:嫂子,我感觉这军营中有人在帮我们。

不但嫂子不会有事,便是小弟,也似乎可以有惊无险。

舞飞燕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古羽道:今晚恐怕是不能安寝了。

嫂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让孩子也休息一下。

我们可能还要被折腾呢。

小弟的咳喘病十分难受,我想睡一会儿。

舞飞燕早看出古羽身体虚弱,只是适才险象环生,没来得及问。

此时她便将怀中婴儿放到地上,说道:你枕在我的腿上吧,这样也许会舒服一些。

古羽一路上一直苦苦支撑,此时反而放松下来,于是也不客气,倒在舞飞燕怀中,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睡到约莫三更时分,忽听得营中喊声大作,古羽连忙爬起来。

只听得帐门口有人高声问:怎么回事?有人高声答道:快跑吧,衡山派和狄家的人打进来了。

古羽立时明白,贼寇发生了内讧!古羽正想着能否趁乱逃走,帐门忽然开了,葛环和小芸带着几个军士走了进来。

葛环呼喝一声带走!便有军士上来押着古羽、舞飞燕出了帐门。

葛环与小芸骑上马,便指挥军士往中军帐奔去。

此时钟进财正提着大刀立马中军帐前。

葛环道:帮主怎么还不快走?钟进财怒气正盛,喝道:黄湘、狄乐天这两个畜生,难道还敢杀我不成!葛环急道:帮主不可逞一时之意气啊。

钟进财道:休要多说,整顿人马,我要去会会这二人。

说罢两腿一夹,竟真的朝喊杀声方向冲去。

葛环无奈,忙令众军士跟上。

刚到西辕门,便看见前时见过的那两名将军领兵赶到营前。

钟进财催马上前,喝道:你们两个混帐,竟敢造反!其中使一柄红色弯刀的将军回道:钟进财,我们忍你很久了!永远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就你老爸有几个臭钱嘛。

你问问这里,有哪个是甘心屈居人下的主。

这时葛环打马上前道:二位将军,恐怕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放下兵器,我们再从长计议为上。

另一个使剑的将军道:没什么好计议的了。

一开始你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扬州。

好了,计划失败只能强攻,你们自己就挑刚被东洋人打得稀巴烂的东城门,把最难啃的北城门留给我们。

与其被官军杀,不如先杀了你们这帮奸险小人,兄弟们落草当土匪去!葛环闻言,小声对小芸道:这计划是谁走漏出去的?小芸看了眼众军士,摇了摇头。

葛环又转头对钟进财道:帮主,看来我们败局已定,切不可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撤吧?钟进财牙齿紧咬,恨恨地看着对面,他也知道自己的军队被偷袭之后损失惨重,此时绝不是对手,只好忍气吞声地道:那就撤吧。

葛环便命令几名军士上前抵住,自己则与钟进财、小芸拨转马头,往东辕门撤去。

小芸匆忙间顺手拎起被押解在旁的古羽,横放在马背上,疾驰而去。

古羽横躺着,竟不担忧自己生死,反而担心起舞飞燕来,别乱军一到,遭遇什么不测。

他抬眼张望,却不见舞飞燕的身影,适才明明与自己在一处,怎么却不见了?钟进财三人带着残余的士卒夺路而逃,可断后的军士竟像没有抵抗一般,衡山派与狄家在后面仍是紧追不舍。

钟进财回头问道:我几万人的军队,怎么就剩这几个了?葛环叹了口气道:虽然人数不少,可这些人有几个是真能打仗的。

前几日听说要强攻扬州,已经跑了不少人。

今晚听到喊杀声起,很多人还没看清敌军是谁,便缴械投降。

此时剩这几个,也是平时给了许多好处,才愿意跟来的。

钟进财道:昨日饮马长江时,还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现在竟这副狼狈模样,真是……他是气不打一处来,忽然见到横卧在小芸马上的古羽,就像找到了出气筒一样,挥刀便**砍了古羽的头。

小芸见状忙举剑格开,喝道:帮主,不可莽撞!钟进财将刀往地上一戳,大叹一声:唉!一拨人马便继续向前逃命。

慌不择路之下,来到一湾小溪边。

葛环叫军士赶紧去查探此地是何所在。

忽然,对岸亮起灯火来,一彪人马踩着水便冲了过来。

为首一个少年将军,口中大叫:贼寇休走,小爷周玉雷来也!

第二十三回 脱险周玉雷领着一彪人马,转瞬即到眼前。

玉雷喝道:钟进财,今日你的死期到了!说罢便要上前接战。

这边小芸忽的叫道:周玉雷,认得此人吗?说着便将古羽提了起来,举剑架在他脖子上。

周玉雷定睛一看,慌的勒住马,道:古贤弟!葛环冷冷一笑,道:认得就好。

那就请周小将军放我等一条生路,否则我等虽死,也要拉上个陪葬的!周玉雷抿抿嘴,甚是为难。

思索良久,方道:也罢,你们走吧。

葛环一抱拳,道声多谢,便率众人飞奔而去。

如此顺着大路直奔出几里地去,三人方才少歇。

这时葛环再回头看,后面一个军士都没跟来,心想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也就不再理会。

钟进财问道:军师,如今我们该去哪里?葛环想了想,道:中原恐怕已难有我等容身之处了。

昨日芸儿对我说,东洋的藤原已帅残部退回本国,以图东山再起。

不如我们去投靠于他,东洋国力强盛,我们卧薪尝胆,数年后再图中原,何愁大事不成。

钟进财道: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便继续往前,此时天已微微亮了。

正走时,忽见前方大路中间站着一个侠客模样的人。

钟进财喝道:前面那厮休要挡路,赶紧让开,若是迟了,休怪爷爷手中宝剑无眼。

那侠客声如洪钟,大喝道:好你个钟进财,狗眼都长地上去了,连老夫都不认得了吗?三人策马靠近,方才看清那侠客身形魁梧,串脸胡须遮住了半张脸,手握一根竹杖,上挂一只酒葫芦,威风凛凛,势可杀人。

钟进财道:你究竟是何人,报上名来!那侠客凛然道:丐帮帮主陈弄武。

三人闻言皆是大惊。

这游戏中的设定,丐帮在此时颇有中兴之势,眼前这位帮主更是了得,不仅自己补齐了失传的全套降龙十八掌,就连自萧峰后就失传的擒龙功也有所领悟,果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陈弄武喝道:你们两个不肖子弟,今日便随我回总坛接受执法长老的惩戒!钟进财哪管这些,挥起大刀便向陈弄武砍去。

他胯下马刚一接近,眨眼之间,便从马上滚翻下来,登时口吐白沫,一命呜呼。

这边葛环、小芸见陈弄武的武艺竟已到如此恐怖的程度,还没见他如何出手,钟进财便已倒地。

小芸声音颤抖着道:你……你别过来……我……我有人质。

说着便将古羽高举起来。

哪知那陈弄武哈哈笑了两声,右手一伸,就像一个巨大的吸风机一般,硬生生将古羽从小芸手上夺了过来。

葛环见状惊呼道:擒龙手!他两人知道在此人面前,今日这小命就要报销了,小芸急道:环哥,你快走,小妹拼死也要拖住这个变态。

葛环道:你走!你并非丐帮中人,他或许不会为难于你。

记住,一定要替我报仇!说罢,他在小芸的马上一拍,那马便狂奔逃走。

陈弄武果然并无追赶之意。

这边葛环奋起宝剑,便向陈弄武砍来。

陈弄武躲开来剑,手一扬,便锁在葛环的喉咙上,一声喝问:快说,你们的心蛊都放哪儿了?葛环道:什么心蛊?陈弄武叱道:死不悔改!手上一用劲,葛环头一歪,也离开了游戏。

古羽看着葛环的尸体,向陈弄武道:多谢陈帮主救命之恩。

此人阴谋杀害长乐帮的赵副香主,此时总算是伏法了。

陈弄武看了他一眼,笑道:小兄弟,你没事了,回家去吧。

古羽点点头,便往回走。

刚走出没几步,前面又过来一队人马。

走得近了,方见为首的正是长乐帮帮主林报国。

林报国见到古羽,连忙翻身下马,一把抱住古羽,道:贤侄,看到你没事我总算放心了。

适才听玉雷说放走了贼首,我还恼他呢。

是我那日大意,致你受此大难,是我的罪过啊。

古羽忙道:世伯何出此言,小侄命硬,不妨的。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古羽忽见来的人群中竟有舞飞燕,连忙上前问道:嫂子你没事了?舞飞燕见到古羽,深深的一个万福:奴家和幼子拜谢古兄弟救命之恩。

古羽忙将她扶起,道:嫂子何须如此,我什么也没做啊。

倒是你,是如何逃出那乱军之中的。

舞飞燕道:是沈香主救了奴家。

古羽大惑不解,林报国笑着解释道: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贤侄你的那封信。

古羽这才想起自己离开长乐帮时,曾交给林报国一封信,详细说明了对赵迪遇害案的看法。

林报国续道:贤侄在信上说,赵副香主那日定是见到河滩上有他熟识的女子被陌生男人纠缠,才会使动轻功跳下楼去救人,却不想因此遭人暗算。

由此可见,长乐帮众香主中,除赵九山外,其他人应当没参与此事。

也许他们中毒不深,若能善加诱导,或能助其排出毒素。

古羽点点头,他那日的确是这般分析的,只可惜当时没想到那个赵迪熟识的女子就是怡慧的丫鬟小芸。

林报国又道:那天我将这信交给周义智,义智的幕僚郑仲达公子立刻就想出了游说这些人去卧底的计策。

一来可以恃机离间敌军,二来也可以充当内应。

昨夜听罗九洪说他夫人被抓了,我立时就命人通知沈伟元想办法救人。

谁知适才乱军之中,虽救出了燕儿,却让贤侄落在了小芸手中。

古羽道:原来如此。

沈香主如今何在?舞飞燕道:沈香主说自己罪孽深重,已决意遁入空门清修。

临走时,他让奴家告诉古兄弟,感谢你那日在闭关室中的当头棒喝,让他想明白很多道理。

这边大家说得开心,林报国才想起旁边站着的一位重要人物,连忙上去抱拳见礼道:陈帮主,何时驾临扬州的?玉雷说前方已伏下奇兵,我道是谁呢,竟是你这帮主亲自出马。

义智的面子可不小啊。

陈弄武也抱拳笑道:林帮主一向可好?半月前,田静明骑快马到总坛来,带来了周义智的书信,言道有几个丐帮弟子在扬州作乱,请我出山收降。

周义智请田静明亲自来送信,我知道他是希望此事按江湖规矩处理,所以我才让田静明先行一步,告诉周义智我在此处等那几个不肖弟子。

实不相瞒,山东那边有几个弟子也在闹事,老夫最近可跑了不少地方。

林报国道:噢?山东情况怎样了?陈弄武道:跟这里差不多,除几个北逃的残余,其他人都伏诛了。

林报国道:既然诸事已了,这就请陈兄前往扬州城,小弟作东,我们喝他三天三夜,不醉无归。

陈弄武道:只要有酒处,陈某向来不会推辞。

他们抬脚**走,古羽忽道:世伯,小侄这些日子落难,多亏在茱萸湾宋家村的一户农家中休养。

昨日兵祸一至,便与他们失散了。

小侄想去看看他们是否已经没事。

林报国便回头叫龚之甫道:好生保护古贤侄,万不可再出丝毫意外。

龚之甫道:帮主放心,要是少了根毫毛,属下就拎自己的脑袋来见您。

古羽于是告别众人,与龚之甫问明道路,便往宋家村去。

谁知刚到村口,见到的却是一片废墟,宋家村竟已被夷为平地。

第二十四回 黄昏古羽当下便与龚之甫四处搜寻,陆续找到了一些失散的村民。

古羽赶紧上前询问红香一家的下落,有村民道:就在那边山脚下,快去看看吧。

古羽忙顺着他指的方向跑过去。

只见红香正跪在地上哭泣,旁边躺着两具尸体,赫然便是红香的父母。

古羽走过去,轻轻跪到红香身边。

红香见是古羽,哪里还忍得住,一把抱住他,放声痛哭起来。

古羽轻叹口气,也就任由她哭泣。

过了许久,红香哭得累了,才放开古羽。

古羽轻声说道:还是先让老人们入土为安吧。

他此时眼眶也是红的,但红香痛失双亲,此时最要紧的,还是替她料理后事。

红香哪里还有主意,全听古羽安排。

于是他站起身来,再看了看两位老人,心中一片酸楚。

前几日此地还是平安祥和,一夜之间,竟是家破人亡。

他心里默默为老人致了哀,然后才叫龚之甫一道,在一个土坡上挖个深坑,将老人埋了进去。

红香见父母入土,又是一阵痛哭。

古羽跪在坟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轻轻地抱住红香,让她尽情地哭上一回。

就这样直到晌午时分。

周府的下人周义突然跑过来,见到古羽,周义一面喘气,一面说道:谢天谢地,总算找到古少爷了。

再找不到您,小姐都要杀了小人了。

古少爷,我家老爷和田先生,还有少爷、小姐,都在前面的破庙中拜祭蔡捕头。

请您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务必去破庙中相见。

古羽点点头道:谢谢你,请回去告诉周世叔,我随后就去。

周义答了声好,便离开了。

古羽轻声问红香道:红香姐,你打算去哪?红香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先去外婆家吧。

古羽看着红香,良久,忽然说道:去我家好吗?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地照顾你。

红香望着古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古羽又补充道:我要娶你,我长大后一定娶你。

红香这才听明白,脸上刷的一片绯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古羽看着她,等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不回答,那就是同意了?红香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是娇羞无限,微微地点了点头。

古羽轻轻一笑,用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紧紧地将她拥在了怀里。

旁边龚之甫见状,笑着拱手道:恭喜古兄弟喜获良眷。

古羽回礼道:多谢龚师兄。

龚师兄在此为小弟作个见证,日后若辜负红香姐,你就把小弟的脑袋拧下来。

他刚说出这话,就感觉适逢大丧,这样的玩笑颇有不妥。

谁知龚之甫闻言却哈哈大笑道:如此甚好。

不如我就认这位红香妹子作妹妹,日后你若欺负我妹妹,我可不饶你。

红香刚失去了两位亲人,这一下子又多了两个,悲喜之情殊难逆料,只得轻声说道:你把他脑袋拧了,我不成寡妇了吗?龚之甫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于是,古羽便携红香又在其父母坟前拜了三拜,道:请二老放心,将红香交与我,日后定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说罢站起身来,三人方才离去。

到得破庙中,发现此地来了不少人。

周大人、田秀才、罗九洪、舞飞燕、玉雷、玉霜,还有那日周府中见过的郑公子。

玉霜见古羽进来,忙跑上来道:羽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古羽道:玉霜妹妹,你还好吧?多亏罗公子,让你平安无事。

玉霜道:羽哥哥,爹爹将捉到的洞庭帮残匪全交给了陈帮主处理。

钦差朱大人一生气,就将爹爹左迁到嘉兴府去了。

我们马上就要启程,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

说着,竟急得哭起来。

古羽忙安慰道:妹妹素日坚强,今日怎的如此?嘉兴又不远,说不准过几日我便去找你玩,到时可别不欢迎哦。

玉霜被他一哄,也就变哭为笑了。

古羽这才走到田秀才身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叫声老师。

田秀才抚抚他的头,道:我走这几日你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危难之际堪当大任,你没有让为师失望。

古羽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周大人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如今这升平之世一夕改变,我古老华夏必将面临一场前所未遇的浩劫。

古贤侄、仲达、九洪、玉雷,这天下的未来,可就着落在你们这辈人身上了。

周玉雷道:几位兄弟,玉雷虚长几岁。

不如今日便在这佛前起誓,咱们要为天下百姓活此一生,如何?三人皆答了声好。

于是四个晚字辈便搓土为香,在那佛像之前,恭恭敬敬,八拜成礼。

拜完,周玉雷走到古羽身边,从怀中摸出一块血红的玉佩来交给古羽,道:贤弟,此玉乃是赵启明赠与为兄的,如今转赠于你,宝玉佩君子,我等四人中,贤弟最具国士之风,当以此玉佩之。

古羽双手接过那玉,佩在腰间,说道:世兄美意,小弟受领了。

日后定当竭尽所能,完成我等今日誓言。

那边玉霜忽道:羽哥哥,这位姐姐就是你受伤的时候照顾你的吗?古羽过去拉着红香的手,这才向众人介绍:红香姐这些日子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否则我恐怕早就暴尸山野了。

红香姐的父母昨日惨遭贼寇屠戮,我已经答应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了。

众人纷纷扼腕。

郑仲达道:张敞画眉,贤弟颇有先贤遗风啊。

玉霜却嘟哝道:原来羽哥哥这几天有这样的温存,害我白担心一场。

古羽笑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边罗九洪说道:今日周世叔在,不如给幼子取个名儿吧?周大人看看舞飞燕怀中的婴儿,想了想,说道:就叫罗融吧。

田秀才道:义智兄是想告诉这孩子,要圆融本心?周大人道:是啊,那钟进财之流,不就是败在不可一世上吗。

诸事完毕,周大人便率玉雷、玉霜和郑仲达出发了。

众人一直送到东关渡口方才告辞。

古羽拉着红香便随田秀才从东门而入,沿着那天来周府的方向,原路回家。

此时天已近黄昏。

看着一缕残阳照到被打得残破的东城墙,想着那日刚来扬州时,此地是何等繁华,古羽感慨良多。

那些把人生当游戏的人,不过是些愚蠢的俗人而已。

他们虽有较之旁人先天的优势,可除了破坏,他们又做了什么呢?他们来这游戏里走了一趟,貌似轰轰烈烈、战乱四起,可他们也不过只是几个匆匆的过客,到头来什么也没留下,就如一抹浮云,风一吹就散尽了。

不自觉的,前两天田秀才让自己背的《中庸》章句竟一句一句浮现了出来: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唯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这个诚字,不就是用真实的情感去面对本应真实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