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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2025-03-30 14:35:17

第一回 赴任罗九洪也不知去哪里鬼混了一天,回来之后听下人说古羽决定了做县令的师爷,忙过来问道:贤弟,听说你要去做师爷了?那还去京城医病吗?古羽道:九哥,我正想和你说这事。

京城恐怕是去不成了,反正我现在随身带着个大夫,治病的事也可以缓一缓。

罗九洪道:也是,有林儿在,是可以放心的。

那我就一个人到京城给我三哥说一声吧。

古羽道:也好,替我向三哥问好。

我这里还有两件要紧事要托付给九哥。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老和尚给的信交给罗九洪,道:这是济善大师让我交给大相国寺的住持方丈非德大师的信,只好拜托九哥替我转交了。

另外还有一件私事,我小的时候曾与一位不知名的朋友约定,在今年的中秋那一天,到京城的东门相见。

我们约好了我会手拿一个玉如意,他会佩一柄青铜宝剑,作为凭证。

看来我也没法如期赴约了。

九哥如有空,还请替我辛苦一趟,按约定去见面。

罗九洪道:好说,贤弟放心,这两件事我一定办妥。

古羽道:等我病好以后,再修书一封,九哥也就和来人另约时间相见,或请他如有空,就到大邑县衙见面吧。

如此又过了几天。

古羽吃了张汉下的药,风寒尽去,病亦痊愈了。

趁着还没走的这几天,古羽又走访了一些阮冲和的信徒。

不过这些人都没有参与到核心的机密,只是因为看到那些诸如铁棒变弯的把戏,才着了魔。

而林儿则专门跑了一趟鹿邑,为那里的病患医治。

她回来告诉古羽:费理也听说了涡阳这边的事,这两天似乎收敛了不少,也放出风声来,愿意让信众就医了。

古羽叹气道:那就好。

不过正如那天张大夫说的,身体的病易治,心中的病却难治。

咱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治疗他们心中的疾病呢?叶枫也回来了,带回了曾师东的口信:如今天下已经大变,为师也是力不从心了。

中原之事,即使为师亲到,也不过解民一时之痛楚。

若要根治其人之疾,只能靠你们年轻人了。

林儿将叶枫离开之后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叶枫道:那师姐你要跟古公子去大邑了?我也想去。

林儿笑道:你的武功那么差,做衙役都不够格。

叶枫道:不是说罗公子要离开嘛?那就正好缺个赶车的,衙役做不来,赶车我还是会的。

古羽也笑道:叶公子说哪里话。

有叶公子相陪,那是再好也没有了。

林儿道:哎哟,你们不要公子来公子去的了。

师弟,快叫古大哥。

叶枫委屈道:我与古公子孰长孰幼不不知道呢,为啥要我叫大哥?林儿道:你是我师弟,如果叫我哥哥为‘古贤弟’,那不是乱套了嘛。

叶枫无奈,只得叫了一声古大哥。

古羽见他二人斗嘴,只在一旁笑着,这时也就顺口答一声好兄弟。

陈配赴任的十日期限一到,便要启程了。

洪王生多日的盛情款待,古羽自然是要好好答谢一番。

珍娘得知古羽等人要走,也赶来送行。

见到古羽,珍娘怯生生地道:听说古公子陪县令大人去成都府赴任,小女有一个不情之请。

古羽微笑道:珍娘有什么尽管说吧。

珍娘递给古羽一个酒葫芦,说道:这葫芦中的酒是我娘自己酿的。

我哥哥方任侠从小就嗜酒如命,他喝酒最爱用这么大的葫芦豪饮。

古公子此去成都,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碰到我哥哥,请将这葫芦交给他,让他回来看看爹娘。

古羽接过葫芦,说道:珍娘放心,我会尽力寻找的。

于是,古羽、林儿、红香、木头便同坐行屋上,由叶枫驾车,跟着陈配向西而行,罗九洪则支身北上赴京城去了。

陈配虽做了这么多任县令,身边竟只有一个贴身的老随从陈青,妻儿老小全在家乡,并未随他出来做官。

这主仆二人一辆木板车,比起行屋的宽大舒适,这对县令与师爷也真是有趣得很。

一路向西走了数日。

这一天刚过南阳,赵木头忽道:咱们要经过武当山吧?红香笑道:你想去看小武?赵木头道:是啊,他到武当这么多年了,也没个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古羽道:说不定小武已经学得了一身本领呢。

话说起来,陈大人这样支身赴任,还缺一个好用的捕快。

小武如果愿意,还可以和我们一同去赴任的。

林儿在旁自然要询问小武是谁,古羽便将儿时的几个伙伴向她介绍了。

于是古羽禀明陈配,一行人便转向襄阳而来。

荆襄之地,自古以来就是繁华之所,兵家必争之地。

但令众人吃惊的是,此地比他们想像中还要繁华数倍。

像古羽这样从小在扬州长大,大场面也见过不少的,对于这样的繁华程度,也是叹为观止。

古羽道:人都说扬州是天下首富,可相比这襄阳城,似乎也差了不少吧?林儿道:是啊,在扬州哪有这样多的商贾。

你看这大街上卖的,怕是全天下的东西这里都有吧。

外面驾车的叶枫却道: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扬州。

你看我们在这城中转了半天,连个唱戏说书的都没有,难道这里的人都不好这个吗?古羽道:叶贤弟这话倒是不假。

走了这么久,当真是只看到各类叫卖的商贩,并没多少玩乐的地方。

连坐在路边磕瓜子聊天的老大娘,或者在大街上追逐的孩童也没看到过,这可真是奇怪。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打听打听吧。

众人便与陈配主仆来到一个客栈打尖。

古羽抽空问店小二道:小二哥,我们是从外乡来的。

没想到这襄阳城竟这般热闹啊。

店小二道:几位外乡人,你们可算赶上好时候了。

你们要是早两年来呀,怕是这茶水都喝不上。

林儿奇道:就早两年,有这么大差别?店小二道:听你们口音是从江南来的吧?你们不知道,十年前川陕大乱,这一打就打了五六年啊。

襄阳地处要塞,更是被打得七零八碎,这谁还敢开张做买卖。

后来战事结束了,朝廷才想到要在襄阳恢复民生,就派了个厉害的太守来。

这太守跟一般的读书人可不大一样,那些酸秀才一上来就说什么‘士农工商’,这位太守就把顺序改了,叫‘商工农士’。

所以襄阳这几年时间是突飞猛进,才有了现在的盛况。

说罢,古羽忙道声多谢。

陈配道:早听说襄阳这几年的变化,今天总算见识了。

若不是赴任要紧,真应该停下来好好学学这位太守的治境之术。

红香小声问古羽道:川陕大乱是怎么回事啊?古羽道:十年前的扬州大乱,香姐我们都是经历过的。

因为扬州的事情闹得最厉害,其他的战事反而不为人知了。

其实当时,山东、川陕皆有战乱。

山东的乱军被丐帮等江湖正派所平,而川陕的乱军规模最小,却坚持与官军对抗,一打就是好多年。

赵木头道:怎么官军反而不如江湖门派?古羽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所致。

官军的大元帅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怎么能打胜仗呢?众人在襄阳住了一晚,次日便动身前往武当。

这武当山地处大巴山脉末端,东连江汉平原,自古就是道教仙家的修真之所。

只是其真正为世人所熟知,还是因为金庸等武侠名家将其与少林并列为天下武术泰斗。

从此,少林与武当也分别成了刚与柔的代名词。

第二回 诗会一边延着山道缓步向上,林儿一边说道:这回襄阳之行真是怪事连连。

昨日襄阳所见是平生罕有,今天登这天下闻名的武当山,竟这般萧条,一路行来,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古羽道:是啊,同一个地方,差异如此之大,当真是奇事一件。

武当山的道长也真会享受清静啊。

一路说着话,众人便直奔紫霄宫而来。

见了执事的道士,古羽上前问道:敢问道长,这里有没有一位名唤蒋有武的乾道?我等是他家乡的朋友,想与他见上一面。

道士想了想,说道:有武师兄奉师命下山快一年了吧,你们不知道吗?赵木头诧道:下山了?做什么去了啊?道士摇摇头道:既然是奉师命,那多半是去人间修炼了吧。

具体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赵木头遗憾地瘪瘪嘴,道:真没想到小武竟然下山了。

既然下山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真是的。

古羽道: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吧。

小武既然不在,那咱们就走吧。

林儿忽道:等一下,我还想请教这位道长。

为什么这武当山这般冷清?完全不像天下大派的模样。

那道士说道:现在的人,都忙着做生意,哪有工夫上道观来。

林儿道:可是不仅信众少,连观中的乾道也不多啊?道士说道:哦,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年川陕之乱时,很多师兄下山作乱,没再回来。

自那以后,观中人就没多少人了。

林儿啧啧道:又是川陕之乱。

没想到这场战事影响会这么大。

古羽忽有所悟,说道:如果襄阳都是这样,成都府估计也不会好。

难怪陈大人说大邑县会匪盗横行。

陈配道:是啊。

这么说来,咱们得早想对策才是,要如何治愈这战争之伤?古羽筹措良久,说道:具体情况不明,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我有个想法,不如请大人先行赴大邑县上任,我们几个则转到成都,四处观察民情,也好对症下药。

陈配点头道:这个办法好。

如此我们就加紧赶路,尽快到成都。

于是众人晓行夜宿,经剑阁、广元入川,不日便进了成都府。

陈配主仆先行离开往大邑县去了。

这边叶枫则驾着行屋缓缓而行,一行人顺便领略西蜀的风光。

一路从秦岭过来,地势从大山变成丘陵,又从丘陵变成平地,成都平原就在这四川盆地的底部。

盆中所有的财富就如水一般流到了这个平原上,也造就了成都特有的文化地位。

成都人恬静潇洒,却又敢作敢为。

这里既是优秀文化的发祥地,也是许多战事的引爆点。

俗语说:川人从未负国恩。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山水,养育出如此别样的文化生态。

甫一进成都,林儿的玩心就被勾上来了,吵着要找些好玩的东西。

赵木头忽然看到了一家客栈门前有一个巨大的招牌,定睛看去,上面密密麻麻贴满了标着广而告之的纸头。

林儿心道:这真实世界的广告在这成都竟都有了。

于是仔细去看,上面大部分都是各个商铺招揽生意的广告,也偶有寻人启事之类。

这时,右上角一个广告忽然跳入眼帘:为预祝百工大会的举行,无为村与田家堡共同举办的草堂诗会将在杜甫草堂举行,诚邀各界诗友莅临参加。

林儿兴奋地道:这个什么诗会肯定很有意思。

再一看日期,正是明天,说道:我们也去看看吧?对这个可爱又贪玩的小妮子,众人都不会有意见,只听她的建议便是。

五人当天即在成都游玩一日。

次日清晨,五人问明道路,便往杜甫草堂而来。

这草堂本是杜工部在成都时所住,他在这里写下许多忧国忧民的着名诗篇。

而如今,这草堂早被修缮一新,全没了当年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的景象。

这时候,草堂门前早已搭起了一座大台,台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到巳牌时分,诗会正式开锣。

一个司仪走上台,朗声说道:诸位贵宾,第一届百工大会即将在化心总坛举行。

为提前祝贺此次大会,我们无为村与江家堡特在这诗圣故居,联袂举行这样一场诗会。

通过这场诗会,我们希望告诉成都的父老乡亲,百工大会的主旨仍然是传播圣人教化,展现文士风流。

他一说完,下面自有一番欢呼。

司仪又道:接下来就请江家堡的少爷花梦醒花公子上台,为我们今天的诗会起题。

他一说完,便有一个十**岁的少年公子走上台去。

这边叶枫小声说道:这司仪怕是口误了吧?怎么江家堡的少爷姓花呢?古羽道:也许是此地的风俗吧。

谁知林儿却在一边花痴起来:哇,这花少爷好英俊啊!众人闻言却纷纷看向赵木头,木头则恨恨地看了一眼台上的花梦醒。

古羽见状,与红香相视一笑。

这个傻傻的木头,心中的话全放在脸上,就是不敢说出来。

那花梦醒在台中站定,朗声说道:依我说,我们便出一个题目,一人吟一句好了。

大家都知道,百工大会的重头戏就是迎接天火的降临。

因此,我出的这个题目,就以‘火’为题。

区区不才,就来抛砖引玉一下。

他顿了顿,便即吟道,水木五行传生克,乾坤二气造离明。

他这两句一出,台下便纷纷议论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举手示意,司仪看了看那人,道:这是我们无为村的李秀才,请上台来。

那李秀才便走上台,对众人一礼,随即吟道:前世日月星辰远,上古风雷雨电频。

吟罢,又有一人直接走上台接道:某日击树开智慧,当年钻燧靠艰辛。

接着便连续几人吟罢:大禹铸鼎得天下,商王烧骨问神灵。

周幽烽烟戏美女,楚霸耀武亡暴秦。

这时,台下又有一人举手,却不上台。

司仪定睛一看,忙道:这不是夏府的千金夏小姐嘛。

快,去几个人把小姐抬上来。

便有几个下人去将那夏小姐连同她坐的滑竿一起抬上台去。

赵木头道:这小姐好大的架子啊,怎不自己走上去,还要人抬?林儿瞟了他一眼,道:你这木头连这都看不出来。

这小姐的腿脚不利索,似乎有什么疾病,不能站立。

赵木头咂咂舌头,道:那林儿岂不是又可以大显身手了?林儿道:我又不是扁鹊重生,能包治百病。

这小姐的样子,似乎是先天不足,恐怕不是能治的病。

两人说着话,那夏小姐已被抬上了台。

古羽仔细打量这小姐,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让人万分怜爱,在那深色的瞳中,却又隐含着无限的坚强。

头发斜斜地披在一边,脸颊上从头到尾都带着可人的微笑。

难怪叶枫会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好美的姑娘。

夏小姐上得台来,正**开口接诗,谁知台下忽有一人大声说道:刚才白村长说,这诗会是要展示圣人教化、文士风流。

这小姑娘都随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了,还哪来的圣人教化啊?

第三回 女子众人闻言看过去,说话的乃是一名青衣的僧人。

司仪似认得其人,说道:依万任法师的意思,女子连爱好诗文的权利都没有?且不说历史上那么多着名的女诗人,就是《红楼梦》中的女子,也是个个都能吟诗作对。

那万任哈哈大笑道:不错,女诗人固然不少,可白村长何曾见过哪一个女子这般与一群大男人公然厮混在一处的?当真是无耻之极。

司仪白村长被驳得一时语塞,台上的君子也都是些舞文弄墨的文人,于这辩论一道并不擅长,竟没一个人敢出来相辩。

那夏小姐被万任这句话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林儿这时哪里还忍得住,高声说道:依这位法师之言,女子就不能与男子厮混在一起吗?且不闻花木兰还唱‘这女子哪一点不如男’呢。

古羽听她这话,心中登时乐了,林儿这一急,连豫剧都上了,这可真是野路子。

那万任笑道:女子嘛,生儿育女、织布纺纱乃是其本分,自然是应当做好的,这一点无须和男子来比。

如若做不好,自有别的女子能做好。

林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这出家人,当真是不知家为何物,不知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不知自己是从娘胎中蹦出来的!万任道:我自然知道自己是母亲所生,却同样知道没有父之精亦没有我。

生我者赋予我生命,养我者赋予我精神。

没有了生命,人的精神可以永世长存,但没有了精神,生命就与禽兽无异。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更感谢赋予我精神的人。

林儿怒道:真是强辞夺理。

万任不屑地对林儿摇了摇头,显出胜利者的表情。

林儿又急又气,转头对古羽道:哥哥,你还不出手帮你妹妹,看着我被恶人欺负!古羽此时可没闲着,脑袋里正在飞速搜索着万任这些话是出自哪部典籍。

想来想去却没结果,心想:难道这是此人的自创?他又仔细看了一眼万任,此人并不比自己大多少,能自创门派的可能性太小。

不对,刚才光顾着想古藉,他把真实世界的东西给忽略了。

赶紧重新搜索,扩大查找范围,结果有了,这人一定是受了真实世界中某个一神教的影响。

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古羽心中立刻便有了对敌的办法。

于是他握了握林儿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张,然后缓缓说道:不错,人之异于禽兽者,在于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生、有知、有义,所以才成为天地间最可贵之物。

一上来就是荀子的人之有义。

林儿一听急了,道:哥哥,你怎么帮他说话?古羽却不理他,续道:然师兄却不晓‘人之有辩’。

禽兽与人一般,也有父子,却没有父子之亲,也有公母,却没有男女之别。

所以人虽有思维、有精神,但如若这思维只是拿来想今天肚子饿了吃什么,重味而食,那还不如禽兽了。

因此,人的思想应该在于尊重父子之亲、男女之别,而不是其它。

万任讥道:依你这么说,这位小姐出来在这众多男人之前抛头露面,就不是违背男女之防、圣人之礼吗?古羽此时心中一笑,此人竟这么容易便落入了自己的套中,于是摇头晃脑地说道:此言差矣。

敢问师兄,何以谓之‘非礼勿视’?依我说,在场这众多士子,都是‘君子’。

见美色于前,心中无半分激荡,这不可称君子吗?反倒是某些小人,见这女子貌美,自心中生出许多荒淫想法,便以此意度君子,其心何其污秽,也佩在这里大谈人与禽兽之别吗?他这话一出,林儿连忙拍手叫好,兴奋地抱住古羽道:哥哥真厉害!在场众人也纷纷鼓掌喝彩,似是长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这下轮到万任气急败坏了,红着脸大声说道:天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心中会生出什么想法?真是笑话!古羽一声冷笑,道:我适才已经说了,你是小人,不宜读君子之书,读之无益,反而有害。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这句话让小人读了,只道孔仲尼在骂自己,故而拉上女子作伴,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我读此句,却有不同感受。

对小人,则嗤之以鼻,对女子,则敬之有加。

万任怒道:强辞夺理!古羽不慌不忙道:君子之道,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耳。

君子的眼光,在放眼四海之内,虽万千人吾往矣。

岂如小人,只重蝇头小利。

仲尼之时,天下大乱,诸侯蚕食,无日安宁,士多有赴死者。

然而依我看来,这天下大事,死生都在一线,又岂可让女子来做?不唯当时,就算今日,也是如此。

这是男子的责任,不应交与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男女有别。

故此,女子与小人一般的心怀其土,然一者重一者轻,一者是其本分,一者是其无德,又怎能同日而语。

万任闻言,**待再辩,却已是理屈词穷,只得恨恨地住了口。

众人一番起哄,那万任灰溜溜地一口气便跑出人群,没了影。

这时台上的白村长重又回到台中,恢复刚才的笑容,说道:今天非常感谢这位公子的出手相助……咦,那位公子呢?众人忙回头寻找,却没寻见古羽等人。

原来适才万任见状不对溜走的时候,古羽也忙拉了林儿,趁人不注意,悄悄从另一个方向逃掉了。

直跑出了一段路程,古羽方才停下脚步。

林儿喘了口气问道:哥哥做了大好事,干吗跑啊?古羽更是喘息难平,咽了口唾沫方才说道:林儿忘了我们来成都是做什么的了?我们是来探访民情的,这刚来两天就露了脸,以后还如何探访哦。

说话间,后面三人也跟了上来。

叶枫赞道:古大哥当真是厉害啊,几句话就把那气烟嚣张的万任辩得无言以对。

快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古羽微微一笑道:我在暗,万任在明,其实主要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才会胜得如此轻松。

他一上来就暴露了他的所学出处,自然就有制胜之法。

叶枫道:古大哥如此广博,小弟却没看出他的门派啊?古羽道:其实具体的门派我也说不上来,只是知道一定非中土所有,应是西国的某一派。

我们中土诸子百家之中,与西国最近的便是荀子。

荀子重思辩、重科技、重法治,认为人性本恶。

因此我一上来就连用《荀子》中‘非相’、‘王制’、‘富国’等篇的内容,引他上钩。

果然他一下就被我引到了男女之礼上面。

这本是我之长项,他自然也就一溃千里了。

叶枫赞了一句:大哥真是让小弟佩服地五体投地,以后辩论一技,就向大哥学习了。

古羽笑道:我也是半路出家,恐怕教不了你。

叶枫道:半路出家,更显出大哥天资非凡啊。

第四回 川菜五人便在成都大街上闲逛,其时已近正午。

一边走着,忽听得三声鼓响,林儿忙循声看去,原来是从路边一个小摊发出的。

这小摊卖的是类似粢饭一类的东西,但有意思的是,摊前放了一张大鼓,前面是一个簸箕,里面装的看样子是一些黄豆粉。

摊主把粢饭捏成团,捏好一个便重重地砸到大鼓上,再弹到簸箕中,就沾满了黄豆粉。

摊前还有一个巨大的招牌,写着三大炮。

这招揽生意的法门真是有趣,至少是吸引住了林儿。

林儿拉着古羽便坐了下来,每人要了一碗。

这三大炮,顾名思义就是一碗三个粢饭团,成都人唤作粢粑。

裹上厚厚的各种豆粉,再沾满浓浓的黄糖水,让人一看便已垂涎**滴。

林儿夹了一个粢粑,正要往口中送,耳后忽有人道:总算找到几位了。

众人回头去看,是一个家仆打扮的人,站在后面道:几位,刚才怎么走那么快。

我家夏小姐请各位去九眼桥边的望江亭相见,以答谢刚才救急之恩。

小姐已备下酒食,专等几位赏光前往。

林儿听完,嘟囔着嘴道:怎么每次好吃的东西刚要入口,就有人来请。

那仆人笑道:这位姑娘喜欢这粢粑,一会儿让人去唐粢粑那里端个几碗就是,总比这路边小摊味道要好。

林儿道:不,我要先尝一口再说。

说着,便将筷中的粢粑塞到了嘴里,细细地品尝。

古羽笑道:林儿真是孩子气。

请这位朋友回去转告夏小姐,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小可几人尚有要事在身,就不去赴约了吧?仆人道:小姐料到公子必拿此话来推辞,她说既然诸位有兴趣参加草堂诗会,又岂是有要事之人。

刚才几位匆匆离去,想必是要避人耳目,因此小姐才会选在望江亭相见。

这望江亭是成都府最繁华的地段,人来人往,反而不易被人察觉,诸位大可放心。

叶枫赞道:好聪明的小姐!大哥,若再推辞,似乎就太驳人情面了吧?古羽见他一副着急的模样,心中也有意见识一下这位善解人意的小姐,便笑道:好吧。

等我也尝一口这个‘三大炮’,咱们就走。

几个人吃完碗中美食,那仆人早已结了账,便领着众人往望江亭去。

林儿开玩笑道:咱们到哪儿都有人请客,真是口福不小啊。

向来听说川菜与淮扬菜在伯仲之间,今天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

嫂子,你一定要学会几个,回家做给妹妹吃。

红香啐道:你这馋嘴的小妮子。

所谓望江亭,望的就是锦江,也就是杜甫笔下锦江春色来天地之谓。

其水自岷江来,穿城而过,再经宜宾入长江,可谓成都府生命之河。

这锦江之畔自也是繁华鼎盛之所。

此时夏小姐早已在望江亭对过的望江茶楼摆下酒席,专候古羽等人。

她见古羽诸人到来,就在座上欠身一福,道:小女子腿上有疾,不能起身相迎,还望各位见谅。

其行止之端,一看便是大家闺秀。

古羽连忙还礼道:我们几个山野小民,都是不懂礼数之辈,失礼之处才要请小姐海涵。

夏小姐笑道:这位公子言谈中有大家风范,岂是一般山野人物。

诸位请坐。

五人依言落座。

夏小姐道:小女名叫夏晶,晶莹的晶。

今天在草堂的时候,真是感激公子出言相助,不然小女都不知如何下台了。

诸位如果方便,可否告知名姓。

古羽道:当然当然。

便将己方五人一一介绍过来。

直到介绍完叶枫,这家伙便抢先问道:夏小姐知道今天搅局的那人是谁吗?他为什么要来捣乱?夏晶正**回答,林儿抢道:师弟,先吃饭好不好,问那个人做什么。

她对那万任法师很有些意见,叶枫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夏晶微微一笑,道:是我这个主人怠慢了。

这就让他们上菜吧。

说罢便吩咐刚才的仆人出去招呼上菜。

夏晶又道:几位是从扬州来的,不知吃得惯川菜吗?林儿道:吃得惯吃得惯,还要请小姐为我们推荐成都的美食呢。

夏晶道:林儿妹妹真是爽快人。

我教你个在成都如何寻找美食的秘诀。

林儿一听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夏晶道:先不急。

等一会儿上菜的时候再边吃边给你介绍。

不多时,便有下人端上来第一道菜。

夏晶介绍道:初来乍到成都的人,不知该下哪个馆子好,我就建议他一进去先点三道菜。

这三道菜每个川菜厨子都会做,再平常也没有了,但却立刻试出这个厨子的手艺来。

一道菜不合口味立时起身走人。

她说着便举箸请大家品尝。

林儿看了一眼盘中,不过就是青椒炒肉丝,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只觉肉丝的软糯和青椒的香脆同时入口,搭配完美之极,忙迭口赞道:好吃好吃。

夏晶道:我推荐这三道菜,每道菜都能试出厨子的一项基本功。

这第一盘青椒肉丝,最考验厨师的刀工。

这青椒与肉丝必须切得长短粗细完美契合。

若青椒太细,炒制过程中水分就会散失,从而失去脆感,若太粗,则还没炒熟肉丝就老了,这菜也就没法吃了。

林儿点头道:果然是这样。

说话间,第二道菜也上来了。

夏晶道:这第二道更是常见,就是天下闻名的回锅肉。

这回锅肉考验的是厨师的调味功底。

其选料最复杂,必须是上等五花肉,还得配上正宗的中坝酱油、郫县豆瓣等一系列佐料,少一样这味道就全变了。

众人闻言便夹了一片来品尝,吃完后纷纷赞道:香而不腻,果然味道绝美。

不一会儿,第三道菜又上来了。

夏晶一伸筷子,道:这道菜要赶紧吃。

众人忙举筷尝试。

里面是猪肝和猪腰,吃到嘴里便觉爽滑可口,大家都忍不住多吃了几片。

只待众人吃得差不多了,夏晶方才说道:这道肝腰合炒,考验的是厨师的火候掌握。

若是登峰造极者,甚至会考虑到这菜从厨房到餐桌的时间,稍一耽搁,菜就再没脆性了。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感叹:今天真是领教了。

三道菜吃毕,夏晶方才让下人将后面的菜都端了上来,全都是川菜中的名肴,如麻婆豆腐、怪味兔头之类。

古羽转头笑问红香道:香姐,都学会了吗?红香瞅了他一眼,道:看样子,等我学会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抱孙子了。

夏晶微笑道:淮扬菜自有其特点,如若有机会,还想请宋姐姐显露一下手艺呢。

小女苦于腿脚不便,这一生恐是没机会去扬州了。

叶枫道:小姐说哪里话。

我师姐就会医术,何不让她给你看看?实在不行,你就坐到我们的行屋之上,那车又大又舒服,我一挥鞭,扬州就到了。

他边说,林儿边用眼神盯他,叶枫却半点反应也无,只是自顾自地献殷勤。

林儿心道:这家伙今天要造反了!

第五回 遗祸谁知夏晶仍以微笑拒绝道:小女自小就不能起身行走,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真让我站起来,我倒不自在了。

叶公子的美意小女心领了。

谁知叶枫仍不死心,又道:那就让木头哥给你打造一个轮椅,这样也方便一些。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木头,林儿忍不住了,说道:师弟,你一会儿叫这个一会儿叫那个,你自己打算做点啥呢?叶枫道:夏小姐愿意的话,我做什么都行啊。

只是我这人也没啥本事……一边说他一边默默地低下了头。

林儿感觉自己失言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尴尬。

古羽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道:好啦,这些事回去再说。

今天夏小姐盛情相邀,你们两个太扫兴了。

夏晶脸上却仍是不变的微笑,说道:叶公子潇洒自如,怎说自己没本事呢?正说着,下人忽然进来禀报:小姐,峨眉山西渐大和尚传来一封书信到府中,说他明日要亲自登门,为他门下弟子冲撞小姐之事致歉。

夏晶似有些惊讶,说道:西渐大师亲自来?不会来者不善吧。

她沉吟片刻,忽对古羽道:古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古羽道:小姐有话但说无妨。

夏晶道:西渐大师与我们家素无瓜葛,也不知这次来是什么目的。

我家都是商人,没有善辩之士,我怕明天会吃亏。

所以想请古公子再勉为其难帮小女一次。

古羽想了想,道:夏小姐既然这么说,小可若拒绝,岂非不通情理。

夏晶道:多谢公子。

几位不知在成都府可有下处?若没有,不如便到府中稍住?叶枫高兴了,说道:好啊。

总比住客栈好。

古羽又问道:不知令尊是做何种生意?夏晶道:家父是做票号买卖的。

古羽大惊道:早听说成都府的银号为天下之冠,没想到甫一到成都就遇上了,真是巧得很啊。

夏晶道:古公子不知道,这几年银号业变化很大。

最近听说有几个人还在谋划着一种叫做股票的东西。

家父说生意越来越难做,过两年就该收手了。

到时候我就陪家父去无为村养老。

古羽听到股票两字,看了一眼林儿,两人相视一笑。

林儿问道:无为村就是刚才那个白村长说的无为村吗?夏晶道:是啊。

无为村就在大邑县的安仁镇。

是家父和成都几个商户一起出钱造的。

刚才那个白中奇先生就是无为村的村长。

林儿奇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村子?令尊怎么会想到建一个这样的村子呢?夏晶道:是青城的文道长提议的。

成都的周围建了好多个呢。

文道长是想把这些村子都建成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这里面只有欢笑与幸福,没有悲伤与痛苦,那是人们梦想中的极乐之地。

林儿满心向往地道:哇,好想去见识一下。

夏晶道:林儿妹妹有兴趣,小女陪你就去就是了。

古羽心想:上次在天静宫听孔仪介绍过青城掌门文律成,没想到此人是个空想主义者。

看样子,这青城之上集合的玩家还真不少呢,有点意思。

他突然发现,此时所遇的玩家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了。

像阮冲和、孔仪这样的,都是道法纯熟之辈,文律成尚远在这些人之上。

看来这游戏经过了最初一段战火的洗礼,已将那些低级玩家淘汰出去,现在剩下的,都是经历了十年打拼,已获得各自生存空间的高级玩家了。

众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桌上已是杯盘狼藉,方才离去。

有下人抬了夏晶在前带路,古羽五人在后跟随,不多时即到了夏府。

这夏家虽也经营票号生意,但家宅却并不奢华。

一个两进的院落,七八间房子,装饰也十分简单。

这成都的民居与扬州又不相同。

扬州的房舍以小巧、紧凑为主,成都则是大开大阖。

夏府背靠锦江而建,从堂屋过一个地道便可直接下到河滩上,真可谓因地制宜。

夏老爷此时正在堂屋坐着饮茶,见夏晶回来,忙起身过来相扶,说道:晶晶,怎么出去这么久?刚才峨眉来的信你知道了吗?夏晶道:知道了爹爹。

我还特意请了几位帮手呢。

说着她将古羽等人介绍给了夏老爷,然后又向古羽介绍道:古公子,这就是我爹爹。

爹爹的名讳叫做夏文商。

古羽拱手见礼。

夏文商道:几位远来是客,请坐请坐。

古羽等人依言落座,早有下人奉上茶来。

夏文商又呷了一口茶,便与古羽攀谈起来:古公子来成都,是探亲还是访友啊?古羽道:实不相瞒,小可乃是新任大邑县令陈配大人的师爷。

因舍妹贪玩,故而拐到成都来略作停留,过几日就要到大邑公干了。

他此时忽然亮明身份,一来是看重夏家票号的名头,希望能趁机结交,二来无为村正好在大邑,他这样投石问路,也可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夏文商讶道:这么年轻的师爷,当真少见啊。

不知晶晶有没有告诉尊驾,老朽在大邑县有一处村舍,到时还要请古师爷多多照应才是。

古羽道:那是自然。

今天既与夏老爷结缘,日后自有许多打交道的机会。

小可听说大邑县近年来多有匪盗出没,不知可有此事?夏文商道:尊驾说的这事,可真是让人头疼。

事情是这样,这大邑县多山,自古就是羌人聚居之处。

不知尊驾可知道当年的川陕大乱否?这伙匪盗就是乱军残余,后来逃进大山,又与当地一些羌人勾结做了土匪。

官军已多次派兵去剿,苦于山中易守难攻,始终没有肃清。

周围几个县都深受其害啊。

无为村好好的地方,也被打劫了好多次,你说头疼不头疼。

古羽道:原来如此,看来得好好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夏老爷刚刚说到川陕大乱,小可几人这次从京西过来,所到之处,都深受大乱的影响。

但我却好像看不到成都有受什么影响嘛?夏文商道:影响还是有的。

只是大乱过去也有两三年了,成都这地方水土肥沃,一个丰年大家就饿不死了。

要说这几年的变化,反倒是人情味没了。

古羽道:此话怎讲?夏文商道:打个比方吧。

以前,如果谁在九眼桥被小偷偷了东西,只要喊上一声,那小偷就是跑到猛追湾也能被人逮回来。

现在就不同了,就是走在路上被人明抢,也不会有人问上一声。

古羽道:怎会一下子变成这样?夏文商叹气道:也怪那几年的战争吧。

一来战争一到,民不聊生,谁还顾得上谁。

二来也是这场战争中出了太多的怪人怪事,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比比皆是。

很多人昨天还是过命的交情,第二天就刀斧相向。

这样的人和事碰到得多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古羽听明白了,这和当年扬州的情况是完全一样的。

他正想着,突然发现林儿正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明白这是在称赞自己当年撒的那个心蛊的谎言。

若非当时即时揪出许多隐藏的玩家,也许扬州的情况就和成都一样了。

古羽也对自己撒的这谎暗自庆幸。

第六回 结义当夜众人便在夏家安寝。

次日一早,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面人声沸腾。

诸人便按事先准备,以夏文商领头迎出,夏晶端坐椅上,古羽和叶枫一左一右护着她。

不多时,便见一个身着袈裟的大和尚率一群僧人走了进来。

哪知诸人都担心过头了,那西渐大和尚一进门就笑容可掬地对夏晶道:昨日鄙寺弟子万任冲撞女施主之事,实在令老衲羞愧不已,故此今日登门拜访,望乞施主见谅。

说罢便双手合什,宣了一句佛号。

夏晶便在椅上回道:区区小事,怎劳大和尚屈尊亲临寒舍,小女愧不敢当啊。

西渐随即又道:那惹事的万任,老衲已按门规将其罚去面壁一月,女施主可以放心了。

夏晶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处罚如此之严,也不知给如何回答,回头看了一眼古羽,古羽便在她耳边道:安然受之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夏晶点点头,便以微笑作答。

西渐又道:老衲此番来,除为了赔罪,还想邀请女施主上我们峨眉一观。

听说施主爱好诗文,相信峨眉的风景也能带给施主创作的素材。

夏晶道:承蒙大和尚相邀。

只是小女腿上有疾,难以远行,所以……西渐道:施主有所不知,峨眉山的山道历年皆有修缮,十分平整,施主乘滑竿上下,非常便捷。

夏晶犹豫了一下,道:这……要不容小女再考虑一下?若决定前往,届时再来叨扰。

西渐又合什道:阿弥陀佛,那就恭候施主了。

老衲这就告辞。

说罢便领众僧离去。

待僧众一走,诸人方才松了口气。

林儿道:还以为是来挑畔的呢,没想到老和尚这么和蔼,比昨天那个让人生气的小和尚好多了。

叶枫道:夏小姐,既然让你去峨眉,你为啥不去呢?夏晶回头问古羽道:古公子,你觉得我应该去吗?古公子,你怎么了?原来此时古羽脸上并无笑容,而是陷入了沉思。

听夏晶相问,古羽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西渐大师亲自登门,却不带元凶万任法师来。

林儿道:他不是说在面壁……啊,不对!哪有将万任一个人赶回峨眉去面壁的。

古羽道:是啊。

昨天事情刚一发生,大和尚的信随即就到夏府,似是计划好了的。

第二,大和尚自己人在成都,怎可能突然把万任法师赶回峨眉去面壁,这不合常理。

所以他这样做不过是想保护万任法师。

这峨眉山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得多啊。

红香道:真没想到这大和尚表面和蔼可亲,阴里却有这么多道道,太可怕了。

林儿道:对啊,若不是哥哥观察仔细,我们真上当了。

既然这么多疑惑,那我们索性就上峨眉去一探究竟。

古羽微微一笑道:小林儿,天下的事咱们管得完嘛?林儿道:管是管不完的。

不过既然被我们碰上了,就一定要管。

哥哥你不是常说‘天下人管天下事’嘛?古羽道:真拿你没办法。

你们慢慢聊,我想去河滩上坐坐。

说罢他便沿地道往河滩去了。

古羽坐在河滩上,看着锦江中过往的船只,心中许多感慨涌了上来。

正在此时,叶枫悄悄走过来坐到古羽身边,轻声问道:大哥,想什么呢?古羽道:以前我读过一道词,里面写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次从扬州出发,一路过来,儒释道三家都见齐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真是好生热闹。

可你看这大千世界,究竟哪一家能主宰它呢?叶枫道:自古以来,这三家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其实谁也主宰不了这个世界,不管哪家得胜,天地都如常的运行。

古羽道:不错。

三家的学问都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管哪一家都割舍不掉。

为学者,更须融通诸法。

看样子,这峨眉山是势在必行了。

叶枫道:原来大哥已经决定去峨眉了,他又犹豫了一下,续道:小弟有一事想求大哥。

古羽笑道:想让我帮你劝劝夏姑娘,让她与我们一道去?叶枫闻言,脸刷地红了,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

古羽道:你对夏姑娘的情意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位姑娘虽身有残疾,但意志弥坚,加之永远带着一副灿烂的微笑。

天下最美的姑娘,莫过于此了。

他沉吟片刻,又道:要请动夏姑娘,我倒帮不上什么忙,你应该去求你师姐。

说着他在叶枫耳边低语几句。

叶枫听后大喜,一溜烟跑回了夏府。

过了一阵,红香又来到河滩上。

古羽见她来,便问:她们都准备好了?红香笑道:我就知道又是羽弟你安排的。

古羽也是一笑,道:走吧。

两人回至正堂,便见堂上已备好香案、刀头等物,林儿与夏晶一站一坐在那香案之前。

见古羽到了,叶枫便在旁说道:开始吧?林儿便依言跪了下去,夏晶不能跪,便躬身为拜。

林儿口中念道:皇天在上,后土为凭。

我古林今日与夏晶义结金兰,从今后就是好姐妹了,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同生死、共患难,一生不离不弃。

夏晶听她这祝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照着念了。

于是两人恭恭敬敬拜了八拜。

林儿兴奋地起身拉住夏晶的手,叫了声:姐姐。

夏晶微微一笑,也回了句:妹妹。

林儿调皮地道:姐姐,以后我们就要一起走南闯北同游天下了哦。

夏晶笑道:我知道,妹妹是想让我与你们一起上峨眉。

我答应你,随你们去。

林儿道:哎呀,姐姐跟我哥哥一样可怕,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们。

师弟,你这点小聪明还是不行的。

叶枫道:我这脑子哪有那能耐,这计策也是大哥替我想的。

众人都向古羽看去。

古羽笑对夏晶道:我这招虽不光明正大,但用心是坦诚的。

夏姑娘,欢迎住进行屋,和我们一起未来的旅程。

夏晶道:小女只愿不给你们拖后腿就好了。

林儿道:姐姐这样的大才女,有你在,行屋以后只会更有趣呢。

她又转头对红香道:嫂子,以后姐姐的行止就由我们两个照顾吧?红香笑着点了点头。

夏晶又道:其实我们此行去峨眉,回来还可以直接去青城看百工大会呢。

就在下个月举行。

古羽道:百工大会?就是昨天白村长说的那个?夏晶道:是的。

不过具体日期还得看天火之神在哪一天降临。

林儿奇道:天火之神,那是什么神啊?夏晶道:呵呵,其实不是神啦,而是看哪一天的天候适合采集天火。

具体怎么采集,现在还是严格保密的呢,只有到时候去看了才知道。

古羽和林儿此时都不约而同想到了真实世界中的奥运圣火采集仪式。

看起来,这些又都是玩家们把真实世界的东西复制到了游戏中。

这时叶枫更关心行屋的座位问题,便对木头道:木头哥,看来你得把行屋改良一下了,要多坐一个人。

赵木头道:那简单,给我两天时间就够了。

不过要做轮椅就比较麻烦了。

我想给夏姑娘做一个可以收起来放到马车上的轮椅,这样比较方便。

对赵木头在木匠方面的天赋,众人是从不怀疑的。

过了几日,新的行屋和轮椅便完成了。

几天内,古羽则抓紧机会和夏文商好好交流了一下,爷俩还颇有点忘年交的味道。

也因此,夏文商倒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了这样一群人。

诸事完毕,夏晶便与众人一起,踏上了新的旅程。

第七回 峨眉从成都往南,顺岷江而下,小半天即到乐山,峨眉山就在乐山往西不远处。

林儿一定要到岷江上看乐山大佛,众人索性就在乐山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岷江上浓雾还没散去,众人便隔江眺望乐山睡佛,依稀越觉睡佛形态着实逼真,当真可见造物之神奇。

赏罢风景,一辆行屋便载着六人来到峨眉山脚下。

从现代语言来说,峨眉山金顶的海拔有三千米,称得上是高耸入云。

真实历史中,它与五台、普陀、九华并列佛教四大名山,是普贤菩萨的道场。

山上佛寺众多,从来都是香火旺盛、游人如织。

至于金庸笔下的峨眉派,则是由女侠郭襄所创,也算得上武林中的大派。

行屋刚到山脚的报国寺,便有寺中执事的僧人出来询问。

知是夏晶到了,执事僧忙道:大和尚早已吩咐下来,夏施主一到,立即便请上万年寺。

几位施主就请随我上山吧?西渐和尚当真是考虑周全,连抬夏晶上山的滑竿都准备好了。

一行人便随着那执事僧穿过报国寺往山上而行。

林儿凑过来小声对古羽道: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寺中僧人看我们都有一种异样的眼神?古羽道:我也感觉到了。

看来我们所料不错,这峨眉山上情况很复杂。

我们一定要分清哪些是敌人,哪些能对我们有所帮助。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步步小心了。

林儿点点头,道:咱们这个称得上名符其实的冒险游戏了。

两人相视一笑。

峨眉山从山脚到山顶有上百里的路程,即使平地上走也要不少时间,更何况是不断地向上攀登。

走了小半天,众人全都累得不行了。

执事僧便又唤了几抬滑竿,让众人坐了,才继续上路。

这些抬滑竿的脚力天天在这山中为行人出力,爬坡上坎如履平地。

将近黄昏时分即到了万年寺。

领路的执事僧人先到方丈室中禀报。

不多时,西渐走了出来,满面笑容地道:夏施主,你总算来了,辛苦辛苦。

走了一天山路,应该也累了吧,就请先去用些斋饭。

一会儿让执事送些绵衣过来,山中夜间寒冷,几位要小心啊。

明日一早老衲会安排执事带着几位在峨眉山中尽情游玩。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实在对不住,老衲今日有要事在身,就不陪几位了。

便转身回到方丈室。

执事僧上来领着众人来到斋房用了些斋饭,便安排好住宿离去了。

此事夜幕降临,寒气也跟着上来。

六人就躲在房内聊天打发时间。

聊了一阵,林儿实在觉得无聊,便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谁陪我去?众人不约而同将眼光看向赵木头,林儿忙道:算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说着便跑出门去。

这边赵木头懊恼地低下头,夏晶笑道:木头哥还不去追?木头抬眼看了看夏晶,似乎来了勇气,真的追了出去。

夏晶道:木头哥好像很喜欢妹妹呢?古羽道:不知道这个木头心里是怎么想的。

自从那天知道林儿是女子,就像着了魔一样,全部心思都到了林儿身上。

红香道:羽弟,木头还是你的兄弟呢,一点都不关心他。

林儿是你妹妹,你也能替她拿主意的啊。

古羽一听,心中像打翻了百味瓶一样,很不是滋味。

他和林儿的关系太特殊了,以致于这段时间自己都不敢正面面对木头。

他心中自是深深的自责,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上天安排的命运,又岂是人能更改的?正说着,林儿突然跑了回来,说道:哥,你猜我看到谁了?古羽忙问:谁啊?林儿道:阮冲和跟孔仪!古羽惊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没看错吧?林儿道:如果只是一个人还有可能看走眼,可两个都看走眼就不太可能了啊。

而且我还看到那个西渐和尚正送他们走出方丈室呢。

古羽道:这两个人竟然跑这里来了?之前孔仪对我说他们是青城派文道长的弟子,我还猜他们逃回青城了,看来此事有蹊跷。

林儿,他们没看到你吧?林儿道:天这么黑,我在暗他们在明,应该不容易看到吧。

古羽道:嗯,先不管他了。

咱们明天还是照常游玩,别惊动西渐和尚。

夏晶方才询问那三人都是何来历,古羽便将之前所遇之事给夏晶说了一遍。

夏晶仔细想了想,道:药皂?我倒没听说过。

不过化心总坛的工匠很多都是独立的,或者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关于化心总坛,前几日古羽已向夏晶打听过了,那也是在文律成的主持下建起的,其中集合了各类工匠,规模已相当庞大。

按古羽的理解,文律成是把真实世界中的科学院和工程院搬到了游戏中。

大家讨论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各自回去睡了。

林儿说是和红香两个人一起照顾夏晶,但这事终于还是落在了红香身上。

第二天古羽刚起床走出房门,就见一个执事僧人笑嘻嘻地迎上来道:施主,睡得好吗?小僧万智,奉师父之命来陪几位施主到山中转转。

施主若是收拾好了,不如先到斋房用早餐。

古羽微笑点头道:多谢法师,有劳了。

于是众人吃完早饭,便随万智到各处游玩。

首先便是瞻仰万年寺的普贤菩萨骑白象的铜像。

万智指着那铜像很是自豪地道:这是我们祖师婆婆郭襄女侠当年铸造的。

这铜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呢。

古羽庄重地朝那铜像拜了拜,心中充满了对郭襄的尊崇,这个女子在金庸笔下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林儿和叶枫正在后面顶礼膜拜,才想起来他们的师父崇拜老东邪,自然也对这小东邪敬仰有加。

看完铜像,万智又带着众人来到寺后的一处演武场,一群武僧正在场中练功。

万智介绍道:我峨眉派的武功也是自郭襄祖师代代相传至今,足以与少林、武当这些号称天下的大派分庭抗礼。

诸位施主,我们再去清音阁转转吧。

那里是峨眉山风景最美的地方。

说着,他便在前带路,出了万年寺。

一边走着,万智一边说道:从佛教初传起始,尤其是禅宗的兴盛,峨眉都有重要的贡献。

特别是临济、曹洞二宗,在此多有信徒。

几位施主也看到了,峨眉有这么多美丽的风景,真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香客总往青城山跑。

古羽心道:原来西渐和尚这么热情邀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峨眉最近形象不太好,想借机推广一下啊。

口中却问道: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法师。

我以前一直以为,峨眉自郭襄女侠之后,都是以女尼为主,却为何我们走了这么久,一个尼姑也没见到,一座尼姑庵也没有呢?万智闻言,支支吾吾地道:这个……说来话长,有时间再慢慢向施主解释吧。

第八回 寻庵此时已是正午,古羽便趁午饭时间与众人悄声商议道:看样子,西渐和尚是只想给我们展示峨眉好的一面了。

夏晶道:其实我小的时候,大人们都喜欢到峨眉山来烧香。

但后来文道长到了青城,青城忽然一下子热闹起来,峨眉反而就变得冷清了。

难怪那天万任法师要来大闹诗会,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叶枫道:其实突然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古羽道:看来我们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万智法师才行,否则美景虽看了不少,却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他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低头思索策略,谁知赵木头突然冒了一句:那还不简单,让林儿给万智和两个抬滑竿的下点蒙汗药不就行了。

他一说完,就被林儿照着脑门敲了一下,骂道:亏你想得出这么损的招,且不说那个万智,这两个脚力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抬着姐姐,这药我能下得了手吗?木头被一番抢白,顿时没了话,古羽却道:木头这办法好,就用蒙汗药。

林儿讶道:怎么哥哥也和木头一样没良心了?古羽笑道:我说用蒙汗药,也没说对谁用啊。

夏晶第一个听明白了,道:妹妹,古大哥的意思,蒙汗药是对我们自己人用。

林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啊。

我们被自己弄睡着了,就不用跟着万智走了。

哥哥真聪明。

古羽道:刚才我问万智法师山中为什么没见到尼姑,他支支吾吾的没解释,我猜想这里面一定有鬼。

这峨眉派本是由女子所建,前几代掌门也都是女子,怎会现在全没了踪影?所以咱们就这样,我和香姐为一组,林儿给我些迷药,我吃了之后晕过去,香姐扶我去休息,顺便给我解药,我们就离队往山上走,一路打听有没有尼姑庵之类的。

你们四个就相机行事吧。

叶贤弟,夏姑娘就交给你了,务必要保护她的安全啊。

叶枫点点头道:大哥你就放心吧。

他心中是满心的快乐,林儿却不干了,嘟着嘴道:那我岂不是要和赵木头一组?那怎么行啊!古羽道:要么让木头来照顾夏姑娘?你们看着办吧。

林儿想了想,道:嫂子一定要跟哥哥在一起,姐姐交给师弟总比这个木头好吧,只好我吃亏了,唉。

这小妮子说话是完全不计较木头的感受,好在木头对她说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

古羽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只是说道:那就这样定了。

明天晚饭前,我们仍到万年寺会合。

于是众人便依计而行。

路上正走着,古羽忽然叫道:头好晕!便倒在了地上。

红香连忙过去扶住他,然后对万智道:法师,附近哪里有镇甸,羽弟他好像很不舒服。

万智过来看了一眼道:我带你们去吧。

红香道:我看不用了吧,我一个人照顾他就行了,别扫了大家的游兴,我们休息一会儿就直接回万年寺去。

万智就依言给她指明了道路,仍领着其余四人继续游玩。

林儿配的药量拿捏得恰到好处,古羽完全处在将晕未晕的状态,等红香拿解药将他救醒,古羽便笑道:香姐撒谎的本事也不差嘛。

红香道:事先想好了说词的嘛。

我们现在去哪儿?古羽道:还是先找到人家问问再说吧。

说罢便拉起红香的手,往万智指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便见到一户民居,主人正在院中坐禅。

古羽小心翼翼地走上去问道:请问老丈,这附近哪里有尼姑庵啊?那老头闻言睁开眼道:一个大男人,找尼姑庵做什么?古羽被他一问,竟然语塞。

红香倒反应快,说道: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个姐姐多年前来峨眉山修行,却不知她在哪座庵内,所以我们只能这样没头苍蝇乱撞。

老头道:哦。

山中没有比丘尼,要找学戒女去明月庵吧,沿着山路上金顶,再往南走就是。

二人道声多谢,便上山去。

古羽拉着红香边走边道:刚才还好香姐解围,我都无言以对了。

这老人家怎么这么不友善啊。

红香笑了笑,问道:为什么那个老人家说山中没有比丘尼呢?学戒女又是什么?古羽道:学戒女梵语叫式叉摩那,是出家女众成为比丘尼之前所经历的阶段。

这是针对女子的特点所设的,一般来说,学戒女受式叉摩那戒,两年后即可受具足戒成为比丘尼。

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说这山中却没有比丘尼呢?红香道:羽弟,我有个问题,那天你与那个万任法师辩论之后就想问。

为什么会有像万任法师那样敌视我们女子的人呢?还有像孔夫子和佛家都要说一些女子不好的话。

古羽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妻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她心中有自己认定的标准,并且会坚定不移地跟随。

这或许也是两人从小在一起,相互影响的结果吧。

古羽想了想,道:记得以前我也曾感到过困惑,无论孔子还是释佛,都是女子所生,他们自己也要与女子交合生下子嗣。

芸芸众生中,女子多是温柔可爱胜过男子的,可圣人却为何会有‘男尊女卑’之语呢?后来我才知道,尊为天,卑为地,天健而地顺,也就显示了男女之别。

香姐你想,天地有道,怎会生出这世间有一男一女,而别无其他呢?男子就像天一样,保持永恒的运动,因此征战四方、操心天下之事都是男子的责任。

女子就像地一样,处于柔顺的地位,因此女子是国家、人民赖以生存的根基。

理解了这一点,才能真正体悟到男尊女卑的理想。

不过,这世上既有一些男子,为了一己私**来压制、奴役女子,也有一些女子,非理性的宣扬所谓‘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能做’,这些都是动摇社稷根基的亡国之举。

红香点点头,她其实很能理解古羽对待女子的态度,他对自己正是这样一种态度,一种基于保护的情感。

红香不是现代人,她不可能像林儿那样,把这种感情和那个叫作爱情的东西加以区分。

至少在她心中,这就是她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了。

两人就这样边说边走。

他们不知道自己此时还处在半山腰,要到山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天渐渐黑了,古羽已经累得双脚麻木、气喘吁吁。

一路上,还遭遇了几次峨眉山灵猴的抢劫,还好两人都没带什么值钱东西,也就不在乎了。

夜幕降临,两人只得披星戴月地赶路。

过了金顶时已是深夜,两人总算站到了明月庵前。

古羽拖着疲倦的脚步上去敲了敲庵门,过了许久,方有人过来将庵门开了条缝。

那是一个略显瘦弱的年轻女尼,一见敲门的是个俗家男子,吓得慌把庵门闭了,任古羽如何敲打,里面再无动静。

第九回 师太古羽苦着脸对红香道:咱们一路从扬州来,走的寺庙庵观也不在少数了,今天还第一次遇到将行脚之人挡在门外不让进的。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怎么这里的出家人忍心让我们在这高山之巅露宿呢?红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古羽道:我实在走不动了。

要不先到那高墙一侧生一堆火,休息一下再作区处吧。

此地已近峨眉山最高处,夜深之时,寒风入骨,二人又都是单衣上山,适才一路急行还没感觉,这时停下来就觉得全身瑟瑟、直打寒战。

于是在高墙之下能避风处生起一堆火来,两人便相拥坐在火前。

当此时,古羽想起了杜工部那句著名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尽欢颜,便对红香道:香姐,你想家吗?红香也是冷得难受,直往古羽怀里钻,听得他问便道:当然想了,家里又暖和又舒服,羽弟你不想吗?古羽道:我也想。

可我不想回去。

红香奇道:为什么?古羽道:历史上写家乡写得最多的人,大概就是李太白了,可他一生却从未回去过。

家是每个人的安乐窝,可胸怀天下的人,又怎能为安乐所绊呢?也许这也会是我一生的悲剧吧。

红香闻言,沉默着不再说话。

古羽知她心意,说道:香姐你放心,等我们去了大邑,就在那里安心待上几年。

我要在那里娶你过门,我们生他五六七八个小孩,到时候再把爹娘都接过来……红香忙捂住他嘴道:好啦,我不要做你的羁绊,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为你生儿育女的。

你有天大的志向,就尽力去闯天下好了。

古羽心中感动不已,在她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两人一番缠绵,忽听得前边树林中响起淅淅簌簌的声音。

红香道:是老鸦吧?古羽也说不清楚,便侧耳细听。

他两人从小在农村长大,高梁地里常有这些声音,倒也不是很害怕。

古羽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名堂,与红香道:反正坐这也没事,去看看吧。

两人便蹑手蹑脚小心地走了过去。

趁着月色,只觉那声音是从一处草丛中传出来的。

两人蹲下来仔细寻看,却见草丛边散放着几件僧衣。

渐渐地,树林中也响起了男女喘息之声,再寻声看去,两人这才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对男女正在偷情。

二人相视一笑,便慢慢地起身离去。

刚退出去没两步,就听见那两人中一个女子声音道:好像有人?羽香二人只道是在说自己,忙停下来躲在草丛中不再动弹。

那二人中一个男人声音道:没人啊,你疑神疑鬼了。

女人道:我心里好怕,要是被长老或师父知道,我就没命了。

男人道:你不说我不说,他们怎会知道,来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着,草丛中又传出一阵亲昵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似乎还是没法摆脱心里的恐惧,说道:我还是回去吧,师父一会儿检查房间没看到我就惨了。

男人道:你这女人真没劲,她这时候怎么可能来检查?你不想和我就算了,我这就告诉掌门去。

女人道:不要啊!我依你就是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那男人则发出几声奸计得逞的闷笑。

正此时,树林外忽然出现点点火光,一群尼姑走进树林。

一个年轻尼姑大声说道:就在这里面。

另一个中年尼姑怒喝道:容悦,给我出来!便有几个尼姑冲上来打着火把到草丛中寻找,不多时就找到了一对赤条条的男女,正用衣衫挡着羞处。

中年尼姑借着火光仔细看了一眼,道:万空,竟然是你?那**的僧人万空忙喊冤道:莲清师叔,不能怪我,是容悦勾引我的。

小尼姑容悦被人赤条条地揪出来,早已羞得将脸埋了起来,听得万空诬陷也不还口。

这时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窃窃私语:这僧人好不要脸。

适才的年轻尼姑急道:师父,草丛中还有人!立时便有人上来从草丛中又揪出两个人,正是古羽和红香。

刚才听得万空的话,古羽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还是被尼姑们听到,毕竟峨眉山人都有习武的传统,听力也较旁人更好些。

莲清老尼喝道:你二人是谁?半夜三更藏在这里做什么?古羽道:我们是行脚的过路客,因走迷了路来到此地。

谁知刚才去敲你们庵门,有个小师太开了门却不让我们进去。

这山中如此寒冷,我二人又饥又累,只好在这林中暂避风寒。

不想碰上了这等事。

莲清回头问道:有这事吗?连问了三声,之前给古羽开门的小尼姑方走上来怯生生地回道:禀师父,是徒儿开的。

古羽看见她便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位小师太,我没说谎吧?谁知莲清竟怒斥道:谁让你开的门?你们一个个现在都胆大包天了!回去面壁一个月!那小尼姑闻言,低头流下眼泪,却不反抗,只是转身往回走。

古羽哪里能理解,忙问道:不知这位小师太犯了什么过错,要受这样重的惩罚?莲清道:私自开庵门见俗家男客,这罪还不够重吗?古羽道: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走了天下这么多地方,今天还第一回听说有这样一项罪名。

莲清冷哼一声道:你不需要明白。

来人,把容悦带回去严加看管。

万空给西可师兄送回去,等禀明执法长老再作处置。

这两个人嘛,先关进柴房再说。

古羽嗔道:你凭什么关我?谁知她手下的尼姑上来将古羽一扣,便牢牢地控制住他,再也挣脱不得。

这些尼姑都有武术根基,古羽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岂能与她们争斗,只能就这样被她们押到庵中的柴房。

事起仓促,红香似掩不住心中的恐惧,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古羽道:羽弟,我们不会有事吧?古羽被她一问,刚才还是愤怒,立时也变成了惊惧。

这些恶尼丝毫不讲道理,就这样把自己二人杀死在这庵内,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被小芸抓住的时候,他是了解对方的来历和目的的,那时他自信不会有生命之虞。

可现在,自己连这些尼姑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全然不知,就被关了进来,这可真是前路堪忧了。

古羽定了定神,对红香道:香姐别怕,让我想想。

说罢他便闭上眼静心回想着之前所遇的每一个细节,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红香就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古羽睁开眼来问红香道:香姐,你说那个给我们开门的小师太就看了一眼俗客,就得面壁一个月,那在野外偷情得受什么处罚?红香闻言,双手捂住了嘴不敢说话。

古羽也脸色凝重,说道:看来那个容悦小师太是命悬一线了。

我们得做点什么。

说着,他便转头朝门外大声喊道:门外的给我听着,我们是从成都府来的。

这明月庵滥用私刑的事已经惊动太守大人了。

识相的赶紧放了我,否则到时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第十回 瞎蒙他喊了几嗓子后,便找个墙脚坐了下来,轻轻搂住红香道:香姐,我也没把握这几句话能救咱们,我也只有这点能耐了。

说着,他又苦笑着补充道:为什么我总让香姐你陪我受苦呢。

红香抱着他,心神也暂时定了定,说道:这也不是羽弟的错。

我相信你的办法一定管用的。

两人这样相拥坐了有半个多时辰,便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一个尼姑走进来说道:快起来,跟我去见师父。

说罢便转身出去,二人依言远远地跟着她往方丈室去。

古羽悄声说道:这老尼姑肯见我们,看来我的计策总算有效果了。

红香脸上虽未表现,心中却兴奋之极,也轻声说道:羽弟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古羽道:我也没有什么奇特的窍门,无非就是从我们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入手。

在这峨眉山中,我们唯一熟悉的人是谁呢?红香摇摇头,古羽续道:就是林儿见到的天静宫的人。

天静宫刚刚被官府封了,阮冲和等人逃出来首先就到峨眉,可见两下关系非凡。

所谓唇亡则齿寒,天静宫既然有这些遭遇,阮冲和必定是要提醒峨眉引以为戒的。

因此,我才用那言语去吓他们。

二人一边说着,便来到了方丈室。

那莲清正在蒲团上打坐,见人到了,便问:听说你是官府中人,可有什么凭证?古羽知她必问这问题,早想到了对策,说道:师太没看我二人身无长物吗?只因东西全放在了山下客栈中,不如师太放我二人下山去取?莲清冷哼一声,道:鬼话连篇,我看你是想逃走才是真的。

既然你官凭未带,总应该知道太守大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平日有何爱好吧?古羽道:太守大人的名讳叫作刘四维,长得嘛白白净净、相貌堂堂。

至于爱好,无非是吟风弄月、诗词歌赋之类喽。

他在成都待了这些天,也从夏文商那里听说了太守的名字,至于后面的相貌和爱好,就只能按一般文人的标准瞎扯了,希望能蒙混过关。

莲清却怒道:你这厮果然是满口胡言。

稍微了解太守的人,都知道他喜欢摆弄奇技淫巧,喜欢谈论日月星辰。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到明月庵来做什么?古羽没想到这莲清是给自己下了套,还好他反应快,眼神并未慌乱,答道:师太果然厉害。

实不相瞒,我二人是从涡阳来。

莲清道:涡阳?你们是阮道长的人?古羽道:不错,是阮道长让我上山来的。

师太还需要问我阮道长的相貌和爱好吗?他长得……尚未说完,莲清就抢道:不用说了,阮道长即使这山中也没几个人认得,不会有假。

只是人已经送去给他了,他还要什么?古羽就顺着她的口道:阮道长说,你送去的人他不满意,这才派我们两人再上来。

莲清无奈地道:也罢,那就请两位自己在这庵中挑选吧。

容宜,给两位安排住处,他们要挑谁就让他挑。

古羽道了声多谢。

羽香二人正要随容宜出门,莲清在后面又补了句:请两位回去转告阮道长,峨眉对官府自有办法,不劳他一再提醒。

古羽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破绽,吓得头皮一麻,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那小尼姑容宜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客房,安排好后,说道:两位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就是,我就在隔壁。

便带门出去了。

古羽关好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适才一颗心差点没跳出来。

红香似还不明就里,问道:羽弟,你怎么知道那阮道长是来做什么的?古羽摁着急跳的心脏说道:我哪里会晓得。

刚才全都是顺着老尼姑的嘴瞎掰的,还好没露出马脚。

红香闻言,这才大惊失色,道:天哪,刚才我看羽弟毫无慌乱之色,还以为你知道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呢,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现在想想这也太惊险了吧。

古羽道:是啊。

也不知这老辣的尼姑为何这么容易被我蒙混过去,不过看样子,他们都对阮冲和有所忌惮。

不管了,咱们还是先想想眼前的事吧。

红香还是掩饰不住担心,说道:羽弟,你说咱们这谎子能瞒多久?古羽定了定神,道:希望能熬过今晚去。

香姐,你还能走吗?红香道:羽弟你从小就不让我裹脚,说喜欢大脚的女孩子。

我自然比别人更能走路,现在还行吧。

古羽点点头,他小时候看红香裹小脚那么辛苦,才让她不要刻意去裹脚的,没想到现在发挥作用了。

于是他说道:香姐,那咱们这样,我假意说让你下山回禀阮冲和,你离开后沿下山之路去寻找林儿他们,把这里的情况告知林儿,让她想办法鼓动一些附近的山民来这庵中闹事。

我今晚再争取能套出更多的信息。

红香担心道:羽弟你一个留在这里不是很危险吗?古羽抚了抚她的脸颊,道:香姐,你才更危险呢,一个人深夜走这么远的山路,还要防止被老尼姑知道了派人追赶……他还没说完,红香已经捂住了他的嘴,道:我一定能安安全全到达的,我还要等羽弟娶我过门,还要给你生儿育女呢。

古羽看着她的眼睛,下定决心似的说道:香姐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再不会让你冒这样的险。

两人又缠绵了一阵。

古羽向容宜要了些热水来让红香暖暖身子,然后带上干粮,按刚才的计划让容宜开了庵门,送红香下山去。

这边古羽问容宜道:小师太,刚才给我开门的那个师太,被莲清师太罚去面壁了,我能见见她吗?容宜道:你说容若吗?师父说,你要见谁都可以,要见容若应该也可以吧。

我这就带你去。

说罢,她便领着古羽来到一个密闭的房间之中。

只见小尼姑容若正坐在一个蒲团上诵经。

容宜轻轻地带上门退了出去。

古羽上前合什行礼,然后说道:小师太,小可让你受委屈了。

那容若转过脸来,见是古羽,忙转头回去,惊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古羽却不答她,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反问道:依我猜想,小师太为我开门的时候,以为我是容悦师太?容若心思极是单纯,便问道:你怎么晓得?古羽道:别问我如何晓得,我知道你与容悦师太关系很好,你替她守着门,以便她回来时候不被发现。

你也知道一旦被师父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看样子,古羽果然猜得半点没错,容若微微地点了点头。

古羽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容若的心理防线,于是进一步抢攻道:小师太想救容悦师太吗?容若忙道:当然想了,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古羽道:不知小师太是否愿意相信我。

我能到这里来见小师太,你应该明白我绝非一般人。

容若道:可你如果害我怎么办?古羽道:依你和容悦师太现在的状况,还能比这更差了吗?我还能害你到何种程度?容若抿了抿嘴,似乎打定了主意,说道:好吧,我也没什么能帮她的了,反正她也活不成了,如果你能救她一命,我们都做牛做马报答你。

古羽终于说服了她,可以从她口中得到想要的讯息,心中舒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紧张起来,问道:小师太刚才说容悦师太活不成了?容若道:是啊,庵内偷情的师姐妹都要被处以火刑!火刑!古羽差点没叫出来。

第十一回 夜谈容若说起火刑,也显出了惊惧之色,说道:去年一个万年寺的师兄就被处以了火刑,你不知道有多可怕。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

古羽忙问:为什么要用火刑?容若道:据说是因为那个师兄结交了一个青城派的道士,回来后就成天与师兄弟讲天空有多大,人是从猴子变成的这种话,结果就被掌门师伯处以火刑了。

古羽听得又惊又怒。

他本是学自然科学出身,对西方思想解放的那段历史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万万没想到,发生在布鲁诺身上的火刑也被玩家带到了游戏中。

原来玩家带来的,不光只有奥运的圣火。

他努力平静下来自己的心情,他还需要了解更多。

于是继续问道:那容悦师太明知道偷情被发现会受此极刑,怎么还要铤而走险?容若道:师妹的把柄在万空师兄手上,她也无可奈何。

古羽道:什么把柄?容若忽然显出犹豫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告诉古羽。

古羽看着她的表情,联想起刚才在草丛中容悦与万空的对话,便道:和长老有关?容若沉吟片刻,说道:师妹其实是西无师伯的夫人。

古羽大吃一惊,道:夫人?容若道:是啊,其实很多师伯暗地里都会娶庵内的师姐妹做夫人,只是方丈师伯不同意,他们就不敢公开了。

古羽道:出家人怎能娶亲呢?容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她们说,东洋的僧人都可以娶亲的,所以师伯们都在学东洋。

古羽摇摇头道:东洋僧众娶亲,那是大和尚开的方便法门,怎能就这样照搬。

关于**僧人娶亲的历史,要追溯到平安时代,净土真宗的亲鸾法师带妻修行,也就造就了**佛教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

古羽又道:这么说,那万空就是因为知道了容悦师太与西无法师的事情,才威胁她逼她就范的?容若点点头,道:他给师妹说,如果不顺从她,就把她的事告诉师父。

师妹就没了主意。

古羽道:那岂不是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把柄?掌门方丈怎会一点都不知情?容若道:师伯们只会专挑像师妹这样标致的人儿。

她们说,其实掌门师伯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事情不捅破,他也不会说什么的。

古羽听着她的描述,渐渐猜出来,这些所谓的师伯,不过都是些由玩家假扮的衣冠禽兽。

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到这佛门净地实施他们那些龌龊的勾当。

古羽顿了顿,又问: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容若奇道:反抗?为什么?古羽一惊,道:容悦师太马上就要被处以火刑了,你没想过联合大家来救她吗?容若道:那样做不就是背叛师门吗?那怎么行!古羽道:起码应该想办法告诉容悦师太俗家的家人吧?容若道:我们这些师姐妹大多是孤儿,都没有家人的。

说着,她眼中几滴泪花就要忍不住掉下来。

古羽见她动容,自心中也生出悲悯之心,于是续问道:小师太你是很小进了明月庵吧?容若道:嗯,很小的时候,我就成了孤儿,被当时路过的师父收养才来到这里。

我记得那时候的师父真的好慈祥。

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

古羽心道:这些玩家能保持一些仁慈该有多好。

他忽然想起白天在山下见的老者,便问道:这么说小师太做沙弥尼很多年了吧?可为什么我听山下的一位老人家说,这山中没有比丘尼,只有学戒女呢?容若道:我们庵中的沙弥尼一成年就要被掌门方丈派下山去,所以除了师父和少数几个师叔,我们山中都没有比丘尼的。

古羽奇道:派下山去?做什么呢?容若道:我不知道,每次总会有山外的人来把她们带走,不过我们都没见过来的人长什么样。

下山去的师姐都没回来过,也就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古羽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小师太你们平时都不出庵门、不见陌生人吗?为什么你替我开一下门,就要被罚面壁一个月?容若道:以前本是可以的。

不过这几年师父变了,不允许我们和陌生男子接触,说这样会让我们心猿意马,不能好好修行。

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

她说着,似乎还有些得意。

古羽终于明白了。

这里的玩家比太清宫、天静宫更加可怕,他们把这些无辜而单纯的小尼姑当成了他们的玩偶和棋子,可以任意摆布。

记得在鹿邑时,他心里想着是希望能替这些玩家弥补他们的过错,现在看来,他们的过错已经无法被弥补了。

他们需要得到一个沉痛的教训,才会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

而打击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发动那些被他们欺负的人。

古羽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非救世主,儒者也绝不是上帝。

拯救人民的只能是人民自己,儒者,只是走在人民中最前面的那个。

打定主意之后,古羽便道:小师太,我想,要救容悦师太,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容若道:靠我们自己?能救师妹?古羽道:小师太,如果庵中的所有姐妹都联合起来,能不能救容悦师太?容若想了想,道:应该能吧?古羽道:所以就要看你们对于自己的师妹,有没有联合起来拯救她的勇气了。

容若闻言,低下了头。

这密室中一时之间出奇的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容若才抬起头来,说道:我想救师妹。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古羽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有心,这就够了。

现在你就想想,这庵中哪些师太,是我们可以信任的呢?容若不假思索地道:容宜师姐吧?我和容若师妹平时都听她的。

古羽愕道:容宜师太?那不就在外面吗?说着,他便开门去请容宜进来。

谁知容宜一进门便道:刚才我以为施主会对容若不利,所以把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也想救容悦!古羽心中一凛,如果这容宜是莲清派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那刚才屋中的对话不仅会害死自己,更会连累容若。

他心中连连自责,以后做事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古羽整理一下心情,方才说道:既然容宜师姐有这样的想法,那这事就成功一半了。

正如刚才所说,要救容悦师太,就必须依靠大家的力量。

所谓法不责众,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能让莲清师太改变主意。

容宜师姐不如现在就去告诉庵中可信的师姐妹,让她们明天联合起来向师太求情。

容宜抿抿嘴道:可是很多师姐妹在师父面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这办法能行吗?古羽道:如果有可能,我会适时的出言相激。

现在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他说着,心中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据我的观察,好像容悦师太的事是有人向莲清师太告的密,你们觉得呢?容宜道:还不就是容佳去告的状嘛。

看我以后怎么对付她。

古羽观此尼城府极深,在如此封闭的庵中竟也能生出这样一个人,他不禁心中生出了一丝敬意。

第十二回 执法容宜说罢便出去联络,不多时回到密室,对古羽道:大家都半信半疑,只是口头上答应,我看得出来她们都有顾虑。

古羽道:我能理解,只要知道大家都有心救容悦师太,这就够了。

古羽告别容若,走出密室,此时天已灰蒙蒙地快要亮了。

忙了一夜之后,古羽这才感到有些疲倦,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他忽然转头对容宜道:容宜师姐,听说峨眉有四大景观,不知道在哪里能看到呢?容宜道:施主这时候还有这个闲情雅致,真是佩服。

峨眉四大景观,乃是云海、日出、佛光和圣灯。

最好就是在金顶上看。

不过在我们庵后也能稍微看到一点。

古羽道:那就辛苦师姐带我去看看好吗?调节一下紧张的心境也是好的。

容宜点点头,二人便来到庵中后院。

古羽找了个石阶坐下,望着远处雪山之巅渐渐升起的太阳,疲惫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周易》开篇即将君子比作天,正在于他从不懈怠地向前进取的精神。

古羽的心中,也正是有着这样的驱动力,才使他总能在危急的时刻不抛弃也不放弃。

这时容宜也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古羽回头看了她一眼,道:师姐,你和容若师太差别好大。

容宜轻轻一笑,道:为什么?古羽道:容若师太说她从小就是孤儿,看得出她的确不谙世事。

可师姐你却很有自己的主见,不仅对自己的师妹,即便在莲清师太那里,也是很受信任。

容宜道:施主怎会和我说这些?古羽道:一个这样有思想的人,怎会甘心栖身于此?容宜道:施主也同样不是一般人,又为何会来这里呢?两人对视良久,忽然同时笑了出来。

古羽道:无论如何,能和师姐相识,也算有缘啊。

容宜道:来明月庵这么多年,施主还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我们不但有缘,相信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

古羽道:好啊,和尼众做朋友,这还真是头一遭呢。

既然是朋友,师姐可否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容宜沉吟片刻,忽转身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山的那一面。

古羽点点头,也就不再发问。

过了一会儿,庵内的晨钟响了起来。

容宜道:早课的时间到了。

古羽道:我也能去参加早课吗?容宜道:施主会诵经吗?古羽道:小时候在我家旁边的小庙里学过几天。

容宜道:那你小心坐在后面吧。

你是山中的贵客,师父应该不会说什么。

说着,两人来到大殿,此时众尼都已就位,只是大家都有不安的神情,想来是因为容悦之事。

容宜也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古羽则在最后面悄悄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时,莲清率几个年纪稍大的尼姑走了进来,她一眼便看到坐最后的古羽,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但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方丈座上坐下。

明月庵中都是学戒女,所以诵的也就是最基本的《大悲咒》。

一遍诵完,莲清便转身对着众尼坐定,开言道: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昨晚容悦这个混入尼众中的外道,竟然干出了那般苟且之事。

把容悦带上来!便有几个尼姑押了容悦走进来。

那容悦双眼浮肿,脸上还留着泪痕,想必昨夜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莲清道:身为出家人,行这样不堪之事,按本门门规,当处以火刑。

一会儿等执法长老上来,便即行刑。

她说话自有一股气势,震得全场鸦雀无声。

过不多时,外面有人来报:万任法师来了。

果见那日大闹草堂诗会的万任走了进来。

古羽细看那万任,已不再是前日里那个小和尚的打扮,全身是纯色海青,煞是威仪,更奇怪的是,他背上还背了一个巨大的酒葫芦。

莲清见万任进来,便问:你师父呢?万任见礼道:启禀师叔,师父和掌门师伯陪阮道长、孔道长下山去了。

师父命弟子来处理此间之事。

莲清奇道:阮道长走了?那送过去的学戒女也都带走了?万任道:是啊,我亲自去送的啊,看到她们跟去的。

莲清忽的转头看向古羽,眼中充满愤怒,喝道:你到底是何人?万任也随她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认出古羽,惊道:是你!古羽这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万任法师,我们又见面了。

万任回头问莲清道:师叔,这是怎么回事?莲清道:这厮昨夜被我在庵外草丛中逮到,他说自己是阮道长派来的,要重新挑学戒女,我便让他在庵中住下,没想到竟然是坑蒙拐骗之徒。

来人,把这厮给我绑了!便有几个尼姑上来,将古羽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古羽有了昨晚的经验,也不抵抗,只乖乖就缚。

万任走上来认真看了看古羽,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人想必是掌门师伯请上山的。

莲清道:师兄请来的?万任道:前些日子,成都府举行了一个草堂诗会。

那诗会说起来是以诗会友,其实不过是为青城那帮牛鼻子道士长面子。

我们几个师兄弟看不下去,就派我去那诗会捣乱。

本来当时就要成功了的,没想到这人跳出来说了很多话,让我们功亏一篑。

掌门师伯听到消息立刻就去请了那诗会上被我骂的女人上山来参观,希望能弥补损失。

这人想必也是跟着那女人来的。

莲清道:师兄怎的这样鲁莽,让他们随意在这山中乱转?万任道:师伯本来是让万智带他们的啊。

万智师弟一向机灵,想是中途走散了。

看来这人不但口才凌厉,而且诡计多端,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莲清不屑地道:再厉害又如何,此刻不还是在我掌握之中……不对!他昨晚被抓的时候还有个女人的。

容宜!容宜听到叫,赶紧站了出来。

尚未说话,古羽却先哈哈大笑起来。

万任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佩服你,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古羽道:万任法师,你太抬举我了。

小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还是师太的眼光独到啊。

万任道:我看施主还是别再出言讽刺了。

赶紧说出你的同伴去了哪,和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古羽又是一笑,刚才那句话,自然是在讽刺莲清的眼光,连对方是敌是友都没分清,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在她的掌握,只怪她太迷信武力了。

古羽慢吞吞地道:西渐大和尚请我等上峨眉,自然是想让我们更全面地了解峨眉派。

我可是非常理解他的深意,所以才来观摩一下贵派的戒律。

贵派执法之严,着实让小可深深地折服啊。

万任道:看来施主喜欢讲反话。

小僧倒要请教,我峨眉派处理一个触犯门规的女徒有何不妥?俗话说国有国法,门有门规,难不成白纸黑字写下的门规戒条,都是废话?古羽道:非也非也,不但不是废话,依我看,倒更像藏污纳垢者的保护伞!莲清听他言,抢道:这厮嘴里当真是没一句人话,赶紧将他押下去,我们处理正经事要紧。

万任止道:等一下!我倒要请教,这‘藏污纳垢’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古羽道:据我所知,这位容悦师太之所以甘心就范,完全是因遭人胁迫,两面难为之故。

如今你们一上来只知抓住奸情不放,却全不理会其背后的辛酸,更是对那些首恶之徒不闻不问,这不是藏污纳垢是什么?他说得振振有词,引得在座诸尼都不由自主地点头。

第十三回 力辩莲清又抢道:师侄,休要让这厮在此胡搅蛮缠,他定是知道了什么。

把那些不堪之事牵扯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谁知万任却笑道:师叔,你还是太保守了。

不就是西无师叔的事嘛,说出来又有何妨?莲清没想到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讲出这秘密,一时间脸色铁青。

万任却不理她,转头对古羽道:看起来施主虽然机锋厉害,却是不晓世事。

施主可知,在东国,僧人娶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西无师叔曾远赴东洋取经,那里的佛学较之中原,丝毫不差,那里的民众有同样的信仰,那里的僧团有同样的威仪。

请问人家能做得这样,我们为什么不应该像他们学习?古羽道:想必法师也知道‘南橘北枳’的道理。

南方能种植的水果不一定适合北方,任何事物都有其适用的范围,岂能这样简单地照搬?万任道:哈哈,我就知施主也会讲这样的道理,真真是腐儒之言。

南方的东西运到北方去,只会卖出更好的价钱。

有别人成功的例子我们不学,难不成要学人家失败的例子吗?说这样话的人都太保守了,怎能与之谋大事。

他边说边摇手,露出不屑之色。

古羽没想到对方今天比上次强出许多,看来上次自己的确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他此时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杂念,今天这场辩论他一定要拿下,这才有可能将人救下来。

他主意打定,便决定放手一搏,务要一击致胜,久战对己不利。

于是古羽回道:我再送法师一个词,叫做‘东施效颦’。

法师刚才说我保守,那是因为法师还全然不了解‘成功’二字的真谛。

你以为抱着人家的成功之道,照搬过来,自己也就能成功。

殊不知有这样想法之人,都不过是‘东施’而已。

要我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成功之道’。

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能被人说出来的,都不是真正的‘道’。

如果硬要强行总结出什么是‘成功之道’来,我只能说四个字,‘不可模仿’。

人家越是成功的东西,越不能照搬照抄。

试问人人都能轻易模仿的事,又如何能够被称作‘成功’呢?他说出这话,就如同将剑抵住对方咽喉的同时,自身也露出了极大的破绽,只要对方能找出一个照抄成功的例子,他就立时被击败了。

那万任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脑中开始拼命地搜索着这样的反例。

可搜了半天,却毫无结果,他只得说道:施主的口齿果然了得,小僧又败了。

古羽没料到他承认失败竟这般干脆,这人倒也算得上一个大气爽快之人了。

那边莲清有些急了,说道:别再与这厮纠缠,还是处理正事要紧。

万任犹豫片刻,道:全凭师叔做主吧。

莲清便道:容佳,把这厮押下去。

在后院搭起刑架,午时一到即刻行刑!她一说完,昨晚报信的容佳便上来押住古羽。

古羽回头看了一眼众尼,朗声说道:众位师姐妹,你们还不说话吗?话音刚落,容宜便抢过身来,推开押住古羽的尼姑,替他松了绑绳。

这时候,也有几个胆大的尼姑站了起来,簇拥到容宜周围。

一时变起突然,莲清竟有些出乎意料,喝道:容宜你在做什么?想造反吗?容宜闻言,忙跪了下去,说道:师父,请网开一面,给容悦师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几个簇拥上来的尼姑也纷纷跪下请莲清开恩。

莲清怒道:你们几个叛徒!是不是受了这厮什么好处?竟然敢造反!此时古羽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师太此言差矣,小可孑然一身,能给众师太什么好处。

几位师太行此非常之举,也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而已。

莲清道:本分?不遵师命,违抗法旨,替外道求情,这哪一条是她们的本分?真是笑话。

古羽道:师太一句话便犯了三个错,小可不得不指出来。

其一,这庵中都是学戒女,哪里来的外道?其二,师太说违抗法旨,试问法旨何在?对一个修法的信徒施以火刑这种极尽残酷的刑罚,连执法长老都未亲自到场,只派一个徒弟前来,这法旨未免过于草率。

其三,师太说她们不遵师命。

须知出家人以三宝为师。

何谓三宝,佛、法、僧也。

出家人聚众修行,是为僧团,僧团的第一准则便是六和敬。

身和同住、语和无诤、意和同悦、戒和同修、利和同均、见和同解。

众位师太日日吃住修行在一处,情深若笃。

见师姐妹受此大冤,为之鸣不平,这不正符合六和敬的标准、乃是慈悲为本的善举吗?众尼听得古羽这话,都为之所感,纷纷跪了下来,齐声说道:求师父宽恕容悦师姐(妹)。

莲清不想座下弟子竟会如此,又惊又怒,转头将怒气全集中在了古羽身上。

只见她稍一挪身,立时便欺到古羽身前,伸手一招锁喉功,正掐在古羽颈项上。

这一起一动一伸,一气呵成,古羽这个半点武功也不懂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业已成擒。

只听莲清大喝一声:纳命来!手上便要用劲。

旁边万任见状,忙喊:手下留人!莲清伸出去的五指又硬生生地收回来,回头看向万任。

万任道:师叔息怒。

此人毕竟是掌门师伯亲自请来的客人。

如若被峨眉山人杀害,不仅师伯的威信扫地,就连峨眉山的地位恐也将荡然无存。

师叔务必三思啊。

莲清想了想,道:也罢。

容佳,将此人和容宜押下去先关起来。

行刑之事继续进行。

容佳闻言,便带了几个人将古羽和容宜二人押出大殿,往闭关密室而去。

容佳看了一眼被缚的容宜,略带一丝奸笑道:师妹,你也有落在我手里的这天啊?容宜冷哼一声道:师姐,你就这么恨我和师妹,非要除之而后快吗?容佳道:哼!你们两个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师父只喜欢你们?不错,容悦有张好脸蛋,你有个好爹爹,那又如何,今天一个就要死了,一个就成了我的阶下囚。

她说着竟发出了一阵大笑。

容宜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容佳将二人关进了一间密室,随即转身离去。

这时古羽竟似对刚才遇险之事毫无介意,反而愧疚道:对不起,我没能救容悦师太,还连累师姐你也被关了。

容宜道:施主说哪里话。

你一个庵外之人,为救师妹,险些赔上性命。

反倒是我们,眼看师妹命在旦夕,却无动于衷。

相形之下,这么多年的佛法当真是白学了。

古羽道:刚才在路上所闻,似乎师姐和容佳师太有很深的过节?容宜道:师父说师妹是外道,我倒觉得容佳才是真正的外道,她的妒心太重,怎能了悟成佛呢。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续道:施主,我知道容佳的一个秘密,不知能不能救师妹。

第十四回 义僧古羽道:容佳师太的秘密?师姐这么说,想必和山中的某位大人物有关?容宜道:施主果真是绝顶聪明,谁要是与你为敌可真是倒霉了。

不错,这位大人物便是执法长老。

我想施主也一定猜到了,容佳也与执法长老有染。

古羽道:嗯,昨晚容若小师太说,寺中许多长老都要娶庵中尼众为妻,执法长老有此事也并不奇怪了。

容宜道:可是你也知道,这事若抖出来让掌门知道,一定会受很严厉地处罚。

古羽道:那我倒奇怪了,容佳师太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怎么还要去将容悦师太的事告密呢?万一引火烧身怎么办?容宜道:容佳对自己做事过于自信,以为不会有人知道。

况且她还暗地里藏了执法长老的一串佛珠,自然是有恃无恐。

可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秘密被我无意中知道了。

古羽道:哦?那这串佛珠可是关键证物,你知道她藏在何处吗?容宜道:就在容佳枕头内的棉花之中。

古羽沉吟片刻,又道:这个秘密的确很有用,可我们现在被关在这里,也是无计可施啊。

容宜也无奈地道:难道只能听天由命了吗?古羽道:再等等吧,我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

两人正商量着,忽听见门外有人小声地喊:大哥,大哥。

古羽听出来那是叶枫的声音,忙凑到门口问道:贤弟,你怎么来了?门外叶枫道:我溜进来的。

昨天你们走后我们就遇到那个万任和尚,就一路跟着他。

半夜里遇见嫂子,才知道大哥你的情况。

可是那些尼姑的武功都好高,我不是对手。

大哥,我怎么才能救你出来?古羽道:怎么就你一个,林儿、香姐她们呢?叶枫道:师姐她们按你说的去找附近的乡民了。

夏小姐说她要去和方丈理论,木头兄在旁照顾。

古羽道:这样啊。

我在这里挺安全,一时半会不出去也没事。

贤弟,她们要在后院使用火刑烧死一个师太,你到时候就到刑场去按我说的做。

说着他便将容佳的秘密告知叶枫,让他去大闹刑场。

叶枫道:那我现在就去,大哥你自己小心。

说罢,门外便没了声音。

这边容宜道:这下师妹有救了。

古羽道:是啊,我的伙伴们都很机灵的。

幸亏他们发现万任法师后能及时跟着,否则这消息也没这么快能传出去。

说起来,还要感谢师姐你昨晚能放走香姐呢。

当时你应该就看出破绽了吧?容宜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都很面善,不像是坏人。

两人在密室中坐了约有两个时辰,忽听得门外一阵骚动,便有人打开门,推进来三个人,然后再次将门锁上。

古羽定睛一看,那三人正是林儿、红香与叶枫。

他连忙上去扶住林儿与红香,问道:你们怎么也进来了?林儿略带哭腔道:哥哥,我真没用。

你让我去发动附近的山民,可我没本事,不但说不动他们,还反而被他们教训了。

古羽擦了擦她脸颊上快要掉下的泪珠,安慰道:是我考虑不周,不怪你。

后面容宜问道:施主想发动山民?古羽也有些沮丧道:是啊,不过好像完全没用。

容宜道:峨眉立派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佛法跟武学对附近的山民影响都很大,他们又怎可能起来反对派内的决定呢?古羽奇道:难道他们对如此残酷的刑罚全无正义感吗?容宜反问道:什么是正义感?古羽被她一问,登时无语了。

红香在一旁小声问古羽道:这个师太不是昨天……古羽知她心意,忙将她离开后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这时五人便席地坐了下来,古羽又问叶枫道:看来闹刑场也失败了。

叶枫道:刚才我和师姐、嫂子按大哥说的去闹刑场,正要将执法长老的秘密说出来的时候,不想一个叫西无长老的和尚突然现身,完全否认他和容悦师太有关系。

那个老尼姑二话不说就把我们三人抓了起来关到这里。

估计现在火刑马上就要动刑了。

他说着,充满了忧虑。

古羽紧咬着嘴唇,沉声道:难道真没办法了吗?五人一阵沉默,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古羽满脸沮丧,自己尽了这样的努力,却仍然救不回一个鲜活的生命,这样的挫折感是难以言喻的。

他一边懊恼,口中一边喃喃自语地念着:科学、民主、法治……红香问道:羽弟你在念什么?古羽道:我想我知道应该如何协助陈大人治理大邑了。

这次来峨眉倒也不虚此行。

他虽脸带悲意,但眼神中依然充满着坚毅与果决。

正说着,门外又想起脚步声。

一人一脚踢开了密室的门,古羽一看,竟是领他们参观峨眉山的万智法师,跟在他后面的,是赵木头和坐在滑竿上的夏晶。

赵木头一见古羽,忙问:北极星,没事吧?古羽又惊又喜,道:木头,怎么是你们?赵木头道:说来话长,先出来吧。

古羽便当先走出密室。

赵木头说道:是夏小姐,说服了万智法师,率领众位师兄弟,来为容悦师太讨个说法。

夏晶在轮椅上道:难得万智法师,是他对峨眉的忠诚和佛法的执着,才让他走出这一步的。

古羽忙向万智合什道:多谢法师施以援手。

万智一改游玩时的笑眼,一双目光如剑般刺向古羽,冷然一笑,道:施主有礼了。

峨眉这些年对女众的态度本就有问题,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一错再错。

他说完,便转身往刑场而去。

古羽心中一凛,不禁对万智多了个心眼。

众人来到刑场,只见场中已搭起一个大台,台上堆满柴草,容悦被绑缚在上面。

而台下则已形成对峙,一群僧尼,正面对着莲清和另一个老法师为首的另一群僧尼,那老法师想来就是西无了。

看样子,尼众中也终有一部分人投入了反抗的阵营。

莲清见万智过来,喝道:万智,你到底要做什么?万智先是合什行礼,然后道:师叔容禀。

师侄来,不过希望师叔更公正地对待容悦师妹。

起码应该把万空叫出来当面对质,这才能令人信服吧。

西无道:容悦勾引万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对质?万智从人群中请出古羽和红香,说道:这两位当时亲耳听见了容悦和万空的对话,不如请他们来说说当时的情况。

古羽闻言,便上前抱拳行礼,将昨夜草丛中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谁知他刚一说完,莲清便道:此人满嘴胡言。

从昨夜到现在,他撒了多少谎都已经数不清了,他的话如何能信?古羽道:不管是否谎言,万空法师不出来对质,也只能证明他心虚!不用对质了!忽听得后面有人用洪亮的嗓音镇住了全场。

古羽回头一看,又进来一群僧人,为首的正是西渐和尚,他手中还提了一个僧人,正是万空。

西渐道:万空已经将全部事情都交代了。

西无,你知错吗?那西无见状,早已跪倒在地,不住向西渐求情。

西渐却不理他,回头问一个老法师道:执法,身为出家人,犯了淫戒,该当如何处置?那老法师自然就是执法长老。

听得西渐问,忽也跪了下去,道:求师兄原谅西无师弟这一回,不要将他逐出师门。

他说着,莲清等人纷纷跪下来,为西无求情。

第十五回 自由西渐道:怎么,你们也想违抗法旨?执法长老并不起身,只道:我愿以死相谏,力保西无师弟。

西渐哼了一声。

这边古羽却回头小声对林儿道:执法长老自己都不干净,还力保别人。

那西渐武功何其精深,听力自然是远胜常人,把古羽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便问道:这位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声如洪钟,不怒自威,古羽哪敢怠慢,走上前亦朗声说道:据我所知,执法长老也与这庵中的女尼有染。

唇亡齿寒,他自然要为西无长老求情了。

西渐厉声道:施主说这话可要有凭证。

执法长老德高望众,绝不是让你轻言抵毁的。

古羽道:若无凭证,小可岂敢胡言。

与他有染的,正是庵中的学戒女容佳,方丈不妨命人去取来容佳师太所睡的枕头验看。

西渐便立即命人去取。

古羽说话时偷眼看了看正在莲清身后的容佳,果见她神色陡变、不知所措,想来容宜所言非虚。

不多时枕头即取了来,古羽接过枕头,道:凭证就在这枕头之中。

说罢用力将枕头撕开,果见棉花中掉出一串佛珠来。

古羽捡起佛珠交给西渐道:方丈可识得这是何人之物?西渐接过来看了眼,转头沉声向执法长老道:你如何解释?执法长老见状,早已慌了主意,一时间也没什么话说,只是瘫在当地。

西渐道:执法长老身掌执法之权,却亲触戒律,此事绝不轻饶……方丈师伯请等一下。

人群中走出一人来,正是万任。

只听他道:不关师父的事,是弟子偷了师父的佛珠,与容佳师妹幽会的。

西渐回头问执法长老:是这样的吗?执法长老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犹豫了半天,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西渐又道:容佳何在?那容佳忙不迭地跑出来跪倒在地。

西渐道:万任说的话属实吗?容佳也是因变起突然,有些语无伦次道:我……长老……万任师兄……对……万任忙补充道:其实是我主动勾搭容佳师妹,又拿师父的佛珠相要挟,师妹才肯就范。

方丈要处罚,就请处罚我吧。

西渐沉吟片刻,道:既然万任承认了此事。

也罢,按戒规,西无、万空、万任三人,各打五十棍,即刻逐出师门,从此不再是我峨眉派的人。

此事已了,其余诸人各自回去好生修行,不可再生事端。

众人齐声答应。

容宜便带着几个师妹,上台将容悦救了下来,然后走到方丈面前跪了下来,说道:方丈师伯,弟子此次屡违师命,已犯了戒条,不能再在庵中待了。

恳请师伯准许弟子离开峨眉。

那边容悦也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跪道:弟子亦无面目待在山中,愿追随师姐下山。

一时间,众尼见此,纷纷要求离开。

西渐见状,又回头看看夏晶和万智手下的众僧,便道:你们去吧!那边莲清慌出言阻止道:师兄,怎可放她们走?咱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她未说完,西渐便抢道:人心已变,你还留得住她们吗?莲清只好悻悻地不再说话。

这边说完,那边的三人也已经在受棍棒之刑了。

只待五十棍打完,西渐道:送他们下山去吧。

便有弟子抬了三人,离开庵中。

西渐又对万智道:可以回去了吧?万智忙跪下来道:弟子做事莽撞,自愿面壁一年,请师父恩准。

西渐道:哎,你们何罪之有,赶紧回去吧,好好修行佛法才是正道。

西渐又上前对夏晶道:夏施主还是继续游览风景吗?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的重,一副怒气无处发泄的味道。

夏晶仍是浅浅一笑,说道:叨扰方丈,已是不安,我们也就告辞下山去了。

西渐略作一笑,便不再理她,转身离去。

这时容宜等人又过去给莲清跪别,莲清手一挥,道声:走吧走吧,都走。

也回方丈室去了。

容宜站起来,眼神颇为伤感。

古羽走过去问道:师姐今后如何打算?容宜道:这就回南方老家去了。

她又转身对容悦道:师妹跟我去我家吧?容悦也没什么主意,随意地点点头。

古羽扫了一眼后面的众尼,问道:怎么没见容若小师太?后面有尼姑回道:应该还在闭关室吧?众人忙赶过去,开了门,只见容若仍在室中面壁。

她听得后面有人声,回头来看,一眼便见到容悦,忙站起身来,过去拉住容悦,兴奋地道:你没事了?容悦也拉住她,说道:我没事了。

不过我马上就要和容宜师姐离开峨眉了。

言语中全无高兴的意思。

容若忙问原因,容悦便将刚才的情况讲了。

容若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容宜道:现在就得走了。

容若眼中闪出几滴离别的泪花,说道:我还要面壁,不能去送你们了。

容宜握了握她的手,道:师妹保重啊。

古羽在旁越看越奇怪,问容若道:小师太,你还准备在这里面一个月的壁吗?容若道:嗯,希望师父能开恩,就可以早点出去了。

林儿问道:你不打算和你的师姐妹们一起走?容若道:为什么要走?林儿被她反问,反而无言以对了。

众人离开闭关室,容宜等尼便告辞去收拾行装。

抬滑竿的两个僧人亦已离开,于是叶枫与赵木头一前一后抬了夏晶,六人便离开明月庵,下山去了。

林儿趁红香上前与夏晶说话的功夫,小声对古羽道:这小尼姑容若真奇怪,能逃离这个奇怪的地方恢复自由,如果是我,早就高兴死了,她倒好,居然还要把一个月面完。

古羽也道:是啊,我也难以理解。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次一直失败的原因吧?他说着,又想了想,问道:林儿,你说什么是自由呢?林儿被他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古羽缓缓地道:我们学物理的,都知道一个很著名的现象,叫‘自组织’。

比如我们拿筛子筛米,那样抖几下就能把灰全抖出去,留下大的米粒。

这抖几下的效果,就是让筛子中的东西变成不受束缚的自由物体,这样的结果也就使得大的颗粒留在了上面,小的颗粒则掉下去。

人其实也一样,如果人都是完全自由的,就会像筛米一样,强者和弱者被截然分开来,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之所以成为万物之灵,就在于他并不是完全自由的,而是受着很强的束缚。

否则我们怎么理解人这样一个跑得不快、跳得不高、不会飞翔、不会潜水、几乎没有一项任何出彩能力的生灵,却主载着其它的动物呢?林儿点点头,道:我有些听明白了,是不是正因此,儒家才制定了那么多的社会规范?古羽道:我想是吧。

人能战胜别的动物,在于人是一个群体。

既然是群体,互相之间就需要有约束力。

西方人把这种东西定义为法律和道德,但那都是后天由人自己创建的。

在儒家看来,需要一个由大自然赋予的东西来约束自身,这就是社会纲常。

纲常固然偶尔会抹杀某些有天赋的人,但更重要的,是它能使弱者变得有用,甚至成为强者。

就像这位容若小师太,她本身是个孤儿,身无长物、才智普通、相貌平平,如果就这样把她放到大千世界中,任其生灭,我不能想像她该如何生存。

你还记得‘丑小鸭’的童话吗?林儿道:那当然。

古羽道:丑小鸭只有变成白天鹅之后,才会得到社会的青睐,当它是丑小鸭时,却永远被人瞧不起。

而事实上,丑小鸭又怎么可能变成白天鹅呢?一个好的社会制度,其根本宗旨,不是要让丑小鸭都变成白天鹅,而是不管对方是丑小鸭还是白天鹅,都不遭受任何歧视。

我想,这才是儒者真正的价值吧。

第十六回 分歧六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开起了玩笑。

林儿最开心了,说道:哥哥是男诸葛,现在多了个姐姐,又是个女诸葛。

有你们两个在,以后我们就天下无敌了。

夏晶笑道:你这小丫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笨死了。

林儿道:姐姐,你快说说是怎么策反那个万智法师的嘛。

夏晶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当时我和赵公子随万智法师回万年寺,走到一半,他就忽然问我你们到底去了哪儿。

我也不会撒谎,就把红香嫂子给我们讲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他就说要去找几个师兄弟,一起去救容悦师太。

其实,我觉得万智法师很聪明,当时我们要求他改变游览路线时,他就知道我们是想一路跟踪万任法师的,他好像也很不喜欢万任法师。

林儿张大了嘴巴道:啊!原来我当时使尽花招让他带我们往山上走,其实他早知道我的目的啊。

那他当时心里肯定在想,看你怎么演,呜呜,肯定心里不知道笑话了我多少遍呢。

古羽道:林儿真是小肚鸡肠。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万智法师完全不露声色,着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次我们得罪了峨眉,以后大家要是再和他碰上,千万要小心才是。

金顶到山脚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六个人这样边说边走,也沿途顺便欣赏风景。

这时已经没什么压力,反而能闲下心来好好享受。

峨眉山山路主要有两条,通往万年寺的一条是以佛寺为主,而另一条则是以风景为主。

从洗象池、经洪椿坪、再到清音阁,一路上有高山峻岭,也有峡谷小溪,树木丰饶、猿猴成群,的确是世间罕有的美景。

一行六人直到第三天上,方才下到山脚,到报国寺取了行屋离开。

几天下来,几个人都已是筋疲力尽,便在山脚下的峨山镇中找了家客栈住下。

刚进客栈,迎面便见万任一个人正拿着他的那个大葫芦独自饮酒。

古羽让其他人先进房休息,自己则过去坐到了万任的桌边。

古羽合什道了声:万任法师。

万任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已被逐出师门,不再是出家人了。

古羽道:那敢问法师的俗家名字是?万任道:方任侠。

古羽心中一喜,珍娘让他帮忙寻兄,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世界真的很小。

不过此时他倒不急着相认,只是说道:那么以后就呼你为方兄了?方任侠道:请便。

古羽又道:方兄出家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听你的口音,似乎并不完全是本地人。

方任侠道:我本是中原人。

十几岁的时候出来参了军,但后来因为上封指挥失误,我们吃了大败仗。

我和一个朋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后来经那个朋友介绍,就来了峨眉山出家。

古羽道:你家中可有父母兄妹吗?为何不回家去?方任侠有些犹豫道:这……一言难尽。

古羽道:方兄今后如何打算?方任侠道:孤身一人,云游四方。

古羽道:方兄何不与我等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方任侠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古羽,表情诡异地道:怎么,收伏降将?古羽道:方兄何出此言。

方任侠冷哼一声,道:我虽两次败在你手,但并不服你。

这次失败也不过因为你们那个残足女。

这位兄台如果真有心,咱们另约时间,再辩一场,我若再输,情愿拜兄台为师!古羽道:切磋经义自然乐意奉陪,只是方兄何必如此当真。

方任侠道:那好,我们就约在两个月后,成都望江亭!不见不散。

他说完,也不等古羽答应,便径自拿起酒葫芦离开了。

古羽暗道一声真是个急性子,便也返回房间。

刚进门,却见林儿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忙问:林儿怎么了?林儿道:我听到了,哥哥要邀那个万任和尚做我们的伙伴。

为什么?古羽笑道:就为这事啊。

我见他是个豪爽之人,敢做敢当,所以才有意结交。

林儿却大声说道:可是他在成都骂姐姐,骂我们女子,还与这峨眉山上许多人狼狈为奸,我们怎能和这样的人做伙伴!夏晶忙劝道:林儿别激动,古大哥自有他的道理。

林儿并不买账,仍道:我不管,反正我不要和那个万任一条路。

说罢竟跑出了房间。

古羽忙给赵木头使了个眼神,木头便追了出去。

古羽坐下来,红香递过来一杯茶,说道:喝杯茶定定神吧。

古羽接过来喝了一口,闭目思索起来。

叶枫劝道:大哥别生气,师姐就这急脾气,过去就好了。

夏晶也道:是啊,一会儿我们去劝劝她,就没事了。

古羽睁开眼来,微作一笑,道:林儿的反应我能理解,相信你们也和她有相同的疑问。

前几天万任还是我们的敌人,怎么能一下子就变成伙伴呢。

他一边说叶枫一边点头,古羽续道:一个人可以改变的是他的思想,不可变的则是他的本性。

这个万任天生一副豪爽的性格,真能成为他的朋友,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

至于他之前的言行,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

我们怎能苛求一个人从来不犯错呢?他说完,林儿走了进来,怒气似乎消了,脸上有些内疚的表情,说道:哥哥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古羽拉住她的手,说道:相信哥哥,我一定能让他改变,让他有资格做我们的伙伴。

哦,还有,他俗家的名字叫方任侠,也就是珍娘托我们寻找的哥哥,以后大家也要改称谓了。

林儿道:唉,这人真可恶,竟然丢下父母不管,跑来这里出家。

古羽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他似乎记不起他的父母,所以我猜想他可能也是玩家。

林儿哦的点点头。

古羽又道:先不管他了。

我们还是盘算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吧。

叶枫道:大哥,我们随夏小姐去青城看天火吧?夏晶道:是啊,百工大会就快要举行了。

不过我们可以提前去化心总坛转转,兴许你们能发现不少好玩的东西呢。

古羽道:好啊,大邑县一时半会也不急着去。

正好去青城山见识见识。

众人一声欢呼,当即便定下行程安排。

次日一早,众人离了峨眉,便往青城山而来。

沿岷江北上,自然首先要去都江堰游览一番。

一路行来,古羽感慨万千。

成都平原位于四川盆地的最底部,本应是洪水多发之地,正因为这样一个惠泽千古的水利工程,才造就了这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府。

一项伟大的技术发明,就会对人类有如此重大的影响,也不知那个叫文律成的道士玩家,将他的科技重镇选在此处,是否也正应了都江堰这样的技术传统。

第十七回 总坛过了都江堰,很快即到青城山脚下。

夏晶道:咱们直接去后山的的化心总坛吧?前山就不上去了。

叶枫便掉转马头,往后山去。

不多时,行屋即来到化心总坛正门。

古羽跳下行屋,双眼仔细观察着这化心总坛。

总坛是建在一处山谷之中,周围树木丛生,鸟语花香,果真是个幽静之所。

那大门设在了两山之间,路旁是一个标志一样的石碑,上面是石刻的四个大字化心总坛。

再往上看,在其顶部还有一个正六边形套一个圈的图案。

古羽一认便知,那是化学中苯环的结构。

在地球这个生机盎然的地方,以碳原子为基础的有机分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碳原子由于其本身的原子结构,使得由它形成的苯环也成为最稳定的结构单元。

可以说,苯环在自然科学的任何一个领域,都有其重要的地位。

而相信文律成以苯环作为化心总坛的标志,是出于其对生命的尊重。

门子自然是认得夏晶的,见她来赶紧跑过来说道:夏小姐,又来看康师兄?夏晶便在车上回道:带几个朋友过来看看,师兄他在吗?那门子答道:应该在的,您自己进去找吧?夏晶答声好,便让叶枫驾了行屋,进得化心总坛。

进了大门,才见里面别有洞天。

诺大的一个山谷中,屋舍林立,整齐而森严,像一个大的镇甸。

行屋顺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山路往下,便进入镇中。

夏晶指挥着叶枫将行屋在镇中宽敞的道路上行驶,不多时,即来到一处大院之前。

院中有人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出来见是夏晶,忙向院中呼喊:康师兄,夏小姐来了。

不多时,便有一人走出来。

夏晶就在车上喊一声表哥,来人见到她,也笑道:表妹,你怎么来了?听姨父说你去峨眉山玩了?夏晶道:表哥可别提了,真是步步艰险啊。

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结义姐妹和她的伙伴们。

说着便将林儿等介绍了,然后又给林儿介绍道:妹妹,这是我的表哥康震,他现在已经是分坛的坛主了吧?康震道:哪有,不过是个副堂主而已。

大家别站在外面了,进来坐吧。

木头跳下车,将轮椅取出来给夏晶坐了,叶枫则停好行屋,便与众人走进院中的客厅。

康震命人取了茶来与众人吃,一面说道:表妹,你们这次来,得待上一段时间,过了百工大会再走。

我给你们安排住所啊。

夏晶道:不知道天火仪式准备怎样了?康震道:不瞒你说,连我也不晓得。

这事情现在是坛中的最高机密,连好几个分坛主都不知道。

我前两天还向电磁堂的堂主打听,这家伙神秘得很,不肯说。

夏晶道:真让人期待啊。

林儿问道:姐姐,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分坛,什么电磁堂是怎么回事?夏晶道:让表哥给你们介绍吧。

康震道:我们化心总坛的构架是这样的。

总坛共分六个分坛,分别叫做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天文、地理。

我们力学堂是属于物理分坛,分坛里还有电磁堂、光学堂、热学堂和原子堂。

夏晶道:据说其它四个堂加起来还没有表哥这个堂的一半大吧?康震不无得意地道:我们堂出的成果最多,相比之下自然是要比别的堂大一些。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林儿忽道:我们可以随意在这总坛中走动吗?康震道:当然可以,只要没有贴‘闲人莫进’字样的地方,你们都可以随意观看的。

林儿便过去拉了古羽,道:哥,我们出去转转吧?古羽道声好啊,又转头问其他人如何安排,红香说想休息一会,赵木头则对刚才门口的一个木制的展览品发生了兴趣,想让康震给介绍一下。

于是红香陪着夏晶去房间内休息,木头、叶枫与康震在力学堂内参观,而羽、林二人则走出力学堂来。

林儿趁四周无人,对古羽笑了笑,古羽明白她的意思,说道:物理、化学,咱们这些专业人士怎么都没想到建一个这样的坛呢?林儿道:是啊,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都是真实世界的物理、化学专业出身。

哥,说不定你去还可以指导他们一下呢,嘿嘿。

古羽道:你也一样啊。

我想去看看那个原子堂怎么样,大概和量子力学有点关系吧?你呢?林儿道:我本是做有机化学的,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有机堂。

反正先随便逛逛嘛。

两人便在街上四处闲逛,不多时还真的见到了有机堂的牌子,两人便信步走了进去。

这院子很小,相比力学堂的层层院落,这里不过前后两间屋子。

有人见羽、林二人进来,走过来询问两人贵干,古羽将己方介绍了一遍,然后问道:请问这里为何如此安静,人也不多?那人回道:我们堂人本就少,堂主又带着师兄弟出去找材料了,自然就比较安静了。

林儿道:能给我们讲讲你们堂的成果吗?那人沮丧地道:别提了,我们堂什么都没做出来,相较化工堂,咱们是没法比啊。

前几天堂主还被分坛主骂了一顿,咱们堂这个月的月钱也被扣了一半。

林儿道:有机本来就比较难,怎么能和化工去比呢。

这也扣得太多了吧。

那人道:没办法,其实每个分坛都有这种情况,成果越多,月钱越多,人也就越多,人越多成果也就越多。

我们这种一少就是什么都少。

林儿暗道:这不是发展不平衡了嘛。

口中却没说出来。

这时古羽忽从怀中取出药皂递给那人,问道:请问您见过这东西吗?他刚才也把药皂给康震看了,回答却是不曾见过,此时到了化学这边,也就来碰碰运气了。

那人接过来看了看,皱眉道:化工堂有一个人是我同乡,很久以前他给我说过,他们那边有两个人做了一个这样的东西出来,他们称之为肥皂。

他们把这东西在人身上试了一下,结果没过多久那人就得了皮肤病。

于是分坛主下令将这东西封存起来不再研究,你们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古羽道:我们也是偶然得到。

您知道这两人的名讳吗?那人想了想道:那两个人是两兄弟,哥哥叫钟国平,弟弟叫钟国安。

古羽道声多谢,便与林儿离开有机堂。

古羽道:咱们总算找到这药皂的源头了,这钟氏两兄弟定然有鬼。

林儿道:你说这两兄弟明知这药皂有害,为什么还要给别人去害人呢?古羽道:我也不知道。

咱们现在就去化工堂调查一番不就清楚了。

两人问明道路,便来到化工堂的院落。

这院落位于镇中的中心位置,是整个镇中最大的,可见其在化心总坛的地位非凡。

见到看门人,古羽便上前道:我们想找一下钟国平、钟国安兄弟。

门子应了一声,进院去传话,不多时出来回道:他们去和襄阳来的几个商人谈事情了,你们有急事的话,就去会客堂找他们吧。

随后又将会客堂的方位告知古羽。

古羽谢了一声,便与林儿往会客堂去。

那地方离化工堂不远,其实就是一间较大的客堂。

羽、林二人走进去,只见里面整齐地呈放着十几张长条桌,桌子东西两侧坐人,很像真实世界中商业谈判的场景。

古羽拉住一人打听钟家两兄弟是谁,那人指了指客堂**的一张桌子,果见有两人在东面,与几个商人模样的人相对而坐。

古羽又问:我们可以过去听他们讲什么吗?那人回道:当然可以,在这会客堂内,所有谈话都是公开的。

古羽心道:这化心总坛与峨眉山当真是相去甚远啊。

一切透明的制度背后,显示出的是这里的人巨大的自信。

他一面想着,心中钦佩不已,一面便与林儿过去细听那边的谈话。

第十八回 失窃只听年长一些的钟国平对那几个商人说道:我想再提醒几位两点。

第一,控制原材料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建议你们优选选择合适的生产地;第二,要严防技术的外泄,这个事情我们都吃过亏,你的生产技术只有你掌握,那你才可以漫天要价,相反,就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了。

那几个商人纷纷点头,表示一定注意。

钟国平站起身来,说道: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按化心总坛的规矩,还是行一下握手礼吧。

说罢,便于众商一一握手,双方又交换了手中的一沓纸,估计是契约之类的东西。

众商拿着契约,离开了会客堂。

古羽赶紧示意林儿跟上众商,自己则过去询问钟氏兄弟。

那钟国平见古羽走过来,笑脸相迎,说道:阁下有什么事吗?古羽道:你们刚才是在谈什么技术的事情吧?在下对这也有兴趣。

钟国平道:很抱歉,因为和张掌柜他们签的契约是独占的,所以不能再交给您了,不过您可以再看看,我们这里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古羽道:不知你们这里是否有一种叫‘肥皂’的东西?钟国平闻言突然收起了笑容,说道对不起,肥皂的技术还不成熟,不能拿来出售。

古羽冷笑了一声,道:是吗?便从怀中掏出药皂递给钟国平。

钟国平一看,大惊失色,问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古羽道:阁下真的不知道吗?钟国平道:这肥皂制备的工艺是我们分坛主亲手封存在密术室的,多少年无人提起了。

莫非是别的地方的人也同时掌握了这技术?他最后一句是转头向弟弟钟国安说的。

钟国安也取了药皂来看,皱眉道:不可能。

这里面有种调色剂是我问坛内的人讨来的,人家不可能想到一模一样的东西。

钟国平沉吟片刻,道:走,去密术室看看。

这位公子和我们一道去吧?古羽点点头。

三人来到一座阁楼面前。

看门的人见是钟国平,忙过来行礼。

钟国平道:我要查一下关于肥皂的工艺书。

这东西恐怕有些年头了。

那人依言领了三人走进那阁楼。

一进门便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四周都是布满抽屉的柜子,很有些像药店装药的那种。

每个抽屉上标注着不同的类别、时间和人名。

那人按着钟国平的名字寻找,不多时便从一个抽屉中翻出了关于肥皂的纸片。

那人看了一眼纸片,说道:在三楼第二排第六个。

钟国平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古羽道:密术室主要存放的是一些失败的设想和方案,所以外人要进去也并无不可。

不过你进去后不得东张西望,否则就只好请你待在这儿了。

古羽道:一切听候安排。

于是古羽随了钟氏兄弟沿一条狭窄的木梯上到了阁楼的第三层。

这里面整齐地放着许多个白瓷罐。

钟国平按看门人给的号码找到了装肥皂工艺书的罐子,打开来往里一看,这一惊可不小,那里面竟空无一物。

钟国平道:工艺书不见了,定是给人偷了去。

钟国安道:谁会偷这种东西?这东西用多了会死人的!钟国平皱眉道:现在还不好说,咱们还是先把这事报告给分坛主要紧。

这时一直在旁的古羽发话了:对不起,我想问的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你们平时都没人管吗?而且谁都可以进来翻看吗?钟国平道:这里存放的都是一些没用的或者不成功的工艺。

按道理说,偷去了也是废物,所以管得也不是很严。

一般来说,坛外的人进来,有坛内的人跟着就行。

但是有的人不负责,可能一转眼的工夫,就被别有用心的人偷了去。

大概肥皂这工艺书就是这样失窃的。

古羽道:谁进来过这里应该都有记录吧?钟国平道:有啊,所以要调查也只能从这个记录着手。

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要查起来也不容易啊。

古羽道: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对这里整理过吗?竟然被盗了也不知道。

钟国平赧然道:实在没办法,抽不出人手来,大家都太忙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回到楼下。

钟国平将工艺书被盗之事告诉了看门人,然后转头对古羽道:阁下请随我们去见分坛主吧?把你怎么得到这肥皂的事情给我们讲一下,或许会有所帮助。

古羽道: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一定知无不言。

就这样,古羽又随钟氏兄弟来到化学分坛的坛口。

这化学分坛的分坛主竟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见三人来,笑盈盈地道:老钟,听说你又做成一笔交易?不错哦。

钟国平却表情严肃,说道:分坛主,我想有个更重要的事需要告诉您,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前几年国安弄出来的一个肥皂的事?分坛主道:记得啊,国安不是说分离不干净,重金属太多会有毒吗?钟国平道:是的,当时正是您下令将这工艺封入密术室的。

可是刚刚我和国安去检查过了,瓷罐里的工艺书已经不翼而飞。

分坛主惊道:不翼而飞?被盗了?钟国平道:我想是的。

不仅如此,有人还拿了这东西真的去制造。

这位公子手中就有一块这样的肥皂。

说着,他将古羽引见给分坛主。

古羽把手中的药皂交给分坛主,分坛主仔细看了看,说道:先坐下来,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古羽便与钟氏兄弟坐了下来,然后说道:鄙姓古,这次是随一位朋友来找物理分坛力学堂的康副堂主。

月前我等几人路过淮南路的鹿邑县,发现那里正在发生一场瘟疫,很多人都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

经过调查,我发现病源正是他们都使用了一种药皂,也就是我手上这块。

钟国平道:这个药皂,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呢?古羽道:是从他们邻近的涡阳县中的一个叫天静宫的道观购得。

那天静宫利用一些骗术在当地吸引了相当多的信众。

分坛主奇道:哦?什么样的骗术呢?古羽道:比如他说他们心丹派能靠意念将一根铁棒变弯,实际上,他们是悄悄在这铁棒上抹了一种药水。

分坛主忽道:等一下,你说他们心丹派?古羽道:是啊,他们就是利用这个心丹派在当地作祟。

我曾与他们的一个头目攀谈过,那人说,这个心丹派就是你们青城山的文道长所创。

分坛主道:我们青城的确有心丹派是不错,看你刚才说心丹派能靠意念将铁棒变弯?这却是从何说起啊?古羽道:是那个头目告诉我的。

他们把意念当成了一种能够驱动物质的力量,就像他们能把铁棒变弯一样。

分坛主与钟氏兄弟一听,都乐了,很少说话的钟国安道:怎么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

心丹派他们研究的是进入人的心灵来干预人的思想和情绪。

比如今天某人发生了一场惨祸,虽无身体之虞,他的心理一定会变得很脆弱,这就需要心丹派的人出手帮他们渡过难关。

古羽一听,立刻明白了,真正的心丹派,其实就是真实世界中的心理医生。

第十九回 招商想通了这一点,古羽一下就明白了阮冲和等人不过是一群打着青城名义在外面坑蒙拐骗的歹人,于是说道:这样的话,我想我是明白整个事情的大致过程了。

天静宫的道士可能当初在这化心总坛待过一段时间,对这里有了大概的了解,然后他就利用某个坛内的关系偷走了肥皂的工艺书。

为防止被发现,他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淮南,利用在这里学到的一些皮毛,在当地做起了坑蒙拐骗的营生。

恰巧的是,当地有一种含钙量极高的井水,可以消除肥皂的危害,于是这道士在当地的势力便越来越大,最终酿成了惨祸。

分坛主道:古公子的分析很有道理。

不知这个道士的名字是什么?古羽道:有一个叫阮冲和,还有一个叫孔仪。

分坛主摇摇头道:没听过这两个名字,也许是改过名字了。

他们的相貌如何?古羽道:不如这样,待我回去试着画出这两人的相貌,再交与诸位,以便调查。

分坛主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啊,为我们的管理敲响了警钟。

古羽于是告辞离开,刚走到会客堂,便见林儿正在堂外焦急地踱步。

见古羽过来,林儿忙上前问道:哥哥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

古羽道:怎么了?林儿道:你不是让我去和那几个商人打听嘛。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向化心总坛购买的是转炉炼钢的技术。

古羽诧道:炼钢?这些人真够厉害,连这个都被他们弄出来了。

林儿道:是啊,钢最重要的是碳的比例。

游戏公司必定已将最佳配比的值改过了。

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弄出来的。

先不管这些,我现在让师弟把这几个商人稳在了供坛中人吃饭的馆子里,我们过去吧。

古羽道:好啊。

两人便往饭馆而来。

那饭馆很大,不过此时不在饭点上,里面并没什么人,只有叶枫正陪着几个商人喝酒。

见羽、林二人进来,叶枫忙起身让座,介绍道:大哥,这位是襄阳张记铁铺的掌柜张肯,这位是盛汇钱庄的龚学庆龚掌柜,后面几位是他们的学徒。

说着他又把古羽介绍给众商,众人寒暄了一番,方才落座。

叶枫道:刚刚二位掌柜正打算回去,大哥你们就进来了。

古羽道:两位怎么这么着急走?一副铁匠模样的张肯道:此间事已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古羽道:听说两位在这里买到的是一种叫‘钢’的炼制技术?张肯道:是啊,那位钟先生给我看了一下他们炼的铁,真是不可思议,比我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的铁匠打出来的铁还要硬。

另一位商人模样的龚学庆道:不过古公子说得不对,我们并没有买到这种技术,只是替他们生产和贩卖而已,赚到的利润要分给化心总坛。

他说着,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显然这次的商业谈判他是失败的。

这时古羽脑中忽然萌发了一个主意,便说道:不知两位准备在何处生产这种东西呢?张肯道:自然是回襄阳。

古羽道:襄阳离此地要走大半个月,如若工艺上出了什么问题,不知你们准备如何应付呢?张肯明显是个厚道之人,一时没有主意,龚学庆似乎看出了古羽的想法,问道:阁下有什么好的建议,请不吝赐教。

古羽道:赐教不敢,不过此处往南几十公里,有个大邑县。

县内刚换了县令,大有励精图治的意思。

两位不妨考虑在那里建立作坊,一来当地工钱也少,二来又靠近成都这个富庶之地,三来又离化心总坛很近,方便交流。

不知两位意下如何?龚学庆道:阁下说大邑县这么多好话,想来和这位新任县令有什么瓜葛吧?古羽也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

实不相瞒,在下就是这位新任县令的师爷。

龚学庆闻言忙拱手道:这么年轻的师爷,失敬失敬。

古羽忙谦虚几句。

那龚学庆突然话锋一转,说道:话虽如此。

不过据我所知,这大邑县时常有匪盗出没,如何能在那里做生意呢?古羽心道:此人果然是长年在外跑的生意人,对各地情况都有所了解。

看样子不是个善与的主。

于是说道:按龚掌柜的意思,如果此地没有盗匪,就能在这做生意了?龚学庆道:若没有盗匪,那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是剿匪之事,又岂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古羽道:龚掌柜放心,有您这句话,我这就修书给陈县令,让他立刻召集乡勇,一定要肃清匪患。

龚学庆道:古师爷果然是个爽快人。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吧。

在大邑建作坊并无不可,然而匪盗猖獗,只恐难有安宁。

既然古师爷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约定一个期限,期限之内若能肃清匪患,我们就来大邑县做生意,如若期限一过,那就只得另选地址了。

古羽欣然道:如此甚好!就请龚掌柜定期限吧。

龚学庆想了想,道:年内我们还要跑几桩买卖,到年末方回襄阳。

不如就以冬至为限吧,离现在尚有半年左右,我想时间是相当充裕的。

古羽道:够了够了,半年之内,定能让大邑县恢复呈平。

龚学庆于是取了笔墨纸砚来,当即写下一封书信,交给古羽,道:冬至以前,古师爷便持此信到襄阳归云巷盛汇钱庄,自会有人给你方便。

古羽接过信,道:龚掌柜放心,我相信我们定能有广泛合作的机会。

龚学庆便站起身来,道:那我们就告辞了,敬候阁下佳音。

古羽也起身,笑道:按化心总坛的规矩,咱们也来个握手礼吧?众人一笑,古羽便与两位掌柜握手道别。

这边古羽领了林儿、叶枫赶紧回到力学堂的住地。

红香和夏晶正在屋内闲聊,林儿一进门,便兴奋地道:嫂子、姐,哥哥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红香忙问:什么大买卖?古羽道:别听林儿瞎吹,八字还没一撇呢。

林儿道:至少是有希望的嘛。

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夏晶笑道:古公子本就是善辩之士,做起生意来想必也很在行。

古羽道:这还得多亏前段时间在令尊那学的一些生意经呢。

先别说这个了,我得赶紧给陈大人写封信,让他立刻组织兵丁、筹措粮草、侦清匪盗情况,以便伺机行动。

叶贤弟替我送过去吧?叶枫道:大哥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

古羽点点头,取来笔墨写下一封书信交与叶枫。

叶枫拿了信,转身便送信去了。

这时古羽方将药皂的情况和众人说了,然后道:我们得把阮冲和跟孔仪的相貌画下来交给钟氏兄弟。

只是我的画工实在是……林儿抢道:哥,姐姐对绘画很有心得的呢。

只可惜她没见过这两个人。

古羽奇道:和夏姑娘在一起这么久了,我却不知她还善此道。

林儿道:哥哥心里只有国家大事,哪关心我们女儿家的事啊。

引得古羽瞥了她一眼。

红香道:这样吧,我们把二位道长的相貌给夏姑娘描述一下,夏姑娘先画个大概,哪里不对再改就是了。

古羽道:这样最好,那就辛苦夏姑娘了。

第二十回 耗散于是红香把阮冲和与孔仪的模样大致给夏晶描述了一下,夏晶按着描述,画出一个草图来。

另三人看着草图,再与记忆中的样子一对比,便你一言,我一语,哪里胖了,哪里瘦了,全都标示出来,就这样一遍一遍地改,一遍一遍地画。

正画得热火朝天时,赵木头突然跑了进来,满脸兴奋地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正式加入化心总坛了。

众人闻言,忙停了手上的话,都来询问究竟。

木头道:北极星还记得吗?我以前和你说,我们木匠行当中最了不起的就是鲁班,他能削一只木鸟在空中连飞三天三夜。

没想到,这里也有人想做这件事呢,而且他们还要造能把人装进去的鸟。

我听了他们的想法也想参与,就求康副堂主给我安排个事来做,现在我已经是力学堂飞鸟组的成员了。

他一边说,一边神情得意地把胸前一个徽章亮给古羽看,并说道:这就是化心总坛的徽章哦。

古羽定睛一看,那徽章正是大门石碑上刻的苯环。

红香问道:木头你成了化心总坛的人,那以后就不能和我们一起走了?木头道:副香主说,总坛的进出是很自由的,没事的时候我也可以到大邑来看你们啊。

古羽道:木头从小就在木工活上有天赋,在这里的确能发挥你的长处,我支持你好好干。

不如一会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组吧?木头难掩激动之情,说道:现在就去吧?古羽微微一笑,道:看你急的。

好吧,画像的事情就拜托夏姑娘了。

林儿随我们去吗?他满以为林儿免不了要去凑热闹,谁知这小妮子却说道:不去。

我要跟姐姐学画画。

古羽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无奈地摇摇头,便与木头出去了。

出了客房往力学堂深处走,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就是飞鸟组所在的地方。

赵木头领着古羽走进前厅,当先便是一张极大的方桌横在厅的正**。

有几个人正在桌边拿着一堆纸,激烈地讨论。

古羽也不作声,轻悄悄地走过去听他们讨论的内容。

只听一人说道:我还是认为应该修改重力加速度。

另一人则反驳道:刚才已经给你介绍得很清楚了,重力组测重力加速度的方法是没有问题的。

前一人道:那你说除了这个,还有哪个参数可以变呢?后一人道:问题就在这里啊。

方程中就这一个是体系外的参量。

一番讨论后,众人陷入了沉思,却都是抓耳挠腮想不出办法。

这个方程没有考虑粘滞摩擦,或许这个效应被放大了。

后面观看的古羽忽然说道。

那几人闻言,又仔细看了一下手中的纸,异口同声地惊呼: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说着,几人纷纷回头对古羽表示出诧异的表情,其中一人问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后面木头忙上来介绍道:刘师兄,这位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叫古羽。

他读了很多书,很厉害的。

刘师兄忙拱手见礼道:原来是古公子,幸会幸会。

古羽也忙拱手答礼。

刘师兄又道:古公子刚才一句话,提醒梦中人,想必古公子也是个中高手,还请公子不吝赐教才是。

古羽忙谦虚道:小可不才,刚才胡言乱语几句,请勿见怀。

这东西我实在是不懂的,今天不过是陪赵力兄弟来这里观摩观摩,还是不打扰各位讨论了吧。

刘师兄听他如此说,也只好说道:那古公子就请便吧。

于是木头便领了古羽穿过前厅往后院去。

话说回去,刚才古羽走到几个人身边,一面听几个人讨论,一面偷眼看了几人手中的纸,上面赫然是由几个罗马字母和希腊字母组成的西方数学公式。

古羽凭自己的物理学背景,一眼便认出那上面正是流体力学中最著名的伯努利方程,而古羽也认出他们所写的方程并没有考虑到耗散情况。

故此在那人确信了不是重力加速度的原因之后,古羽立刻就想到了耗散。

难道游戏世界把耗散加强了?古羽边走边嘀咕。

旁边木头不明所以,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古羽拉起他的手,在他手掌上搓了几下,问道:什么感觉?木头一脸茫然,半晌才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字:热!古羽笑道:你们要做的飞鸟在天上飞的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

刚才你那几个师兄就是在计算这个东西的时候没有考虑清楚。

可是这东西怎么算呢?他反复念了几遍这个问题,忽然恍然大悟道:对啊!游戏公司原来这么狡猾。

古羽这才明白,游戏公司是通过什么办法,让那么多物理参数改变而不引起宇宙的混乱。

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加大耗散的效应。

西方自然科学对一个孤立存在的体系很有办法,但对那些与外界有强烈摩擦和消耗的体系却总是办法有限。

游戏公司正是利用这一点,来限制这里的人过快地掌握尖端的科技。

这时候,古羽还想不到有什么地方可以利用这个发现,他得回去和林儿商量这事。

此时,二人已经来到了飞鸟组的实验场。

这里摆放了大大小小的许多飞鸟,有木制的,也有铁制的,这大概就是吸引赵木头留下来的原因吧。

古羽蹲下来检视了几只飞鸟,发现他们的两翼被制成了不同的形状、大小和角度,想必飞鸟组的成员已经按他们自己的计算,试过了各种可能的组合。

当然,这些组合都是失败的。

古羽看见场中有个人正在地上摆弄着一只飞鸟,便走过去弯腰和他们搭话:请问,鸟儿飞上天都需要扑打翅膀。

不知这里的飞鸟靠什么力量让自己飞上天呢?那人继续着手上的活,说道:可以把它从高山上放下来,也可以趁着大风天气像放风筝一样放到天上去。

古羽点点头,这飞鸟和真实世界的飞机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他们还没有办法实现自主的动力。

古羽直起身来,对木头道:我们走吧,我想再去原子堂看看。

木头还未回答,地上那人带着不屑的语气说道:原子堂那几人成天算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古羽登时反应过来,连空气动力学这样的问题还没法搞清楚,更不用说深入到原子层级了。

想必原子堂的设置也只是挂个名而已。

于是古羽答一声谢,便告辞离开,回到住处。

离开这一会工夫,夏晶又已画出了几张草图,样貌也越来越像。

林儿拿着草图欣赏了一阵,然后满足地道:姐姐真厉害,已经像得**不离十了。

古羽也过去仔细观摩,果真已有几分神似,赞叹道:虽说是大家一起努力,但夏姑娘要把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描绘得如此相近,这技艺之高超也是世所罕有啊。

我们有这样一位大才女做伙伴,当真说得上三生有幸呢。

夏晶道:古公子别再夸我了,既然你们都说像,那我就按这个样子着色了。

古羽道:辛苦了,一会儿我就给钟氏兄弟送过去。

(,本章关于科学的讨论并不具备哲学性。

只因真实世界中的物理常数都有其内禀性质,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但在游戏世界中却没有问题。

因为游戏毕竟不可能模拟每一个原子的运动,它只能通过一系列经验的物理公式来实现人感官上的协调。

如果实在哪个参数改得过于离谱,那在服务器停机维护时再改回来就是,游戏的好处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后文中关于科学的讨论都遵循以上原则。

第二十一回 七月待夏晶把完整的肖像图画完,古羽便拿着去找钟氏兄弟。

钟国平拿起画像仔细看了半天,又交给钟国安,两人看来看去,始终认不出来。

钟国安沉吟道:我们兄弟俩从建坛到现在就一直在这儿,在坛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认识,但却从未见过这二人。

看来工艺书不是这两人偷的,或许是有旁人偷出去转交给他们,那就无从查起了。

古羽闻言,失望至极。

钟国平看出他的表情,安慰道:刚才密术室的老郑把这些年的出入记录全找出来了,我们这就组织人手来排查。

古羽道: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这也是大海捞针,恐怕一时半会难有什么收获。

所幸这两个歹人在中原已无立足之地,查案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钟国平道:是啊,这次多亏阁下提醒,以后我们一定要对安全多加注意才是。

古羽点点头,便告辞离开,垂头丧气回到住所。

林儿正兴奋地和红香、夏晶说着什么,见古羽搭着头回来,忙问:哥,怎么了?古羽道:夏姑娘真对不起,让你白忙活了,钟氏兄弟说完全不认识这两人。

林儿却笑道:哥,今天我们很有收获呢。

刚才我们在商量,咱们要好好考虑考虑,怎样能更准确的把一个人的相貌画下来,这可是很有用的呢。

古羽一听,一扫失望的情绪,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主意好。

就像官府抓罪犯,如果能直接根据被害人或证人的描述画出准确的相貌,那的确是对抓捕很有帮助的。

林儿道:以后姐姐就收一堆小画工当徒弟,把这个方法传遍整个大宁朝。

夏晶微笑道:林儿真是心急。

这事情还要和古公子好好斟酌斟酌。

能不能真的画好,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古羽道:没关系,反正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待在这里,咱们就好好来研究一下这件事情好了。

于是,众人便在化心总坛住下,木头也到飞鸟组正式开工。

古羽便与三姝在一起研究画像的问题。

大家不断地想出自己认识的人让夏晶画,几个人下来,夏晶也有了不少经验。

加上林儿将真实世界中西方绘画的一些技巧,比如五官的比例之类介绍给夏晶,慢慢地,夏晶在这方面已经相当纯熟了。

古羽对原子堂还不死心,去实地看了一下,果然那里只有几个人在房间里解各种数学物理方程。

他们的状态与真实世界中一些研究超弦理论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处。

过了几天,叶枫也回来了,带回了陈配的消息。

原来陈配刚一到任,府衙的公文就下来了,要求大邑严剿匪患,太守会派精兵强将负责。

县衙一面招募乡勇,一面准备粮草,直待一切就绪,便请古师爷回去。

诸事完毕,众人便只待百工大会开始。

趁着这个空,古羽在青城周遭游览了一圈,也去前山参拜过,只是没能见到文律成道长。

毕竟这样的大人物,并非他这个小角色可以轻易见的。

百工大会最终定在乞巧节前后举行,具体哪一天,据说要看天候。

化心总坛内,外面进来观礼的人越来越多,也逐渐地热闹起来。

坛中各个堂则十分应景地将自己的各种研究成果展示出来,就连原子堂都贴出了几张大布,上面写满了原子物理与量子力学的公式、习题,只是懂得人太少,那里仍是门可罗雀。

时间刚过七月,坛内已是人满为患,许多人没地方住,索性就借宿在周边农户家中。

南方的七月仍处盛夏,成都人本就是喜欢外出避暑,若能顺便观赏一下打了这么久广告的天火仪式,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夏文商也带着家眷来了,一见到女儿,就是一番疼惜:晶晶,听说你在峨眉山差点出事,怎么也不回家去,就自己跑这里来了。

夏晶道:爹,我没事,有古公子他们的照料,我过得很开心啊。

夏文商闻言悄悄在她耳边问道:女儿,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公子了?夏晶脸刷地红了,道:哪有啊,爹爹别瞎猜。

夏文商只道女儿是口是心非,当真找了古羽谈这事:古贤侄,老夫有句话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就是我女儿的事。

古羽道:伯父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夏文商道:我女儿夏晶,身体虽有残疾,但古贤侄知道,她心地善良,而且十分聪明,老夫从小就对她十分疼爱,没让她吃过半分苦。

而今,晶晶也到了待嫁之年,我想着,门当户对的人家恐怕都不乐意,但下嫁给一般人,我又怕她受人欺负。

我知道古贤侄已是有婚约的人,然而大丈夫在世,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古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伯父这可真是乱点鸳鸯谱啊。

夏文商大惑不解道:古贤侄这是什么意思?古羽道:提起这事,我也正想问问伯父,不知您觉得我那位叶贤弟如何?夏文商想了想,说道:小伙子一表人才,而且性格稳重,是个不错的人。

难道古贤侄的意思是?古羽道:不错,叶枫对令千金一见钟情。

伯父如果能信得过小侄,不如就让夏姑娘跟着小侄去大邑县。

我保证,定能撮合他们这段美满姻缘。

夏文商沉吟片刻,说道:原来是这样。

也好,那老夫就把女儿交给贤侄。

老夫半生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不求女婿是什么豪门贵胄,只要他能一心一意对我女儿好就行。

古羽道:伯父尽管放心。

古羽也是一个雷厉风行之人,当下便找了林儿和叶枫来,问道:叶贤弟,你对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枫愕然道:大哥怎么突然问这个?古羽道:既然对她一见钟情,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忸忸怩怩不愿表达?林儿在旁也道:就是。

姐姐又漂亮又能干,难道还配不上你吗?叶枫忙道:不是的。

林儿急道:那你在想什么?叶枫顿了顿,小声说道:夏姑娘家世显赫,人又漂亮,像个天仙一样,我这穷小子没爹没娘的,哪里配得上她啊……啪!他刚说完,林儿竟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

叶枫忙捂着脸道:师姐,你干吗打我?林儿怒道:我替姐姐打醒你!真没想到你脑中竟有这么多势利污浊的想法。

我看你还是早点歇了你的念头,别亵渎了姐姐。

叶枫被她一说,低头道:师姐,对不起,我错了。

谁知林儿仍是气愤难平,转过头去并不理他。

叶枫只得向古羽求救,古羽也没料到林儿这么厉害,说道:贤弟,你要记住今天这个耳光。

夏姑娘身有残疾,比常人需要更多的关怀与呵护,日后不管你是富贵贫穷,都要记得今天对夏姑娘的感情才是啊。

叶枫坚定地道:大哥放心,小弟日后若做了对不起夏姑娘的事,定会自裁以谢。

古羽点点头,又对林儿道:林儿别生气啦。

叶贤弟脸皮薄,说不来情话,这红娘还得你来做。

我看乞巧节马上就要到了,正好为他们提供机会。

林儿瞟了叶枫一眼,道:还是得靠你师姐我。

叶枫顽皮一笑道:嘿嘿,谁叫师姐从小就对我好呢。

第二十二回 流火林儿回到住处,趁四下无人,便和夏晶聊起了私房话。

林儿问道:姐,你有没有心仪的对象啊?夏晶笑道:怎么妹妹你也问这个问题啊?是不是我爹和你说了什么?林儿道:没有啊,今天没见到夏叔叔。

我这样问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师弟。

夏晶问道:叶公子,他怎么了?林儿道:姐姐,你这么聪明,我想你能看出他的心思吧?夏晶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害羞地道:妹妹,什么意思啊?林儿道:姐姐,师弟他嘴巴笨,不像我哥那样口若悬河。

可是他这人真的很好。

夏晶小声道:嘴巴笨又不是坏事,我也觉得他人很好的。

林儿道:那姐姐的意思怎么样呢?夏晶笑道:我知道叶公子待我好。

叶公子性格简单纯朴,我很欢喜他,可我想再多了解他一些。

妹妹,给我点时间,为我保密好吗?林儿拍手道:好啊好啊,只要姐姐心中觉得他好,那他就有希望。

我答应你,不告诉师弟。

那边叶枫早已等得焦急不安了,见林儿出来,赶紧上来询问。

林儿却故作神秘地道:姐姐让我保密,不告诉你她的想法。

你呀,就好好表现吧。

一句话弄得叶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儿扑哧一笑,哼着小曲跑开了。

自此,叶枫对夏晶又多了一分殷情,此事先按下不表,只说这百工大会。

乞巧节一天一天迫近,众人都在期待,不知要到何时开始。

迎接天火的地点设在另一座山谷中,早已有人在那严密把守,外人全然不知里面的状况。

乞巧节那天,众人索性搬了板凳,就在坛西侧一处大场里坐了,一面闲聊,看牛郎织女见面,一面等着天火的消息。

谁知似乎天公不作美,并不打算将天火降落人间。

又过了两日,依然没有动静,有耐不住性子的看客就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

这日,天空忽现乌云,到下午时已是一片阴霾,眼看着大雨就下来了。

众人心想今天肯定又要落空了,索性躲回了房。

谁知到傍晚时,外面忽有人敲锣打鼓地喊:文道长请诸位前往观摩天火下降了!这边林儿抱怨道:这外面风雨交加的,观什么礼啊,文道长真是奇怪。

古羽道:别说了,赶紧拿上伞走吧。

几个人刚出门,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齐往迎接天火的山谷赶,也顾不上大雨淋湿了衣裤。

古羽等人也就随了人流往那山谷中去。

进入山谷后,才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里有两处山壁,夹着一条山道,形成一个一线天结构。

一边山壁之前有一个小土堆,上面用柴草搭了一个巨大的高台,想必一会儿天火就会将这个高台点燃。

顺着高台往下看,有一条引火的线延伸出去,上面铺了木屑之类的东西。

一路看过去,终点是一个大的水车模样的东西,却不知是做什么用。

山壁对面则是一个很大的观礼台,客人都被请到了这上面。

由于山壁的阻隔,这里反而一点雨也淋不到,看来总坛的人想得果然周到。

待观礼台上诸人都找好位置站定,台下一个司仪便朗声说道:请各位少安毋躁,天火即将降临我们化心总坛。

请化工堂的兄弟们打开天师炉,请出天剑!他话音刚落,下面便有人齐声吆喝:开炉!众人齐向对面山壁观看,黑暗中这才现那边有一个用土石方高高垒起的炼铁房。

这时随着吆喝声起,炼铁房的门被缓缓打开,但见里面热火朝天,数十名铁匠正在里面忙着对刚出炉的一柄铁剑作最后的修饰。

不多时,打造完毕。

司仪又朗声说道:请文道长接过天剑,呈送天台!便有一个中年道士走到炼铁房门前。

只见他身着一身白色道袍,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潇洒飘逸,英伟的身量,健硕的步伐,难怪这么多人对他崇拜有加,他便是位列十大宗师之一的青城文律成。

文律成从匠人手中接过天剑,凌空向上一举,引得众人鼓掌欢呼。

随后,文律成双手平持天剑,走到了两山壁之间的峰顶之上,司仪又道:天剑归位,迎接天火!但见那峰顶上,早已有人安放好了一个巨大的金属圆台,文律成便将天剑剑尖指天,剑柄则插在了圆台上的一个小孔中。

这时,司仪开始用吟唱的语调念道:皇皇天帝,浩浩上苍,育我黎庶,德兴四方。

民实无知,帝惩其狂,山河变色,千里受殃。

生灵乍醒,互助自强,人间有义,大爱无疆。

愿以圣火,护佑炎黄,从此**,永世安康。

他最后两句诵完,观礼台上许多人受其感染,也纷纷诵道:从此**,永世安康。

正念着,只听天空中一声霹雳,众人忙抬头观看,只见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正打在峰顶的天剑之上。

天剑登时一颤,同时爆出一阵火花。

不多时,又有一道闪电袭来,那火花就顺着下面的圆台连着的一根铁链越传越远。

铁链的另一端,是一个刀形的金属片,横在一个小的山坳之间。

几道闪电下来,都顺着铁链传到了这刀片之上,刀片受火花的冲击,竟慢慢地熔化开来。

只待刀片逐渐化开,就如开启了一个机关一般,连在它下面的一道石闸被缓缓地开启。

原来,那石闸后竟关着一塘的雨水。

石闸一开,雨水便瞬间冲了出来,顺着山壁一泻如注。

山壁上登时形成了一条瀑布,十分壮观。

观礼台上众人都忍不住一片欢呼。

这时,顺着飞流而下的瀑布往下看,下面正是适才所见的一个木制水车。

瀑布借着奔涌之势打在水车之上,便引得水车飞快地转动起来。

那水车的轴还与另一个小转轮连在一起,大水车的转动也带动了小转轮更快地旋转。

那小转轮上镶着许多木刺,旁边则放着一根巨大的辕木。

小转轮的转动便与辕木飞快地摩擦,不一会儿,辕木便着火燃了起来!那火势就攀着辕木一路往前,顺着早已铺就的木屑引线,烧至最终的高台。

那高台上的柴草被火一点,扑的一声便燃了起来。

人群中立时有人欢呼天火点燃了,引得在场的人,全都忍不住高呼起来。

古羽见到这一盛景,也禁不住心中的澎湃。

这天火仪式设计之巧,真可称得上独具匠心。

全程采用的是五行相生的原理:从土炉中炼出的铁剑应了土生金,金制刀片的熔化形成瀑布应了金生水,瀑布击打木制水车应了水生木,木转轮摩擦生热应了木生火。

环环相扣,严丝合缝,当真是无懈可击。

当此时,司仪就着众人的兴奋之情,说道:天剑已成功迎接天火。

哪位勇士若能取下天剑,天剑便是他的了!众人闻言,纷纷向峰顶望去,一道道闪电仍不时地打在天剑之上,众人观之,不由一阵胆寒,哪还有人敢去冒这个险。

谁知人群中有一人大声说道:我来!众人忙回头去看,那人古羽也认得,正是草堂诗会上见过的花梦醒。

(,七月流火出自《诗经•国风•豳风》。

这时恰巧是在七月,索性就取了这个题目,并无深意。

,本回司仪之诵词乃为汶川地震灾区所作。

多难兴邦,真心希望从此**,永世安康。

第二十三回 赴约那花梦醒今天也是一身白色衣衫,比那天草堂所见更多了几分飘逸。

司仪显然也识得他,于是说道:那就请花公子上山取剑。

花梦醒拱手一礼,便快步往那峰顶而去。

上得峰顶,只见他跪了下来,向天剑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然后他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些麻绳一类的东西,紧紧地缠在了手上,只伸手一拔,便将天剑擎在了手中,而后又高高地举起指向空中。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欢呼。

司仪在下面喊道:花公子擅长剑舞,何不为众人舞上一段,以助雅兴。

花梦醒在那峰顶上答一声好,便在雨中舞了起来。

但见剑尖挑着雨花,长袍伴着电光,好一个潇洒的美少年!花梦醒舞了一阵,似又萌了胸中的诗兴,竟一边舞着,一边吟诵起来:观天火之降临兮,仗天剑之威武。

斯盛况其空前兮,遂纵身而起舞。

冰雨击于皮肉兮,热血奔于心腹。

意随兴其神游兮,目怆然而四顾。

惟九州之不宁兮,令枭贼之并出。

外有强敌扰边兮,内有流寇犯主。

悲吾国之分崩兮,怜吾民之寡助。

借我雄兵百万兮,增我勇气无数。

驰入京以勤王兮,解倒悬之疾苦。

携美人以还乡兮,受封荫之荣禄。

享温柔于泛舟兮,得逍遥于江湖。

观礼台上不乏妙龄少女,见到这样一位智勇双全、才貌无匹的少年,早已芳心暗许。

林儿此时更是恨自己不能将真实世界中的摄影机带进来,记录下这最美的时刻。

又舞了一段,花梦醒方才走下山来,早有下人引了他去另一处换去湿透的衣服。

这边司仪道:下面还是请文掌门讲几句吧。

此时文律成已手持拂尘站在当地,于是单手合什,向着观礼台说道:无量寿。

感谢诸位乡亲父老今天来到这里。

相信看了花公子的表演,大家都不高兴听我这个糟老头讲话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吧。

此次化心总坛举行这样一个百工大会,固然是靠着我们这些能工巧匠的支持,但更重要的,则是蜀中父老,对于巫医百工之流,不存丝毫的歧见,这是相当难得的。

贫道一向认为,要让天下百姓生活富足,工匠们的努力是必不可少的。

每个人都要吃饭穿衣,不论儒释道哪一家,都应把这个作为最高的宗旨,只要能让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它自然能为人接受。

台上众人闻言,又是一番鼓掌叫好。

司仪待众人情绪平复,方才宣布:迎接天火仪式到此结束,各位请回吧。

众人听得此言,仍有些依依不舍、不愿离去。

直待文律成率着众道离开,人群才渐渐散去。

然而今夜的盛况,却将长久地留在这些人心中。

次日一早,古羽便与众伙伴说道:天火也看完了,咱们也该走了吧?林儿的兴奋之情自昨夜至今一直未曾平静,说道:真是不想走啊,昨夜的场面太震撼了。

夏晶笑道:妹妹,再好的戏也是要散场的啊。

林儿道:戏可以散场,但人不能散场。

姐姐你要跟着我们去大邑。

古羽也道:是啊夏姑娘,前些日子我已和伯父说过,他已经放心地把夏姑娘交给我们了。

夏晶道:可我会给大家添好多麻烦。

林儿道:哪有的事。

若不是姐姐,我们此刻可能还被关在明月庵的密室中呢。

真要有麻烦,那也交给我师弟就是了。

叶枫在后面干脆地答道:没问题!众人齐声一笑。

夏晶便道:那我先随爹爹回成都收拾一些细软什物,再来大邑和你们会合吧?古羽道:我们一道去成都也无妨的。

正好我与方任侠的约期也快到了。

林儿嘟着嘴道:哥哥还是念念不忘那个方任侠。

古羽道:君子重诺,答应的事岂能失约。

再说,林儿一定也希望他能写一封书信回去给大叔、大妈和珍娘报一声平安吧?林儿道:总是说不过哥哥。

以后都要被你欺负了。

众人又是一笑。

红香忽道:只有木头没办法和我们一起走了?古羽道:是啊。

我们去看看他吧,他今天还在参加木工的比赛呢。

于是古羽携了红香来到木头比赛的地方,其他三人则在房中收拾行头,准备出。

木头见羽香二人来,忙走上来拉住古羽道:北极星,你们要走了吗?古羽见他脸上流露出不舍的表情,心中的酸楚也登时?了上来,只得强作笑颜道:怎么不去比赛啊?木头也是勉强一笑,道:刚刚过了第一轮,在等着其他人的比赛结束。

古羽点点头,心中哽咽了一下,方才说道:那我们就走了。

木头紧紧握住他的手,道:要保重啊。

古羽道:你也是。

说罢赶紧撒开木头的手,转身离去,深怕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

木头又转头对红香道:香姐,照顾好北极星。

红香女儿家哪里顶得住这离别之情,早已泪流满面,深深地点了点头,说道:平时得了空就到大邑来吧?说罢也转身去追古羽。

两人回到房中,林儿见二人脸上都有泪痕,笑道:你们咋了?那块木头输了比赛?古羽没理她,自顾自地去收拾行装。

红香说道:木头和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十年来日日在一起,感情比亲兄弟还要好。

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和他作别,所以才会这样伤感。

林儿啧啧称叹,又转头看了看叶枫,道:不知道哪天如果和师弟作别,我会不会哭。

五人收拾完毕,便坐上行屋,随夏文商往成都而去。

一上行屋,羽、香二人又是一番感慨。

从扬州出时,是罗九洪要求走陆路,才让木头做的这个行屋。

如今这两人相继离队,车上却换了另外三人。

人世间的分分合合,真是让人一片唏嘘。

从青城山到成都,早上出,傍晚即到。

古羽等人依旧在夏家借宿,直到与方任侠约定的期限一到,古羽便独自一人,携了珍娘交给他的一葫芦美酒,往望江亭而来。

刚到锦江边上,远远地便望见了方任侠正站在亭中,已经脱去了僧人装束,换上了俗家的衣服,一身书生打扮,甚是干净利落,唯独身后的大葫芦有些另类。

古羽进得亭中,便拱手见礼道:方兄,在下来迟,敬请见谅。

方任侠也还礼道:古兄守信赴约,果然是个至诚之人。

咱们闲话少说,这就开始辩论吧。

今天的题目由我来出,就辩……他正要说出题目,古羽用手一拦,说道:哎,方兄何必着急。

在下也带了些美酒来,不如就在对过的楼上点几个小菜,咱们边喝边聊,如何?方任侠道:没想到古兄也是好酒之人,如此甚好。

于是两人上了望江楼来,捡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古羽点了几味小菜,便替方任侠斟上酒,然后笑道:方兄先尝尝我这酒,看看味道如何?方任侠举起酒杯,轻轻咂了一口,忽然皱眉道: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这时,古羽忽然正色道:玩家,我想这是你不应该忘记的味道!第二十四回 花香方任侠闻言,大惊失色,忙问:你是什么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古羽却不答他,只是自己满满地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地道:我想游戏导航中应该都有,可能你已经淡忘了,那就让我来帮你回忆吧。

你的家乡是在涡阳县,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懂事的妹妹在家替你尽孝。

你从小就人如其名,有一股子任侠之气,且嗜酒如命。

很多年前,你出外从军,从此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同行的乡人说你去了成都府,他们却说不上为什么。

而这个原因是,你被某个外来之人替换了。

方任侠圆睁了双眼,说道:你怎会知道这些?古羽没有看他,而是拿起那个酒葫芦来仔细欣赏着,然后对方任侠笑道:看看这个,一个温柔而美丽的女孩子交给我的。

让我一定要转交给她的哥哥。

她说,她哥哥看了这个,就一定会记得起来……别再说了!方任侠忽然喝止了古羽,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你的彀中。

不要和我说女人,我讨厌女人!古羽仍是微笑着说道:一个一身侠气的军人,竟会转投了空门。

相信你的问题不是游戏给你的。

方任侠叫道:不错,我进游戏就是来报复的。

谁叫女人那么讨厌!古羽闻言忽然一声冷笑,说道:亏你还自认是佛门弟子,亏你还想来与辩论。

连自己的心理问题都解决不了,还配做我的对手?方任侠被他一说,竟冷静下来了,说道:你很厉害,我佩服你。

第一次舌战我败在出其不意,第二次舌战你胜在奋勇一击。

我只道选定时间地点,坐下来公平一战,我绝不输你,没想到这次你却打在了我最致命的点上。

如今我总算明白前两次究竟败在了何处。

古羽道:哦?方任侠续道:我是为战而战,而你却是为心中的大义而战,我哪有不败的道理。

不错,我的心理问题来自游戏之外,只因那个世界中的女人骗了我太多次,才让我心灰意冷。

请阁下为我解此痼疾。

古羽笑道:那就赠你四个字吧,叫‘活在当下’。

《金刚经》也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过去的既已过去,便不再是你的本心。

因为过去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却报复在现在那些对你好的人身上,岂不是让亲痛仇快的傻事吗?回家看看吧,相信你一定能解开你的心结。

他刚一说完,方任侠忽然跪倒在古羽面前,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古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方任侠道:前日里我曾说过,若此番再败,情愿拜你为师。

如今我又败了,而且是败得心服可服。

请师父收下徒弟吧?古羽见他如此,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忙道:方兄何故如此,我什么都没做啊。

方任侠道:任侠也不是笨蛋,只是心中一直郁结未解,在峨眉山这些年,反倒越缠越深。

你刚才几句话如醍醐灌顶,惊醒了梦中之人,任侠从此心中再无挂碍。

古羽听他此言,一片赤诚,只得说道:也罢,今天糊里糊涂收了个比我还长几岁的徒弟。

方任侠闻言大喜,又是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坐下。

古羽正**拿酒葫芦替他斟酒,方任侠忙抢过葫芦来,说道:徒弟来。

古羽一声苦笑,只得随他去了。

方任侠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下肚去,方才问道:师父是如何认识我家的人?古羽便将在涡阳的情况说了一遍。

方任侠奇道:我还有一事不明,师父怎么一下就判断出我是玩家身份的?古羽道:我想,很少有人会记不起童年的味道的。

方任侠笑道:万一我恰巧是因为失忆了呢?古羽道:古羽运气没那么好,这种低概率事件怎能恰巧就被我碰上。

方任侠微微一笑,又道:说说我们的过去吧。

我本名叫陶迁,是湖北人。

大学主修的是经济学,毕业后在一家银行供职,也小有一些积蓄。

不过正如刚才说过的,这点钱都被女人骗走了。

进游戏之前,其实也有一些宏图大志,想去战场上杀敌建功,当一回男人的感觉,反正也是假的嘛。

所以就选了一个行伍之人。

不曾想,所在军队却因上官的问题,被打得稀巴烂。

我也是心灰意冷,才上了峨眉山。

正好峨眉山的许多人物都被玩家替换,我也正好在这里找到了志同道合之士。

古羽忙问:关于峨眉山的情况,能再说详细一点吗?方任侠道:师父有问,自然是知无不言。

只是我不过是里面的小角色,许多细节也未必十分清楚。

我所知道的,峨眉山后面有一个十分复杂的背景,有几股势力在这里互相牵扯,他们目的各不相同,有时合作,有时又对抗。

所以师父你们在峨眉山才会看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

古羽又问:你知道都有哪些势力吗?他们为什么都会选择峨眉这样一个地方呢?我第一次和你辩论时感觉到你的所学还有西方宗教的味道。

方任侠道:具体背后有哪些势力,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有本朝的,也有外族的。

大概我的所学正是受外族的影响吧。

至于他们选这里,当然一方面是容易利用佛教和峨眉派本就有的影响力来控制这里的人,二方面则是为了对抗青城。

古羽道:对抗青城?为什么?方任侠道:或许是青城的崛起抢了许多人的饭碗吧,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我和几位师兄弟就是被推到前台来做打手的。

古羽道:既然你早就看清楚了这一点,为何还甘心这样?方任侠道:师父容我说句真心话。

以我学经济的眼光来看,青城这样的模式有许多弊端,只要时机一到,青城立刻就会毁于一旦。

古羽诧道:你说得严重了吧?方任侠笑道:师父有所不知,我在峨眉待这么久,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执法长老对我很好,教会我许多东西,另一方面就是在蛰伏待机,随时准备出来施展拳脚。

古羽道:那你现在怎么打算呢?方任侠道:既然我已归顺师父,自然是在师父身旁侍候。

不过徒弟想先回家看一看。

古羽道:这样最好,我正愁自己在商业方面是个外行呢。

有你帮我,定能事半功倍。

你先回家看看吧,之后再做安排。

我看你身上孑孓,不如陪我去夏老板处借些盘费也好上路。

方任侠笑道:师父多虑了,徒弟要弄些盘缠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就告辞了,我会尽快回来。

古羽道:你真是个急性子。

把葫芦带上吧,回来后便到南边的大邑县县衙找我。

方任侠道:我知道那里。

我的这个葫芦便请师父替我保管,告辞了。

说罢便取下他身上的葫芦,背上古羽那只,转身离去。

古羽微微一笑,便也回到夏家,将事情给众人讲了一遍,当然删去了玩家的部分。

夏晶道:原来万任法师还有这样一段经历,真是不可思议。

恭喜古公子收了一位高徒啊。

古羽道:夏姑娘别取笑我了,咱们还是收拾下行李,准备出吧。

关于玩家的事,古羽私下里也对林儿讲了,不过林儿对方任侠没什么好感,也就不置一词。

于是行屋载着一行五人和细软什物,终于来到大邑县城。

叶枫赶着行屋来到衙门口,衙役听说是古师爷到了,哪敢怠慢,直接开了大门放他们进去。

叶枫也不停留,直接进到后院方停了车。

古羽下得车来,迎面竟飘来一阵花香。

再定睛细看,却见整个后院摆满了花盆,旁边一个花圃中,还有一位妙龄少女,正在弯腰修剪花叶。

古羽啧啧称奇,对随后下车的红香道:真没看出来,陈大人还有这个雅兴。

那弯腰剪花的少女似听到了他的话,轻轻地直起身来,看了古羽一眼,然后盈盈一个万福,轻声说道:羽哥哥,还记得小妹吗?古羽闻言一愣,仔细打量着少女的面容,忽然一声惊呼:玉霜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