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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完)

2025-03-30 14:35:18

大文学第一回 应对北辽皇帝乞伏于智,因年号天官,故称天官帝。

正如乞伏顺介绍过的,天官帝生而有雄才,在北辽极度复杂的朝廷争斗中能够立住脚跟,实为不易。

这次燕子城生的大事,他能第一时间亲临南京坐镇,又在百姓群情激愤之际召见古羽,足见其绝非一般的守成之主。

此时,古羽三人随宣旨的太监已经进了皇城。

这南京的皇宫大内是完全按中原皇朝的格局修建。

进了宣和门后,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就是金銮门,过了此门就是宫中的正殿大安殿了。

这大安殿固然比不上后世紫禁城中的那般宏伟,但也不遑多让,一切规制皆按最高要求修建,乃是北辽的政权中心。

不过,皇帝平时会见群臣却不在此处,而是其后的仁政殿。

三人一路走,一路还在讨论着小武的事。

玉霜道: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这位小武哥既是在武当学艺,自然学得了武当太极剑和梯云纵两种绝世武学,所以他的武功多走轻柔道路,遵循以柔克刚的法门。

小武哥能够习到八袋的实力,直追东苍道长,真不简单。

槐沙村果然是钟灵毓秀、鸾翔凤集呢。

红香道:扬州自古多名士,其实还是这里的风气好。

我们槐沙村一起长大的小孩,都没有受到约束,所以才能为自己喜欢的东西而倾注一腔热血。

古羽却一脸的不解,道:小武以前小时候是很开朗的,怎么现在却成了这个模样?不知道他在武当遭遇了什么。

红香道:上次我们去武当找他,却听说他下山历练了。

难道这也是一种历练?玉霜道:我听说东苍道长是个开明的人,不会让弟子这般历练的?三人左右讨论着,却也想不出个究竟来。

一边说着,三人已经来到仁政殿。

宣旨的太监先行进去复旨,不多时就有太监高声唱道:宣古羽及夫人入内。

三人这才恭身进得殿中。

这是古羽目前见过的级别最高的游戏角色了。

大礼行毕,古羽抬起头来,就见到了前面御座中端坐着的天官帝。

这位在夹缝中仍然屹立不倒的北辽皇帝,显得有些苍老。

按他登基年份推算,此时应不过四十几岁,却眼窝深陷、腰背微弓,没有马上民族所应有的强壮体格,也不知是否因常年在此环境中浸淫之故。

此时,他正在随手翻着一本新印的书。

真真是腐儒之见。

他并没有抬眼看古羽三人,只是对他所不住地评论着。

古羽不知他此举何意,只能垂手恭立,等他垂询。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官帝忽然抬眼看向古羽。

古羽被他凌厉的眼神刺得打了个激灵。

天官帝有些不屑地问:你就是古羽?古羽不卑不亢地回道:贱民正是古羽。

天官帝一声冷哼,道:他们和我说这本书写得多么好,多么不可多得,在我看来,里面全是书生意气,一无是处。

说着他举起手中正在翻让古羽看清。

古羽一望即知,原来那竟是自己刚出版的《立心》一书。

古羽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反话,还是别有深意,只得问道:贱民才疏学浅,有不到之处,还望陛下明示。

天官帝道:朕且问你,你在这书中说立法与执法要公开自己的私人财产和生活,可有此事?有。

真是滑天下之稽。

按你这般说法,朕也应该公开每晚巡幸了哪位妃子?应该。

荒唐!果然是刁民之,就凭你这句话,朕就可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要你死无全尸。

天官帝一拍桌案,震得殿内所有太监、宫女全都吓得跪了下去。

古羽和香、霜二女仍是恭立着,没有动弹。

古羽心下了然,一般这样说话的,都没有动真怒。

果然,殿内沉默片刻后,天官帝又道:怎么,听说你是雄辩之辈,怎么这么快就没话说了?古羽道:贱民理亏,自然没话可说。

哦?将心比心,如果要我公开我和贱内说的悄悄话,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哈!天官帝一声冷笑,原来你还不是这般狂妄之辈。

古羽也笑了,道:贱民如同草芥,哪是狂妄之人。

正因为我不愿公开自己说的私房情话,所以从未生出入仕为官的念头。

不瞒陛下,贱民在西川时还曾经混到一个九品的主薄呢。

不过任命下达的第二天,贱民就上书请辞了。

天官帝一直没有对古羽正眼相瞧,此时方才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道:朕身边的人个个想的都是如何讨好朕,好让他们升官晋爵。

朕起初听说你替八弟做谋士,还以为你也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倒不曾想还有些气节。

你倒说说,为何人人都想为官,偏你不想?贱民生性懒散,力不能佐君、德不能自持,所以不适合为官。

你当你的所作所为朕不知道?你一向是个好事之徒,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何敢用‘懒散’二字搪塞过去。

贱民说的懒散,实是指心中难受束缚,不愿为朝中的繁文缛节所累。

至于天下事,身为天下人,自然都是要管的。

这话又是诛心之罪。

什么事都让你管了,要朝廷何用,要朕的百官做什么?贱民管的是天下大义。

百官管的是‘礼乐刑政’,两并不冲突的。

还敢说你不是狂妄之辈,这般大的口气,连朕都不敢说管的,你倒还管了。

要平常人被当朝皇上这般训斥,早就吓得魂飞胆丧。

可此时天官帝说出这话,却并无责备之意,相反倒似乎很欣赏古羽的胆识。

古羽自然也就不偏不倚、安然处之。

天官帝叹道:难怪他们说你是狂儒的弟子,此言果真不假。

且由得你去管天下大义,你倒说说这‘礼乐刑政’四个字。

古羽道:礼,执其法器;乐,兴其教化;刑,掌其刑狱;政,施其政事。

此四事做好了,就是一个顶好的官了。

天官帝若有所思起来,半晌方道:既然做好这四件事就够了,你为何又说要公开其私人的财产和生活?古羽答道:荀子说:‘国,天下之大器’,‘人主,若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

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

’即是说,身为一国之主,就有一国的大任,再想返回去做平民百姓是不可能的,百官也是一样。

陛下试想,全天下的人,谁不想做高官,谁不想锦衣玉食、前拥后簇?难道天下就只有一个人有能力做好皇帝、一个人有能力做好宰相?既然上天把这样重大的任务、这样丰厚的待遇交给少数的人,有所得必然就要有所失,这才是天下正道,才能不让人人都觊觎这些高位而争职妒贤。

所以我想,其所失去的,正是其个人的某些不自由。

天官帝仍紧锁着眉头,道:你这话还是不通。

就算现在从朕开始,众卿家都公布了自己的一切私人财产,你怎知其中没有人作弊?有的官员转移财产的本事可高得很,朕派了几任御史去查都是不了了之。

所以就算你说得对,也不能真的实施。

古羽道:陛下所担心的,是如何掣肘。

贱民有八个字应对,叫‘刚柔并用、虚实相合’。

在朝廷规制上,既要有一些刚性的规定,比如官员的后代也要通过正规科举才能进入仕途,不得与民间商户有利益纠葛等,同时也要有一些柔性的要求,比如官员要作为天下孝悌的楷模,要拜民间的大师、匠手为师学习知识和技能等。

而在官吏考核上,既要有收成、赈灾、缉盗等实的指标,也要有民俗、民风、民心等虚的指标。

如此刚柔、虚实结合,自然能清明吏治,让天下重归安乐。

大文学第二回 县主天官帝听完,不由得龙颜大悦,说道:这话听起来真是不错。

如果朕让你来实施,你能实现你的想法吗?古羽笑道:启禀陛下。

贱民无意做官,自然也不会去实现这些想法的。

天官帝又是一怒,突然抓起一堆纸来向古羽扬一扬,大声喝道:你无意为官,所以写这些?还把门口那些人引来这里?你这厮真是罪不可赦!他指了指宣和门的方向,又指了指古羽,气得脸色通红。

而他手上扬的,正是古羽写的四句传单。

古羽吐了吐舌头,道:陛下明鉴,贱民眼见燕子城那人间炼狱,心中自然痛苦难堪。

再加自己的弟子被抓,身为师,如何能不急。

如今鸳鸯村一案,已致民心浮动,陛下若不早做应对,即便没有贱民,一样会有人来叩阍的。

天官帝略消了气,柔声道:你以为朕没有派人去查?这案子隐藏极深,绝非普通人命案。

也罢,朕就把这案子交给你,一个月时间,如若能破得了案,你的弟子一并放了,否则将你一道抓进牢中。

古羽无奈,只得道:要我破案也可以,不过请陛下先把我的徒弟朱小美放出来,她对破案十分重要,没她不行。

准了。

那燕子城屠杀平民的事怎么办?天官帝道:你这是得寸进尺!朕已下令让白虎撤兵,至于已经死的人,只能怪他们命苦了。

难道要朕让飞虎将军给他们抵命?古羽心中明白,这位皇帝还没到随心所欲的程度,有些人是他不敢动的,也就只好作罢。

天官帝想了想,又道:你不愿做官,朕应该给你个什么名分去办这案子呢?有了,朕就封宋氏红香为柔然县主,为朕钦差,专办鸳鸯村命案。

古羽愕道:陛下,这不太合规制?天官帝笑道:有什么合不合的。

让八弟认宋氏做个干妹妹不就行了?此事朕说了算,谢恩。

古羽无奈,只得拉了红香谢主隆恩。

天官帝命人将一道旨意交给古羽,道:御史俞清风是朕之前交办彻查此命案的。

你拿这道旨去找他,让他一切行动听你安排。

退下。

古羽接过旨意,这才恭身退出仁政殿。

古羽回头向红香一笑,道:香姐一跃成了北辽皇族,可喜可贺呀。

玉霜也在旁边连声道贺。

红香娇叱道:羽弟不愿为官,却推到我身上,真是的!古羽道:这样挺好。

这县主香姐愿意做就做一天,不愿做就走人,两不耽搁,也算是皆大欢喜。

红香道:反正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玉霜悄声道:你们说,这位皇上是个好皇上吗?红香道:他好像很了解羽弟,不管他好不好,至少会对羽弟好?古羽道:这不一定。

北辽的部族制度决定了皇帝要处处受限。

他此刻用我,过几天就可能杀之而后快。

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千万大意不得。

回到宣和门前,随行的一名太监宣了口谕:着柔然县主一个月内侦破鸳鸯村命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尔等叩阍之事,实为此案处置确有不当之处,朕不予追究,可速速散去。

钦此。

众人听完旨,面面相觑,不知柔然县主是谁。

传旨太监笑道:柔然县主就是这位宋姑娘了。

古羽上前对柯学道:陛下让香姐做钦差,重查鸳鸯村的案子。

于烈他们都成了人质,只有查出个满意结果,他们才能出狱。

说着他叹了口气。

柯学尚未回答,藏生急道:那如果查不出来,于烈他们就再也出不来了?古羽沉默着点点头。

柯学道:我们要相信古老师,他一定能查得水落石出的。

既然这样,大家都回。

然而静坐百姓本来就是因积怨日深才来这宫门之前,如今皇帝仍是这般口吻,百姓们哪愿离去,都静立着并未移动。

传旨太监见状,忙对古羽道:你倒是劝劝他们啊。

古羽心中犹疑半天,这才对众人朗声说道:作为于烈他们的老师,我要感谢各位前来声援、并以你们无声的抗议震动了朝野。

从这件事情上,我充分感觉到南京的士民是多么值得尊重。

很抱歉,我没能劝服皇上立即放人,让燕子城的沉冤昭雪。

我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让真凶伏法、让学生们尽快获释。

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全力以赴的。

众人听他此言入情入理,心情才逐渐软化,有人便道:那就先让古先生介入查案,我们静观其变。

古羽向那人深深一躬,人群这才逐渐散去。

藏生还有些不甘心,过来缠着古羽不肯走。

古羽明白她对于烈的感情,便道:这位公公还有一道口谕要传,陛下同意先释放小美。

不如藏生和他一起去大牢走一趟,让于烈他们不必心急,老师一定救他们出来。

顺便让小美去御史台寻我。

藏生想是念于烈已久,听说可以见于烈,便随太监去了。

古羽则和香、霜二女与另一名传旨太监直奔御史台。

门子见是来传旨的,忙不迭地进去叫那御史俞清风。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人弓身走了出来,跪地接旨。

太监宣完旨便离开了。

俞清风这才站起身来,向红香一礼。

直待他抬起头时,羽、香二人俱是一惊。

阮冲和!在太清宫与人争斗、峨眉山带走学戒女、成都跟踪林儿玉霜、劝北辽商人转移财产的阮冲和!从古羽离开扬州开始,这个人一直如鬼魅般时不时地出现,仿佛他命中的煞星。

而此时,他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北辽的御史俞清风?阮道长?红香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能这么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

阮冲和却似乎毫不在意,满脸堆着谄媚的笑,道:下官本名俞清风,阮冲和是在中原行走时取的化名。

陛下命下官听钦差大人吩咐,下官必定兢兢业业、惟命是从。

红香看向古羽,古羽道:俞大人与我们真是缘分不浅啊,算起来我们相识也有两年,算老朋友了。

不知俞大人何时回了北辽?俞清风道:劳古先生垂询,下官随撤离成都的富商们离开成都后还去了次化心总坛。

不过那时古先生一家忙着对付峨眉山的人,恐怕没注意到我。

化心总坛转移后我才回朝的。

古羽大惊,道:啊?这么说,我使用空城计对付万智和梅仁化,俞大人当时也在场?俞清风赞道:古先生绝对是不世出的奇才。

那梅仁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竟招惹了古先生,真是活该。

这样的人还是早点下黄泉的好。

他说这话时,未离笑容片刻。

梅仁化好歹是他的同伙,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将其贬斥,这俞清风心肠之狠辣可见一斑。

更重要的是,那天在化心总坛的山谷中,俞清风竟是隐身其中而无人知道,此人实在太恐怖了。

古羽的心中不自禁地一阵一阵打着鼓。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对俞清风道:陛下派我们来查案,我想先要调阅此案的所有卷宗,你能为我准备吗?俞清风道:早已备齐,您请。

就将古羽三人带到了内院,让古羽在一张案桌前坐定,然后一叠卷宗放到了他的面前。

古羽当即仔细翻看起来。

里面记载了某年月日某人因何被抓,这些倒是极为详细,却几乎没有查案断案的过程。

古羽心中骂了句:这白前马除了会抓人,当真没别的本事了,也不知他是如何混到这城主之位的。

正看着,外面一个倩影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自然就是小美。

小美一边跑还一边喊:师父、大师娘、小师娘。

古羽抬眼看她,却见她脸上还留有瘀青。

这些狱卒连十几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真是可恶之极。

古羽这便起身,道:我们走。

旁边俞清风忙献殷勤:今天天色已晚,古先生不如去寒舍小住?古羽道:不叨扰俞大人了。

请你在附近为我们找一间客栈安顿,再准备一辆马车,把客栈地方告诉车夫,我们还有事要出去一下。

大文学第三回 念七马车上,红香抚摸着小美脸上的瘀青,关切地问:痛吗?他们怎么能打人呢?小美却似浑不在意,道:我没事,就是那些狱卒推搡的时候碰到的。

玉霜拉着她的手,也道:小美你真勇敢,我要是进了牢房,肯定哭鼻子的。

小美笑道:小师娘你是千金之躯,比不得我这野丫头,那牢里老鼠、蟑螂遍地,你要是进去,肯定先吓着了。

玉霜听得浑身一哆嗦,道:那你不怕吗?小美道:怕也怕啊,可是我自己选择了去发传单,就要勇敢地承受。

我就对我自己说,小美是最坚强的!然后就挺过来了。

说得玉霜一阵敬佩。

古羽又道:于烈、应恩、四爷他们都还好?小美道:应恩和四爷他们因为是做小生意的,时常被监市抓进去关几天,倒也习惯了。

反倒是于烈他们几个小孩忿忿不平,说朝廷胡乱抓人,没有王法什么的。

古羽道:我就是担忧他们这样要在牢里受欺负。

唉,也只有尽快地破案了。

正说着话,马车已到了小武住的破庙。

古羽下车去看,里面空无一人,便回头对小美道:你知道他还常去什么地方吗?小美想了想,道:四爷对我说,师叔他喜欢去旁边一个地方看杂耍,但我不知道在哪。

古羽便问车夫,车夫道:要说杂耍,南京只有一个地方最出名,我知道。

古羽忙道:带我们去。

马车飞驰,很快来到一个大的场子。

场子中央的戏台上正是一个杂耍班子在表演。

场内稀稀拉拉坐着不多的人。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场子中靠着火盆的光线照明。

古羽抬眼四望,虽看不真切,但还是在一个角落中发现了那个黑影。

古羽快步走过去,轻轻地唤了声:小武。

红香也紧随其后,满心欢喜地道:小武,你也认出了我们的对不对?这么多年不见,你都成武林高手了。

谁知黑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后面小美忍不住插嘴道:他真的是师叔吗?怎么不理我们啊……没想到话说一半时,黑影忽然回过头来,怒不可遏地道:不准叫我师叔!众人全都一愣,只红香怯怯地道:小武,你怎么了?黑影道:你们记住,这世上再没有一个蒋有武。

我叫念七,你们叫我老七、七哥、七叔都可以,就是不能叫师叔。

古羽不知他到底因什么缘故改了自己名字,只得顺着他意,对红香道:老七也不错。

我们槐沙村的北斗七侠,本来年龄最小的是田师弟,既然小武愿意做老七,那就平白便宜田师弟了。

红香道:嗯,那以后就叫老七。

小美你可要叫七叔哦。

小美奇道:我还是不明白,蒋有武也好,念七也罢,和叫不叫‘师叔’有什么关联?念七高声喝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小美却是个不服输的性格,顶撞道:肯定有原因的嘛,你就告诉我呀。

不然我还叫你师叔,嘿嘿。

念七气得抬手欲拍小美,刚伸出手又忍了回去,丢下一句:不关你事,你们可以走了。

便回头继续去看他的杂耍。

小美嘟着嘴,道:师父,师叔不愿说,你也一定能调查出来的,对不对?古羽却阻道:好了小美,别胡闹。

既然老七不愿说,我怎会去刻意调查。

又对念七道:我们来此,一方面是想叙叙旧,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老七你能帮我个忙。

念七道:什么忙?古羽道:替我保护香姐。

红香诧道:保护我?那羽弟你呢?古羽道:我的意见是,我们不应这般大张旗鼓地去查案,得兵分两路。

香姐和小美在明,现在就回客栈,明早再与那俞清风一道前往燕子城,所以我希望老七能贴身保护你们,不致有任何意外。

而我和霜妹则今晚先到应恩家,再伺机悄悄去鸳鸯村。

这样我们一明一暗,才能有所收获。

红香道:原来如此。

那我要做些什么呢?古羽道:香姐你是钦差的身份,当然以问案审案为主。

我会重返案发现场去仔细调查案件经过,再根据情况决定后面的行动。

我如果有任何发现,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也要将你们掌握的情况即时和我沟通。

小美央求道:哇,师父去现场查案,一定很精彩,我想去看。

可不可以让我和小师娘换换?古羽断然道:不行!你在燕子城已经露过脸了,很容易被认出来,绝不适合暗访。

我和霜妹从未在燕子城露面,这才不会引起旁人注意,所以计划不能改变。

小美抿抿嘴,心中仍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念七忽然站起身来,说道:红香弟妹和小丫头先走,北极星和周小姐后走。

我押后,帮你们解决了尾巴自会跟上来。

古羽听他说话,笑道:原来你终于还记得我的外号呢?念七一拳擂在古羽肩头,道:不是我暗中帮你,你都不知死多少回了,还说这种话。

古羽大奇:有人要杀我?念七道:你以为你得罪的人少吗?还不知有多少人正盯着你呢,你还是自求多福。

我可不想少一个兄弟。

古羽看着他的眼睛,这才是第一次正面看见他的面容。

二十多岁年纪,一脸的威武气势,若不是扮相过于邋遢,他还真是个英伟的男子。

古羽和他相视一笑,儿时的情谊便自然地流露出来,说道:我明白。

多的话也不说了,等此事结束,再与你叙旧。

说完他就先让红香和小美乘马车离去,后和玉霜二人向城外应恩家去了。

古羽牵着玉霜的手,问道:霜妹饿了?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些干粮。

玉霜笑道: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了。

古羽也是一笑,道:我们去城门外的小摊上吃碗羊肉馄饨。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古羽就着热汤连喝了几口,这才抬头去看玉霜。

玉霜仍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着馄饨。

从古羽的角度看去,她长长的睫毛在热汤的气息中一眨一眨,显出如诗般动人情状,古羽一时看得痴了。

玉霜似感受到了古羽的目光,微抬起头来,轻轻地唤了声:羽哥哥。

这声梦呓般的呼唤,让古羽全身酥麻、心中激荡。

他忍不住拉过玉霜的小手,温柔地在其手背上一吻。

两人还从未如此亲密过,玉霜登时羞得脸绯红。

古羽见状,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脸颊,笑道:霜妹这段时间陪我东奔西跑,辛苦了?玉霜连忙摇头,道:陪着羽哥哥,开心都来不及,怎会辛苦呢。

小妹从小就一直做着这样的梦长大,现在才总算实现了。

说着她又是一番脸红。

古羽见到如此模样的玉霜,想起了大邑献城前,玉霜一个人孤独地站在石阶上悄悄看着他和红香的情景,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怜惜来,说道:跟着羽哥哥,以后再不用做梦了。

我们虽然生活很艰辛,时刻充满着危险,但我们仍能快快乐乐地面对。

笑则开心地笑,哭则畅快地哭,无所遗憾地度过每一天。

玉霜深信不疑,重重地点点头。

大文学第四回 小村此时隔座传来几个食客的闲聊。

这古羽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以前从没听说过啊。

听说是京南学堂新聘的教授。

你们想啊,京南学堂可是白写办的,这古羽自然是白写的人。

可我听草原上来的一个亲戚说,燕子城的暴乱就是这古羽的一个徒弟怂恿的。

燕子城城主可是他们白家的人,这古羽是自己造自己家的反?说的是啊,如果他真是白家的人,皇帝老儿又怎会任命他的夫人做钦差?说来也奇怪,我听说在朝堂上,皇帝老儿求着要给他官做,这古羽就是不肯,你说这世上还真有不喜欢当官的人哈。

我看啊,他这叫以退为进。

他是嫌给的官位太低,索性来个欲擒故纵,如果真是破了燕子城的案子,立下大功,那还怕没大官等着他?原来这叩阍之事不过半日,就已经传遍整个南京城。

这信息传递之速,真让人叹为观止。

古羽小声道:这么快我的名字就众所周知了,那燕子城的人要认出我来怕也不难。

玉霜道:是啊,要是勒勒在就好了,易个容就谁也不认识了。

古羽道:被你一说,我就越发想念林儿了。

有她在,一切都要轻松得多。

不过我们不如这样,今晚就回鸳鸯村,这几天昼伏夜出,借着夜幕掩盖身份。

这样可以方便查案,只是要更加辛苦了。

玉霜道:我不怕,你去哪我就去哪。

古羽感激一笑,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应恩家,请他夫人替我们雇辆车,即刻上路。

两人吃完馄饨,径直来到应恩家。

古羽敲开门来,那开门的竟是乞伏顺。

古羽有些吃惊,道:你怎么在?啥时候回来的?乞伏顺见是古羽,大喜过望,道:今天上午到的。

听说古先生因为应恩的事去了宫门前敲鼓,我又不能进城,只能在这干着急。

这一天可真把我急死了,谢天谢地,总算见到你了。

古羽点点头,道:胡苗村的事调查得怎样?乞伏顺兴奋地道:古先生您可真是神人啊,那阿晴就是胡苗瑞的女儿胡苗晴!他还要继续报告,古羽挥手阻道:先别急,你赶紧去套一辆马车,我们现在要赶回鸳鸯村。

胡苗村的情况边走边和我说。

乞伏顺见他事情紧急,也就不再多问,忙去赶了一辆马车来,载着羽、霜二人往草原而去。

马车上,乞伏顺这才汇报了调查胡苗村的情况:刚去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怕,幸好小夫人说东京应该有人了解胡苗村,我就想起了我在六部族的一个熟人小光子。

先生可能不知道,六部族的首领是圣上和我们大王的大哥,晋王于仁。

圣上即位后他就一直在东京居住,极少离开,所以六部族的人也都在东京附近。

小光子是以前大王还是皇子时就和我相熟的,我去找他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

小光子对我说,胡苗村生活的是一个武林世家的后人。

据说他们的先祖本是中原人,因为保护一批宝藏而居住于此。

其实宝藏早就没了,但他们还是不愿离开,这可能是和他们的先祖婆婆有关。

后来我进了胡苗村才知道,原来这个先祖婆婆就是创建胡苗村的一位美丽女子,村口就有她的塑像。

而且因为她很喜欢兰花的缘故,胡苗村世代有种兰的习惯。

小光子还说,他们六部族一直在试图和胡苗村拉拢关系,可胡苗大侠生性洒脱不羁,对他们一直不冷不热。

古羽听他叙述,已经猜到了**不离十。

姓胡苗、爱种兰、守护宝藏,除了《雪山飞狐》中的苗若兰,绝无别人了。

原来游戏公司对《雪山飞狐》的安排竟是这样,那胡斐和苗人凤又如何了呢?花梦醒可是很关心这个的。

他正想着,玉霜忽问道:那江湖传言的,去挑战胡苗大侠的年轻后辈都没了下落,却是怎么回事?乞伏顺道:这都是江湖上的误会。

那些人其实都被六部族收为了族中护卫,和胡苗村没什么关系。

古羽道:能让这么多武林新秀归附,这可是大手笔啊。

乞伏顺道:可不是。

他们把招纳的豪杰分为三等,最上的赐豪宅一座、美女十人、黄金百两,中等的赐美女五人、黄金五十两,最下的也有美女一人、黄金十两。

这些武林中人多是落魄少年,习得一身武艺准备靠打败胡苗大侠而扬名立万。

有了这些温柔乡的诱惑,哪有不归附的道理。

古羽道:看来这位晋王是心有大志的人啊。

且不管他,再说阿晴的事。

乞伏顺道:听了小光子的话,我也就不担心了,只身去到胡苗村探访。

你们不知道,那小村可真漂亮,简直是世外桃源,村里尽是鸟语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而且村民们也很热情,有过路客人进去他们都是用心地招待,没有丝毫怠慢。

我向他们打听阿晴的事,有人对我说,阿晴就是胡苗大侠的小女儿。

胡苗大侠有两儿一女,这个小女儿他好像并不怎么喜欢。

所以阿晴自小就很叛逆,不愿待在村中,成天往外跑。

后来可能是在外招惹了是非,让大侠很生气,从此阿晴再没回过胡苗村。

这说的,可能就是我们大王这件事。

古羽沉吟片刻,道:原来是这样,这位阿晴竟有如此出身。

那她又是怎么被白乔所知道的呢?她在南京居住,又是谁在一直接济她呢?乞伏顺道:这我就没调查出来了。

我在胡苗村待了许多天,却只见到了胡苗大侠的二儿子胡苗火。

这位胡苗火是现任的村长,性格木讷,很少和人说话,也很难从他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我又怕先生您等久了,只好先回来报告。

古羽道:这么说,胡苗大侠和他的长子并不在村中居住?唔,让我想想……他开始沉思起来,许久方道:我倒是有个主意。

霜妹,等我们下次回南京时,不如去求裴大善人举办一场赏兰大会。

胡苗大侠听说了必定会来参加的,到时候再与他当面说话,你看如何?玉霜道:那要看大善人愿不愿出面了。

容小妹合计合计。

古羽道:嗯,霜妹一定没问题,这事就交给你了。

马车回到鸳鸯村时已是第二天的深夜。

羽、霜二人在颠簸的车上睡了一天,此时正好醒转,而乞伏顺则是不合眼地纵马狂奔,到了村后就直接回自己的蒙古包睡觉去了。

羽、霜二人回了自家帐中,洗漱完毕,又换了干净衣裳,吃了些东西,这才抖擞精神,出得门去。

他们要趁着夜色,重返凶案现场。

大文学第五回 现场凶案发生的现场位于鸳鸯泊南边的一片小树林外,古羽当时曾和乞伏顺来过一次。

可惜那时尸体已被公人抬走,他本人并没亲眼看到。

据乞伏顺回忆,尸体面容尚算完好,衣衫整洁,仅从浮在水上的情况看不出是被人杀害后再投湖的。

羽、霜二人一边向案发现场走,玉霜一边打着哆嗦。

毕竟她是很少出门走夜路的,何况还是去查凶杀案子。

即便那凶案已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她仍然害怕得厉害。

古羽只得紧紧搂住她的腰,让她尽量放松,口中说道:霜妹要不还是回去?玉霜连连摇头,道:一个人回去更害怕,你让我跟着,我保证不添乱。

她顿了顿,续道:羽哥哥,这案子都有一个多月了,我们现在去有什么用呢?古羽道:我心中有些想法,要去现场证实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见玉霜欲言又止,忙道:霜妹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玉霜便道:我有一个很幼稚的想法,这事会不会就是我们在马球场见过的那个白登干的?当时羽哥哥你让乞伏铭去找他哥帮忙,所以他们兄弟俩就和白登发生了冲突,白登杀了他哥,又让他弟失踪。

这白登是飞虎将军的儿子,所以燕子城的白前马为了讨好上司、保全白登,故意抢走尸体,又抓走目击证人。

古羽笑道:听起来很合理啊。

大概目前绝大多数人都会如霜妹这般想的,所以燕子城的骚乱中,白登也被抓了起来。

玉霜害羞道:小妹鲁钝,这些羽哥哥肯定早就想过了,知道不会这般简单。

古羽以示肯定地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有几个疑问需要解开。

第一,既然能让弟弟失踪,为什么不让兄弟俩一起失踪,那样岂不更加干净利索?第二,燕子城的公人是如何得知有凶杀案,而在第一时间去抢走尸体的?如果是白登自己、或派人去燕子城告诉白前马,让其来抢尸体,为什么他自己却还要待在鸳鸯村中不离开,等到乱民们来抓他?如果不是白登去告诉的,那白前马又怎会在还没抓人之前先抢尸体?难道他未卜先知,知道此事和白登有关?他停了片刻,让玉霜略作思考,然后续道:还有两个疑点,或者说是我自己感觉和此案有重大关系的细节。

第一,白登和他的那帮小孩我们是见过的,不过十来岁的纨绔子弟,他们如何能在衣衫完整的情况下轻易杀掉一个成年人?第二,别忘了,乞伏钢可是这鸳鸯村主事的人。

我曾估算过,鸳鸯村方圆十余里,水土丰茂,一年能蓄养上万头家畜。

可这村中不过几十户人家,就算一户人家一年分五十头羊,也不过是产出的一两成。

就算朝廷税赋再高,也会有大量的盈余。

这些盈余都去了哪,恐怕只有乞伏钢知道?他的死难道会与此无关?玉霜没想到他竟想得如此之深,抬头看了看他。

四目相交,两人竟是会心一笑,儿时扬州的情景立时浮现了出来。

那时候,古羽正是凭借过人的机智俘获了佳人的芳心。

此时两人都已长大成人,心中更是爱意深种,玉霜相思十年的情感此刻终于迸发出来。

她动情地在古羽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脸颊羞红地躲进古羽怀中。

古羽一时也有些傻,半含笑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看看玉霜的发梢,忽然将玉霜紧紧抱住,然后纵情大笑起来。

玉霜在他怀中小声嘀咕道:羽哥哥笑人家不害臊是不是?古羽道:是啊,亲你相公还要偷偷摸摸的,你说该笑不该笑。

玉霜娇叱道:羽哥哥真讨厌!两人就这般打情骂俏,恐惧感荡然无存,一路欢笑来到案发现场。

经过一个月的风雨侵袭,这里早没了凶杀案的痕迹。

古羽站在岸边,左右四顾,问道:今天什么日子?玉霜道:五月初七。

那凶案是哪天发生的你还记得吗?好像是三月二十九。

嗯,你来看,我们身后是一片树林,草原人家的火光照不到这里。

今晚半月,我却连你的面容也看不真切。

凶案发生当晚恰巧是月末,这里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应该是的。

所以,要来此处作案,要么此人是武林高手,能听声辨位,要么就得有人打着火把照明。

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乞伏钢大半夜跑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做什么?这一点很难想像,所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低。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再结合尸体正面没有明显伤痕的事实,则只有一种解释是合理的。

羽哥哥的意思是,乞伏钢和凶手很熟、甚至可能关系很好,所以才会被冷不防的从后面偷袭?古羽不置可否地沉默了起来,过了半天,他忽然问道:霜妹,你说在这茫茫大草原上,如何才能让一个人永远地消失?永远消失?大草原上山低树矮,能平空让一个人就这样不见了,其实只有一种可能……玉霜正在纳闷,古羽已经脱下自己的鞋袜,挽起了裤脚,续道:那就是藏在水里。

说罢便走进了鸳鸯泊。

鸳鸯泊的水只有半人深,此时已是五月间,水并不怎么凉。

古羽就在沿着岸边的水泊里来回走了一个多时辰。

终于,他的脚碰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回到岸边,就在附近掰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插到他刚才找到的东西旁边。

然后拉着玉霜道:走,回去睡觉。

玉霜奇道:羽哥哥找到了什么?古羽神秘一笑,道:一块大石头。

石头?上面绑了一具尸体。

玉霜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嘴,不再发问。

古羽哈哈一笑,就着手搂她入怀,两人这便回到家中。

如此这般一折腾,已是四更天了。

古羽也等不了那许多,直接把兀自熟睡的乞伏顺从梦中拽起来,说道:我这有一封信,你现在就去燕子城交给香姐,要赶在她今天升堂审案之前给她。

然后你把她今天审案的详细情况记下来,回头报我。

如果香姐有什么话,也一并带给我。

乞伏顺揉揉迷离的眼睛,完全不明就里,只是机械地点点头,随即找了匹马飞驰而去。

古羽回到自己帐中,却见玉霜正坐在床沿边上摆弄着衣角。

灯光时隐时现,映得她清丽的脸庞红扑扑地,煞是惹人。

古羽方才想起,这还是他第一次与玉霜独处一室。

夜色正浓,恰是郎情妾意之时。

任凭你心中何等坐怀不乱,在此情状下,怕也必是心猿意马了。

玉霜用难得的甜腻声音轻轻唤着:羽哥哥。

她还没有从刚才路上的亲密之举中恢复过来,心中仍是小鹿乱撞。

古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在帐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面假意整理鞋袜,一面随口应了一声。

玉霜微抬起头来,有些不悦地道:你怎么不理我?古羽无奈,只得道:霜妹,今夜着实辛苦了,早些睡?玉霜却丝毫不管,仍是问:羽哥哥,小妹惹你生气了吗?古羽忙道:哪有的事,别多想了,快睡。

玉霜仍不依不饶:那你坐过来,好吗?古羽几乎已经感觉到她的呼吸正在加速,而自己其实也快控制不住,只得强言止道:霜妹,我们现在还不是……等以后,好吗?玉霜闻言,竟像泄了洪的堤一样,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提高声音说道:我还是比不上姐姐,你跟姐姐也还没拜堂,却和她早有夫妻之实,为什么偏我就不行?古羽哪想到这许多事来,忙飞身过去,紧紧抱住她,又用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安慰道:那时我们少不更事,只顾着贪玩。

如今我们都是成人了,岂能再那样任性胡来。

霜妹迟早是我古羽的人,你想赖都赖不掉的,我要给你印一个大大的记号。

说着向她额头吻去。

这一吻,直吻到玉霜已然释怀方才放开。

古羽旋又温柔一笑,道:我要你,也一定在我们大礼之日,那才是对你最大的爱。

此时绝非良辰,要你只是对你的亵渎。

相信羽哥哥,好吗?玉霜被他几句甜言蜜语一哄,早晕得没了方向,哪还有不点头的道理,只是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任其恣意爱怜。

这一刻,爱已成天长地久,心已是珠联璧合,即便三生三世后,灵魂依旧相拥。

大文学第六回 公审羽、霜二人在帐内睡了一天,太阳快落山时才醒转。

乞伏顺已经回来了,当即向古羽报告今天的事。

原来那天红香、小美、念七在南京客栈中睡至次日清晨,俞清风带着一群宫卫来到客栈,请钦差大人起行。

红香于是也不耽搁,直奔燕子城而来,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

乞伏顺正好在官道上截住了一行人,将古羽的信交给了红香。

红香看完信,又将其中要点悄声告诉了小美和念七,这才来到城下。

此时,围城的军队已经按皇帝圣谕撤去包围,退后三十里安营。

可城中百姓那天得到了城下老人们悲壮的提醒,如惊弓之鸟,即使重围已撤,亦没人敢开城门。

红香走到城下,向城上望了望,便转身对俞清风道:麻烦俞大人去找一副桌椅来,我就在这城下升堂审案。

俞清风大奇:就在这里审?有何不可吗?倒也没什么不可,下官这就命人去军营中取来。

不多时,就有宫卫搬来了一张案桌、一张太师椅,正对燕子城的方向摆好。

红香就往太师椅上坐定,然后吩咐俞清风道:升堂。

俞清风略有些尴尬,不过仍旧扯着嗓子喊道:这位就是圣上钦封的柔然县主宋氏。

圣上有旨,着柔然县主为特命钦差,重审鸳鸯村命案,务在一个月内使案情水落石出。

下面就请钦差大人升堂问案。

他一说完,城上城下就聚拢了人群,城上是围观的百姓,城下则是围城军卒。

大家还从未见过在这城下审案的,既觉好奇,又不知这位女钦差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红香对旁边小美道:你替我说话,先叫白前马答话。

小美便高扬起她稚嫩又清脆的声音,说道:白前马何在?城上就有人答道:钦差大人,白前马带上来了。

小美向上一望,果见白前马被押到了前面,脸上布满伤痕,显然遭到了村民的毒打。

小美道:白前马,你身为燕子城城主,凶案发生之时,你不思如何破案、抚慰民心,却肆意抓人、抢夺尸体,企图掩盖真相,结果致燕子城骚乱发生,众多无辜百姓受难。

这种种事端,皆因你平日横行乡里、作恶多端所致。

钦差大人奉旨查案,首先就要治你个为官不仁、渎职失德之罪。

这番话说完,城上百姓像是一口浊气宣泄出来了一般,全都高声欢呼起来。

那白前马则低垂着头,只偶尔略扬一下眉,将一道精光射向小美。

红香小声赞道:小美比我还适合这钦差呢,说得真好。

小美吐吐舌头,道:嘿嘿,这都是跟我爹学的。

他当钦差摘人家乌纱帽之前,都要这样说。

待众人欢呼声渐息,小美方又说道:城中的百姓攻击朝廷命官、霸占衙门、聚众闹事,这本是诛九族的大罪。

圣上念各位是因公差处置失当才致心中生怨,实属情有可原,特旨既往不咎。

诸位要好生感念万岁的宽宏大德,日后要诚实本分,不得再生事端。

这回轮到俞清风抢先奉承道:圣上明仁厚德,实是圣明之主,有这样的皇上,真乃我朝臣民的幸事。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话说完,后面的宫卫、军卒、及城头的百姓也纷纷高呼万岁。

小美心中骂了声:马屁精!然后续道:鸳鸯村血案是此次事件的关键,钦差大人来此,正是要勘破此案,给圣上和天下人一个交待。

此案的关键在于死者乞伏钢究竟是如何被害的,这需要验了尸才知道。

白前马,那乞伏钢的尸体被你藏在了何处,速速招来!城上就有一个人回道:禀大人,我替您仔细盘问过,这天杀的白前马已经将乞伏钢的尸体挫骨扬灰,再也找不到了。

那白前马这几天本就受尽折磨,刚才又被一通训斥,精神已有些恍惚。

此时听到这话,他竟像发了狂一般,忽然怪笑起来,伸长了脖子说道:没了尸体,我看你怎么破这案!哈哈哈……坐在太师椅上的红香闻言,立时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你以为没有尸体,本钦差就破不了案?我倒要教尔看好。

众人随我去鸳鸯村走一趟,看我再变一具尸体出来。

说完,便令俞清风将早已备好的轿子叫过来,又补充一句:有愿意看我如何破案的,都可以跟来。

方上了轿。

一行人当先即向鸳鸯泊边的案发现场而去,只念七趁众人不备离开了队伍。

军卒因有军令,不能跟去,反倒是几十个大胆而又好奇的百姓开了城门跟上红香的队伍。

来到鸳鸯泊边,红香下了轿,往那湖中看去,果然见到古羽为她准备的记号。

她心中暗道:羽弟,你真厉害。

口中对众人道:虽然乞伏钢的尸体已经被毁,但这水中当天其实死了两个人,另一个人的尸体就躺在这水里。

众人闻言,无不大奇,纷纷交头接耳,对红香的话将信将疑。

红香一指古羽插的树枝,道:尸体被沉在了水底,就在那个方向,去几个人给我捞上来。

就有几名宫卫下到水中,刚到插树枝处,果然有一人喊:这里真有一具尸体,被绑在石头上。

红香道:连石头一起搬上岸来。

几个宫卫一齐使力,将尸体抬到岸边。

众人上前一看,尸体在水中泡了一个多月,早已腐烂。

可是从面容服饰上仍依稀可辨,死者正是乞伏铭!红香道:抬回燕子城,我们当场验尸。

于是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原路返回。

几个跑得快的百姓早就一溜烟跑没了影,要把发现新死者的事告诉那边的人。

钦差预测到会有另一个死者,并成功发现其尸体的消息,一传到燕子城,城上城下全都沸腾起来。

众人皆知,这位钦差肯定是断案的行家,这案子在她手上必定是能破了。

直待红香等人带着尸体回来,人群竟如膜拜英雄一般向红香致意,好像这案子就已经破了似的。

红香重又回到她的太师椅上坐定,小美则朗声道:燕子城的仵作何在?就有人回道:被当成公人圈禁起来了。

小美道:速速放了,来此验尸。

不多时,就从城中走出来两名仟作,来到乞伏铭的尸体前。

两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验尸。

这尸体虽已被泡在水中很久,是否有殴打之类的伤痕已很难分辨。

但真正的致死原因却很容易检验出来。

很快,仵作就从其后背起出了一枚箭簇。

那箭簇直插心脏,显然这就是致乞伏铭死命的凶器。

仵作将发现的箭簇承交到红香面前。

红香有些害怕这物,不敢去碰。

旁边小美却胆大得很,直接伸手拿起来仔细观察。

只听她道:师娘,这箭簇上有一个‘虎’字,应该是谁的标记?她说得声音不大,可旁边的人却都听得真切,立时全变了脸色。

红香也发现了众人的异常,问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俞清风上前小声禀道:这箭簇是飞虎将军专用的。

大文学第七回 账本红香有些不解,问道:按你这么说,是飞虎将军杀了乞伏铭?俞清风道:那倒未必。

飞虎将军忙于军务,怎会识得这乞伏铭是谁。

可是据我上次的调查,飞虎将军的儿子常在鸳鸯村玩耍……红香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自然是白登,儿子用老子的箭倒也不奇怪。

于是她朗声道:既然白登有重大嫌疑,速将白登逮捕。

那白登其实早已被村民们抓了在城上做人质,他听到红香的话,当即大声叫道:爹救我,我是冤枉的。

红香道:冤枉与否,我自会秉公裁决。

今天就这样,明天继续审。

退堂。

刚说完,闻讯赶来的飞虎将军白虎大声喝道:你这小女娃子凭什么说我儿子是凶手?他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声如洪钟、分外唬人。

旁边俞清风等人早被他吓得唯唯诺诺,只有小美却毫不畏惧,顶撞道:你竟敢向钦差咆哮,这是藐视圣上,是欺君的大罪。

谁知白虎毫不理睬,怒道:我上阵杀敌时,你这女娃还在娘胎中呢,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着竟提起长剑向小美砍来。

正此时,后面一个黑影掠过,将小美生生地抱了开去,让那一剑劈了空。

这人自然是念七。

小美见自己险些遇难,口中更变本加厉道:仗剑杀人,说明你心中有鬼!她那娇小的身躯,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奶气,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白虎都吓了一跳,一时未反应过来。

红香却不慌不忙地道:致乞伏铭死地的是这枚刻有‘虎’字的箭簇。

我听说这是白虎将军特有之物,如此说来,令郎确有众大嫌疑。

故而我命将其收押,待明日再审。

但我并未说他的确就是凶手,也有可能是有人偷了你家的箭却故意栽赃。

所以还须等到明天审完,再作定夺。

将军如若信得过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再等等,而不是恼羞成怒。

这里数千双眼睛正看着,你若杀了本钦差,身上的冤情怕永世也洗不清了,望将军慎重处之。

她这一番话入情入理,白虎虽是粗人,却也听懂了,犹豫半天终于放下手中剑。

红香这才带着小美等人离开,前往柔然镇住下。

听完乞伏顺的叙述,古羽长舒一口气,道:幸亏是有香姐在,不然恐怕又要横生出许多枝节来。

乞伏顺又从怀中拿出红香给古羽的信,道:先生,这几天我着实有些累了。

我把雄根带了回来,有什么事你吩咐他去做。

古羽道声:辛苦了,回去休息。

然后打开红香的信来读:羽弟,好想你们。

刚才我问了老七,他说箭簇要插进那样的深度,需要极硬的弓才能催动,他很难相信一个十来岁的纨绔子弟能拉开这样的弓。

另外,按你的要求,老七已经去燕子城的官衙寻过了,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接下来该怎么办,等你的消息。

古羽看完信,又交给玉霜。

玉霜看毕,说道:羽哥哥,我觉得姐姐说得没错,我也不信是白登杀的人。

谁会这么傻用刻有明显标记的凶器去行凶,一定是有人偷了他家的箭,想要嫁祸给他们。

古羽道:说得不错,继续说下去。

玉霜听他赞扬,颇有些兴奋,续道:乞伏钢和乞伏铭兄弟,一个浮在水面,一个沉入水底,这也不合常理。

所以会不会是行凶者本是将两人一同沉到了水底,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结果却有人故意移走了乞伏钢身上的石块,让他浮了上来。

可是……她忽然犹豫起来,这都是我的猜想,找不到合适的证据也没用啊。

古羽笑道:霜妹已经提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石块。

石块?不错。

你有没有想过,这大草原上多的是泥土碎石,初来乍到的人要找到那样整块的大石其实并不容易。

所以,除非行凶者就是本村人,熟悉周遭环境,否则……他沉吟片刻,续道,否则就是,他对有大石块的地方异常熟悉,所以事先设计好了沉石入水底的杀人方案。

说完,他立刻出帐,把雄根叫了过来,问道:你在村中混得比较熟,可知道鸳鸯村南面哪里能找到大块的石头?雄根想了想,道:呃……大石头的话,当然是天葬场比较多了。

古羽闻言,心中一凛,登时有所领悟,忙道:立即叫上你们所有兄弟,去天葬场。

当下,雄根带着一群人,领羽、霜二人前往天葬场。

这草原上的天葬与藏人相类似,也是在人死之后,将其置于天葬场中,任由鹫鹰啄食,若吃得干净了,说明这位死者生前干干净净,否则就是有深重的罪孽,连鸟都不愿食其肉。

天葬场中四处乱石成堆,大概是整个草原上成块大石汇聚之地了。

古羽远远地站在天葬场外,向里面望了望,对雄根道:劳驾各位兄弟,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要给我翻一遍,看里面有没有藏东西。

雄根张大了嘴,道:先生,这里可是死人住的地方,你让兄弟们去里面翻,万一触动了亡魂可就……古羽一摆手,道:此事至关重要,也只好惊扰亡者了。

如有不敬之处,古羽愿一己承担。

说着他向天葬场内深深一躬。

雄根无奈,只得提着胆让手下们进了天葬场。

这天葬场本是尸鹫秃鹰时常光临之所,被雄根等人这一翻,立时激起了一阵惊鸟,昏黑的夜中响起了苍鹰森凉的低啸,吓得远远站在外面的玉霜连忙往古羽怀里钻。

她本就怕极了来这里,又有这些令人憎恶的怪鸟之鸣,她早已是魂飞胆丧。

从小深居闺中的她,何时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来看人挖坟呢。

古羽也知这于玉霜是何等心理上的考验,便一面抚着她的长发,一面说道:霜妹就这样闭着眼,听我说话也就不害怕了。

今天白天我让老七去了趟燕子城官衙,我的想法是,那白前马这么不顾一切地抢尸体、抓人,必是心里有鬼的。

像他这样的人,肯定会留下些物证,好让自己在出事后能够有条退路。

所以他今天在香姐面前如此嚣张,我猜必是因为他还有最后的凭借。

可惜在燕子城官衙我却没找到我想要的,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把这凭借之物藏了起来。

刚才我听雄根提到天葬场,立时就想通了一切。

这天葬场是个鬼见愁的地方,平素是不会有人来此的。

如若不是要在这里隐藏见不得人的东西,也极少有人会想到天葬场的存在。

所以这里绝对是上佳的藏匿之所,如果我所料不错,雄根他们必会有所收获。

经他这么一说,玉霜这才略微释怀,加快的心跳也逐渐平缓下来。

众人在乱石堆中翻了一个多时辰。

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这里有个羊皮书卷。

古羽心中一喜,忙道:快拿来我看。

那人将羊皮书卷递了过来,古羽打开一看,立时明白了,这是一个账本!古羽一抖手中账本,笑道:好嘞,我要的就是这东西。

各位兄弟辛苦了,咱们回。

说罢便拉了玉霜小跑着回到自家帐中,然后忙不迭地打开账本来仔细查阅。

玉霜也倚在古羽肩头陪他一同看,可是越看就越惊心,愕道:这鸳鸯村中一年的收成竟被这些人瓜分地差不多了,而且除了鸳鸯村,还有这么多附近村落的出产都落到了这些人的口袋。

难怪村民们日子这么苦,这些人真可恨。

古羽道:是啊,国之蠹贼,真真是可恶之极。

此番非得叫这白前马狠狠地摔个跟头。

玉霜道:羽哥哥已经想出怎么破案了?古羽道:有了这东西,事情就容易多了。

霜妹,你辛苦一下,捡这账本里的几个大头誊抄一个副本,我有用处。

我来给香姐写信。

于是古羽思索既定,便将今天的问案之策写成了书信,然后与账本一道交与雄根,并嘱咐道:信和账本必须亲手交给大夫人,叫她千万按信中所说的办。

大文学第八回 说案小美见到信和账本,忍不住赞道:师父怎么这么厉害啊,昨天找到了尸体,今天找到了账本。

真是没有什么是师父找不到的。

我真羡慕二位师娘,能够和师父厮守一生。

红香看着她一脸的稚气,笑道:小美你还这么小,哪懂什么男女之情啊。

羽弟让你把账本中的内容捡要紧的记下来,然后交给老七贴身保存,你还是赶紧看账本。

小美吐吐舌头,便拿了账本一个人躲到角落处背了起来。

背了一阵,小美忽道:这白写我倒是听说过,这天长观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些村子都要向他们进贡?老七道:那是生丹道道士们的老窝。

小美道:哦,我知道了。

那个义天师谭渡全就是生丹道的,难怪……说着话时,天已大亮。

众人收拾停当,随即又来到燕子城下。

昨天摆放的桌椅仍在,可早有人将其擦拭得一尘不染。

百姓们也不在城上围观了,全部出城来跪迎钦差。

昨天钦差在众目睽睽下找到乞伏铭的尸身,此事早已震动了远近村民,众人都相信,此案必定能在这钦差手上侦破,村民的冤屈也必能伸张。

可红香却不太习惯这种受人膜拜的场合,浑身不自在地坐到了她的太师椅上,仍由小美来替她问案。

小美走上前去,先让众村民站起来,才发现白虎也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旁边。

只见他手握剑柄,双眼如刀,其身后是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军士,显然,如若判决对他儿子不利,他势必要直接武力解决。

正此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个白面书生来,手拿一把折扇,说道:在下何奇,是天官四年的举人。

受白将军委托来做白登公子的讼师。

他一说完,后面百姓一片嘘声,想是担心他们又要暗箱操作了。

小美不知该怎么办,回头看红香。

红香道:请讼师打官司合情合理,众人不得喧哗。

她的声音不大,却自有其火娘子的威仪,不仅百姓的嘘声被她压了下去,连正欲发作的白虎也是微微一笑,又安然坐回椅中。

那何奇刚想陈说,小美却道:讼师先不急,白登一会儿再说。

且请鸳鸯村村长上前答话。

老村长闻言,缓步走上前来。

小美问道:村长今年高寿?村长道:六十有二。

小美便对宫卫道:拿个马扎来让村长坐下回话。

就有宫卫递上马扎。

待村长坐定,小美续问道:村长平时对鸳鸯村事务似不甚关注?村长道:人老了,许多事管不过来。

小钢子做事麻利,会算账,让他管我放心。

这么说村长从来不知村中的财政情况?不知。

你问这做什么?没什么。

请问乞伏钢遇害的当晚,他有没有和别人接触过?有啊。

他弟弟来找过他,说受了这白登的欺负,想让小钢子替他出气。

然后呢?然后小钢子数落了他弟弟一番,叫他平时不要到处招摇撞骗,又留他在家吃了晚饭。

可是到了午夜时分,他俩又突然出了门去,之后就再没回来。

午夜时分出去的?因为什么?村长摇摇头,表示不知。

小美点头道声多谢,又转头对人群中道:有哪位当晚午夜时分尚未入眠的,可曾见过出门去的这两兄弟。

就有一人走了上来,道:我见了。

小美问道:这位大哥贵姓?鄙姓范。

范先生,想必就是最早被白前马抓走那位?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那晚我放牧回得晚,恰巧远远地望见了乞伏钢、乞伏铭和另外几个人正往鸳鸯泊边上走。

看那身形,就是白登他们那一伙纨绔子弟。

你这是血口喷人!旁边何奇忙辩驳道,你根本就没看清人脸,凭什么说那就是我们白登公子?范先生正欲反驳,小美却出言阻道:各位稍安勿躁。

案情基本已经问清楚了,接下来我想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大家听完,这案子也就真相大白了。

把白前马和白登都带上来。

就有宫卫押着二人走了出来。

围观众人无不伸长了耳朵,等待小美要讲的故事。

小美清了清嗓子,开言叙道:村长放心把村中事务交给乞伏钢着实不该,这乞伏钢可是个阳奉阴违的家伙。

你们想想,鸳鸯村每年出产上万头家畜,我们每个人又分到了多少?就算有一部分抵了税赋,但仍有相当比例不知去向。

而这一部分,就是被乞伏钢小鬼搬家似的,献给了他的主子。

大家想想,这种暗渡陈仓的事情做久了,难免不遭人怀疑,所以其主子早就对乞伏钢动了杀机。

这天,他听说乞伏钢的弟弟乞伏铭和飞虎将军的儿子白登起了冲突,双方都放言要杀了对方。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便派人去偷了白登的箭,然后在当天的午夜时分,趁着双方见面的机会,将乞伏两兄弟杀害,并将其沉入了水底。

这主子心中设想着,次日天明后大家找不到两兄弟,必然会去他那里报案。

这时他带人出现,将沉尸从水中捞出,不仅可博取个神断的名声,还干净漂亮地将杀人罪过转嫁到白登身上。

谁知天不遂他愿,沉入水底的尸体竟自己浮上了水面。

他担心事情败露,只能慌张地命人抢尸体、抓走目击证人、找人主动顶罪,想把这事情混过去。

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你再巧妙的设计,也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我相信,大家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就是他,白前马!她一双犀利的眼神看向了白前马。

那白前马却忽然狂笑起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知道你是白虎派来的,想给他儿子翻案。

要杀便杀,若是我眨一下眼,就不是好汉!旁边白虎闻言大怒:你这厮真是找死!说着又要起身杀人。

十月二十八,北宰相府,山羊两千头。

夷离毕院,上等羊毛一千斤……这时,场中响起了小美清脆的背诵之声。

全场一下子静了下来。

刚才还嚣张万分的白前马像突然卡住了一般,睁大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美一番冷笑,道:我已经掌握了足够多证明你犯罪的证据,要我一件一件拿出来吗?白前马哪想到,自己以为藏得万无一失的账本竟被她得到,心中所有的希望立即如泡影般破灭,一口气再也提不起来,只得长叹一声,道:不要背了,人是我杀的。

没想到竟会输给你这小毛丫头。

小美听他认罪,一时喜形于色,竟欢呼得跳了起来,道:早和你们说了,我师父是扬州第一神断,这世上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后面红香则站起身来,朗声道:这也是白前马拙劣的表演所致。

他太过笃信依靠抓人、逼供、再抓人的做法,就能解决问题。

所以,他明明知道案子是自己做的,却居然相信了替罪羊的话,还把替罪羊拉出来公审,最后惹祸上身。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横行乡里多年,已经在意识上对事实和真相产生了偏差和幻觉。

她停顿片刻,让众人有思考的时间,然后方道,既然他已承认所犯罪行,当即收押,明天解去南京,由皇上定夺。

白登系遭冤枉,当堂释放。

白虎将军,你虽爱子心切,可纵兵虐杀无辜百姓,实属不该。

如何向百姓谢罪,还望将军有所交待。

那白虎适才听小美说案时就越听越心惊,他只道白前马是在帮他儿子脱罪,原来竟是要嫁祸给他,若不是遇到这钦差的明断,自己倒真的要陷入冤案中无法脱身了。

当即他对红香不由得佩服之至,说道:钦差替犬子洗脱冤情,此等大恩我记下了,日后自当回报。

燕子城的祸事皆因白前马而起,既然此案已了,我愿在这城中开一月水陆法会,超度冤死的亡魂。

\\\');大文学第九回 押解红香在众百姓的簇拥下进了燕子城。

这城中遭遇此番劫难,早已破败不堪。

红香命俞清风好生安抚城中居民,又贴出安民告示,让百姓各回各家,赶紧恢复正常生活。

如此前后一忙,天已经黑了。

红香道:我们回柔然镇?俞清风奇道:昨天去柔然镇是因为进不了城,如今已经进了城来,何故还要去那偏僻小镇上住?红香道:我是柔然县主,不住柔然镇住哪里。

你不必多言,只管跟我前去就是。

留几个宫卫在这城中守着白前马,我再托白虎将军派兵把守,应当万无一失。

众人又这般风风火火前往柔然镇。

刚到镇上驿站,就见门口站了几名守卫,为首的正是乞伏顺。

红香心中大喜,知道是古羽到了,飞快地跑了进去。

果然,羽、霜二人已在客房中等候多时。

红香直扑到古羽身边,腻声道:我就感觉到羽弟你一定来此,所以坚持要来这里住,真的如我所愿了。

古羽轻轻握住她的手,道:香姐辛苦了,这个案子完成得漂亮,抚慰多方情绪方面更是做得尽善尽美。

可红香却感到了一丝异样,奇道:羽弟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古羽略微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便转头向玉霜示意,玉霜将一张纸条递到红香手上,道:姐姐你看这个。

红香见那纸条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只有两个极潦草的字:速离!忙问玉霜怎么回事。

玉霜道:刚刚我和羽哥哥出门,准备再去凶案现场的树林里,调查究竟是谁让沉入水底的尸体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有人将这个纸团扔到了我们面前,上面就这两个字。

当时天灰蒙蒙的,也看不清来人。

羽哥哥突然觉得事情不对,就连忙叫了乞伏顺他们赶到这里来。

还好姐姐你们没什么事,这就放心了。

红香道:怎么会有人给我们发信号?又是谁想要对我们不利呢?玉霜道:我们得罪了不少人,想要害我们的肯定不少,奇怪的倒是救我们的。

你看这字歪歪扭扭,纸也残缺不全,肯定是仓皇中写成。

这人一定要冒极大的风险来提醒我们,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事。

这时,古羽眼中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有主意了。

正在房中的香、霜、美、念七四人连忙聚了过来。

古羽先道:老七,我们这房间安全吗?念七立时提升胸中真气注于双耳,感受四围动静。

几息之后,他回道:驿站内没有未知之敌,驿站外有几名低级武士,没有威胁。

古羽这才说道:如果所料不错,问题出在我们手上的账本。

账本的出现必定会打击到不少人。

现在镇外一定是暗流涌动,谁都想得到它。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押解白前马回京的路上就会出大事。

红香道:那如何是好,我们只有老七一个人会武功,外面那些宫卫也不一定靠得住。

古羽道:所以我要把账本烧了!烧了!众人差点一齐尖叫出来。

古羽却冷静地道:是的。

既然白前马已经认罪,账本对我们就已经没用了。

至于其他谁想得到它,又拿它去害谁,关我什么事。

小美道:可是师父,这里面记载着许多人犯罪的证据,烧了不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吗?古羽道:一个账本,能作为判案的证据吗?不能。

它只能在部族争斗中作要挟之用。

我不想介入部族争斗,所以要烧了它。

众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

古羽又道:小美,我让你背诵其中关于天长观等的内容,你都背下来了吗?小美点点头。

于是古羽道:既然如此,那一会儿老七就趁众人熟睡之时,带着账本离开柔然镇,找个秘密的地方将账本一把火烧了,然后再暗中保护押解白前马的囚车回南京。

我一会儿再准备一个假账本交给俞清风,让他与宫卫们先行离开。

我们四个则和乞伏顺他们殿后。

念七道:你只留门口那个乞伏顺做护卫?就他身上的功夫,北极星你不要命了?古羽笑道:我们身上没了账本,又不押解犯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念七道:你平时挺聪明,这时倒犯糊涂。

账本我是悄悄带出去的,人家又哪里知道在谁手上,那自然是要一个一个搜的。

古羽道:说得也是,这好办。

说罢,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账本在俞清风身上,然后道:明天把这贴在我们的马车上。

众人一看,全都忍俊不禁,念七也难得一笑,随即又无奈地摇摇头。

当下,古羽让红香用羊皮做了一个空白的书卷,将俞清风叫了进来,说道:俞大人,有件事非得你来做。

我这里有个东西需要即刻带回京城,可我身子弱,经不起长途跋涉,想请俞大人帮忙。

俞清风面露喜色,道:就是朱小姐白天背诵的账目?古先生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先生只管放心,这账本我保证安全送回京城。

古羽便将假账本交给俞清风。

俞清风翻开来一看,里面却一个字也没有,惊讶地看着古羽。

古羽笑道:俞大人,我何时说过我手上有账本的?俞清风一脸疑惑,道:可朱小姐白天背的?那不过是我们从鸳鸯村辗转打听出来的几笔账目而已,只是用来唬人的。

那白前马如果真记了账,定是藏到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怎会让旁人知道。

那这一本空账本带回去又有何用?俞大人,既然我们能瞒过你,自然也能瞒过别人。

我现在是假托有账本的事来逼白前马认罪,当然要继续伪装下去。

只要让大家都相信有账本存在,白前马这案子才能做成铁案,永无翻案的可能。

所以我想请俞大人明天先行一步,造成真有账本的假象。

我明白了,古先生是想让我去当诱饵,以确保你们和人犯的安全,这招真够狠的。

俞大人乃一代忠臣的楷模,此时正是为皇上效力的时候。

到时如果真有人来抢你身上的账本,给他们就是了,相信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的。

也罢,那我就做一回诱饵,只要人犯能安全押解到京,也有我俞清风一份功劳。

那是当然,俞大人为国效力,当是首功。

待众人都离开后,房中只剩了羽、香、霜三人。

二女一左一右偎在古羽怀中。

红香道:羽弟又想以身犯险、故技重施了。

古羽笑道:我这点心思全在香姐的眼中。

不过这次和安仁镇的情况可不一样,这回我们虽然处在旋涡中心,反倒很安全。

我这招一石二鸟之计,既要逼出那些想害我们和想保护我们的人,也能看清楚俞清风此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刚才他一进来,就毫不掩饰知道有账本存在这么回事,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实在太多了。

次日,古羽三人索性睡了个大懒觉,等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这段时间连日奔波,三人都有些精疲力竭。

这一觉醒来,顿时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坦。

第一波人马由俞清风带队,第二波人马由念七暗中保护,都已经离开多时了。

小美在门外焦急地等待,好不容易才见古羽三人出来。

小美急道:师父,你们怎么才起床啊,车队都走了好久了。

古羽笑道:我们又没什么要紧事,着什么急。

雄根回来了吗?他派了雄根去前方打探消息,只要前方有事,立刻就来回报。

谁知小美沮丧地摇摇头。

古羽心想:这个俞清风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便对小美道:把我昨天写的字贴到马车上,咱们出发。

马车飞驰,里面坐着古羽四人,周遭是乞伏顺的手下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南京而来。

刚走到一处山谷中,左右山壁上忽然响起喊杀之声,同时,几百个黑衣武士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一行人立刻就被包围在这狭窄的山谷之中。

马车中小美急道:师父,这回你的办法怎么不灵了啊。

古羽笑道:别着急,我们且安坐着看戏。

只听山谷中传来一个轻蔑的嘲笑声:账本在俞清风身上?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皇帝竟然用这样的草包来办案?此言一出,就有不少人跟着笑了起来。

古羽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大声喊道:是哪位朋友在嘲笑古某,可否现身一晤?那嘲笑之人道:有何不可,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说着就从高处一块大石上露出一个人脸来。

古羽抬眼一看,不由心中一惊:费理!大文学第十回 帮谁古羽笑道:费道长,别来无恙哦。

费理却毫不领情,道:你这厮果然是油嘴滑舌,不知羞耻的主。

小美听到他这般说,也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斥道:你这牛鼻子道士真是不讲理,我师父好言和你打招呼,怎么出口就骂人。

费理一声冷笑,道:他杀我师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和他有什么道理可讲。

小美大奇,问古羽道:师父杀过人?古羽道:他师兄就是扰乱成都科场的那个董全知。

小美恍然大悟,指着费理道:原来你是被师父骂死的那个道士的师弟啊,难怪也是纠缠不清。

你师兄辩不过我师父,羞愤而死,怎可赖到我师父头上。

费理忽地仰天大笑,道:如此大仇,岂是你几句话就能抵赖的。

自从得到师兄噩耗,我无日不想生啖古羽之肉。

这回听说他来了北辽,我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今天就是要取他性命的。

弓箭手准备!他一声令下,四周山壁中就有数十支箭全都指向了古羽乘坐的马车。

小美急问道:师父,这可怎么办?戏看不下去了。

古羽仍是不动如山,道:急什么,戏还没结束呢。

呜呼……此时,从山谷外突然传来一人的轻啸,随声而来的,是一骑绝尘的烈马、一名身着紫衣的武士。

古羽见状,喜道:你看,主角登场了。

只见那武士刚进山谷,就在马上一使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然后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双脚落在一处突起的石柱上。

他在这石上一借力,身子又是一窜,如此五六个跨越,伴随着又一声轻啸,他已来到费理所站的地方。

紫衣武士功力远在这些偷袭者之上,双掌一挥,便将上前阻拦的黑衣人打趴下去,然后右手向前一抓,就把费牢牢地控制在手上。

只听他道:大胆的毛贼,竟敢袭击钦差,真是找死。

下面古羽急喊道:将军手下留人!可这话已经晚了,那将军手上一用劲,费理脖子一歪,就见了阎王。

古羽长叹一声,道:就算袭击钦差,也罪不致死?随着这声长叹,山谷口又出现了许多骑兵,全是宫卫打扮。

显然,这是皇帝派来接应他们的。

偷袭的黑衣人在这些宫卫面前都成了草芥一般,不过一盏茶工夫就全部分成擒。

小美欢呼道:原来师父早就知道有人来救我们呢?害我白担心了。

古羽却只笑而不语。

红香道:羽弟总算是看清楚当前的形势了。

古羽道:是啊。

很明显,皇帝已经积蓄了相当多的资本,要准备动手了。

红香道:那你准备帮谁?古羽想也不想,就只说出三个字:帮百姓!小美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转头向玉霜求助。

玉霜却笑道:上位者无论谁赢谁输,自古以来皆是兴亡百姓苦。

羽哥哥这是在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

弄得小美一头雾水,只得说道:要跟上你们真难啊,以后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学习。

说得众人一齐大笑。

马车外,紫衣武士正抱拳向车内道:钦差可有受惊?古羽掀起车帘来,才见到武士的真容,竟是叩阍那天与念七斗武的宫卫。

古羽忙道:我们都很好。

敢问将军贵姓?紫衣武士道:免贵姓风,钦赐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

奉命前来保护钦差大人。

古羽道:辛苦了。

适才风将军好俊的身手啊。

风侍卫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不过钦差为何要离了大队人马拖后行动?刚才若不是我来得即时,怕是要让这些贼人得逞了。

古羽笑道:连日劳累,我本来想带着家眷缓步而行,顺便欣赏沿途风光,没想到会遇伏。

这贼人原是我在中原的故人,与我有些仇隙,但没想到竟是追到北辽来杀我。

也不知他的后台是谁。

风侍卫道:先生说这些贼人还有后台?古羽摇摇头,表示不知。

当下众人也不耽搁,继续向南京进发。

一路上,古羽时不时和那风侍卫聊上几句。

风侍卫倒是个爽朗之人,心中并无多少羁绊,与古羽也就相谈甚欢。

次日上午,一行人终于回到南京。

西城门下,早有一帮人在等候了。

古羽远远望见,其中有京南学堂的学生、柯学、应恩、几个宣旨的太监,还有叩阍那天静坐的一些百姓。

待一行人到得城下,古羽扶香、霜二女下了车,太监那尖厉的嗓音随即响起:柔然县主接旨。

众人忙齐齐下跪。

太监宣道:朕给你一个月时间,没想到三天即破了这奇案,卿果然是断案的奇才。

朕已践诺,将众学子全数释放。

爱卿接旨后即刻与古羽、周氏玉霜、朱氏小美入宫见驾。

八弟为朕寻得如此有用之才,其功劳不小,着立即解除其禁令,出入京城不再受限。

钦此。

听完旨意,乞伏顺当先上来跪倒在古羽面前,激动地道:我替大王叩谢古先生大恩。

大王他终于可以回来了。

古羽扶起他来,好言安慰了一番,又转头看向那天宫门前静坐的百姓,朗声说道:各位,古羽不负所托,总算把鸳鸯村案的真凶抓了回来。

于烈他们也出狱了,飞虎将军也同意为燕子城死难的无辜百姓开法会祈福。

古羽能做到也只有这些了,庆幸天理尚能昭显、世道尚未沉沦,也再次感谢各位的帮助。

百姓们听他一片赤诚,无不拍手称贺,古羽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再次提升。

那边,于烈、藏生等一群学生则迫不及待地上来缠着古羽和红香。

古羽笑道:见到你们没事,我总算放心了。

这样,等见驾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聚聚?为你们压压惊。

于烈道:好啊好啊。

藏生,要不去你家?藏生犹豫道:可是我娘她……我要先回去问问。

古羽道:没关系,先让藏生去问。

一会儿我们在藏生家门口的枣树下碰面。

于是,古羽携了香、霜、美三女,在众人拥护的目光中,跟随宣旨太监和风侍卫前往大内。

天官帝早已在仁政殿等候了,待四人进殿,他立即屏退左右,只留了风侍卫一人在侧。

只听天官帝似笑非笑地道:拿出来?古羽愕道:陛下要拿什么?天官帝道:别装了,你骗了俞爱卿,还想骗朕?账本现就在你手里,拿出来。

古羽道:陛下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不过这账本却不在我这里。

天官帝愠道:怎么,想让我搜你的身?话音一落,旁边的风侍卫便蠢蠢欲动。

古羽从怀中拿出玉霜誊抄的假账本交给风侍卫,道:我身上只有这个,再无他物,要搜也只好请便了。

不过内人毕竟女流,搜查还请陛下让宫女来。

风侍卫忙将假账本交给天官帝,天官帝翻开一看,里面只寥寥两页,墨迹很新,显是新近抄的,当即震怒,道:你这刁民,屡次欺君,当真以为朕不会砍你的头?古羽忙道:陛下明鉴,那账本实是个不祥之物,此物一出,整个北辽官员体系都将崩解。

我想陛下还是不看到的好。

天官帝道:你这厮,前次廷对时,你说每个公人皆应公开私人财产,如今账本出现,你却说朕不应该看?古羽道:我说的是,官员应当‘主动’公开财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个账本抓住痛角。

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成风时,哪能找到全身清白的官吏。

如果这账本拿出来,打倒的绝不会是那些只手遮天的首恶之徒,反而会让一些本性善良之辈做了替罪羊。

故而我说这是个不祥之物。

天官帝听完,一拍桌案,喝道:强词夺理!朕这就把你们四人打入大牢,我就不信你的同伙不会拿账本来赎人。

大文学第十一回 九问谁知古羽却不慌不忙地笑道:陛下要关要杀,贱民自然没话说。

不过不瞒陛下,回京之前,我把账本交给了我的朋友老七,让他先我一步回京。

我已嘱咐他找个秘密所在将账本烧毁。

此时,那东西怕是已经烧成灰烬了吧。

天官帝大惊,手指着古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古羽仍旧微笑道:陛下容禀,要澄清吏治,绝不能依靠一本无意中寻得的账本,而要在程序公平的情况下,循序渐进,推行一系列惩恶扬善的措施。

在这整个过程中,陛下应不拘一格任用有才的干吏。

也许这些人的过去未必那么纯洁无瑕,只要他本性善良、孝悌忠义之心犹存,则可成为这乱世中的一位能臣,望陛下三思。

此话说完,殿中陷入了怕人的沉寂,没有人再说话。

天官帝紧皱眉头,思索着古羽刚才的话。

半晌,天官帝忽然打破沉默,问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朕想要账本,所以全都安排好了来对付朕。

古羽道:贱民冤枉。

直到走进这大殿之前,贱民都以为陛下只是要我去查案的,烧账本完全出于个人意愿。

贱民以为,找出账本只是为了破案,案子既破,这东西自然也就没用了。

贱民实在不知它是陛下想要的东西,上天可以为证。

天官帝道:你这厮真真是油嘴滑舌,朕若不是抱着爱才之心,早就砍了你的头。

也罢,既然你说朕应该不拘一格地用人,那你就留在朕身边为朕出力吧。

古羽闻言,慌忙跪倒在地,辞道:贱民生性懒散,确实做不了官。

若是留在陛下身边,这颗头早晚是保不住的,还望陛下成全贱民的意愿。

你这回破案立了这么大的功,朕总得赏你点什么吧。

陛下还是赏些钱财吧。

贱民想在城南购一处宅子,供我与内人居住。

原来你倒是个爱财之人。

这好办,让风侍卫陪你去,看中哪个宅子,买了就是。

再赏你黄金百两,以表其功。

贱民叩谢陛下隆恩!退下吧。

刚退出大殿,小美就长舒了一口气,小声道:刚才吓死我了,差点就被砍了头。

红香也道:羽弟,我们离开北辽回扬州吧?这样担惊受怕的,实在太熬人了。

[手打吧(www.shoud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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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霜也跟着点头。

可古羽却是一声长叹,道:香姐,你以为我们还走得掉吗?真是没想到,这一个案子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情。

刚刚一进大殿,我所有的疑惑就全都解开了。

为什么皇帝要派我们去查案?为什么又说此案难查?其实,难查的不是案子,而是账本。

皇帝一定早就让人盯上了白前马,就是要查他背后涉及的金钱黑幕。

白前马正是因为感受到了危险,才会设计除掉乞伏钢。

我相信,他整个的杀人过程必定全部落在了皇帝派去的人眼中。

这个人正是那个让沉入水底的乞伏钢浮上水面的人。

如今这一切全都被我们所洞悉,想必未来我们都将在皇帝的监控中度过了。

我刚才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索性向皇帝要了处宅子,以表示我不会做任何僭越的行为,希望这样能保我们一时的安全吧。

说着他又是一叹,眼中充满了愧疚之色。

香、霜二女明白他心中的苦闷,不约而同上前挽住他的手臂。

这时,风侍卫笑盈盈地走过来,打趣道:为仪真是享尽齐人之福啊,真让人忌妒。

古羽一脸尴尬,忙问他有何事。

风侍卫道:我今天正好没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宅子吧?顺便我还想和那位老七兄再较量一番呢。

上次宫门前打得不过瘾,想约他找时间再打一场。

古羽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你还是自己和他商量吧。

说着话时,几个人已经走出宫门。

乞伏顺正焦急地等候,见古羽出来,忙过来道:先生,大王以前的府邸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古羽道:陛下赐了我一处新宅在城南藏生家旁边,我们以后只好在那里住了。

你去寻一下老七,让他去那里找我。

乞伏顺还想再说,古羽忙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寻人,他只好转身离去。

古羽四人则和风侍卫一道去了城南,就在离阿晴和藏生家不远的地方寻了一个在售的宅子买下。

风侍卫却有些好奇地问了句:为仪怎么偏喜欢这里的房子?古羽见他眼神有些异样,忙问:这里有问题吗?风侍卫忙收住眼神,道:没什么。

既然宅子购妥,为仪就先歇息吧,我告辞了。

古羽也一拱手,道声不送。

这所宅子并不算大,只一个标准的四合院,但好在还算干净。

香、霜二女当下进屋收拾,古羽则与小美前去与于烈他们会合。

远远地,就见一群学生正站在大枣树下等候,其中还有柯学。

古羽走过去向柯学打了个招呼,道:山长怎么也有兴致来?却见柯学垂头丧气的模样。

旁边于烈解释道:刚刚得到消息,山长和古老师都被白写解聘了。

古羽大惊,道:这却是为何?柯学摇着头道:自然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提也罢。

古羽道:我这教授早就成了众矢之的,这倒也罢了,可连累了山长,实是古羽的不是。

柯学道:古老师多心了,这劳什子山长我早就当腻了。

明天我就回中原老家去,过我的快活日子。

古羽道:山长果然是洒脱之人。

也好,今夜我们就来个不醉不归。

这时,藏生却怯生生地道:老师,我娘不让我在家里请客。

古羽笑道:不妨的。

古老师在你家附近新购了个宅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今晚就到我家去吧,让内子再烧几个拿手菜,让我们畅饮开怀。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新宅。

红香一人主厨,为众人烧了地道的淮扬菜出来。

玉霜则跑前跑后,招呼众宾客。

小美因在狱中与于烈他们有些交往,又年龄相近,说起话来格外亲近,就这般添油加醋地将燕子城和鸳鸯村查案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讲给众学生听,讲到精彩处更是手舞足蹈,直把学生们讲得是心惊肉跳、却又兴奋异常。

古羽则和柯学聊些未来的计划。

古羽道:山长回中原,势必要经过北方的战乱区,恐怕不安全啊?柯学叹道:这个我也知道,所以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要回去。

可既然在这边已经待不下去,那就只好冒险一试了。

古羽沉吟片刻,道:让我来想想办法。

柯学道:先谢谢古老师了。

我走之后,这些学生还要烦你多费心,千万别让他们走上邪路。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当夜,众人就在这新宅中饮酒笑谈,酒到半酣处,学子任佳忽道:古老师,你听过流行歌曲吗?据说最近东洋很流行的。

古羽道:听是听过,但不知道东洋的流行歌曲是不是和我听过的一样。

任佳道:肯定是一样的。

要不古老师你也写一首吧?学生们听他建议,纷纷起哄。

古羽道:可我不通音律,如何写得了?柯学道:在下倒是略通些音律,古老师可有兴趣合作一曲?古羽见他跃跃欲试,有感于自叩阍以来的所见所想,便微笑道:好啊,那就写一首《九问歌》吧。

还记得真诚吗?诚之道在践行。

忠恕明德可顺事,宽仁克己莫欺心。

诚则一身轻。

还记得敬畏吗?至大者唯自然。

竖子不知崇先圣,莽夫敢教换新天。

无畏必失言。

还记得礼乐吗?礼虽繁心无阂。

礼是一句家常话,乐乃万物皆自得。

无礼哪有和。

还记得孝行吗?上养志下教言。

老弱远村如斯苦,半生辛劳为哪般。

孝亲不需钱。

还记得历史吗?不读史何立身。

未识史家春秋笔,却道冤仇自古深。

无史则断根。

还记得师道吗?师所授形而实。

礼之不隆何谓道,道之不识何言师。

世上几人知。

还记得医德吗?大医者在精诚。

怀妻孤老傅青主,事亲至孝张从正。

起心为大仁。

还记得农事吗?人之存食为天。

事物生灭皆由土,先圣俯仰必在田。

知农方称贤。

还记得文律吗?中国语世无双。

严律宽体出妙赋,繁字简文是真章。

美在意未央。

第十二回 低调众人直到初更时分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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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刚出门时,念七才走了进来,古羽忙紧闭宅门,也不待红香收拾残局,就将四人统统叫到了房中。

只见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全没了刚才喝酒唱歌时的欢乐,众人也跟着收起笑容来。

古羽郑重其事地道: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极大的漩涡中,我也不清楚未来会向何处发展,但我知道,只要走错一步,我们就将万劫不复。

所以我决定,霜妹,你明天立即回中原。

不!为什么要我回去?玉霜罕见地大声抗议道。

霜妹你听我说。

我不是要你回中原避难,而是要你去搬救兵,去告诉林儿,他哥哥嫂子已经陷在北辽无法脱身,让她火速想办法来救我们离开。

此事绝不是儿戏,关系到羽哥哥、香姐、小美的性命,所以你必须要回去。

可为什么是我?让小美去不是更好吗?她能一个人跑到北辽来,也一定能一个人回去的。

我不要离开你们,羽哥哥你答应过不要让我离开的。

我还要帮你办赏兰大会,你忘了吗?说到一半时,玉霜已经流下了眼泪。

古羽忙过去安慰她,温言道:我们五个人没有比霜妹你更合适的。

你来北辽后从未在人前有过惊人举动,行事低调。

你的离开可以解释为想家了,而不会有太多人产生怀疑。

同时,你可以去找正在北方平乱的你的父亲,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将消息传递到林儿手上,我们也才能更加安全。

霜妹,短暂的别离是为了长久的相聚,这个任务只有你能够完成,你一定要勇敢起来,好吗?玉霜犹豫了半天,终于艰难地点了头。

于是第二天,玉霜在念七的护送下,与柯学结伴离开北辽。

此后,她会在西辽战场与林儿及识乐斋诸人重逢,此处先按下不表。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古羽和红香、小美三人在新宅中度过,极少出门。

红香按照玉霜临走那晚教给她的种兰之法,买了许多的成品兰草来种植。

小美则真按她自己说的,开始努力学习精进。

念七只偶尔过来同他们住,多数时候还是回到市集中去帮人做搬运工,风侍卫几次去找他想与他切磋,都被断然拒绝。

天官帝也开始了他的变法之路,首先就是按古羽说的,要让百官公开自己的财产状况。

不过据乞伏顺带来的消息,似乎进展得并不顺利。

但这倒间接地为古羽省了不少麻烦。

一开始还有一些人来骚扰古羽的正常生活,但变法开始,百官们忙于应付其事,也就少有人关注潜匿行藏的古羽了。

不过在学界,古羽却掀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浪。

他虽然被京南学堂辞退,可于烈等一群学生每天仍坚持到古家来让古羽给他们授课。

古羽的《立命》一书也全部写完付梓。

由于鸳鸯村查案所积累的名气,古羽的两本著作立即得到士民的追捧,一时间洛阳纸贵。

许多开明的教授开始在自己的课堂上加入古羽的思想,原来北辽士民人人必读的《义天师心法》则遭到了冷落。

而古羽创作的《九问歌》和为燕子城百姓请命的四言句子都被众多学生传唱。

一时间,古羽所创造的一股非功利的清新之风开始席卷整个北辽,而古羽这个名字也开始与谭渡全分庭抗礼,成了北辽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大家都翘首盼着,当这两人碰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然而古羽却并不希望看到这些,他只想早日淡出人们的视线,回归平静的日子。

所以他只是每天坐在胡同口的大枣树下看书,旁人问他关于时局的态度,他总是缄口不谈。

这样每天坐在这里,倒让他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那就是每个月给阿晴家送钱的竟然是风侍卫。

不出意外,风侍卫难道是阿晴的亲人?自从他们搬到了阿晴家附近,藏生几乎天天往他们家跑,除了听古羽授课,有时甚至直接留下来吃晚饭。

想来阿晴从小对藏生太严厉,又不擅家务,反而在古羽家,藏生才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可这时间一长,阿晴就难免产生情绪。

这一天,藏生吃完晚饭,却和小美打闹着不愿回家。

此时敲门声起,小美过去开了门,见一个冷艳的美少妇正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藏生则怯怯地唤了声娘,那少妇正是阿晴。

阿晴一脸怒色,责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藏生像做错事了一般,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小美道:藏生娘,你就让藏生多玩一会儿嘛。

阿晴道:我说她最近怎么越来越不听话,原来都是被你们这帮野丫头带坏了。

小美被她这一说,哪里忍得住,反诘道:我爹是中原朝廷的二品大员,我师父是北辽皇帝的座上宾,你凭什么说我是野丫头?阿晴也知自己失了言,却并不道歉,直接过来要拉藏生回家。

藏生吓得直往小美身后躲,小美也不害怕,就这样将她挡在身后,挺起胸脯直面阿晴。

一直在厨房中忙碌的红香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指着阿晴道:胡苗晴,藏生和你小的时候多么像啊,充满了叛逆,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而你却在竭力地扼杀这样的渴望,你难道忘了自己当年的痛苦吗?阿晴转头看向红香,却竟是和她抢过花的那个女人,这一惊可不小,支吾道:怎会是你?你怎知我的名字?红香冷冷一笑,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对你的过去了如指掌。

你不是喜欢兰草吗,你倒是看看我这院中的兰草培育得如何?阿晴经她一提醒,这才发现院中果然种满了兰草,而且郁郁葱葱、一派生机。

红香过去将藏生揽入怀中,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还要多亏藏生,她帮了我许多忙。

我听她说,她在家里从不敢碰她娘种植的花草,但其实种植的技术她全都学会了。

小鸟长大始终是要高飞的,女儿长大始终是要嫁人的。

胡苗晴,你这样把藏生藏在你的羽翼下,这并不是爱护她,而是你自私!你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你不想失去这个和你相依为命的人。

一番话,把阿晴完全说愣住了。

她思索了一阵,眼中竟渗出几滴泪来,她只感自己有些失态,忙转身跑掉。

藏生正欲跟出去,红香拉住她道:让你娘先自己待一会吧,等她冷静下来,心中的结才会解开。

藏生这才又坐了下来,道:谢谢师娘,你和古老师对我真好。

红香道:可老师始终不能替代父母之爱啊。

藏生你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娘,她是个可怜却又伟大的女人。

你也要原谅你父亲,给他弥补过错的机会。

藏生道:可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不知道该怎么原谅他。

红香道:你爹是北辽朝廷的王爷。

当了王爷也就比不得普通人,受到的规矩束缚大,不像古老师这样我行我素。

你只要用心去体验他的难处,就可以原谅他了。

藏生道:可我见不到他怎么办?红香道:会见到的,古老师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去跟你娘合好的。

第十三回 振奋几天之后,乞伏于勇真的回来了。

乞伏顺将解禁令传到大邑,乞伏于勇第一时间就奔回了南京。

这天一大早,乞伏于勇带着重金来到古家,感谢古羽为他做的一切,同时认红香做他的干妹妹。

古家的四合院内,两人分宾主坐定,红香奉上茶来。

乞伏于勇说道:古先生,大邑一别半年时间,今天总算又见面了。

小顺子这人做事情不牢靠,怎么让先生住这么普通的房子,简直叫人笑话八爷失礼啊。

古羽道:大王不必这么说,这宅子我住得很适宜。

在北辽毕竟是客居,不能像在大邑时的讲究那么多。

说起大邑,不知我走之后,那里情况怎么样?我妹妹他们还好吗?乞伏于勇道:先生令妹自献城后就离开了大邑城,后来小凌……凌大人收到过一封报平安的信,说她们在西辽,让那位赵力兄弟过去。

而献城之后,我和小何两面出击,把围城的宁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从此他们只敢在城东北五十里之外扎营,一靠近就被我们打。

大邑的农工商业也就逐渐恢复了正常。

不过说真的,大邑可真真是个好地方,小凌又很有治理的才干,献城之后一个月,大邑就显出了欣欣向荣的趋势。

后来,大邑的商户竟逐渐多了起来,很多人甚至举家迁到大邑。

我听小凌说,是因为成都府自从换了太守后,一改前任的作风,开始强力管制商户,据称是为了防止奸细再生。

结果,原本就因为战乱而七零八落的商业更加雪上加霜,这才使得很多人下定决心到大邑来。

此后,搬来的商户越来越多,流民也日益增加。

小小的大邑城哪容得下这么多人,很多人只能在城周围搭草棚住。

小凌可怜他们,又为了让大邑有更好的发展,索性征用了这些流民,从原来的城墙向外扩十里,修建了一座更大的外城。

-=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这回这外城可就不是原来那低矮的县城可比,乃是直接按京城的标准构筑,绝对坚实可靠。

到我走之前,新城墙还没完工,然而外城却已被新来的商户占据得七七八八了。

我想,要是再如此发展个一两年,大邑就可取代成都成为西川最大的城市。

古羽听完,吃惊不小,道:没想到大邑竟能发展如斯,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

那新增加这么多人,粮食和水能确保吗?乞伏于勇道:要不怎么说中原人才济济呢。

大邑刚恢复安定,就有人做起了粮食转运的营生。

后来人越来越多,运粮的生意也越发的好。

听说有个什么无为村的,村民原本就是做些小手工为生,结果全都转做了粮食买卖。

他们去峡西路一带购粮,卖到大邑来,再把大邑的铁器、手工器卖出去。

我们估计,这是令妹和峡西路的商家打过招呼,让他们广开商路,和大邑商人做生意,所以双方的往来才会这般密切。

再后来,那个化心总坛又研究出了一整套改进水利设施的方法,他们说,只要疏通了斜江的河道,在西部的鹤鸣山中兴修水塘,就可供城中士民源源不绝地用水。

我想,等新城修建完,这些工程就该启动了吧。

古羽此时顿觉精神一振,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献出大邑,正是希望当地的百姓能平安幸福地生活。

如今,这个初衷基本得以实现,也让他感受到了辛苦付出的价值,心中的宽慰之情油然而生。

于是他又问了许多关于大邑的事情。

聊了半天,这才说到北辽的时局。

乞伏于勇道:我刚刚去见了皇兄,他说古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肯入朝为官,这却是为何?古羽今天心情大好,也就和他多说了几句:其实一个人真的要帮你,未必非得在你身边。

在你身边的人,也未必会真心帮你。

所以,做不做官,又有什么分别。

乞伏于勇听懂了他的话,便问道:现在朝廷的问题就出在以白乔为首的这些白家人,皇兄想动他们已经很久了。

这次借燕子城的事,皇兄想治他们一下。

可是,让他们公布财产的旨意刚一下达,白乔就纠集了数十个当朝大员联名上书请辞。

皇兄无奈,只能让旨意暂缓。

古先生以为,这事应该如何是好啊?古羽道:所谓‘刚则易折’,用力太过往往会适得其反。

依我愚见,要想改革吏制,需从刑狱开始。

只有这些执掌国之法器的人能够确保公正无私,其它事情才好办。

古某上次破案不知道能否令人信服,如果可以,我倒很乐意去给这些刑吏捕头传授一些经验的。

乞伏于勇大喜,道:好极了,皇兄就在等古先生这句话呢,这下他心中的大石可算是落地了。

古羽又道:我的事倒在其次,皇上有没有说大王何时能官复原职呢?能助你回到北大王院,我也就不枉北辽之行了。

乞伏于勇忙摇头道:这回我虽然拿回来一座大邑县城,可毕竟功劳太小,皇兄他还没和我提官位的事。

看来还是我把皇族的脸丢大了,轻易是难以回去的。

古羽道:那我想问大王,你对待阿晴到底是什么态度,还爱她吗?如果现在让她回到你身边,你会愿意吗?乞伏于勇有些无奈地道:不瞒先生,我虽然已经娶了几个北辽女子做妻妾,可心中最想念的,还是那个汉人女子,有些东西是其他女人无法给我的。

那时候我年纪小,因为皇族的压力,只能放她离开,现在想想真后悔。

离开她就能做北院大王,可做了北院大王又如何,照样被赶下来。

我乞伏于勇本就只会上阵杀敌,最恨勾心斗角。

早知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带着阿晴一起去乡下,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唉,只可惜她已经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我会!门口忽响起了阿晴的声音。

原来乞伏于勇刚到院中时,古羽就秘密嘱咐小美,让她去请阿晴过来相见。

阿晴虽然来了,却不愿进门,只躲在门后偷听。

直等到乞伏于勇说出这番肺腑之言,阿晴才被感动落泪,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

乞伏于勇回转身去,那张清丽的面容,不是阿晴是谁。

他此时也顾不得身份,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地问:你刚才说你会,是原谅我了吗?你真愿意原谅我了?阿晴虽恨他入骨,可这一刻,心中竟是半分恨意也寻不到,只是静静地偎依在他宽阔的胸膛,任由他坚实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紧紧抱住。

乞伏于勇见她已然默认,心中欣喜若狂,立即将她横抱怀中,回头对古羽道了声多谢,便飞奔着出了门去。

这边红香走到古羽身边,轻轻挽住他手臂,道:真幸福。

古羽微微一笑,反握住她手,道:为什么幸福之前一定要先经历痛苦呢。

我永远也不要你有这样的痛苦。

红香也是一笑,幸福地倚在古羽肩头。

第十四回 谜题次日一早,朝廷的旨意就到了,让古羽三天后去夷离毕院授课。

与此同时,古羽又接到一份请帖,竟是天长观送来的,请古羽去参加为燕子城死者祈福的法会。

红香看着这两份东西,皱眉道:才清静了没几天,羽弟你又要出山了。

古羽叹道:清静不过是暗流涌动罢了,这里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他们迟早都是要找我的。

索性,我主动在其中周旋,或许还能在夹缝中找到一条生路。

香姐,你一定要鼓励我,给我前进的勇气。

红香笑道:放心吧,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的。

两人又腻了一阵,红香这才问道:这天长观的请帖是什么意思啊?古羽道:我也不知道。

前几天让小美和老七去了一趟天长观,回来说就是一座普通的皇家道观,里面装饰极尽豪奢,信众极广、香火也很旺,但却并不见谭渡全等人。

这燕子城之难都过去一个多月了,白虎将军办的水陆法会也早就结束。

怎么这时候却办这样一场法会,也不知是谁组织的。

红香道:那羽弟你去吗?白将军请你去燕子城参加法会,你都没去。

古羽道:去,我们两个,叫上小美和老七,大家一起去。

就算是鸿门宴,我们也去闯他一闯。

授课那天,古羽穿上红香特意为他缝制的一件土布长衫,一派学究打扮就到了夷离毕院。

天官帝三天前就下旨,让南京附近各道主管刑狱的官员来听古羽的课。

再加上自古羽在燕子城一案中大放异彩后,虽一个多月未露面,但名声却越来越大。

所以这时整个院里院外已是人山人海。

有他的拥趸来为他捧场的,也有各怀鬼胎的。

夷离毕院本是南枢府下辖,其中多是白乔、谭渡全的人,所以一定有人正憋着劲要给古羽一点颜色看。

古羽走到院门口时,就被汹涌的人潮挡住了。

有人在为他疯狂地欢呼,也有人在旁边看热闹,像极了真实世界的歌迷见面会。

古羽并不习惯这种场面,只是尴尬地略笑了笑,便埋着头走进了夷离毕院。

刚一进院,就有一名武人走上前来,笑呵呵地说道:听说古先生是断案的奇才,我们这里刚好有一个案子,想请教先生。

古羽看了他一眼,便问:阁下是?武人道:下官是幽都府的捕头张用。

古羽道:张大人好。

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案子?那张用便指了指他旁边的几个人,道:这里有十四个哑巴,其中两个是罪犯,他们互相之间全都认识。

古先生可以随意问他们问题,只要将问题写在纸上让他们看见即可。

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一枚铜钱,我这里有一个袋子,你问完问题后,我会让他们伸手进这袋子,如果他的回答为‘是’,则将铜钱留在袋中。

不过,两名罪犯可就不会那么老实了,他们的答案会故意和你捣乱,我现在只能知道他们约定好了,如果有一个人回答了‘是’,则另一个人必定要回答‘否’。

当然,你可以从头开始一个个问这人是否罪犯,所以最多只能给你三次问问题的机会。

你也可以把他们各自编上序号,然后分别来问,但是他们手上的铜钱都是一样的,你无法知道是谁交出了铜钱。

不知古先生要如何来找出这两个罪犯呢?古羽这才明白,这哪是什么案子,而是这些人有意让自己难堪,才故意想出这般刁钻的题目来考他。

他环顾四周,院中的人大都脸带轻蔑的笑意,显是在等着他出丑。

作为理学博士生,脑子只一动就明白了这道题目的陷阱在何处。

如果你按四个、五个、五个的顺序将这十四个人分成三个小组,然后分别询问他们自己的小组中是否有罪犯,得到的最差结果一定是八枚铜钱,即有八个人回答了是,那么必然有一个罪犯在四人组、另一个在五人组中的某一个。

于是你把这三组人再继续分成两个小组,再次询问同样的问题,无论你如何分配,最终都必然无法穷尽所有可能。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这张用找来的,所以三个问题之后,古羽得到的一定是最差的结果。

可是老天爷都不帮你们,谁叫你们遇到的是一名理学博士,古羽心中一阵轻笑,我当年数学竞赛可是拿过奖的,这种小儿科的数字游戏岂能难得倒我。

沉默了一会儿,古羽要来一张纸,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打算这样做。

将这十四个人分成四个小组,其中第一小组包括一个人、第二小组包括两个人、第三小组包括四个人、第四小组包括七个人。

然后我询问他们:和你同组的人中是否有罪犯?古羽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比划了起来。

众人一听,和他们事先的设想并不一致,无不好奇起来,纷纷凑近来看古羽将要如何操作。

不论如何,考虑到有一名罪犯始终回答‘否’,所以在某一个问题之后,我将能够得到的铜钱数只有如下几种可能:一枚,表示这两名罪犯正是第二小组中的两人;两枚,表示罪犯在第一和第二小组;三枚,表示两名罪犯都在第三小组;四枚,表示罪犯在第一和第三小组;五枚,表示罪犯在第二和第三小组;六枚,表示两名罪犯都在第四小组;七枚,表示罪犯在第一和第四小组;八枚,表示罪犯在第二和第四小组;十枚,表示罪犯在第三和第四小组。

所有情况中,最复杂的是最后一种,即十枚的情况。

这种情况清楚了,则其它皆可依此类推。

那么当我得到了十枚铜钱时,意味着第一和第二小组的三个人不是罪犯,我可以将他们任意地填充到其它小组中,只要总的分布人数仍然和刚开始一样即可。

这时,我把原第三小组中的四个人分成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分别放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小组中,再把原第四小组中的七个人分成一个、三个、三个,分别放进第二、第三、第四小组中。

我再次询问所有人同一个问题,同样有可能得到许多不同情况的铜钱,但其中最复杂的仍然是十枚的情况,这种情况搞清楚了,其它都可依此类推。

我把这时可能是罪犯的人表示如下:三甲三乙四甲四丁四乙四戊四丙四己左边一列表示当前在第三组中的四个人,右边一列表示在第四组中的。

其中‘三’表示原第三组的成员,‘四’表示原第四组的成员。

甲乙丙丁戊己为这些人各自的序号。

显然,根据两次的问题可以判断,这两个罪犯要么在三甲、四丁、四戊、四己这四个人中,要么在三乙、四甲、四乙、四丙这四个人中。

接下来,我将这八个人重新分到四个小组中,即:三乙三甲四丁四戊四己四甲四乙四丙第一、二、三、四列分别代表第一、二、三、四小组。

然后我把其他已经确定不是罪犯的人相应的补充到各组中凑齐相应人数,然后我最后一次询问同一个问题。

此时,可能出现的铜钱数目一共有六种情况,恰好可以确定这八个人的身份。

出现三枚铜钱,则罪犯为三乙和四丙;四枚,则为三乙和四甲;五枚,则为三乙和四乙;六枚,则为三甲和四己;八枚,则为三甲和四丁;十枚,则为三甲和四戊。

这样,两名罪犯就都找到了。

围观众人全都听傻了,直到古羽停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张用完全不敢确信,用古羽的方法反复试了十几次,不管什么情况,都能准确地找出那两名罪犯。

他愣了半天,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半晌,竟直接跪倒在古羽面前,大声叫道:先生真乃神人,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随着他的动作,竟也有不少人跟着跪了下去,弄得古羽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了。

(按:本回中的题目是笔者自己想出来的,自认为其设计还是相当巧妙,在笔者的知识范围内没有见过类似的题目。

当然,要感谢豆瓣物理组的热情网友,他们给出了许多有建设性的答案,并且帮助完善了这道题目。

比如,在我原始的题目中,罪犯和普通人没区别,所以你就可以通过对他们编号,然后询问他们类似于比你编号小的人中是否有罪犯这样的问题来容易地给出罪犯。

)第十五回 刑名在真实历史中,辽金时期的数学家是最多的。

他们对代数的理解已经上升到了极高的程度,几乎达到人类智力的极限。

不过,这些人多为专才,并不涉猎经学和刑狱,所以像古羽这种学通文理的人是绝对的罕有,不将其定性为生而知之者,实在没有别的更好解释。

一个天赋异禀的人,又能潜心学习、戮力精进,若不让他成功,则只能说天道不公了。

此时,古羽扶起张用,对众人道:各位都是专司刑名的,年龄都远在古羽之上,今天却要来听我教大家如何断案,心中难免看不开,所以就设计这样一个谜题要叫我难堪,是吧?他边说边笑,旁边一些人却只能脸红着低下头去。

隔了一会,古羽又道:不过你们这个谜题我却不喜欢。

它的关键是要让无罪的人来指认罪犯,这种断案方法我认为只应在迫不得已时方才使用。

可是据我所知,现在这个方法却被大家普遍使用着。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了他的讲台上。

众人也就跟着他转过去,开始认真聆听他的讲话。

《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断狱之道其实与之类似。

所谓伐谋,就是要有细致的观察、冷静的思考、缜密的分析、独立的判断,这是断狱中最为重要的。

所谓伐交,就是要擅于和物证打交道,不管是谋杀案中的尸体,还是盗窃案中的赃物,以及犯罪现场的环境等,它们都是会说话的,会告诉你真相是什么,所以必须要致力于和它们进行交流。

所谓伐兵,才是直接向嫌疑人和人证问案,不过人总是会撒谎的,并不会像你们出的谜题那么简单,所以这就跟用兵一样,要慎之又慎。

所谓攻城,是在不得已的时候,让人互相指认,然而这种办法问题最多,串供、逼供的事屡见不鲜,如若被逼采用此法,则这个案子已经败了。

下面就有人问:可是很多时候物证都不足以断案,只能靠犯人的口供啊?古羽道:这就是断狱之人的问题了。

我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完美无缺的案子,因为作案相比断案实在困难得多。

作案必须要考虑各种要素,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断案则只要攻其一点,找到任何一个细节即可。

你们说哪个更容易?可是在很多人眼中,断案又显得很困难,这是因为这些人没有同情心。

带兵打仗的将军,如果不能体恤下属,那将会损失惨重。

只有爱兵如子,才能常胜不败。

同样的道理,断狱者如果把涉案之人都当成无关紧要的贱民,不以最小代价来破案,动辄抓人、打人,则除了酿成燕子城的悲剧,再没别的路。

有人道:抓几个人来打一顿,让他们招供,这多简单。

要每个案子都像古先生那样断,那我们怎么吃的消。

古羽微微一笑,忽然从怀中拿出两本书来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人一看,一本是众人皆知的《义天师心法》,一本却是刑狱界著名的《唐律》。

古羽问道:各位都是刑名出身的,不知平时都读这《义天师心法》多些,还是《唐律》多些啊?众人不知他的意思,纷纷指向了《义天师心法》。

古羽道:那我还是劝各位多读读《唐律》吧。

自有唐以来,历朝历代的律法几乎都是照搬《唐律》的。

为什么要读《唐律》,因为从普遍想法,律法应该是为普通人所设,即所谓‘刑不上大夫’,可是《唐律》中一共五百条,其中一大半涉及的却是官员。

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啊,它说明《唐律》的制作者们已经意识到了官员所承担的重要责任。

中原国家方圆千里,各地产出不同、贫富也相异,不同时期也有不同时期的特点。

一部律法要想普天下适用,就不可能将所有情况都巨细靡遗地列出来,而只能给官员们充分自由把控的权力。

比如,一个人偷了一贯钱,在富庶的地方可能不算什么,可到了偏远地区,那就是一家人一年的花费。

所以究竟应该判他徒刑几年、抑或流放多远,这就只能依靠官员自己的判断了。

但是,这样的权力一旦泛滥,官员体系就会**成风。

所以《唐律》作为一部儒家法典,主要着力点就是放在如何充分发挥官员才智的同时,又尽可能减少**。

在《唐律》的立法思路中,惩戒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它的作用在于警醒世人。

很多时候,依靠民间自身力量,许多罪恶就能够得到惩戒,所以官员只须做一个公正的仲裁者。

这里有三条必须牢记。

第一,官员要自身廉洁无私,要能让百姓信服。

你可以犯错,但犯错之后绝不能想尽办法去掩藏,而应在世人面前坦诚地承认错误。

老百姓是绝不会为难一个诚实的官员的。

第二,办案程序必须公正透明。

我在查燕子城案时就发现,整个办案记录极其不严谨,让我想复查却无可能,这是绝对不行的。

第三,在州县中发生的案子,往往大部分的州民、县民都会知道,都会去评论。

办案之人必须敢于面对众人的质疑,要想平抑天下幽幽之口,只有你的断案结论让人无话可说,这才是唯一的办法。

众刑吏听完他的课,有人高兴、有人沉思、有人质疑、有人不屑。

但却没有人再敢出声辩驳。

他们知道,眼前这人虽年纪尚轻,但思想见识已远超常人。

一名宫卫打扮的人上前说道:古先生所说,让我等茅塞顿开。

不过,这些内容好像在您写的《立命》一书中都有讲到。

现在的问题是,放到我们眼下的刑狱制度,您说的东西应该如何具体实施呢?古羽看他打扮,知他是皇帝派来问政的。

自己不愿入朝为官,天官帝只能通过这样的曲折途径行事了。

古羽心思一动,就想起了戒台寺证弘讲过的内容,于是他道:佛家有所谓‘戒定慧’三学,由戒而入定,由定而生慧,为政亦可借鉴。

戒,就是要下令禁止无理抓人、屈打成招,以及由此而引发的系列问题。

定,就是要定出一套标准的断案规制,所有案件卷宗都须以此为准,方便复查。

慧,就是在前两条的基础上,发挥刑名官吏的个人才智,使之能为破解疑案、重案出力。

那宫卫听完,脸现兴奋的神情,显然,这些才是他想要的,或者说,天官帝想要的。

古羽讲完课已经是下午时分,当他走下讲台时,院中人不由自主地向他鼓起掌来。

不论如何,至少古羽让他们了解到了以前不知道的许多东西。

而古羽心中也感到了欣慰,因为他已经在开始动摇谭渡全和生丹道在北辽政界的影响力了。

第十六回 负心古羽一个人回到家时,却见乞伏于勇正在家中着急地等他。

古羽奇道:大王怎么来了?乞伏于勇道:古先生要帮我啊,阿晴她突然不理我了。

古羽笑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能帮个什么忙。

乞伏于勇道: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干妹夫,我不找你找谁。

古羽没想到他竟赖上了自己,无奈地摇摇头。

这时,小美跑过来笑话乞伏于勇:你这大王真没出息,连谈情说爱都要找我师父帮忙。

乞伏于勇也知小美是人小鬼大,并不理她,仍对古羽道:我昨晚带阿晴回王府,说了很多话,我还要给藏生恢复郡主的身份。

可没想到今早上一起床,阿晴就不见了。

我去她家找她,可又没人开门,我想着八成是她又不理我了。

古羽问小美道:今天见到藏生了吗?小美道:见到了,可她说她娘没回过家。

乞伏于勇大惊:这么说阿晴不见了?你这小姑娘怎么不早说啊?小美白了他一眼:你也没问我啊。

乞伏于勇急道:那她会去哪啊?难道又是被白乔那厮骗走了?我这就去找白乔!说着就要起身。

古羽忙拦住他,道:大王莫急,无凭无据,去了徒惹事端。

你可否先告诉我,阿晴是如何与白乔相识的?乞伏于勇愕道:这我怎么知道。

小美也急了:你们昨晚不是说了一晚上的话吗?怎么连这都不问?乞伏于勇一脸尴尬,道:光顾着倾诉相思之苦了。

小美当即厥倒。

遇到这个二百五大王,古羽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想先去找皇上御前的风侍卫了解一下,大王能替我安排吗?乞伏于勇道:风侍卫?哪个风侍卫?古羽摇头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他吧。

大王先请回,阿晴的事我来处理。

那就拜托古先生了,有什么要我做的,赶紧告诉我啊。

送走乞伏于勇,小美忙道:师父怎么会跟这么个主子啊。

真让人受不了。

古羽笑道:他何时成我主子了?那你还这么用心地帮他?帮他是因大邑献城时的承诺,我不能失信于人。

再说,乞伏于勇是北辽朝廷中相对比较单纯而没有心机的,这样的人,至少可以做个朋友吧?阿晴是我学生的母亲,一个可怜的女人,如果能为她找回失去的幸福,也算功德一件啊。

古羽便让小美拿了拜帖去寻风侍卫。

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风侍卫走了进来。

古羽大奇,忙请他坐了,又让红香换了茶,这才问道:这可巧了,刚要去找你,你倒自己来了。

风侍卫道: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北院大王离开,这才进来的。

古羽道:看来你也是为阿晴的事而来。

风侍卫默认地一笑。

古羽端详着风侍卫,说道:风侍卫和阿晴长得真像啊。

风侍卫道:瞒不过为仪法眼。

我听说乞伏顺已经去过胡苗村了,也应该知道阿晴有两个哥哥吧。

我就是她的大哥,胡苗风。

古羽连忙抱拳见礼,道:承胡苗兄看得起,愿以真名相告,在下荣幸之至。

胡苗风也回了一礼,道:当今朝廷尔虞我诈,不以真名示人也是迫不得已。

为仪来北辽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在下看在眼里,的确是个至诚之人,在下信得过,也希望能交为仪这样的朋友。

古羽道:能与胡苗兄为友,古羽真是三生有幸啊。

两人又客套一阵,古羽方道:胡苗兄既然是为令妹之事而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胡苗风道:想必北院大王已和为仪说过了,舍妹昨夜失踪,至今杳无音讯。

古羽道:胡苗兄想必心中有数,知道她去了哪?胡苗风道:是被家严带走了。

古羽微微一笑,将茶递到胡苗风手中,道:看来,胡苗兄有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讲给我听。

先喝口茶,再慢慢讲。

胡苗风咂了一口杯中茶,这才缓缓说道:阿晴比我小十一岁,她一出生,娘亲就过世了。

父亲因此而觉得阿晴是个祸害,从小就不喜欢她,所以她一直是我和二弟在照顾。

阿晴小时候倒是挺乖巧的,可为仪你也知道,没有父亲的教诲,小孩总是走入误区。

阿晴十几岁时就非常反叛,经常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玩,那时候我一年要出村找她好几次。

可是终于有一次,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那年阿晴十七岁,父亲正在为她张罗嫁人的事。

阿晴听说后就偷偷跑了。

这次她是铁了心要躲起来,我们胡苗村派了几十个人出去找,却始终没找到。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忽然有人来对我们说,阿晴跟着一个男人在东京附近居住,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

父亲听说后,怒发冲冠,直接找到他们的住地,二话没说就将那个男人一掌击毙。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个男人只是阿晴的保镖,女孩的父亲乃是北院大王。

父亲对阿晴这种不爱惜自己的行为非常生气,直接将她赶出了胡苗村。

阿晴无处可去,我只能偷偷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到东京去暂住。

可是,不知道六部族的晋王爷是如何知道了阿晴的事,主动找到她,还好吃好住地照顾她。

后来,白乔白大人更是把她接到上京,让她出来说北院大王的坏话。

阿晴就这样成了他们宫廷斗争的筹码。

白乔利用完阿晴,打倒了北院大王,就把她送到了南京,再不问她的死活。

她一个人带着小藏生,真的是快要走投无路。

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这样受罪,我这当大哥的于心何忍,所以就瞒着父亲去宫廷任了个宫卫之职,用每月的俸禄来接济她们母女。

本来事情终于回复了平淡,可阿晴竟然还是放不下北院大王,昨天竟然直接跟他回了王府。

我昨夜潜入王府中观看,就见到父亲正在院中训斥阿晴,阿晴正要顶嘴,就被父亲带走了,从此再也没音信。

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北院大王乞伏于勇,若不是他骗走妹妹的感情,又哪会有这后面的事。

好几次,我都想直接一掌结果了他,可终究是下不去手。

为仪,你是个公允之人,这件事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古羽听完,见他一副为难的神情,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这世上负心的男人最是可恨。

不能照顾女孩一生,却轻易夺去其芳心,这是无数悲剧的源泉。

如今错已经发生,杀人总是无济于事,我们只能尽力去弥补。

胡苗兄,如果让令妹进王府做妾,你能接受吗?胡苗风道:只要能让阿晴有个好的归宿,这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恐怕我父亲很难同意。

毕竟他是当世的大侠,传出去实在被江湖中人笑话。

古羽道:既如此,容我先想想办法吧。

胡苗风点头同意,这才起身离去。

古羽想了又想,回头对红香道:上次我和霜妹说,准备开一个赏兰大会,看来是时候了。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裴大善人,请他帮忙。

羽、香二人也不耽搁,直接来到裴大善人家。

然而,他们在门口叫了半天,却无人应门。

向邻居一打听,才知大善人从昨天出门,到现在也没回来。

红香奇道:怎么这么巧,大善人也刚好不在?却见古羽陷入了沉思,便问:羽弟想到了什么?古羽忽然神秘一笑,道:香姐,你有没有觉得,阿晴、胡苗风和裴大善人,眉宇间都有几分神似?红香惊得掩住了嘴,道:羽弟你的意思……第十七回 捐钱(大文学 ) 第三天上,是天长观相邀的日子,古羽四人身着素衣来到天长观。

大文学可是还没走到,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几个青年人,有男有女,当先就跪在了古羽面前,齐声说道:请古先生收我为徒?古羽一阵纳闷,问道:诸位快起来,我没有要收徒弟的计划啊?况且今天是开法会,这场合也不太适合?一名青年道:古先生搞错了,今天不是来捐钱的吗?捐钱?古羽诧异万分,我收到的请帖怎么说是为燕子城祈福的法会?不这样写,古先生又哪肯来。

人群之后响起一个熟悉的人声。

羽、香二人听到这声音,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夏文商!人群闪开,果见一个人从后面走近,正是夏文商。

夏文商满脸堆笑,像极了成都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对古羽深深一揖,道:古先生别来无恙?古羽止住心中无限的惊讶,还礼道:夏叔叔这是做什么。

按夏小姐的辈分,您是我的长辈,我怎可受此大礼。

夏文商道:那是在中原的规矩。

在北辽,我是贱民,古先生则身属贵族,自然应受我一礼。

他这话,自然是指红香名义上是乞伏于勇妹妹的事。

古羽也就不再谦让,受了他一礼,方才问道:上次听俞清风俞大人说,他是在北撤的商人之后还朝的。

大文学夏叔叔好像比他们回得还晚?我记得大邑献城之前,您还在大邑。

夏文商道:承蒙古先生挂怀。

你到北辽之后,我同西渐去了西辽,前几天刚返回北辽来。

古羽道:哦?刚回来就找为仪,您可真看得起我。

夏文商一脸尴尬,道:实在迫不得已,还望古先生包涵。

要不我们先进观内再。

说着就要引古羽往天长观中去。

旁边几个青年人当即拦住他,道:我们拜师的事怎么办?夏文商道:大家别心急,且待我和古先生说几句话,出来自有交待。

古羽则一面远远跟着他,一面小声对红香道:怪事真多啊,上次还剑拔弩张,要夺我们性命,怎么现在却又如此这般恭敬。

红香也道:是啊,听他说话我都觉得头皮发麻,我们在成都历尽危险,都是和他有关的,怎么突然就像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小美自然不明白这些往事,只是好奇地道:师父,这么多人要拜你为师,那我就是大师姐了哦,嘻嘻。

古羽正色道:首先,我没同意收他们为徒。

其次,你也不是大师姐,你之前还有尚义师兄。

大文学小美吐吐舌头,道:方大哥原来是我师兄啊,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话,只有雪平姐姐成天唠叨他,说他多么多么厉害。

走进天长观,夏文商直接将他们领到了一间客房中,又让小道童奉上茶来,夏文商客气地让众人饮茶。

古羽却不动手,道:免了,我怕你下毒。

夏叔叔昨天还与我们是死敌,今天就变这样,小侄实在无法适应。

夏文商闻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半晌方道:在成都时,我们是各为其主。

而今,是我有求于你,所以态度也就自然地转变了。

古羽道:你求我?所为何事?夏文商为难道: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不知古先生是否听说,近期宁国大举进攻西辽。

西辽国主派我来北辽求援,可我向皇帝陛下呈送国书,却未得陛下召见。

我去找阮冲和,他居然说不认得我,找以前在成都时的旧属,他们要么就厌倦了奸细生活已经退隐,要么就避而不见。

我实在无可奈何,听说古先生是今上身边的红人,所以才想到请古先生为我引见。

实在不行,也希望你能依靠你的影响力,替我募得一些捐款,回去好向西辽国主交待。

古羽听完,不禁失笑道:夏叔叔这是在说笑?我古羽身为中原人,却替我们的敌人募捐来对付我们自己?夏文商奇道:古先生不是向北院大王献出了大邑城吗?中原王朝发下海捕文书通缉你和令妹,你怎么还向他们效忠?古羽义正辞严地道:我效忠的是中原的父老乡亲,是那里的山山水水,与我是否被通缉无涉。

即使有朝一日被砍了头,这腔热血也要撒在中原的土地上。

夏文商叹了口气,道:古先生是忠义之士,这点我从不怀疑。

其实我在成都时,又何尝不是因为心中有北辽,所以才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其结果是什么呢?我在成都待了二十几年,回来再没一个相识的人,想要见自己的主子,也是千难万难。

他说着,竟有些伤感起来。

古羽听他诉苦,也明白他在成都主要任务是赚钱,虽然也出现了像映秀秘洞这样的血汗作坊,但在他看来毕竟是为了北辽的利益,倒也无可厚非。

古羽想了想,问道:你在成都也算是功勋卓著,怎么皇帝却不见你?你又怎会到西辽去了?夏文商道:先皇在位时,和西辽国主交好,双方共同谋划进军中原,所以大量地派遣奸细前往。

在成都,西渐是西辽人,我是北辽人,我们共事了将近二十年,这种情谊常人很难理解。

可是,当今陛下即位,像我们这些老人都不受欢迎了,取而代之的是阮冲和这样的年轻新锐。

他们被派到各地执行更新的任务,而我们,只是因为在当地根系已深,所以对他们还算有利用价值。

然而,自从古先生去了成都,首先是整个北辽联盟被翻了个底朝天,西渐的峨眉势力又在与花梦醒的对决中失利,我们多年在成都的经营损失殆尽。

阮冲和看到我们节节败退,趁机向陛下上书,让北院大王领兵入川,准备强攻成都府,这才有了后来的成都之战。

战争的结束,就意味着我们这些多年深藏的棋子已经无用,所以西渐提出让我和他回西辽,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到西辽后,我赋闲了一段时间,这才认清楚形势。

北辽朝廷这些年不过是在利用西辽充当打手,目的是拖住宁国,给自己稳定国内政局的时间。

此次陛下不肯见我,看来这个利用关系是要结束了。

古羽明白,其实这些人都是野心家们的牺牲品。

他想起了当年在成都科场,他与董全知辩论的情节。

当时说的话,此时放到夏文商身上,真是太适用了。

于是他道:所以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那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各为其主并没问题,但违反人伦之常,那就不可原谅了。

夏文商经他提醒,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给古羽,道:古先生一言提醒梦中人。

这封信是晶晶写给我的,我现在终于理解她的意思了。

大文学第十八回 崇拜夏晶在信上写道:父亲大人钧鉴。

女儿不告而嫁,实为不孝,望父亲原谅。

夫君对我很好,和林儿妹妹她们作伴,虽然居无定所、四处奔波,但女儿过得很开心。

父亲来信欲求一晤,然而此刻相见,实是难掩尴尬,女儿还没为自己本是北辽人做好心理准备。

也许这场战争结束后,时机更为适宜,那时女儿将携夫带子前来问安。

晶晶奉上。

古羽读完信,正要交还夏文商,却见他站起身来,忙不迭来到古羽身前,突然跪倒在地。

这一下变起仓卒,古羽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想去拉他,却又伸不出手。

夏文商一抹眼泪,道:这一跪,一是为我们过去的恩怨,二是为成都之战中死难的人,三是为了晶晶。

古先生不仅为自己,也代其他人受我一跪,希望我过去种下的恶因能就此化解。

古羽见他神情,听他语气,怎么看都不像作假。

可一来他在成都隐藏之深,曾让自己吃过大亏,二来此刻他有求于己,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他是真心认错。

一时间,古羽也是犹豫难决。

夏文商毕竟老谋深算,怎会不知古羽心里所想,当下解释道:我理解古先生的不信任,毕竟我们之间仇隙太深。

不过我在北辽已经没有利害关系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对你不利。

古羽道:没有利害关系?那这天长观凭什么让你来这里募捐?夏文商道:古先生难道不知?这观中有一个小院,院内空旷,专用来出借的。

你只要交点钱,想在这里做什么都行。

古羽奇道:还有这等事?那我们办赏兰大会岂不是也可以借这个地方?夏文商道:古先生想借,一会去和执事小道知会一声就是。

@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今天的募捐你先帮帮我吧?古羽听他半带恳求的语气,心也有些软了,便问:要我怎么帮?夏文商道:我骗他们说,来这里就能拜古先生为师,所以收了他们的钱。

古先生即便不想收徒,也出去和他们说两句话吧?好歹他们也是慕你的盛名而来。

古羽无奈地摇摇头:你可真是恶习难改。

也罢,反正我刚好有话想说。

古羽走出客房,随夏文商来到一处很大的庭院。

这院子空空如也,只中央矗立着一个铜制四不像,显得格外突兀。

不过,这么大的场地,倒非常适合举行大型的聚会活动,这夏文商还真会找地方啊。

此时,刚才门口所见的一众青年全都聚集到这里,一眼望过去,怕有数百人之多,而且门口还陆陆续续有人在往里进。

看来古羽的知名度和号召力已经超乎想像的高了。

古羽一出现,立时引来一阵欢呼,众人高声呼唤着他的名字,附带着旁边的红香也沾了光,不少人喊着柔然县主的称号。

古羽拉着红香来到一处台阶上,看看众人,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又道:你们也坐。

众人不明就里,可既然古羽叫他们坐,也就只管坐下再说。

于是,数百人三三两两地坐到地上,整个场子立即变得黑压压一片。

古羽极目四望,用笑容向众青年致意,然后语重心长地道:看起来,今天来的都是和我一般大的年轻人。

听说你们是花了钱才来的,你们来这里,是想来看《立心》、《立命》的作者?燕子城侦破奇案的神断?还是那个不愿为官、至今白身的草民?此问一出,立即引起了诸人热烈的回应,答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是因为慕名来感受柔然县主凌厉的眼神。

古羽轻轻一笑,说道:其实啊,你们真正想看的,是和谭渡全那些道士们不太一样的一个人。

现在在北辽,人们每天听到的都是生丹道,都是‘忍辱’的思想。

作为年轻人,你们有一颗躁动的心,却被这样的思想压抑,得不到释怀,所以你们需要寻找偶像来让你们崇拜,让你们追逐。

恰巧,古羽和宋红香,行事作风独异于当下,他们不教你忍辱,他们在这乱世中找到了一条特立独行的生存之路。

于是你们就来了,带着你们一半崇拜一半追逐的态度来了,希望从他们身上,学到能让你们独立于世的法门,是这样吧?他停了下来,让众人有思考的时间。

众人想了又想,都觉得他说得有理,纷纷点头同意。

古羽低下头去,沉默多时,这才又抬起头,正色道: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各位不要崇拜和追逐我们,更不要想着拜我为师。

众人哪想到他提这要求,一时骚动起来。

有人大声说道:古先生有那么多学生弟子,为什么偏偏不能收下我们?崇拜谁是我自己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崇拜你们?这时,古羽缓缓站起身来,指着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我希望你们崇拜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没有谁的成功能被模仿、也没有谁的失败能被复制。

孟子讲‘收放心’,当你崇拜某人时,就已经把自己的本心交给了他,再不属于你自己。

你们和我一样,都是年轻人,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本心交给别人呢?我们这叫见贤思齐,这也不对吗?又有人质疑。

你们可以看我写的书,学我断案的手法,甚至和我一样远离官场。

这叫见贤思齐。

而不是要拜我为师,与其如此,我宁愿你们当我是朋友。

作为朋友,我可以和你们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但作为老师,我就要像对小美一样,用‘礼’的标准要求你们。

我不认为在场各位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回去吧,想想你们自己本来的理想是什么,然后按这个理想坚定地走下去,那样你就已经达到我所有的要求了。

众青年听他这般说,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就有人起身说道:多谢古先生,在下懂了。

说罢便往外走。

有了第一个,人群也就逐渐站起来,慢慢地离开天长观。

古羽看着人群的运动,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他的这番话、他的独立自由的思想,正随着这逐渐向外的人流,扩散到整个南京、整个北辽、整个天下。

红香这才站起身来,微微向古羽一揖,然后深情感叹道:羽弟,经过夷离毕院和今天的两场演说,我仿佛看到了你的思想像春播的种子一般,撒向这广阔的天地。

当这些种子逐渐发芽、开花、结果,我们也将迎来真正的清平盛世。

古羽也向她笑笑,说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就带着香姐、霜妹远遁江湖,再不出来了。

第十九回 鱼眼待人群散尽,古羽和夏文商去向执事道人商量借场地办赏兰大会的事。

执事翻了翻日志,说道:三天后是白观主的生辰,观中有大型庆祝仪式。

其它时间倒是无事,你们要哪一天?古羽想了想,道:那就后天吧。

明天我们来布置场地。

又对夏文商道:我今天帮了你,你也得帮我一下吧?替我去宣传宣传。

夏文商连声道:放心放心,我保证让每个南京人都知道有这场盛会。

古羽付了定金,这才与红香三人离开天长观回家。

一路上,小美一反平日的开朗,一直闷着头不说话。

红香问道:小美怎么了?有心事?小美却紧闭着嘴不吭声。

红香又问了一遍,她仍是不肯开口。

前面赶车的念七道:她是听北极星说要用‘礼’的标准要求弟子,所以在学矜持。

红香闻言乐了:没想到小美倒是这般听话。

小美睁大了眼睛看着念七,却就是不肯说话,一张小脸憋得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古羽在旁也忍俊不禁:好啦小美,‘礼’不是少说话。

你的本性活泼,让你少说话那就是抹杀天性了,师父我怎会那样做。

噗,我可以说话了吗?小美长长吐了口气,说道,憋死我了,原来不能说话这么难受啊。

其余三人一齐大笑。

小美则指着念七,对红香道:师娘,我在分析师叔,他怎么会猜透我的心思呢?我猜他一定是曾经有个红颜知己,两个人心意相通,所以他才能这样了解女孩心里的想法。

念七闻言,怒目看向小美,小美却毫不在意,续道:他这么怕我叫他师叔,难不成他的这位红颜知己也和我一样,应该唤他作师叔?师娘你说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红香看着他二人互不服输的神态,掩着嘴格格地笑,听小美问,这才说道:有没有道理我不知道,不过你这神情,倒是可以出师了,嘻嘻。

#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四人一路有说有笑回到家,藏生正在院中读书。

自从她母亲阿晴失踪,她就住到了古家来,和小美吃住在一处。

小美见了藏生便问:你娘种的兰草我们能借来用用吗?后天师父要在天长观办一场赏兰大会,光是我们这里的好像有点少,加上你们家的就正好了。

藏生道:娘从来不准我碰她的花,要是没经她同意就乱动,她回来肯定要打死我的。

小美道:我们就用一天,到时再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你娘不会知道的。

藏生想了想,道:那你们搬的时候注意些,花盆的方向都要记下来哦。

放心吧。

那边,古羽却拉着红香和念七进了屋中,将房门紧闭。

古羽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地图摊在桌上,说道:老七,这是我上次叫你去找来的天长观的地形图,还记得吧?念七点点头。

从这张图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天长观的建造格局是分中、东、西三路。

中路走进去是一个牌楼,牌楼周遭是一片空地。

往前走,过了这座旱桥,就是观中的中轴建筑。

据你说,天长观的建筑被密林包围,看上去郁郁葱葱,非常幽静。

东路的格局与中路相同,只是没有之前的牌楼和旱桥。

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差不多正东方向,有一处罗公殿,殿前一座宝塔,称为罗公塔。

你们想想,塔是佛寺所有,道观中建塔,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再看西路,也就是我们今天去的地方。

一进去就是我们今天到过的神特院,里面只有一座铜制四不像,再无它物。

这座院落很大,几乎占了西路一大半的面积,只在其后面有几处小的殿堂。

也难怪,天长观会把这个小院辟出来提供出借。

他介绍完,红香就忍不住问道:羽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所以要让我们看这个?古羽道:是的,这里面藏着很大的玄机,我刚拿到这张图时就发现了。

只是那时我们不能轻易出门,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让小美和老七去探访,却始终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真切。

今天倒好,夏文商不管是有心无心,总算是给了我去天长观合理的借口。

你们来看,这天长观中,西南的一块,包括牌楼、神特院,都是大片的空地。

与之相反,东北的一块,则被建筑和树木填满。

你们说这是什么?阴阳鱼太极图!念七脱口而出,他毕竟是武当正统的道教出身,对这张图自然是烂熟于心。

没错,这天长观就是按太极图的形式构造的,倒真称得上是匠心独运啊。

那么如果我把这块空地看成是阴鱼,建筑区看成是阳鱼,那么阴阳鱼的鱼眼是在哪里呢?你的意思是,这座罗公塔就是阳鱼的鱼眼?那阴鱼的鱼眼是……这个神兽?念七一时犹豫不定。

古羽微微一笑,道:看来你已经看出我所发现的问题了。

念七道:阴阳鱼的鱼眼是按八卦的方位排定的。

这座塔位于正东的离位,这是对的。

可是阴鱼的鱼眼应该在正西的坎位才对啊,为什么它却被放在了西南的巽位?古羽道:这正是我一直不理解的地方。

一开始我以为是作图者画得不太严谨,今天去现场一看,才发现这神兽的方位果然偏了。

红香疑道:羽弟早就发现了不对,为何现在才和我们说?莫非你有新的想法了?古羽道:建筑格局如此精妙,又怎可能犯下这种不该有的失误?所以我猜,这神兽原本不应该被放在这地方,而是后来有人将它挪到这里的。

至于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是……这里,一座祠堂?他摇摇头,怎么会有一座祠堂放在这里?红香道:我明白了,羽弟是想趁明天去布置场地的间隙,到这个祠堂察看一番。

古羽笑道:没错,这天长观到处都是秘密。

在老七烧掉的账本上,就记载了它每年花销的庞大。

一个香火旺盛的宫观,为何还要它处的供奉?我相信从这神兽着手,应该能让我们了解一些真相。

红香道:羽弟终究是个闲不住的人啊。

古羽道:只是去看看,应该不妨事的,嘿嘿。

所以我没有让小美进来,就是不想这事太张扬。

(按:天长观即真实世界北京白云观的前身。

不过笔者并没有去过白云观,也对其建筑结构知之不详。

本回的描述完全是在有限的文献资料上想像出来的。

有不实之处,读者不必当真。

)第二十回 重物第二天,念七去雇了一辆大车,找了几个朋友过来,将红香和阿晴种植的兰草尽数搬到了天长观中。

古羽让小美和藏生两人在院中布置,自己则和红香假意散步,出了神特院,向祠堂走去。

这天长观中,最热闹的是中路几大主殿,信众香客多是去那里。

这西路只在开放的时候会有人来,平素是少有人光顾的,只一二个小道会偶尔路过,冲着院中瞧上几眼。

古羽这边布置兰草展示的消息早由夏文商传出去了,世人只道这是古羽的个人爱好,并没有引起足够的怀疑。

即使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那也碍于念七的本领,只能远远地观望,不敢太过靠近而引发戒备。

所以羽、香二人就这样走到了祠堂,却没有遭遇旁人。

念七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竟早已等在了那里。

他的轻功毕竟不是凡人能企及。

古羽抬眼仔细观瞧,才发现原来这个祠堂是新造的,难怪显得这般突兀。

祠堂上了锁,倒是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布局。

念七道:这房子古怪得很,窗户都用木板钉上了,房顶也是双层瓦,摆明了里面藏着秘密嘛。

要破门而入吗?古羽止道:既然有秘密,则多数会有机关。

直接破门须得谨慎,容我先想想。

说罢,他绕着祠堂转了一圈。

这祠堂不大,四围被完全密封起来,粗看之下似乎找不出什么漏洞。

他又索性再上前一步,细看那门上的铜锁。

锁是普通的锁,不过显得很新,没有铜锈,钥匙孔还相当光亮,显然这锁时常被打开。

原来这里常有人进出?古羽似乎明白了什么,蹲下去细细在地上寻摸,不多时就发现了几滴已经凝固的白蜡。

他心下了然,说道:看来这人总是趁夜晚无人时点着蜡烛来的,白天应当不会有人来。

念七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破门了?古羽道:如果时常有人出入,那机关倒不应在这门上。

不过,这窗户虽被木板钉住,于你应该是拦不住的吧?我倒觉得打破一扇窗户进去更好些,至少从外面还看不出有何异常。

念七笑道:看不出来,北极星你做贼都这么在行。

古羽也笑了:所以做刑狱的人,就最怕高智力的罪犯啊。

念七道声好吧,便转到祠堂侧面,选了处独立的小窗轻轻摇动几下,然后手上内劲一振,窗上的铁钉就全数弹了出来,窗户也应声而开。

念七正要跳进去,古羽连声提醒着:小心有机关。

念七点点头,使动梯云纵轻功,飘身而入,体内真气全聚在眼中,极尽全力观察房中动静。

然而,他们显然多虑了。

这房中陈设极其简单,除四壁上一些名人字画,就只中间供着一方神龛,此外再无他物。

羽、香二人也跟着跳窗而入,再将窗户悄悄掩上,点起火折来照明。

古羽问道:发现什么秘密了吗?念七此时正围着中央的神龛打转。

那神龛放置在一个钢制的底座上,装饰并不复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可念七却道:秘密应该就在这下面。

古羽喔了一声:你怎么知道?念七指着神龛底座的后面,笑道:你看这里有一个凹槽,显然是用来给人抬的嘛。

古羽顺着他手看过去,果然,在底座的最下面,有一个巴掌大小的槽,看上去确实刚好够两个手托着将底座往上抬。

念七过去试了试,可用力之下,底座却纹丝不动,他又加大了力,并将全身内力用上,仍然难动分毫。

念七大奇:这么个铁疙瘩,怎么今天却难动它,莫非下面连着什么机关?古羽道:你平时最多能举多重?念七道:少说几百斤的东西还是很轻易的吧?古羽道:那就对了。

如果这只是个普通钢座,你或许能举起来,可如果里面灌满了铅,那就有几千斤,绝不是你一个人之力就能抬起来的。

念七奇道:里面灌了铅?那连我都抬不起来,天下恐怕再难有人能撼动它吧。

刚才听你说,这里时常有人来,难不成他们每次来都要叫上十几个壮汉一起使力?古羽又看看那凹槽,想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这槽不是用手抬的,而是放一种叫液压千斤顶的工具。

这种工具非常小巧,只要放在这槽里,稍微转动其把手,这几千斤的东西就能轻易被它顶起来。

念七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工具?古羽道: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我们在西川时就见识了不少。

相信在这北辽,一定有人会使用这种工具的。

那我们没这工具,又不能去找人来帮忙,岂不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古羽一时也无可奈何,只好摇摇头。

其实,这游戏运作已经十余年,许多真实世界的技术都已被人搬到了游戏中。

无论这些玩家是出于发家致富、还是别的目的,至少这些技术已经深入到游戏中的方方面面,与这一历史阶段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除了照搬照抄,古羽到现在也没看到一样技术是真正的发明,这实在是一件大憾事。

在他的心目中,重大的科技创新都是来自一些偶然的灵感,往往抱着游戏心态的人,更容易找到这些灵感。

可为什么大家都身处游戏中,却并没有产生这样的灵感呢?他不理解。

正想着,旁边红香突然发问道:羽弟,你说这么重的东西,当初是怎么运到这里来的?是靠大量人力抬过来的吗?古羽闻言,心中大动,忙道:对啊,香姐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

这种秘密场所的修筑,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如果没有老七这样的武林高手帮忙,仅靠普通民夫,少说也要二三十人才能抬得动。

这么多人,怎可能不引起大的动静。

红香道:羽弟你的意思是?古羽轻轻敲了敲那底座,忽然笑了起来:解释只有一种,这东西必定一开始是个空壳,被一两个人抬到这里,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往里面塞铅块,最后再将顶盖焊接而成。

他对念七道:整个你抬不动,可这上面的顶盖必是后接的,虽经焊工,可必然是强度有限,以你的功力,应该不难吧?念七道:让我试试。

便将神龛小心移开,然后扎稳马步,将全身气力凝于手臂,只奋力一举,那顶盖就真的这样显出了一丝纹缝。

三人见状,无不大喜。

念七则再度用力,将那缝隙越拉越宽,直到十几次后,那顶盖终于轰地一声开了,现出里面密密放着的数十根铅条来。

三人忙一齐动手,将里面铅条一根根取出。

底座被掏空,其自身重量便不足为奇,念七稍一使力,就将其移到一边。

在它下面,一条幽深的石梯也暴露了出来。

第二十一回 贯朽古羽拿火折向那石梯下晃了晃,前方深不可测,一股刺鼻的腐烂气味扑面而来,让他连退了几步。

\\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红香有些担忧地问:这下面会有什么?感觉有些怕人。

古羽道:这是丝帛腐烂的气味,没有尸臭,下面应该是个仓库,香姐别担心。

过了片刻,待气味略微消散,念七率先走了下去,古羽则拉着红香紧紧跟上。

顺着石梯往下走,不多时,就进入了一条一人宽的长长甬道。

又走了约一刻钟,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出现一个大洞。

三人走进洞,刚一抬眼,当即被眼前景象震惊。

原来这洞就是一个储物仓库,而其中所堆放的,竟全是金银首饰和珠宝铜钱。

那财宝是如此之多,已经堆成了几座小山。

粗看下来,其所价值的,怕是比朝廷的银库也不遑多让。

而在外面闻到的**气味,竟是来自串铜钱的绳子。

红香啧啧称奇,说道:原来他们把各村收来的财宝全都藏在了这里。

古羽则弯腰下去,捡起一枚铜钱来把玩,须臾,他不无感慨地道:我以前只以为‘贯朽粟陈’是形容国库充盈、国家富强。

眼前的景象终于让我明白了,有些人,情愿让这串绳断裂、粮食陈烂,也要一刻不停地盘剥百姓。

我不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是什么,但我知道,这样的虚假富强,要来也是无用。

何处来的黄口小儿,说起话来这般老气横秋。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沙哑声音,让羽、香二人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后退。

念七毕竟六识敏锐,当即听出声音来的方向,转头看过去,原来在洞的一侧石壁上,还有一个小狗洞,其大小恰能过人。

他低声喝道:什么人,请现身相见!手上则早已备好飞刀,以防不测。

不多时,从狗洞中爬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须发皆已斑白,随意地散乱者,脸上皱纹遍布,像是一个七旬的老人。

那人出得狗洞,直接往金山银堆上慵懒地一躺,反道:我倒没问你们是谁,你们倒先问了。

古羽见出来这样一个老者,小声问念七道:他的武功如何?念七道:听他脚步沉重、鼻息凌乱,似乎不会武?古羽大奇,转头向老者一抱拳,道:前辈想必是这里的守卫?冒昧打扰,还望恕罪。

老者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儿眼神比我老头还差。

你见过这般落魄的守卫?古羽见他肤色惨白,如同鬼魅,再加衣衫褴褛、全身肮脏,时不时还能闻到他身上飘过来的酸臭气,的确不似守卫,便问:这么说来,前辈是被人关在这里的?老者也不否认,只是略微扬了一下眉。

古羽见他虽被羁押多时,心态倒是不错,不禁心生敬意,拉着红香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才说道:前辈在此怕有不少时日了吧,不知前辈高姓大名?老者想了又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似的,只得道:忘了,都忘了。

在这里我都有好久好久没说过话,名字又有什么用处。

古羽为之动容,歉然道:是我失礼了,我不该这么问。

老者眼中却突然闪过一阵精光,道:既然你来陪我说话,不如听听我的故事吧?古羽忙道:晚辈洗耳恭听。

我来自一个你们都不知道的国度,那里的人可以造很高的房子,坐在一个铁盒子里就能跑很快,甚至能像鸟一样在天上自由地飞。

老者开始幽幽地讲了起来。

古羽自然一听就明白,眼前之人原来也是一名玩家。

旁边红香则道:羽弟,你以前也和我说过这样的一个地方,你说它离我们很远很远,原来前辈他就是那里来的?古羽向她温柔一笑,道:看起来,那个地方并不怎么好,不然前辈何必要到这北辽来呢。

红香点头道:我想也是。

住得高不高,跑得快不快,又有什么关系,关键还是要看身边的人你喜不喜欢。

如果让我离开羽弟一个人去那,那我宁愿死掉好了。

这边小声说着,老者却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古羽明白他的意思,脸露微笑以作回应。

老者道:没想到年轻人你也知道我来的地方,这可真是有缘啊。

不过看起来,你比我更适合这边的生活。

古羽则半带神秘地说了句:游戏也是人生,岂敢荒废。

古羽的游戏之旅是从扬州之乱开始的。

那时候,许多自命不凡的玩家为了追求一时的刺激体验,不仅让扬州遭遇大难,其自身也没逃过悲惨的收场。

从那以后,古羽就明白了游戏也是人生的道理,既然来了,就应该用心把这个游戏玩好,把这个角色演好。

此后,他潜心苦读,悟透了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道理,对游戏和人生亦有了全面的体悟。

于是他开始造访这个世界,并结识了林儿、方任侠、花梦醒和众多朋友。

可以看出来,经过十几年的大浪淘沙,那些把游戏只当成游戏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现在还留在游戏中的,个个都有过人的本领。

他们适应了这里,再也难和NPC们区分开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拥有着和NPC们不太一样的知识背景。

是这样吗?古羽在午夜梦回时常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如果玩家和NPC真的全无差别,那人存在的价值又在哪里呢?海德格尔说,人是趋于死亡的存在,所以人的价值在于死的畏惧中体验出存在的意义。

也许正是因为有限的生命,才使得玩家们开始了学习和融入,并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个世界。

古羽的意识被老者的话拉了回来。

年轻人你说得对啊,这也许就是我这一生失败的原因吧。

当初我来到北辽,就是想要当一个真正的英雄。

所以我想尽办法投靠到当时还是大皇子的晋王麾下,并很快成为他的重要幕僚。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王爷未来一旦登基,我就将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时我率领一支大军,出长城、过黄河、饮马长江,天下皆在我的脚下,那是何等的豪气。

谁知我的梦还没醒过来,一瓢冷水就浇在我头上,先皇驾崩,即位的不是晋王,而是他的弟弟乞伏于智。

而晋王却只能屈居东京,做偏安一隅的亲王。

当时这件事让我险些崩溃,我每天都只能借酒来打发时间。

后来是我的亡妻拯救了我,她用她的生命告诉我,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在逆境中依旧屹立不倒。

于是我重新出山,帮助晋王治理内政、训练兵勇、收服江湖异士。

一时间,晋王的实力陡增,足可与当今皇上分庭抗礼。

只要时机成熟,我们依旧能夺取天下,而我英雄梦也将指日可待。

然而,天下间想做英雄的又何止我一个。

多年前,后部族的白乔突然崛起,不仅他自己掌握了朝廷的权柄,他手下的弟兄们也占据了北辽各个领域,风头一时无两。

那时晋王远在东京,很难在朝中插上话,为了能制衡白乔,我就假扮先皇第八子乞伏于勇的远房亲戚,到他身边做了谋士,并很快帮助他登上了北院大王的高位。

古羽听到这里,忽地恍然大悟,打断他道:原来前辈就是于老师?第二十二回 血书老者再露惊讶之情,道:你怎么识得我?古羽忙将自己和乞伏于勇的关系、以及他儿子于烈是自己学生的事略说了一遍,又道:乞伏顺说他们找了你多时却不见踪影,只道你已经遇害了,竟没想到原来你被关在了这里。

老者一阵苦笑,道: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必多讲了。

说来好笑,我当初只以为自己的见识比旁人远博、理念比旁人先进,还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技术,要想成就一番大业简直是举手之劳。

可没想到,对手就一个小小的骗局就让我着了道。

这若是上了战场,恐怕早就被杀得尸骨无存了。

说罢,他连连摇着头,脸上写满了灰心的字样。

古羽安慰道: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我们这就出去吧?兴许你还有和白乔一决雌雄的机会。

老者仍是摇头,道:你知道白乔为何不杀我吗?因为晋王的妥协。

晋王知道我落入白乔手里,主动找他求和,将手上的资源尽让白乔使用,这才保住了我的一条命。

你说,我还有脸面出去吗?此时,老者忽然起身,又爬回了狗洞,过不多时,带着一大卷的布匹钻了出来。

那布匹上布满了乌黑的血迹,像是他写的血书。

老者道: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反而让我认清了许多事。

要在一个社会中生存,光有才能是远远不够的,你还需要尽可能地去了解它。

所以我把这些年在北辽朝中摸爬滚打的事情全记录下来,这其中多的是北辽朝廷的秘辛,甚至还包括他们和宁朝、西辽的许多不为人知的核心秘密。

拿到这东西,未来你就能在北辽翻云弄雨,任意施展拳脚,想不成功恐怕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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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uda8.Com 首发 手.打/吧}我在这里苦苦等候一个有缘人来接下这东西,好将我的奋斗传延下去。

年轻人,你们能找到这里来,说明你是有真本事的。

我今天就把这东西送给你,希望有一天能帮助你成就不世的功名。

谁知古羽却不肯接那血书,道:前辈可能误会了,小子志向短浅,实在没有争霸天下的雄心。

老者闻言,怒道:你知道这些血书费了我多少鲜血吗?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摊在古羽面前。

古羽一看,又是一惊,原来他的双手十指,因为被咬破的次数太多,竟然已经变了形,就像长了十个小肉瘤在上,看来颇为狰狞。

旁边红香看得有些怕,劝道:羽弟,前辈一番心意,你就拿着吧?古羽想了想,终于耐不过对老者的同情,只得将这些血书收下。

老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古羽又劝老者同他们离开,老者道:为了写这些东西,我早已是油尽灯枯,就让我安静地离开吧。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儿子。

不过他既然已经做了你的学生,那我也没什么顾虑了。

只愿他以后能在你的麾下略尽一份力,我也就心满意足。

古羽明白他说的是真心话。

从年龄上判断,老者应该不过四十来岁,可苍老的模样却像是七十高龄,可见他的生命力已经很弱,强行让他出去未必是对他好,不如让他在此孤老。

古羽又是一阵怅然,这才告别老者,与红香、念七离开秘洞。

三人回到地上,重又将底座放回原处,铅条和神龛归位,至少粗看之下,并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古羽道:看来每天来此之人,应该是给前辈送饭的。

希望这个人比较粗心,不会即时发现这里被动过手脚吧。

说话时,三人已离了祠堂,回到神特院。

这边花展业已布置完,小美正焦急地等着他们。

待三人回来,两边也不说话,径直出门上了马车。

回到家中,古羽让念七在外守卫,自己则和香、美二女进屋,这才将老者的血书拿出来放在桌上。

小美好奇无比,拿起血书仔细观看。

乍看之下就张大了嘴,道:师父,这是什么啊?怎么还有皇贵妃养几个男宠的事?古羽一阵无奈地抓狂,道:以前的武林高手,往往在意外闯入一个秘洞后,总能得到绝世的秘笈。

可我怎么就得到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呢?红香笑道:那这东西应该如何处理?古羽道:要不先抄一份下来吧,原件找个地方埋了,这血淋淋的着实让人可怖。

不过林儿去探查隐藏在中原的奸细,或许用得着这东西,等有机会的时候送去给她。

三人也不耽搁,各自拿了一部分血书来誊抄。

红香刚要动笔,却问道:这好歹也是我们意外收获,羽弟你给起个名吧?嗯,就叫‘于氏血书’吧。

当夜,三人就将这于氏血书誊抄完毕,再将原件交与念七,让他去找地方埋掉。

这血书也算是于老师的遗作,这一埋,就权当是为他立的衣冠冢。

红香又问此事要不要告诉于烈和乞伏于勇。

古羽想了想,道:于老师既已决定一个人孤独终老,就是不想再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我们还是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吧。

于烈与我有师生之谊,未来自当对他多加照顾。

第二天一早,乞伏于勇身着盛装来到古家。

原来古羽之前已经知会了他,今天要办赏兰大会,胡苗大侠很可能会出现,让他早做准备,所以他这才早早地过来。

众人收拾停当,刚要出门,却见胡苗风飞奔着跑了过来。

古羽忙问:胡苗兄这是来给我们助阵的吗?胡苗风却递过来一封信,道:为仪先看这个,刚刚有人送来的。

古羽忙打开信,只见上书:去告诉姓古那小子,除了他那小老婆的园艺功夫我还看得上眼,其他人根本不值一顾。

我知道他是想借机替乞伏于勇那混蛋求情,我也知道他有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活人说死,我也不打算去听他那许多话。

我只一句,要想娶晴儿,让乞伏于勇只身一人去胡苗村,如果他能打败火儿,晴儿的事我就不管了。

古羽看完,忙将信转给乞伏于勇,旋又问胡苗风:这‘火儿’是你二弟胡苗火?胡苗风道:没错。

二弟生性木讷,做事一丝不苟,父亲让他与乞伏大王对战,相信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古羽道:令弟的武艺与胡苗兄相比如何?胡苗风道:他从小勤于练武,心无旁骛,未来胡苗村的嫡系传承非他莫属,武艺自然是在我之上。

古羽一听,心中惶惑,回头看向乞伏于勇。

乞伏于勇刚读完信,正抬头看着二人。

只见他眼神中充满了惧意,怯怯地道:胡苗大侠位列四大武魂,他的传人哪是好惹的。

我要是去了,还能活着回来吗?言外之意,他心里已经怂了。

第二十三回 仇恨胡苗风一听,勃然大怒:你平素不是号称自己乃天下第一勇将吗?这时你的勇气都哪去了!你要是没这胆量,当初为什么要糟蹋我妹妹?!为了妹妹,他也顾不得对方尊贵的身份,直接骂将起来。

乞伏于勇已知胡苗风是何等身手,不敢捋他的虎须,只得向古羽求救:古先生,你足智多谋,再想办法劝劝胡苗大侠吧?这结亲娶媳妇是喜事,怎么能动刀兵呢?谁知古羽却道:胡苗大侠提出比武之道,说明他心中已经做出了妥协。

大王不抓住这机会,只怕就真的要后悔了,还望你三思啊。

乞伏于勇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摇摇头,道:为了一个女人,把命都搭上去,我怎么能做这样的蠢事呢?古羽闻言,仰天长叹,道:大王既然不肯,古羽再无能力相帮,你我的缘分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大王请回吧。

乞伏于勇哪想到他忽地如此决绝,一时没了主意。

再转头看向众人,却见大家无不怒目相视,心中纳闷不已,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直到他见胡苗风快要忍不住想对他动手时,这才悻悻地离开。

小美看着乞伏于勇的背影,气得将嘴嘟得老高,恨恨地道:这个蠢大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是气死人了。

风大哥,你刚才就该一掌拍死他,给你妹妹解恨。

刚说完,就被红香拉住了,原来在她身后,一直藏在门后偷听的藏生,正呆呆地看着他们。

胡苗风走到藏生身边,说道:你要记住大舅的话,这个人从此以后再不是你的父亲,他害了你母亲,害得你们母女无所依靠,他是我们最大的仇人。

我现在就带你回胡苗村,不管父亲同不同意,你都是我们胡苗村的人。

总有一天,我们要回来找乞伏于勇算账的。

说着,他也不和众人告辞,径直带了藏生纵跃而去。

古羽高声叫着:胡苗兄等等。

可是这话却再也传不到他的耳中。

古羽仰头向天,紧闭住双眼,心中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仇恨,仇恨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就会可怕地一代又一代传下去,再难弥合。

而陷入仇恨的人,也将不会再有快乐,有的只是无穷尽的折磨。

他本可以阻止这些的,可他还是失败了。

这个世界再次站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嘲讽了他。

直到红香轻轻地问道:羽弟,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古羽这才缓缓睁开眼来,道:还是先去把赏兰大会办好吧。

以后我再也不介入这朝廷中的恩恩怨怨了。

红香知他受此打击,心情十分低落,忙过去扶住他,给他坚强的力量。

四人乘着马车来到天长观。

下得车来,却并没见到想像中人头攒动的景像。

小美奇道:怪哉,为什么前天来拜师的人那么多,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这个夏文商,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上心嘛。

古羽却异常地警惕,道:连胡苗大侠都知道了赏兰大会的事,怎会没有旁人知道。

这里有问题,大家小心。

说着话,四人已缓步走向神特院。

刚一进院,四人立时大惊,院中所有已布置好的花盆竟全部碎了,草叶泥土散落一地,院中早已是一片狼藉。

古羽还来不及心痛,就感到了事情的不妙,慌忙叫道:大事不好,赶紧回去。

正要走时,却见前面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竟是夷离毕院授课那天见过的张用。

张用笑盈盈地走上来,寒暄一声:古先生好。

古羽尚未回话,小美急道:是你们把花盆打破的吗?你们凭什么这么做?张用耸耸肩,略带无奈地道:是你们先打破了这观中的一扇窗和一个神龛,这观中的道士只好以牙还牙。

我也没办法。

古羽心中一凛,原来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祠堂的事,自己终究还是大意了。

小美却对祠堂之事不甚了然,只是这些花被破坏让她心痛难当。

她眼中噙着泪花续道:就算我们打破了东西,你们也不该破坏这么漂亮的花草吧。

你们这些人,真是太野蛮了。

那张用一脸的歉意,道:其实我也觉得他们这样做不对。

可这毕竟是你们两家的事,我这个外人也不便插言,还望你们理解。

古羽感觉他的话有些奇怪,忙问:张大人来此应该有别的事吧?张用道:接到天长观的报案,说他们观中失窃,怀疑古先生就是那个盗贼,所以只好来请古先生去幽都府衙门走一趟了。

古羽道:失窃?他们丢了什么?怀疑我又有什么凭据?张用道:古先生恕我直言,这都是莫须有的罪名,他们就是想请你去我们衙门里坐坐。

明天是白音白观主的生辰,观中有许多活动,他们怕古先生你碍事,这才想出了这么一招。

古先生如果信得过下官,就和我去一趟衙门吧,下官正好还想向你讨教些探案的手段。

古羽却道:承蒙张大人以诚相待,古某不胜感激。

张大人想探讨任何问题,我都随时欢迎。

不过既然罪名莫须有,那就恕我不能相从了。

张用竟苦苦哀求起来:古先生何苦这么执拗呢。

下官这样好言相劝,真的是为先生好。

说是抓你去衙门,那也就是给别人看的,实际下官已经在衙门中备下酒菜,专请先生。

只要你这两天不出门,这差使下官就算是交待了。

古先生到时该干吗干吗,下官绝不相留。

古羽道:张大人也听过古某的课。

刑狱一道最忌讳的就是无凭无据随意抓人,轻易是不可出此下策的。

我听说皇上最近已下了严旨,禁止一切这样的行为。

既是如此,我又怎能违背我自己所讲的呢。

张用急道:古先生所说的都是至理名言,下官一直谨记在心。

可这朝中的事,绝不光是刑狱这么简单。

皇上这几天的日子怕是也并不好过,哪还管得了抓人这档子事。

既然古先生不听劝,下官只好动些粗了,还望先生谅解。

说罢他将手一挥,一群捕快打扮的便一拥而上,将古羽四人围在当中。

这边念七见两下言语不通,立时长剑出鞘,横在胸口,虎目圆睁看着众捕快。

捕快们被他眼神一慑,无不打了个激灵,没人再敢上前一步。

张用语气急切之极,道:古先生何故要拒捕啊?古羽道:你们无凭无据抓人,这是有悖律法的。

为官者知法犯法,我自然可以正当防卫。

好一个正当防卫,不愧是舌战高手。

不过你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怪不得我了。

一阵阴沉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道人,头戴混元巾,身着绛色道衣,看样貌不过四十岁年纪,眼神中却充满了暴戾之气。

与之相应的,是小院四周又出现了数十个身着各色锦衣的武林中人,个个手持武器,将整个小院围将起来。

张用见到来人,先是对古羽一番摇头叹气,这才深深地向来人鞠一个躬,道声:白观主。

来人正是天长观观主白音。

第二十四回 伤痕白音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和你说了你这样是不行的吧。

WWW.NIUBB.NET 你以为你是在帮他吗?你错了,你们都太低估眼前这人的能力。

他这般拒绝你的美意,必是有所凭借的。

我在西辽时就吃了他妹妹不少的亏,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让你难料的举动,对付他们这样的人,绝不可心慈手软,否则只会害了你自己的性命。

张用忙低头哈腰,连声称是。

白音走到古羽面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的眼睛一大一小,看人时就像有一只眼始终闭着,让人越加的不寒而栗。

只听他道:白老三这人还是太文气,他怎么会留你活到现在?上次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出手,派去的竟是费理这个蠢货。

对付阁下,就应该他自己亲自来,这才算对得起阁下的盛名嘛。

古羽听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阴毒和不屑,仿佛在他眼中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仿佛全身魂魄都被他吸去了一般,只能干巴巴地问道:观主与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故要害我性命?白音则继续冷声道:明天是不才在下的四十岁生辰,我这个人有个习惯,过生日总要见血,这才能让我兴奋。

前些日子我去西辽走了一趟,被你那可爱的妹妹弄得很不愉快,所以只好发泄在你身上。

我听白老三说,你在北辽闹的动静也不小,他快要压不住了。

正好,今天就送你下黄泉,你有天大的本事,还是去和阎王招呼吧。

他说得不冷不热,却有一股戾气直扑到古羽身上。

古羽不自觉地打个寒战,向后连退几步,靠在了红香身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红香亦已感到了无尽的恐惧,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古羽。

当此时,四周的众多武林高手齐齐聚拢过来,凝结成乌云压顶的气势。

念七见状,忙闪身上前,将古羽三人护在身后,胸中真气聚于掌心,他知道,恶战一触即发。

眼前的人绝不是善与之辈,今天能不能逃脱,就凭他的战力了。

谁知白音那阴毒的声音再度响起:蒋有武?武当东苍道长最得意的弟子。

武当近年势微,你被同门寄予中兴的厚望,东苍更是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

没想到你却和自己的师侄女**,东苍一气之下将你赶下山来,从此江湖上就再没了你的踪迹。

原来你竟潜藏在了北辽。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用颤抖的喉音讲出来,在这命悬一线的关口,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古羽这才明白,这个白音原来是辩论中的绝顶高手,他是用他那奇怪的声音,让对手感到恐怖的威压,从而一击致敌。

古羽虽舌战之力极强,面对这样运用声音本体来伤人的阴险技巧,他显然无力对抗,只能任由对方嘲讽侮灭。

没想到,眼前之人实力竟已如此强横,远非董全知之流可比,看来这回真的再难扳回败亡的命运了。

他握住红香的手也变得软弱无力起来。

倒是小美,似乎天生对这样的怪音威压有抗性,听完白音的话,她没有害怕,反而赞道:原来师叔这么厉害啊,你那个师侄一定很漂亮吧?在她心中,也许从来没有过害怕二字,所以才能临危不惧。

或许,这正是破解白音这一怪异奇招的最有效法门?古羽似乎有所领悟。

小美还只有十几岁年纪,声音清脆而甜美,在此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让人闻之如甘饴。

念七似乎也被她的声音解救出来,一反平时对她的冷漠,笑着道:她比你年长几岁,漂不漂亮且不论,但肯定没小美你调皮。

以后见了她,记得要叫师姐哦。

小美则调皮一笑,道:好啊,我又多了个师姐,以后闯了祸也有人照应了。

两人一问一答,言语中充满了温馨的幸福。

白音见此情状,心中颇为震惊。

他这一招怪音制敌,乃是他的看家本领。

他曾用这一招对付过众多顶尖高手,可今天却似乎对眼前的一个小女孩毫无效力?他有些纳闷,不过仍是用一声阴冷的笑打破了短暂的安宁:哈,我真佩服你们,死到临头还有空说这些。

东苍的弟子,有趣得很啊。

说着他转头对周围众武士道:听说你们曾经都以打败四大武魂为终生的目标。

现在好了,眼前这人就是武魂东苍的最得力弟子,曾经的武当掌门继承人。

你们谁击败了他,今天可就一战成名了。

如此这般一激励,那帮亡命之徒哪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全都红着双眼冲向念七。

念七虽武力强横,可被这几十个入了魔道的年轻高手轮番冲击,立时便陷入了疲态。

看来,今天真的只能命丧当场了。

红香大急,说道:羽弟,怎么办,老七快不行了。

古羽适才被白音的怪音击溃,心中的防线尚未恢复,哪还有力气思考如何挽回颓势,似乎在他心中,已经快要放弃了。

正此关键时刻,一声轻啸传来:香丫头慌什么,有我在!说话之人竟是曾苏!随着人声,果见一男一女从院外飘然而至,那正是曾苏和猴子夫妇。

只见曾苏几个纵跃就到了念七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红香一见来人,兴奋地几乎要迸发出来:猴子、苏儿姐姐,你们怎么来了?猴子来到众人身边,笑道:和很多人一起来的。

果然,他话音刚落,院中又出现了十几个人,为首的竟是花梦醒!他身后还有家尔迪。

古羽甫见来人,尚未反应,红香已经兴奋地高声尖叫起来:花公子也来了,我们有救了!那边猴子却在奇怪:这个老七是谁啊?以前从来没见过,好像武功比娘子还好?红香早已轻笑出声了:我们的小伙伴你都不认识了?他是小武啊。

猴子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大叫道:娘子,那个人是小武!这鼻子这眼睛,那年我们一起爬树时擦破的伤痕都还在,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呢。

曾苏尚未答话,念七先道:小瘪猴,你该叫老子武哥,没大没小。

猴子突然一阵傻笑,道:嘿嘿,你先打,打赢了我再叫。

两人这般好整以暇地一问一答,童年的情谊已显露无遗。

同时,花梦醒则一面指挥着身后一干武士上前与白音之人对战,一面牵着身边一个绝美少妇来到古羽面前,笑道:古兄,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大哥我吧?古羽本已迷离的眼神,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花梦醒。

上次见他已是大邑围城之前,算算时间,已经一年半了。

花梦醒脸上的少年英气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贯穿右半张脸的长长伤疤和那成熟男人才有的稳重气质。

古羽一时竟失去了控制的理智,直接上去给了花梦醒一个熊抱,眼中泪水则瞬间涌了出来。

花梦醒一时不解古羽的行为,推开了他,笑道:傻小子,怎么哭起鼻子来了?哥哥我都成熟了,你怎么还是这般没长大?你家香姐可不尽责啊。

红香也不明白古羽为何如此,不过刚才被白音的压制,她也是亲身经历,想必古羽所受之苦远胜自己,于是她道:这个白音用奇怪的声音舌战,刚刚羽弟险些遭了他的道,恐怕一时半会很难恢复,花公子恕罪。

花梦醒回头看看白音,点头道:白音,我们还在猜他去了哪呢,原来是回了北辽。

此人我们在西辽时和他交过手,他外号叫摄魂音,位列谭渡全四大弟子之末,古兄在成都府战胜的董全知就是他的弟子。

我们在西辽时几次三番都是差点着他的道,的确不太容易对付。

红香道:刚刚他说他和林儿打过交道,原来是这样。

此人已经这般厉害,那他师父谭渡全该是何等道行啊?花梦醒道:是啊,我们中也只有叶枫的音乐能略为震慑住他的魔音。

看来要在北辽行事,还非得把叶兄叫过来才行。

这边叙着旧情,那边则交战正酣。

花梦醒带来的人武艺明显在白音等人之上,不出几招就已有人扑地。

花梦醒道:他们都是青龙城的高手,对付几个无胆鼠辈,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说话时,家尔迪也过来和古羽等人见了面,小美则向各位师叔辈的人重新认识。

红香又问花梦醒身边的少妇是谁。

花梦醒笑道:她可是你相公的救命恩人,怎的忘了?红香恍然大悟:三小姐!花梦醒在三小姐脸颊上轻吻一下,笑道:她已是我的姬妾,不再是小姐了。

不过大家都仍愿意唤她三小姐,你们也这么叫吧。

红香道:恭喜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花梦醒道:其实还要感谢诸位朋友的帮忙。

自从娶了霞儿,我才知道为何古兄到哪都要带上他的香姐呢。

说着他又给了三小姐一吻。

两人自从进到院中,牵着的手就没分开过,恩爱之情一见可知。

红香又问他们为何来得如此之巧。

花梦醒道:周小姐不知疲倦地跑到西辽去报信,说你们将有大难。

主母哪里还坐得住,当即派了我们几个来此援手。

我们可是一路不停,奔袭千余里赶过来的,自然是即时雨下了。

红香这才了然,古羽的先见之明终究是救了他们。

正说着,那白音已知今日终难取古羽性命,忙挥手收拢手下,向古羽道声:今天这一场算是咱们的见面礼,天高路长,古老弟可要好自为之。

走!说罢便让众武士拥着退出神特院。

这边花梦醒也不去追,带领众人离开天长观,扬长而去。

走了很远,古羽终于从刚才的败战中缓缓恢复过来。

他抬起头,对着上天朗声说道:白音,天长观,生丹道……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按:列位看官,花梦醒的出现,将帮助古羽在北辽大干一场,首当其冲就是群英大闹天长观。

不过,这个故事暂且按下不表,先把林儿这一路的情形讲述分明。

其中有花梦醒为娶三小姐所受的各种磨难,念七的悲情旧事,还有诸多英雄的轮番登场。

相信这一路必定是精彩纷呈,看官们请安心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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