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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完)

2025-03-30 14:35:18

第一回 林氏阆中,位于四川盆地东北,是嘉陵江南下的重要港口。

江水绕城三面而过,伴着群山环伺,令此地的风物迥异于成都府。

杜工部诗云:阆州城南天下稀,意指阆中城南、嘉陵江北岸的风光可谓天下独绝。

那天林儿、玉霜、猴子三人乘马车赶往阆中。

自成都往东至阆中,快马加鞭也需两日,只因出了成都平原就是丘陵地带,道路曲折难行。

玉霜自上次高原反应后,身体虚弱,虽有林儿悉心维护,但舟车劳顿对久在深闺的她仍是不小的挑战。

林儿索性让猴子放慢车速,也好沿路欣赏蜀中的风景。

如此摇晃了数日,总算见到了嘉陵江奔腾的江水,阆中城就在对岸了。

林儿三人在江南岸一个不小的渡口歇脚,准备渡河。

这号称襄贾大会,商家自然多是从东而来,可这渡口却也热闹非凡。

三人找了家茶寮要了些清茶来吃,林霜二人不便露脸,就让猴子出去打探消息。

不多时猴子跑了回来,笑道:主母,你猜我看到了什么?那边渡口边有个行医问诊的摊子,挂了个招牌叫‘林氏秘方’。

林儿道:天下姓林的郎中多了,这有何奇怪?猴子道:这自然不稀奇。

不过那行医之人是个年轻的公子,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些脂粉气,我一看便知是个女的。

玉霜道:想是哪个医家子弟出来历练的吧?就像林儿妹妹一样。

猴子忽神秘起来,道:好吧,如果这还不够,下面这个你们可听真了。

那女子,粗看起来,竟和林儿主母如孪生姐妹般相似!这一句总算引起双姝的兴趣,同时哦了一声。

林儿道:你没看岔眼?可惜外面人多眼杂,不然还真想去鉴识看看。

猴子道:我就知道主母肯定会感兴趣。

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出门往西的山上有座道观,观内有一处高阁,我猜在那上面,整个渡口的情景都能看得一目了然。

林儿笑道:猴子哥怎么突然变这么机灵了。

那自然妙极,喝完这杯茶我们就过去。

当下三人也不耽搁,径直出门往那山上去。

果见半山腰上有一座道观,名叫金银观,看规模倒不算大,也没多少香客,唯观中一间高阁颇为起眼。

三人登上高阁,果然将嘉陵江的风光尽收眼底。

对岸的房舍错落有致,难怪号称阆州城南天下稀了。

此处离渡口有数百米,渡口边的人来人往固然一清二楚,只是看人脸就显得有些模糊了。

林儿细眼观看,渡口边真有一个青色的小摊,摊主是个清秀的少年,虽然样貌看不真切,但一言一行却尽落林儿眼中。

林儿学医十年,见多了各路大夫、郎中,一看此人就知是医术的行家。

而且更奇的是,她和自己的言行举止,真有几分神似之处。

林儿不禁莞尔一笑,世上怎会有这般巧事,说道:看来得去问问我哥,看我是不是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啊。

不用问了,这人不是你的妹妹。

从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吓得三人忙回头看,猴子更是反应迅猛,将林、霜二人护在了身后,喝道:什么人?却见梁柱后面闪出一个人影,当先跪倒在地,口中呼道:师侄拜见师姑,多日不见,一切是否安好?林儿大惊,定了定神细看来人,见他一脸英气,不是方任侠是谁。

万任?哦不,方任侠?林儿竟有些失语,她心中一直对方任侠耿耿于怀,可此时见到,心中泛起的竟然不是厌恶,而是惊喜?方任侠走了有不少时日,头已经长了出来。

他本是行伍出身,自然是虎背熊腰,身上有一股威仪,让人不寒而栗。

唯独他身后那个酒葫芦,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你怎会在这里?不是回涡阳了吗?多谢师姑关心,任侠已自涡阳返回。

临走时,舍妹还不时和我念叨师父、师姑对我们一家的恩德,让师侄努力报答。

她还特意让我捎了些家乡的土产过来。

请师姑随我到客房叙话如何?林儿道声好,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后面玉霜和猴子被她撂在当地,一时不知所措,尴尬无比。

还是方任侠面面俱到:请周小姐、曾兄同往。

玉霜、猴子尚不知此人是谁,见林儿跟着他走,也只好跟上。

四人来到金银观中的一处客房。

方任侠从包袱中拿出几盒糕点来,道:寒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些都是舍妹一点心意,大家尝尝吧。

林儿见糕点都是经过了精心点缀,知是珍娘用心之作,不由得想起了珍娘的模样,问道:你爹娘和珍娘都还好吧?他们一切都好。

我本该在家多住些日子的,可心中又担心师父、师姑在成都府多有凶险,这才匆匆赶回来。

林儿奇道:这倒怪了,天下之大,怎么今天会在这里碰上呢,未免太巧了吧?方任侠笑道:我专在此观中等师姑已经两天了。

专门等我?你怎知我会来此?此事说来话长。

我从涡阳回来,绕道去了趟襄阳,得知他们要在阆中召开一个襄贾大会,我心中纳闷,襄阳人开会怎么跑到西蜀去了。

后来仔细一打听,才知是襄阳太守、也就是人称十大宗师之一的商官鲁黑白的主意。

原来阆中是嘉陵江流域最重要的港口,是连接甘渝的关键一站。

鲁黑白是想通过这个据点,控制南北的商道,与襄阳形成犄角之势,使之进可成为货物转运的中心、退可成为阻击成都势力的屏障,其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所以我猜襄阳城这几天必定很有趣,就顺道过来看看。

没想到,前几天倒让我碰上了师姑派来的前哨,那个勒勒小姐。

你怎会识得勒勒?勒勒我自然不认得。

可她身边那个北辽人嘎尔迪我却熟悉得很。

不知师姑是否知道,这个嘎尔迪的哥哥名叫嘎鲁,原是北辽一个富商的家奴,被派到中原来做生意。

峨眉的西渐方丈曾到北辽云游,与这嘎鲁有些旧交,前些日子常常见他二人到峨眉来拜会方丈,我自然是认得的。

难怪上次苏儿姐姐现嘎鲁和万智法师有秘密往来,原来有这层关系。

那后来呢?说起来,还得感谢外面那位林姑娘……方任侠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师姑你们一定好奇,为何她和师姑竟如此神似吧。

看着三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方任侠缓缓解释道:林姑娘芳名叫做林雪平,是我在来阆中的路上巧遇的。

至于她的身世背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她出身医学世家。

这位姑娘真是聪明得很,满脑子鬼主意,一路上到处捉弄行人,要不是我还算机灵,也要着了她的道。

那天碰到嘎尔迪,我就让林姑娘去和他们接触。

那位勒勒小姐心思单纯,经不住林姑娘几问就将身份来历合盘托出。

得知她因为叶公子的关系,怀恨与她同行的嘎尔迪,林姑娘就帮她狠狠地整治了嘎尔迪一番。

如今那嘎尔迪还躺在客栈床上无法动弹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嘎尔迪绝非凡人,岂能轻易着了道,这个林雪平想必颇有些手段。

林儿心中不由得一怔:一个大夫却四处捉弄人,这怕是不太好吧?只听方任侠续道:我当时听了勒勒小姐的话,心中料定师姑派他二人来只是幌子,目的是自己暗中来访。

我心想着帮你一下,正巧林姑娘也会医术,又和师姑身形、相貌、性格、举止无不神似,就让勒勒小姐略给她化了化妆,让她在这渡口设摊,吸引路人目光,而我则在这观中专候师姑前来。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总算等到了。

说着,他又拱手一拜。

第二回 取字林儿回头对玉霜道:看来若不是任侠帮忙,我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玉霜却附耳过来小声道:林儿,你还没给我们介绍这个方公子呢。

林儿闻言一惊,是啊,刚才方任侠一出现,她就像着了魔一样跟着他走。

可她原来不是很讨厌他的吗?怎么今天见了他竟似见了亲人一般。

可转念一想,她立即明白了,原来自从古羽走后,所有重担都压在她一人身上,身边没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这个方任侠智勇双全、英气逼人,虽然他对女人的看法让自己不舒服,可毕竟是可以倚赖的。

所以适才甫一见他,就像压在身上的巨石卸了一大半,心中自然轻快了许多。

原来做女强人竟这么难。

她不禁心生感叹。

这念头不过一瞬,听得玉霜问,林儿却有些口涩地道:他叫方……方任侠倒很放得开,说道:我还是自我介绍吧。

我叫方任侠,原本在峨眉修行,因犯了戒律被逐出师门,幸得古先生收为弟子。

这位周小姐和曾兄我已听勒勒说过了。

说起来,我已年届弱冠,尚未取字。

今天师姑在,不如就赐我一个表字吧。

林儿愕道:这怎么行?我才十六岁,自己还没字,倒替别人取字了。

方任侠道:师父不在,师姑就是长辈,有什么取不得的。

林儿还是摇头,转头向玉霜求救。

谁知玉霜口中却喃喃念着:任侠、任侠……她顿了顿,古人说‘尚义任侠’,不如就取个‘尚义’二字。

方任侠一拱手:多谢周小姐赐字,以后大家就叫我‘尚义’吧。

林儿一愣,他二人这是唱的哪出啊。

见玉霜仍低着头,脸上微露红霞,心中立时领悟,她这是替哥哥取的字。

难道她心中已经以师母身份自居了?却听玉霜道:林儿让海棠去给尚义送信,想必是错过了?方任侠忙问送什么信,林儿这才将此前的事捡紧要的和方任侠说了一遍。

方任侠道:师父说我能解此中谜团?我想是不是他曾听我说过,青城的模式虽然表面风光,其实不堪一击,想急切知道下文?林儿道:我也猜不透哥哥的用意。

青城的事暂且放一放,你先和我说说当前的情形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任侠闻言即努力思索起来,屋内一下陷入了沉静。

过了许久,方任侠开口道:师姑一定觉得,成都府当前是说不出来的一个‘乱’字吧?林儿道:是啊。

府衙、县衙、富户、土匪、佛道教、北辽人,你能想到的人物全在这里集中了,不乱才怪。

方任侠却笑道:话虽如此,但其实都不过是个‘利’字在左右全局。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别看他们分合纵横,皆逃不过这一个字。

江家堡屯兵圈地为利、青城派技术创新为利、成都商人资本运作为利、北辽人搅在其中浑水摸鱼也是为了利。

这当然是没错,可为什么这些人偏偏都集中到了成都这个地方呢?这问题我可回答不了。

不过有一个人肯定能回答,那就是师父让你去找的夏老爷。

可夏叔叔出远门了,我去他店里问掌柜的,那掌柜嘴巴严得很,怎么也不愿说。

恕师侄直言,师姑来阆中,不正是为夏老爷吗?林儿被他一下看穿了心思,心中生起了一阵钦佩,问道:这心思我只对玉霜说过,你怎会知道?方任侠自信一笑,道:如今成都府如此纷乱,夏老爷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离开成都出了远门,这是蹊跷之一。

襄阳商人在这种敏感时刻却大张旗鼓地在阆中搞襄贾大会,若没有成都商人参与其中以为内应,想来也不可能,这是蹊跷之二。

师父明知花梦醒要他去阆中对付襄阳商人,却只和师姑你提到夏老爷,其用意相当深远,这是蹊跷之三。

有这三点疑问,师姑怎会不来阆中寻夏老爷呢?林儿拍手笑道:你和我哥真是不相上下啊。

没错,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如果估计得不错,夏叔叔此时必定就在阆中城。

那你说我们应该如何才能找到他呢?方任侠道:师姑来此之前想必已经有了主意,又何须问我。

林儿心中一凛,真是什么都被他看穿,只得道:好吧,我本来的计划是,打草惊蛇!四人说完话出来,已是傍晚时分。

林儿急道:不好,本来说今天渡了江去到阆中城里住,这么晚恐怕都没船了。

方任侠笑道:师姑只管放心在这观中用了晚餐,我已租了一艘船随时候命,又在对岸找好了一个小院,保师姑这些日子安住。

待得天色再黑些,师姑就和周小姐借着夜色渡江,我和曾兄去和林姑娘会合,有什么情况就请曾兄往来传递消息。

林儿不想他安排如此周全,奇道:我看你一身孑然,这租船包院,花费也不小啊?方任侠道:这次回乡路上,顺道做了几桩生意,索性身上得了些闲钱,师姑只管放心。

林儿越好奇起来,问道:什么生意这么好做,也教教我吧?方任侠道:这桩生意说起来师姑应该很熟。

今年开春,朝廷陆续扫平了京师周围的几处道观。

像师姑去过的天静宫,还有洛阳北邙山的上清宫等,都被朝廷定性为妖言惑众。

这些道观信徒何止数万,常年在邪恶思想浸淫之下,有病不就医,致多年而成痼疾,这些师姑都很清楚。

可那些宫观被封、道士被逐,信民突然没了凭借,只好转而投医。

如此大量的病人集中收治,药材自然不足,再加上北方连年打仗,药材更是奇缺。

所以我从成都过去时,花极少价钱购了几十车便宜药材运到中原各地。

我只按当地市价将这些药材出售,就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

哥哥说你是经济专家,看来当真不假啊。

林儿忍不住赞道。

这还不够。

朝廷扫清邪恶之后,又下了道旨,凡收藏传播邪教之物,罪加一等。

信民们哪敢违抗,这些年所藏的神像、符?等,全被弃之如敝屐,大街上丢得到处都是。

我则雇人将这些物什偷偷捡了来,又满满地装了几十车。

你要这些做什么?朝廷的禁令只在京师周围州县,并不及于偏远。

那些邪教道观其它不行,这些佛像什么的,可都是装饰精美、很多还有箔金。

襄阳、成都这些地方近些年展成了商业重埠,可佛道寺观却日渐衰微。

而商人又最迷信,他们总要在家供些财神、土地之类,祈求平安财。

当地的寺观供不了这么多的需求,他们又不肯去买那些没有开过光的神佛塑像,那我运过去的这些自然就大受欢迎,少不得又赚了一笔。

林儿听完,吃惊不小。

方任侠就这么往来一趟,不仅回家探了亲,还做了两笔大买卖,此人真的是商业的奇才啊,不禁打趣他道:你这么一来一回,讨老婆的钱都赚够了吧,回家你父母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谁知方任侠却有些木讷道:我都还没对象,到哪去讨老婆?林儿心中一笑,此人商业上精明过人,男女之事却一窍不通,难怪真实世界中被女人甩了,口中却道:你有了这第一捅金,以后打算怎么办?方任侠道:自然听师父和师姑的,如果你们愿意,我马上就可以在这阆中城找到赚钱的法子。

第三回 火灾天色渐渐暗淡,一轮明月高悬,江上一叶扁舟,林儿和玉霜坐在船头。

林儿调皮心性上来了,竟褪去鞋袜,两只搭在船头,任冰冷的江水打在脚面。

玉霜则坐在一旁轻轻挽着她的手臂,默默地看着远方。

林儿回头见玉霜似有心事,忙问:你在想什么?玉霜道:林儿,你说尚义他怀有大才,却为何甘愿拜羽哥哥为师呢?他比羽哥哥还大两三岁吧?林儿道:是啊。

他和姓易的真是一对怪人。

说起易明诚,玉霜想起了大邑初见时的情景,不禁也是莞尔一笑。

林儿又道:哥曾经和我说过,方任侠和易明诚虽身怀不世之才,却非胸有大志之人,所以他们一个委身在峨眉甘心替人做打手,一个却浪荡江湖,无所依附。

所以他们来找我哥就是想找个栖身之处吧?玉霜道:难怪刚才尚义见了林儿倒头就拜,莫不是人臣择了明君吗?林儿被她一说,尴尬脸红,娇叱道:哪有的事。

渡得江来,双姝弃舟登岸。

方任侠租的秦家大院在城东,离码头不远,二人随即往其指点的方向走。

正走没多时,忽听得有敲锣声起,有人大声喊道:起火了!起火了!顿时就听见了纷乱的脚步声和金属撞击声。

顺着人声的方向看去,果见有火光飞起,映得天际绯红。

人流声也越来越密,街上很多已经上了门板的店铺又开了门,有人穿着单衣就往外跑。

这阆中古城多是木制建筑,相比成都府以砖瓦为主,这里确实更易走水失火,而且房舍如此密集,一烧就是祸及邻里。

所以州民们已经形成了传统,哪里失了火,全城人都要去帮忙救火。

林、霜二人站在当地,不知是否该随着人流去看看。

林儿道:要不我们站在远处看看吧,应该不会有事的?玉霜道:可是这时候火场肯定乱得很,万一被相识的人撞见怎么办?二人正犹豫着,一道人影闪近,正是猴子。

猴子急道:还好还好,总算我跑得快。

方先生叫我快步过来提醒主母,千万别到火场去凑热闹。

林儿闻言撅起嘴道: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儿,知道我肯定会去闯祸是吧?玉霜却真诚地道:林儿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要是有什么事,玉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儿知她意思,忙安慰道:好啦,我开玩笑的。

为了玉霜姐姐我也不会任性的。

我们现在就去秦家大院睡觉。

一边走,猴子继续报告:刚刚听到失火的事,我就和方先生、雪平姑娘赶到了现场,方先生听说火场里还有小孩被困,忙冲进了火场去救人。

林儿关心地问:冲进火场去了?不会有危险吧?猴子笑道:主母你真是过虑了。

方先生本就是行伍出身,在峨眉又有明师指点,身上的功夫会差到哪去?让他进火场救人肯定绰绰有余。

林儿道:对哦,我忘了他是会武之人。

那他和你娘子比,谁厉害?猴子傲然道:他怎会是我娘子的对手,他恐怕连我娘子的三招都接不住。

说着话时,三人已到了秦家大院。

院子的男主人去救火了,只剩他娘子米氏和几个儿女在家。

这院子有三进,在阆中算是中等客店。

方任侠租了最里一进给林儿住。

此时林儿也不耽搁,和玉霜进了房间安睡。

猴子则按照安排,又返回了火灾现场。

此时时间尚早,林儿躺在床上睡不着,爬起身来问与她隔床的玉霜道:玉霜我睡不着,要不你给我讲讲武林中的事吧。

我师父虽然会武功,可他从来不教我,所以像苏儿姐姐那样神乎其技的武功,我是一点都看不懂。

你说她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啊?为什么猴子哥说尚义连三招都接不住?那她相当于文人中的秀才、举人还是进士呢?玉霜此时也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索性爬起来说道:那我就从头讲起吧。

我哥哥经常在家谈武论道,所以对江湖中的事倒也知道一些。

由于本朝崇文废武,所以近年来江湖上各个门派都在缩减规模,加之天下动乱,许多门派都毁于一时。

比如衡山派,就在扬州之乱后彻底消失了,武当派,则在川陕大乱中被严重削弱。

现如今还比较强的几个门派,有少林、丐帮、峨眉、东北胡苗村和四大镖局。

此外,近几年新崛起的广南东路的宇宙帮和西辽的青龙城,实力也相当不俗,不过这两个门派亦正亦邪,难以分辨。

在大门派中,少林对弟子约束甚严,少于行走江湖。

而丐帮人数众多,分级明确,所以哥哥他们在谈论一个武师的武功高低时,往往以丐帮的分法,将武师从一袋到九袋加以区分。

其中,一般的江湖小混混都算作一袋,会一点皮毛武功的为二袋,正式拜过师门学过艺的差不多就是三袋,资质平庸学满三年出师即为四袋。

这四级都是较为普通的习武,江湖上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而从五袋开始,则需要练武有一定资质、且勤加苦练许多年才能达到,而每升一袋难度也会越来越高。

如果把五袋算作是文人中的秀才,那六袋就相当于举人,七袋就相当于进士了。

在刚才给你说的那些大门派中,五袋高手比较常见,六袋则可以在这些门派中得到一个不大不小的职位了,七袋更是这些门派中的上层人物。

而江湖上混迹的闲散武师很少能见到七袋以上的高手。

至于八袋则是掌门、长老、总镖头一级才能达到的高度,比如长乐帮的石帮主、峨眉的西渐、青龙城的龙城主等。

而九袋,全天下只有四人,并称四大武魂,分别是少林长老德天尊、丐帮帮主陈如风、武当掌门东昌道长、胡苗村大侠胡苗瑞。

那苏儿姐姐是几袋呢?林儿忍不住好奇地问。

七袋!玉霜斩钉截铁地道。

林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半晌方道:苏儿姐姐是我们中唯一的进士啊?玉霜道:嘉兴七怪山庄的人都说,苏儿姐姐是不世出的武学天才,她完全凭自己的天赋领悟了已经失传的越女剑绝技。

据说这项绝技是春秋时期一个不知名的女剑师所创,从她之后没人能达到这项绝技的巅峰。

所以苏儿姐姐不仅是七袋,还是七袋中最顶级的存在。

她不光是进士,而且还是状元呢。

苏儿姐姐才二十岁出头,以后还不知道能达到什么高度呢。

我哥说,如果有十袋的话,他都相信苏儿姐姐能达到。

林儿点头道:嗯,之前我还担心她去峨眉会有危险呢,现在看来我真是杞人忧天了。

峨眉山那个莲清老尼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可我记得那次在案山比剑时,她和三当家来来回回也打了很久,难道三当家也有七袋的实力?我又听说二当家比三当家还厉害,那岂不是二当家有八袋的实力?玉霜道:这不一样。

那时三当家是困兽犹斗、以性命相搏,苏儿姐姐却要顾及他会逃跑,心有所忌,武功自然大打折扣。

况且三当家本就出身名门武当,又正逢壮年,乃是练武最佳的时机,这才与苏儿姐姐打得有来有回。

我估计,三当家应该有六袋偏上的实力,二当家不出意外就应有七袋的实力。

听勒勒说二当家在武当时就是传功道长的候选,有这实力毫不奇怪的。

第四回 胭脂次日林、霜二人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米氏早已准备了早饭给双姝用。

那米氏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虽已是几个儿女的母亲,可皮肤依旧如少女般水嫩。

林儿一边吃早饭,一边羡慕道:大嫂你的皮肤真好,一点不像这些小孩的母亲呢。

你平时一定保养得很好。

米氏笑道:小姐你是大地方来的,和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的。

我们这穷乡僻壤,哪有什么保养不保养的。

倒是隔壁那些姐儿喜欢涂脂抹粉。

林儿奇道:隔壁是妓院?米氏叹了口气:是啊,这两天看他们都在整理门面,估计过几天就该开张了。

真倒霉,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个邻居啊,看来我们迟早也该搬家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到双姝吃完,米氏才收了碗筷出去。

林儿拉着玉霜也往外走,玉霜急道:我们去哪啊?猴子哥不是说在这里等尚义吗?林儿嘻嘻一笑道:不走远。

咱们姐妹俩也逛回窑子去。

一句话让玉霜瞠目结舌。

出了秦家大院,右手边有一个很小的门脸,还没挂任何招牌,里面不时传出锯木的声音,想来应该就是米氏说的妓院了。

二人走进那门房,穿过一条很长的窄道,才现里面是一个天井式的大院子。

底楼四壁开放,二楼则是姑娘们的房间了。

此时还有许多木匠在对门窗做最后的修饰,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站在二楼围栏边嗑瓜子闲聊。

林儿正抬眼四顾,走过来一个半老徐娘,想是这里的老鸨,问道:两位小姐,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面走?林儿笑道:勾栏院嘛,这一看不就知道了?鸨儿也笑道:知道还往里进,那就是来找你家男人的了。

我们这里还没开业,没你要找的人,出去吧。

这话把玉霜脸说得通红,反倒是林儿坦然道:我们不是来找人的。

我们就住在隔壁,知道你们还没开张,这才来讨杯茶吃。

以后街坊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鸨儿也是个通达之人,听她此言,也就顺进堂屋,让丫头捧上茶来,与她边吃茶边攀谈起来。

鸨儿道:我本是襄阳府南漳县人,初来贵地,以后还望两位小姐多多照拂呢。

林儿道:原来你是襄阳人啊,难怪听口音不像本地人,襄阳可是好地方,生意比阆中好做啊,你们何苦涉远来此处呢?她边说着,玉霜却在心里笑,林儿也只能欺负这刚来的外乡人听不出她的蹩脚方言。

鸨儿道:小姐对我们襄阳不了解。

襄阳只有一家青楼,其中都是教坊司在籍的官妓,像我们这种入不了籍的,是不能在襄阳营业的。

林儿奇道:这却是为何?鲁太守说,襄阳是通衢要地,往来都是大官巨贾,勾栏中人时常与之往来,所涉极深,此种营生断不能流于民间,定要官家一手操持。

原来如此,难怪上次去襄阳时见那里的人似乎都只会做生意,不会玩乐,原来他们的娱乐都被官家管着呢。

嗯,所以我们以前都是在南漳县营生的。

不过南漳这种山坳坳里的地方,做生意是很吃力的。

前段时间,我的一个在襄樊镖局做镖师的侄儿对我说,他们顾总镖头要到阆中开分局,问我愿不愿意过来开家妓馆,他们总镖头出钱。

那我自然是愿意了,就带了几个姑娘过来。

林儿点点头,从这鸨儿口中倒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那鸨儿极善言辞,两人又聊了许久,直至日近晌午,双姝才起身离开。

玉霜抱怨道:林儿你真是的,跟个老鸨也能聊这么久。

她毕竟是名门千金,心中始终是看不起妓家之人的。

林儿则因真实世界的认识,对妓女多了一分同情和宽容。

真实世界中女权本已够开放了,一样多的是靠潜规则上位,你又怎能说她们的选择是错的呢?林儿道:玉霜姐姐没现这里面的姑娘用的胭脂都是劣等品吗?玉霜奇道:林儿一向素面朝天,原来也深谙化妆之道啊?林儿笑道:懂是不懂的,不过我一闻就知道,她们身上的香味都是一些劣质香料,和玉霜姐姐身上的芳香没法比的。

玉霜忙道:林儿让我不化妆,我已经很久没化过了。

只是刚刚出来时抹了些花蜜……林儿道:别紧张,我又没怪你。

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在阆中可以做什么生意,嘿嘿。

你忘了昨天尚义不是说要在阆中找生意做吗?那我们弄点上等胭脂来卖给这些妓馆,岂不甚妙?玉霜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我还以为你恼我呢,吓死我了。

说着拍了拍自己心口。

林儿道:那次和玉霜姐姐约法三章,是怕你出门在外耍小姐脾气。

后来我们绕道远行,玉霜姐姐不畏艰难,我才明白是我自己多虑了。

其实玉霜姐姐化的妆清新淡雅,很好看呢,不像林儿这般粗线条。

以后在家不出门的时候,那约法三章就不作数了。

还有哦,我有那么可怕吗?她故意作了个老虎扑食的动作去吓玉霜。

玉霜格格笑道:林儿对我很好。

只是像尚义、苏儿姐姐这样的厉害人物在你面前都恭恭敬敬的,才让我觉得你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儿不解地道:是吗?我照镜子的时候怎么从没现?两人说话间已回到秦家大院,方任侠和猴子已在院中候着了。

只见方任侠左鬓的头掉了一大块,还敷了些药汁在上,林儿忙问:怎么回事?方任侠似并不在意烧伤,反问道:师姑你们去哪了,让我好等?不是说这两天你们不出门的吗?林儿道:我们只是去隔壁新开的妓院坐了坐。

你们……两个大小姐……去逛妓院?方、猴二人无不张大了嘴。

林儿却不以为然道:人家又没开业,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一上午收获可不小啊,打探到了这妓院是襄阳的襄樊镖局开的。

玉霜说这镖局位列四大镖局之一,后面势力强大,看来他们在阆中已经有了很大的布置。

方任侠道:这个我之前也想过了。

据我所知,阆中附近的船运、码头、客栈、妓院、赌场,多由襄阳商人经营,他们在这里继续扩张生意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要看看能不能在他们的生意网中找到一些缝隙钻进去。

林儿嘿嘿笑道:我倒是替你想了一个。

你可以在这里卖上等的胭脂啊。

我刚刚在那妓院现,这阆中原本偏僻,没有好的胭脂水粉卖,那些姑娘用的都是劣质货。

以后如若阆中展成大的城镇,这些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呢。

方任侠闻言,心中大动,不禁笑道:妙哉。

阆中既然要展成货物转运中心,这里必是男人多过女人的。

那些大老粗万万也想不到会到这里来卖胭脂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可天下哪会有只有男人没有女人的地方,胭脂这东西正好给了我们赚钱的机会。

我们不仅要卖胭脂,还要卖钗饰、锦锻,女人需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

不光卖给女人,还要卖给男人!第五回 接替林儿反倒有些惊讶,道:我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没想到你一下子讲出这么多道理来,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了。

方任侠道:师姑你管大事就行,这些细枝末节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林儿莞尔一笑,这方任侠真是有趣的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吧,怎么那火烧得这么厉害?说着她伸手去方任侠额边沾了点药沫来尝,栀子、黄芩、白蔹。

嗯,孙药圣的方子。

有雪平姑娘妙手,我是多虑了。

方任侠道:有两位姑娘保驾,真是好啊。

以前我和人打架,被砍了也只能让它自己好。

林儿嗔道:谁让你做人家的打手。

方任侠微微一笑,又道:也是昨晚这火太蹊跷,一家十几口人全部出门去了,偏偏邻街几个半大的小孩翻墙进那院子捉蛐蛐,正好碰上了大火。

我见那些不会功夫的州民都冲进去救人,自然也要冲进去的。

林儿关切地道:那小孩都救出来了吗?方任侠叹口气道: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听雪平姑娘说,怕也救不活了。

林、霜二人无不震惊,林儿道:我想去看看那个重伤的小孩,万一能尽点力呢?方任侠忙道:师姑不要意气用事。

我问过雪平姑娘,她说恐怕就是四大名医齐至,也未必能救得活。

我看这事十分诡异,这才来和师姑商议。

林儿渐渐恢复了平静,问道:你说这火有蹊跷,是什么意思?方任侠道:我也只是猜测。

一家人都不在,家中又没有点灯,昨晚又没有打雷,怎会无故失火呢?林儿道:你是说人为纵火?知州大人看过了吗,他怎么说?方任侠道:火场烧成了一片废墟,知州大人除了叹气也没办法,只好上报兴元府,请峡西路提点刑狱司裁夺。

林儿道:等提刑大人来,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玉霜黯然道:可惜阆州不归西川路管辖,不然羽哥哥现在就在成都太守府,让他来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听她一说,林儿这才想起当年扬州之事,不禁皱眉道:可惜哥现在被软禁,否则即便没有提刑大人命令,他也一定有办法查案的。

方任侠虽不知扬州故事,但却知古羽之才,忽道:虽说师父人身不自由,却不是没有办法让他来阆中。

林儿立即展颜询问究竟。

方任侠道:那花梦醒不是恨襄阳商人吗?不如让州民们联名写信给花梦醒,就说此事和襄贾大会有关,请独立的断案高手古羽来阆中查案。

雪平姑娘这些天在城中看诊,已让不少州民信服,让她来带头起草,村民应该会热烈响应,说不定就能说服花梦醒呢?林儿闻言,大喜过望,道:事不宜迟,这就让猴子哥去告诉雪平姑娘吧?方任侠忙写一封信交给猴子,猴子飞也似地送信去了。

虽遇到了天伦惨剧,却有可能将古羽救出江家堡,大家也不知是该悲伤还是高兴,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还是林儿打破了沉默:尚义,我们的计划进行得顺利吗?方任侠道:按你的吩咐,把传单都出去了。

原来林儿为了引出夏文商,让方任侠写了许多传单,上面是一则寻人启事,说成都府的票号商人夏文商老爷失踪,如有看见的与茶楼老板联系,那老板自然是方任侠花钱找的。

林儿此举正是要打草惊蛇,告诉夏文商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只要他看到传单,必定会出来解释。

方任侠道:勒勒小姐听说师姑已经来到阆中,急着想见师姑。

这位小姐恐怕是第一次出远门,我看她晚上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林儿道:勒勒是个单纯的女孩,这次把她和一个陌生的北辽人单独派出来,真是为难她了。

当时是我和大当家要求把她带出来,这是我的责任。

她的任务也完成了,尚义,你想个办法,把她带到这儿来吧!方任侠道:这好办,让曾兄带她过来就是,那北辽人怎么处理?林儿道:不知道嘎尔迪是否真心向着我们,你想个办法试他一下吧?方任侠道:还是交给雪平姑娘吧,她有的是办法。

方任侠报告完就离开了,林、霜二人也就待在房中。

林儿没事做,就央着玉霜教她化妆。

她从小跟着师父,虽是学了一身的本领,唯独这女儿家的活计竟是丝毫不通,后来结识的红香嫂子、夏晶姐姐也多是素面,只偶尔着淡妆。

在大邑县衙见到玉霜后,见她每日不厌其烦地精心装扮自己,只感觉这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直到今天仔细听了玉霜的讲解,才觉悟到精致的生活是一个自己还未去过的新世界,不由感叹道:玉霜姐姐真是人如其名啊,像玉一样的人儿。

晚饭过后,猴子回来了,还带回了勒勒。

勒勒竟像许久未见亲人一般,扑到林儿身上,大哭起来。

林儿笑道:勒勒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勒勒哭了半天,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道:这几天都没有人和我说话,待在客栈像坐牢一样。

姑娘,我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出去了,好不好?林儿道:好,我保证以后你和玉霜一样,绝不会再单独行动了。

这才让勒勒破涕为笑。

这边哭着,猴子却笑容满面,道:主母,有两个好消息,原来知州曹大人就是扬州人,对北极星少年破奇案的事知之甚详,还知道北极星就是扬州四少中的断案第一。

所以雪平姑娘和他一说,他马上就决定写万民书去请北极星,现在六百里加急的快马已经在路上了。

林儿拍手道:好啊,我一直担心这事。

另一个好消息呢?猴子道:夏老爷果然传信来了,说约在明天中午,在城西的张飞庙和主母见面。

林儿一声轻笑,道:他果然在阆中。

告诉尚义、雪平姑娘和三当家,明天按计划行事。

猴子应声而去。

勒勒奇道:姑娘你知道三叔在哪里吗?我都没找到他。

林儿笑道:阆中城又不大,客栈没几家。

有方先生和猴子哥在,三当家又不像夏老爷那样故意隐藏行踪,要找到他一点都不困难。

她不由得很庆幸,若不是方任侠的提前出现,自己还真是处处被动呢,看来哥才是对的。

次日一早,猴子送来一套衣服,展开来看,竟是一身**女衣。

勒勒不知林儿的计划是什么,奇怪地询问究竟。

林儿神秘一笑,道:姑娘我要当一回穆斯林。

勒勒和玉霜在家待着,我走了。

便与猴子出了门。

这边玉霜才小声和勒勒解释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把雪平姑娘当成了林儿,所以她们必须要找个秘密地方把身份换回来。

城东北有座清真寺,名叫巴巴寺,平常人是不能进去的,她们在那里交接最合适了。

交换了身份林儿才好去见夏老爷啊。

方任侠已在巴巴寺中租了一间礼拜室,猴子带着林儿飞速进了礼拜室,又去接雪平。

过了一盏茶工夫,礼拜室门打开了,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自然是猴子,女的却和林儿一样的打扮。

只见她淡淡的眉角、晶莹的眼眸、乖巧的脸蛋、浅浅的酒窝,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想必就是闻名数日却未得谋面的林雪平了。

林儿站起身来,拉住雪平,四手相接,四目相对,两人竟像照着镜子一般看着对方。

此时忘了基本的寒暄,两人没有一句话,室内只有沉默的空气轻轻地飘荡。

第六回 美女不知过了多久,林儿幽幽地问道:你从哪里来?雪平眉梢含情、眼波流转,拍了拍林儿左胸,道:我是你的影子,你是我的灵魂。

我自然来自你的心里。

林儿也不客气,用指尖在雪平脸颊轻轻掠过,带起她几缕丝,道:你真的愿意如影随形地跟着我?说完两个人会心一笑。

林儿见猴子呆呆地听傻了,问道:猴子哥,我们俩哪里最不像?猴子愣了半天,道:主母的眼神如水,雪平姑娘的眼神似风。

林儿诧道:猴子哥什么时候这么文绉绉了?猴子脸红道:这是方先生说的啦,我也不太明白。

林儿笑道:我猜也是,你先出去吧。

我和雪平姑娘说几句话就来。

待猴子出门,林儿轻轻坐了下来,又用眼神示意雪平坐下。

雪平却道:还不走可要迟到了?林儿并不理她,自言自语起来:林姑娘姓林,十六七岁年纪,医术高超、性格开朗。

是吗?雪平不安道:什么意思?林儿神秘一笑,道:我听师父说过,医仙林致臻只有一个独女,和我差不多大。

她被林医仙视作掌上明珠,不仅毕生才学倾囊相授,而且琴棋书画、文学武功无一不教。

我想,这该能培养出多么了不起的女神医啊。

雪平却道:可他教了我一身本事,却全无用武之处,那还要学这些劳什子有何用。

林儿笑道:所以你就自己偷溜出来,游走四方了。

雪平这时方才坐了下来,疑惑道:你怎知我的身世?林儿指指自己左胸,神秘一笑道:我怎会连自己的心都不知呢?雪平嘟起了嘴道:你骗人。

林儿道:骗你做什么。

要问你是谁,只要问我是谁就可以了。

我是四大名医的弟子,你自然也是。

就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见雪平若有所思,又问: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我应该称你做姐姐还是妹妹?雪平懒然道:不用问了。

也不知我们俩前世是什么渊源,竟然八字完全一样。

我爹别的不行,打听这种事倒很在行,他还说要我和你结为金兰。

我可不要,还不如做你的影子有趣呢,那样我要是干了坏事,就赖在你头上,嘿嘿。

反正你身边有那么多姐姐妹妹了。

林儿道:是呀,我有红香嫂子、夏姐姐、玉霜姐姐、苏儿姐姐,姐姐真够多了。

雪平姑娘也叫姐姐,就体现不出我们从前世就注定的缘分了。

雪平道:那就叫我美女吧,把你那些姐姐妹妹全比下去,哼!林儿噗哧一笑,道:好,美女就美女。

不过我可不准你这么叫我,俗气得很。

雪平道:那我就叫你‘仙姑’吧?你不是叫‘林仙姑’吗?真奇怪,明明你姓古,我才姓林,可‘林仙姑’这名号却被你抢了,那我还能叫什么呢?林儿见她竟认真琢磨起来,笑道:你要喜欢,让给你就是。

我才不想成仙呢,人间好玩得很,我可舍不得。

林儿出来时已近晌午,可她却没有去张飞庙,而是被猴子带着翻墙越壁,来到了一排房舍之前,这里是乡试的贡院。

阆州曾短暂做过一路的治所,所以有贡院供乡试时用。

乡试最重要是防作弊,所以一排房舍都是分隔开来,最方便藏匿。

此时没有考试,这里自然空空如也,只在走道上站了一人,正是戴德优。

猴子将林儿放下,又飞了出去。

林儿则上前和戴德优打招呼:三当家好。

戴德优见林儿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古姑娘,总算见到你了。

那花梦醒给的一个月期限都过了快一半了,可他说的事却没个着落,真是急死我了。

大哥都来人询问我好几次了。

林儿道:三当家别着急,我保证山寨不会有事的。

过几天我哥说不定还要来阆中,到时更是万无一失。

一会儿见了夏老爷,你只管按商量好的和他讲。

戴德优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误事。

一边说话,林儿一边找了间考房躲起来。

不多时,蒙了面的猴子背着一个肥硕的身躯飘然而来,那人正是夏文商。

原来林儿是担心夏文商约定的张飞庙人多眼杂,这才让猴子过去挟了他来此处。

夏文商见好不容易停下来,忙叫道:大侠饶命啊,要多少钱我给你就是。

这时早已等在当地的戴德优道: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东西。

夏文商道:有钱不就能买东西吗?戴德优佯怒道:哪那么多废话,大爷我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夏文商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可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戴德优道:你们襄阳人到处做生意,还缺东西吗?这样吧,我也不多要,你叫人运一千担货物到对岸的金银观,我就放你走。

按常理推断,此时夏文商定会反驳说自己不是襄阳人,而是成都人,然后戴德优就会继续盘问他一个成都人跑阆中来做什么。

可前天在金银观,林儿和方任侠做了详尽的沙盘推演,认定夏文商必定知道戴德优其人,以及他来阆中的目的。

因为花梦醒会让戴德优来阆中,说明他对襄阳商人的事或多或少有所了解,那么渗透一定是相互的,夏文商在他身边有眼线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如果这个分析错了,他们也想到了别的替代方案。

果然,夏文商此时忽然将腰一直,反问道:你是江家堡派来的土匪?难怪不像个打劫的。

他又抖了抖衣襟,道:这位义士,那花梦醒要你抢一千担襄阳商人的货物对吧?戴德优下意识地点点头。

夏文商续道:花梦醒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是在利用你。

他想讨好鲁襄阳,就设下了这条毒计,先让你去抢人家的货,等抢到了他再出现把你抓住,献给襄阳人,这招真够狠啊。

戴德优故作慌乱地道:你口说无凭,有什么证据?夏文商道:知道前天晚上西城生的火灾吗?那就是他派人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到时嫁祸于你,将你置于死地。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知州已经派人去成都请他来此查案了。

阆中和成都没有直属关系,花梦醒又无官职,为何要去请他来?你想想就应该明白了。

林儿明白这时该她出场了,当即朗声说道:三当家不要信他的鬼话,知州去请的是我哥,和花梦醒没有丝毫的关系。

说话时她已现身出来。

夏文商似乎也不吃惊,道:贤侄女,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把我叫出来,又这般作态,不怕我生气吗?林儿道:看在姐姐面上,我叫你一声夏叔叔。

不过听你刚才的说辞,当真是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慈祥憨厚的老,没想到商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夏文商愠道:我可没空听你这小丫头的教训。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告辞了。

林儿喝道:猴子哥,拦住他!猴子扯下蒙面布,一闪身拦在了夏文商身前。

夏文商竟哈哈大笑道:拦住我?难道你以为我就没帮手?他话音刚落,墙头立即跳出几个人影,为的正是康震,这是在林儿预料之中。

可他后面一人刚进入林儿眼帘,林儿便惊呼出声:万智法师?!(按:这部小说中不会有关于双胞胎的情节。

雪平能替代林儿,多因易容术的功劳。

雪平在十二钗中排名最末,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这个角色给我在情节设计上增加了很多转圜的余地。

)第七回 奸商林儿此时表面上惊恐万状,内心中更是惊讶连连。

不过表面上的惊恐是装出来的,因为她让雪平高调地到巴巴寺与她接替,这才来到贡院,一路上少不得被人盯上。

只是猴子轻功比他们好,那些人要找到贡院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正给了她和戴德优布置的间隙、以及之前和夏文商对话的时间。

这是她和方任侠反复商量、精心计算的,每一环都丝丝入扣,目的正是要看最后引出的人究竟是谁。

而内心的惊讶却恰恰是,这出现之人竟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峨眉山僧人。

她脑中这些日子调查的所有线索开始飞快地闪现出来。

她让曾苏赴峨眉,正是要调查红香她们是否为峨眉僧人抓走。

这万智法师又和北辽人嘎鲁有秘密接触,据方任侠说,这是因为峨眉方丈西渐有北辽背景。

对了,据木头的情报,康震和峨眉僧人有秘密往来,他是夏文商的侄子,夏文商和峨眉僧人有联系也就不奇怪了,可为什么我们从来没往这方面联系过呢?不对!她脑中的画面迅速拉回刚到成都时的情景。

那时西渐方丈带人来向姐姐道歉,姐姐说他们家和峨眉从无往来。

而且看起来,夏文商那时似乎也不认识西渐!有人撒谎了!她脑中在飞快地转着,夏文商却似笑非笑地道:老朽的确是看走了眼,古姑娘的能力在众人之上,你才是真正漏网的大鱼。

你们竟然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知道我在阆中的消息,如果再任由你们这样查下去,少不了要坏了大事。

说不得,只好请古姑娘再到峨眉山去游山玩水了。

他手一招,示意万智动手。

林儿忙道:等一下,我跟你走可以,不过可否告诉我,你一开始在成都时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峨眉僧人?夏文商道:那是你们出现的太过唐突。

本来我只是想让西渐带我女儿去峨眉小住几天,哪想到峨眉山会生那么多事。

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看万智,万智只好沉默着低下头去。

林儿道:你早就和西渐相熟,可你却瞒着姐姐?夏文商道:女儿家知道那么多事做什么?我这个女儿就是太聪明,一点蛛丝马迹也能被她看出究竟。

让她上峨眉,也是为她好。

林儿听他这番话,突然像开窍了一般,惊道:这么说,抓走姐姐的人,正是他的亲生父亲,夏老板你?!夏文商冷然道:为什么要用‘抓’这个字呢?峨眉山清水秀,难道不比土匪窝舒服?林儿又惊又怒,查了这么久,居然是夏晶的亲生父亲监守自盗,她忽然苦笑起来,道: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让夏老板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要瞒着,而且还动用武力来对付自己的亲骨肉。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的用心有多歹毒,姐姐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夏文商却不为所动,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们这些小丫头懂得什么。

俗话说‘无奸不商’,要做大事不用些非常手段怎么行。

再说,若不是你们不知好歹,非要和土匪打成一片,什么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我也不会让他们出手了。

林儿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们在成都不动手、在大邑县衙不动手,偏偏在那案山才动手,是因为他怕自己的秘密彻底败露不得不提前行动。

抓走姐姐和嫂子,我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这样也就不会触及到他的秘密。

可他的秘密又是什么呢?夏文商心里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说:当初她和你们在一起,我本来是很开心的,她可以嫁给你们那个小年轻,远离生意场这个是非地。

可为什么你们不好好在大邑待着,偏要去管无为村的事,要去剿匪。

那是我多年的心血,岂容你们这些小毛孩破坏!林儿又是一惊,在无为村他不是受害吗?于是她问道:这么说,姐姐利用宴会试探花梦醒,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夏文商得意地道: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再告诉你一点也无妨。

说起来那花梦醒真是可笑,平日里眼高于顶、处处和我作对,结果被晶晶几句话吓成那样,如何做大事。

你们看到的无为村不过都是表面现象,你们以为花梦醒派人打劫无为村是为了抢些货物,其实,他那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持无为村商业的繁荣。

因为只有不断地消耗过剩商品,商家才有经营的动力,而这正是江家堡的命脉所在。

可他却并不知道,要保持经营的动力,最重要的是钱,没有钱靠什么造东西去卖?江家堡不是钱庄,无为村就只能向我来借,这样我想要多少利就要多少利。

真正在无为村赚大钱的人,是我,而不是江家堡。

说着,他竟大笑起来。

林儿终于明白了无为村的利益分配模式。

青城派掌握着技术、江家堡掌握着销售、而夏文商则掌握着资本。

这和真实世界差不多,最后赚钱最多的正是银行。

只是苦了无为村那些可怜的商人,辛辛苦苦忙了半天,却都是为别人做的。

夏文商笑毕,厉喝一声:话说这么多,你也听够了吧。

动手!他手一挥,万智和另几名武僧一拥而上。

这边猴子忙想抱起林儿往外走,那万智冷哼一声:这位少侠,你的轻功虽然在我之上,可要想带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也不那么容易。

上次迎仙阁是放你一马,这次没这机会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气定神闲地看着猴子。

猴子只要一动,他就立刻起身封住去路。

偏生猴子是轻功专精,武功丝毫不会,一时竟无法奈何他。

而那边,戴德优已经和另几个武僧斗上了。

戴德优有六袋以上的实力,那几人都是四五袋的低级武僧,但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方一时倒是斗得难分难解。

戴德优也无暇分心对付万智。

见这情势,林儿也有些慌了。

按她和方任侠的计算,即使出现了很多武士,以猴子的轻功,带她走应该不成问题。

戴德优六袋的实力在这西蜀地界也是数得着的好手,拖住来人再侍机逃走绝不成问题。

可谁也没想到会有峨眉万智这种高级武僧出现,他的实力甚至可能比戴德优还要略强,竟能轻松封住猴子去路。

更重要的是,他的头脑极其灵活,一上来就放弃了实力最强的戴德优而选择与猴子对峙,顿时把所有逃走的可能性都抹灭了。

难怪上次从峨眉下来,哥哥就提醒大家要提防这个万智,现在看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林儿正不知所措,忽听远处传来一阵骂声:真没用,主母迟早被你害死!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道幽幽倩影,飘然落在林儿身前。

林儿尚未见人已是心花怒放,那不是曾苏是谁!猴子更是兴奋异常,欢喜地叫道:娘子怎么会是你?想死我啦!曾苏也不回头,嗔道:尽说没用的,还不赶紧带主母走?一边说着,还好整以暇地和戴德优打招呼:三当家别来无恙?戴德优见强援乍至,信心倍增,奋力将对手挡开,道了声:女侠来得正是时候!变起突然,万智也不知曾苏深浅,想欺身过去拦住猴子,可曾苏的实力比之胜了半筹,连他师父西渐亲至也未必讨了好去,万智自然是过不了曾苏这一关的。

猴子此时已经从容地带了林儿离开贡院。

其时已近午夜,秦家大院内院没有灯,屋里静得可怕。

曾苏和戴德优经过苦战,正在静坐恢复元气。

他二人与峨眉众僧斗法,被苦苦纠缠,直到时近黄昏,万智才因身中数剑,不得已在众僧护卫下离去。

回到住地,众人才知曾苏为何会即时出现。

原来她奉命前往峨眉调查,刚巧碰到了峨眉一干武僧拱卫着一个马车下得峨眉山往东走。

曾苏心中生疑,便远远跟随。

直到车中之人出来小解,才现其人正是红香。

她多次试图救人,碍于万智武功非凡、智计过人,也不敢轻易造次,只好一路跟随,这才来到阆中。

可刚一到阆中,峨眉僧人就突然分头行动,再数度易车,明显是要摆脱追踪。

曾苏无奈,只得盯紧万智一人,这才有了贡院的情形。

这时房中没有声音,气氛紧张异常。

唯独刚从巴巴寺溜回来的雪平有些无聊,小声问玉霜道:我只觉得猴子哥那个木头圈圈满好玩的,可为什么大家都说他轻功厉害?玉霜道:因为猴子哥放弃了修炼武功的机会专练轻功,自然厉害了。

这是羽哥哥给猴子哥夫妇定下的主意,羽哥哥说学武一定要专擅一项才能独步天下的。

雪平道:那别人不也可以这样吗?玉霜道:名门大派都视轻功为逃命之法,只会配合武功辅助练习,绝不会允许弟子专练轻功。

而练轻功又需要有人不断地给他喂招,小门派显然缺少这样的好手陪练。

只有猴子哥,有苏儿姐姐这样七袋实力的剑术行家一心一意做陪练,天下哪还能找到第二个。

所以猴子哥的轻功,就是在九袋高手面前,也一样纵横自如呢。

她正说着,林儿已缓缓睁开了眼,她忙停了口,众人齐齐看向林儿。

却听林儿对方任侠一字一顿地道:尚义,我要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救出姐姐、嫂子和易先生!第八回 查案再说古羽那天刚走出太守府,就收到了署名牛盼春的信。

古羽正在疑惑中,就见远处快马过来一个信差,见人就问,哪位是古羽。

古羽招招手,让他过来,那人将一封信交到他手,道:六百里加急。

我去府衙,他们说你在这里。

古羽困惑地打开信,里面正是阆中送来的万民书。

古羽看完顺手递给花梦醒,花梦醒道:古兄,我对你们兄妹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已经把你看得够严了,结果还是被你传出了消息。

走吧。

说着就要上轿。

古羽道:去哪?花梦醒笑道:自然是阆中。

有些自以为是的人想诬陷我,我只好亲自去一趟了。

谁知古羽却杵在当地,道:峨眉在西,我们却往东走,难道你要我做负心之人?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牛盼春的信。

花梦醒道:我知道了,你心里媳妇比妹妹重要。

叶兄,下次见了你师姐,一定要告你大哥的状。

他和古羽待在一起多时,说话已经很随便了。

古羽也笑了,道:花公子,这么拙劣的伎俩我会识不破?我自己亲妹妹的笔迹我会不认得?花梦醒愕道:这信不是你妹妹写的?或许找人代笔呢?古羽道:内容可以找人写,签名也能代笔吗?他指了指落款的第一人,赫然是古林二字。

他见花梦醒惊疑的表情,又道:我也不瞒你,林儿亲笔你怀中就有,拿出来对比一下吧。

林儿字体清秀,而此字娇媚,岂会是出自同一人手。

他说的自然是林儿留下的那张药方。

他料定林儿必已离开那医馆了,这才放心告诉花梦醒。

花梦醒拿出药方,先是回头狠狠瞪了雪柳一眼,这才将两纸比对,果见字形迥异,不禁叹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糊涂了。

遇到你们这两兄妹,我彻底认栽了。

不过,花梦醒沉吟片刻,古兄你还是关心则乱。

这姓牛的信在我怀中揣了这么多天,你觉得你的‘香’还在峨眉吗?我也不瞒你,此时嫂夫人就在阆中。

咳,这次的情报不会错的。

只是那些人我可对付不了,武功太高,你只有另想办法了。

红香如同古羽的逆鳞,他哪里还管得了那万民信的真伪,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往阆中。

等他回过神来时,轿子已变成马车,他们已在成都以东数十里了。

一路换马不换人,原本最快两天的路程,他们竟一昼夜便到了阆中州衙门口。

知州名叫曹正,对古羽这个在扬州也算小有名气的四少之一颇为敬仰,如今见到真人,更是态度恭敬:古公子一路舟车劳顿,先在衙内略作休息吧?古羽道:不必了,直接去现场吧?有劳曹大人带路。

曹正道:那就先去医馆吧,令妹正在那里照顾几个受伤的孩子。

古羽点头同意,随曹正到了医馆。

医馆里很安静,当先就见一个纤瘦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弯腰检视一个病童的伤势,那背影是如此的熟悉。

而她的左边站着一人,正是曾苏。

曾苏见进来之人竟是古羽,忍不住惊呼一声:北极星!那女子听到呼声也转过头来,先是一愣,随即飞奔到古羽怀中,搂住古羽,喊了声:哥!古羽一片茫然,抬头望向曾苏,见她微笑示意,这才轻拍怀中少女,道:好啦,去见见你师弟吧。

那女子依言向旁边叶枫呼了声:师弟!叶枫更是傻了,使劲揉着眼睛。

他和林儿同门十年,这世上没有比他更熟悉林儿样貌的,眼前的女子虽和师姐有些形似,可绝不是同一个人啊。

花梦醒和林儿没接触过几次,对其相貌只有模糊的印象,眼前女子看轮廓似乎和记忆中相仿佛,可羽、枫二人的表情,怎么看也不像至亲之人久未相见的样子,便凑到古羽耳边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古羽知道个中自有蹊跷,也不便明言,只对那女子说了句:这位花公子,这些时日对为兄多有照顾。

那女子又是盈盈一个万福,弄得花梦醒也十分尴尬。

这女子自然就是雪平。

自昨日大战后,林儿下定决心营救夏晶三人,众人就各自分头行动。

雪平仍替代林儿公开活动吸引外界注意。

因为曾苏的回归,有她贴身保护,雪平应当万无一失。

方任侠和戴德优则四处向路人打探,猴子更是施展轻功挨家挨户地查。

就连林、霜、勒勒三人,也在勒勒易容术的掩护下,出门探访去了。

雪平过来挽住古羽手臂,道:哥,我们去火灾现场看看吧。

就拉着古羽往外走。

花梦醒见二人亲密模样,竟不方便阻拦,只是远远跟着。

曾苏则有意无意地挡在他的身前,古羽总算得了机会小声问雪平道:你到底是谁?林儿在哪?雪平妩媚一笑,道:哥你真粗鲁,一点没她们说的那么好。

见古羽脸色肃穆,雪平这才收起笑容,道:我是你妹妹的影子啊。

本体此时应该在搜寻她嫂子和姐姐的下落吧。

香姐真在阆中?古羽忽地停住脚步,转头对花梦醒道:花公子,香姐她们具体在哪?花梦醒倒是十分配合,回头示意唐威一眼,唐威立即转身而去,想是去询问线人了,不多时即回来对花梦醒耳语几句。

花梦醒皱眉道:昨晚之前还在城东襄阳会馆的一个小院中,可昨夜突然失去了踪迹。

不过古兄放心,各个要道都有我的人,她们此刻必定还在阆中。

知州曹正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古先生要找人?那还不简单,我命人贴个告示就是了。

花梦醒知古羽心情烦乱,心道:你这知州就别跟着添乱了,这种事只能秘密的来,怎能公开寻找。

口中道:不必了,我会派人去找的。

咱们还是先去调查火灾案要紧。

不多时,众人到了现场。

这里地处城西南,濒临嘉陵江,码头就在左近,少不得商贾云集、行人如织。

曹正道:受灾的张家大院是本地有名的大户。

他家又是独门独户,所以倒只烧了他这一家。

古羽左右观看四周地理,心想这张家可不得了,在这商业繁华之所还有一处独门独户的大院落,难怪贼人惦记。

光凭直觉,他就可以想像这决不是简单的意外失火,必是有人烧了这大院牟取私利。

那张家之人也听说有人来查案,赶到了现场来。

曹正介绍道:这位就是张员外。

古先生有什么话可以问他。

古羽对那张员外一拱手,道:你确定不是仇家干的?我看你家这么富庶,保不齐平时结下什么冤家呢?张员外哭诉道:要说平时不对付的肯定是有几个,可真到过不去要毁我家祖房的,小人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啊。

古羽道:那近期有人打你这祖房主意的吗?张员外犹豫着道:没有啊。

古羽看他眼神迷离,知他必有隐瞒,想来他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秘,心中已有计较,便不再追问,径直走到被火烧过的现场。

这地方颇大,长宽皆有数丈,房舍什物早已被烧得干干净净,除了几根熏黑的门梁房柱散落着,地上一片灰烬。

唯一还能辨认的,只有这院落原本的房舍结构了。

难怪曹正看完现场只能望而兴叹,这哪里还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古羽回头问曹正道:目击都问过了吗?曹正点头道:都是按提刑司办案程序走的。

该问的人一个都没少。

可现起火时火已烧得旺了,就算人为纵火,也很难被现,纵火可以从容地混入救火人群中溜走。

古羽点头称是,他来的时候就猜到是这样的情况了。

看来还得从这现场着手。

可这大火什么也没给他留下,这却如何查起啊。

古羽在火堆里仔仔细细搜寻了几圈,没有任何现,纵火是不会笨到恰好掉个玉佩什么的在现场。

这案子做得干净利落,看来这回要查出真相是难了。

古羽心中仅存的一点信心也荡然无存。

第九回 模型古羽摇摇头,对曹正道:现场我已经看过了。

且让我回去仔细想想吧。

曹正仍是恭敬有加地道:古先生一路辛苦,不如这就到驿馆暂歇吧。

花梦醒抢上前道:大人不必了。

在下在阆中有间房舍,古兄与我同去,他这几日的安全也由我负责。

又转身对古羽、雪平道:对不住二位了。

古羽知道软禁尚未结束,也并不多言,拉起雪平的手,对花梦醒道:任凭花公子安排,只要给我们说几句悄悄话的空间就行。

花梦醒笑道:那是自然,贤兄妹久未相逢,定有很多心里话要倾诉嘛。

他脸上一阵怪笑,雪平却在旁叫道:哥,我饿了,想去那边吃碗川北凉粉。

说着就要走,花梦醒上前拦住她道:对不起,古姑娘,要吃东西只能到我家。

他又看了看后面的曾苏,这位女侠武功超群,唐威、唐猛,你们可要小心些。

他身后除了唐氏兄弟,此时又多了几人,想必也是畏惧曾苏武功,打算必要时一拥而上。

雪平何等聪明,对当下形势已是了然,嘟囔着嘴不再说话,任由古羽牵着随花梦醒而去。

花梦醒想必早已在阆中布局了。

襄贾大会消息传出已有不少时日,此事牵涉重大,他自然是要未雨绸缪,所以在这阆中购了房屋为其情报枢纽。

这时他已命人收拾了两间厢房供古、叶、苏、平四人居住。

待蛾儿收拾好出去,古羽忙示意曾苏紧闭房门,再运动内功倾听周遭动静,直到确认安全,在旁憋了一天的叶枫终于忍不住了: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位姑娘明明不是师姐啊,为什么你们却说她是?我和师姐在一起十年,连她有几件衣服都很清楚,就算不看脸也知道她不是师姐的。

曾苏笑道:叶公子,她当然不是主母,她的芳名叫林雪平,是方任侠先生带来的。

昨天听主母说,她已猜到雪平姑娘的身世背景,只是她答应保密,直到雪平姑娘愿意自己说出来为止。

反正主母信任雪平姑娘是我们忠实的伙伴,她这两天一直代替主母出来抛头露面,这样主母才能隐藏行踪,方便坐镇指挥。

叶枫点点头:原来如此。

古羽却喜道:任侠已经回来了?太好了,我之前一直担心林儿身边没有拿主意的人,这下可以放心了。

苏儿姐姐赶紧和我把之前的事都说说。

曾苏这才将从古羽到江家堡的事一一向他诉说,直到昨天那场险情为止。

至于她去峨眉这段时间生的事,则是林儿告诉她的。

古羽自责道:让林儿多次身临险境,我这哥哥真是没用到了极点。

叶枫却恨恨地道:夏叔叔居然是那样的人。

夏小姐好可怜啊。

正此时,曾苏忽向窗边低喝道:什么人?!只见窗户忽然开了,又迅速被关上,闪进一道人影,伴着一声回应:娘子,是我。

来人正是曾猴子。

古羽喜道:猴子,怎么是你?猴子道:北极星你可害苦了我,主母和周小姐听说你和叶兄到了阆中,什么都不顾了一定要来找你,被方先生好说歹说才劝下来,少不得又只好我冒险来跑一趟了。

说着忙递过来两个油纸包,主母说,这川北凉粉灌锅盔可好吃了,专门给你留的,叫我一定要带给你尝尝。

古羽接过油纸包,里面果然是一个馍馍,包着白白的凉粉。

旁边雪平手撑小脸,叹口气道:唉,大家都说仙姑平时就是女中豪杰,只有在她哥哥面前才像个小姑娘。

今天一看,还真是这样。

古先生这般粗鲁,真是折煞了仙姑一片柔情呢。

古羽见她表情,真和撒娇的林儿有几分神似,一时竟有些呆了,笑问道:你叫林儿作仙姑?这倒是有趣得很。

雪平道:听你们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叫,我都肉麻死了,我才不要呢。

古羽道:难道雪平姑娘在家是独生女?雪平奇道:你怎么知道?唉,昨天才被仙姑说破,今天又被你看穿,真倒霉。

古羽轻轻一笑道:好吧。

既然雪平姑娘不喜欢姐妹之称,那让我想一个特别的称谓。

要不就叫你‘影儿’吧,你不是说自己是林儿的影子吗?雪平也不服输,道:那我叫你什么呢?他们两夫妇都叫你北极星,为什么?要不我叫你星星吧?两人说笑着,那边叶枫已将凉粉锅盔吃得差不多了,对古羽道:大哥赶紧尝尝,味道真好。

古羽微微一笑,拿起锅盔咬了一口,叶枫问道:怎么样?古羽道:外焦里嫩,的确不错……等一下!众人见他脸色一变,忙问:怎么了?馍有问题吗?古羽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半晌方喜动笑颜,道:我想到查案的办法了。

众人这才释然,雪平嗔道:星星你能不这么粗鲁吗?吓死大家了,还以为你要中毒而亡了呢。

她倒是口不择言,古羽忙赔笑道:嘿嘿,对不起打不起,因为一时兴奋让大家受惊了。

当晚,古羽故技重施,让花梦醒请了个木匠来,按他的吩咐,连夜赶制了两个房屋的模型。

次日一早,古羽换上一身皂色轻衣,领着众人往现场去。

雪平是个极称职的替身,紧紧挽着古羽的手臂,像极了小鸟依人的妹妹。

古羽要在现场破案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天还没亮就过来了。

此时围观人群已是人山人海,都翘盼着这毫无头绪的奇案究竟如何来破。

曹正已带了一干**、捕快等候在现场,见古羽来,曹正上前迎道:听说古先生已经知道真相了?古羽道:说知道真相还为时尚早。

不过我已经有办法知道这火究竟是天灾还是。

愿闻其详。

古羽有意让州民们都能听到,清清嗓子朗声道:如果是天灾,无非两种,或遭雷击,或家中失火。

火灾生当时并无闪电,前一种自动排除。

而家中失火无非是桌上的油灯翻倒、神龛上的长明灯倒落、灶台火势引燃柴草这几种情况。

反之,若是人为纵火,则多是引燃蚊帐布缦,甚至泼洒油、酒等易燃之物让火势迅速蔓延。

我说得没错吧?曹正道:对,提刑司下的手册上的确是这么说的。

古羽道:这两最大的区别,在于前缓而后急。

前多是先引燃木桌、木椅等物,再蔓延至地面,最后屋倒房塌。

而后火势来得凶猛,往往是自上而下燃烧。

我昨夜让木匠做了两个房屋的模型,大家请看。

这时众人才现地上摆着两个尺余见方的小木屋。

古羽道:这里面一个塞满了干草,以对应快速燃烧的情况,另一个则放了许多木炭,让其缓慢燃烧。

下面我就将二点燃,看看会生什么。

说着,花梦醒取了火折子将二点燃,火便一急一缓燃烧起来,直至火势燃尽。

古羽指着两个烧成灰烬的模型,道:大家是否觉得两个表面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区别?人群中不少人被他感染,情不自禁地点头。

古羽微微一笑,道:魔鬼都在细节中!他从干草一侧的火堆中捡出一根烧成黑炭的房梁,轻轻一掰,只听一声脆响,那房梁应声而断,露出里面的木头,竟还是黄白相间,并没有完全被烧成黑炭。

第十回 脱身看着众人呆滞的目光,古羽解释道:干草这一堆,由于燃烧很快、火势迅猛,空气很难进到木头内部,所以其表面虽被熏烤成炭,可内部却并未烧着,所以从其内部我们还能看到完整的木头材质。

再看木炭这一堆。

他用手去拿那其中一根房梁,手一碰,那房梁就碎成了粉末。

他还未开口,众人都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

雪平在他耳边小声道:星星,你吃凉粉锅盔也能想到这么多啊?你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古羽笑而不答,对着人群正色道:那么,就让现场来告诉我们真相吧!他缓缓走进火灾现场,找到了一根粗大的房梁,用脚重重踢了几下。

那木梁表层的黑炭被他一踢,立时随风飘散,露出了内部的木质来,果然还有很大一部分保持了木头原本的形态。

人群中也不知谁先喊了句:真是神断啊!就有人随声附和起来:古神断,古神断!不多时,一阵激烈的掌声从人群中爆出来。

这掌声自然是献给古羽这奇妙的破案手法的。

曹正兴奋地上前说道:古先生断案如神,不愧是扬州四少中的断案第一啊。

既然是人为纵火,古先生一定已经知道纵火之人是谁了吧?此人不仅纵火为凶,而且害死两条人命,若是逮到他,我必生啖其肉!古羽道:纵火尚不得而知,不过我心中已有了破案之法。

他凑到曹正耳边道:请大人将那天冲进火场救人的乡亲全部请到州衙,一个都不能落,我有话问他们。

曹正道声明白,便吩咐捕快下去寻人。

此时只有离得最近的雪平听清了古羽的耳语,忍不住问道:星星这是何意?古羽神秘一笑道:凶手就在这些人中。

旁边花梦醒则冲古羽竖起了姆指,道:氧气助燃,你的思想很‘超前’啊。

我拿物理布阵、你拿物理断案,咱俩不遑多让嘛。

古羽笑道:学以致用,学以致用。

至下午时,曹正命人传来口信,说人已集中在州衙了。

古羽即与众人赶到州衙。

衙中已站了十余人,穿各色衣服的都有,当然其中还包括方任侠。

方任侠见古羽来,不住地和他使眼色。

古羽假意观察众人,一个一个走过,直到方任侠面前才停住脚步。

方任侠略一稽,喊了声:师父。

古羽忙问:有什么事吗?方任侠道:师姑想你想得厉害。

师父能想个办法脱身吗?古羽一皱眉,林儿平时大大咧咧,可此时与他咫尺之间却不得相见,也难怪她沉不住气,忙道:告诉林儿,今夜之前我一定回到她身边。

说完,古羽走到曹正身旁,问道:人都齐了,没有漏掉一个吧?特别是外乡的。

曹正道:当时本官就留了个心眼,打算将这见义勇为的事好好宣扬一番,所以本乡人的住地和外乡人的官凭路引全都记录在案,名单就在这里,一个不漏全到齐了。

古羽点头道谢,朗声对众人道:各位能不顾凶险、冲进火场救人,都是大勇之人,在下感佩之至。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在上午时已经确认那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所以当然有必要将凶手抓捕归案、明正典刑。

诸位是当晚情况最直接的见证人,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以帮助破案。

一会儿请各位一一到内堂将你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写下,即可离开,不会写字的,有**代笔。

他停顿片刻,这个问题是: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顾危险冲进火场救人的。

众人听了他话,也就一个个走进内堂写了答案离去。

不多时,**已拿了一叠纸出来。

古羽接过来,对曹正道:大人,我要拿这些回去分析一下,看是否能从中现些蛛丝马迹。

一有现,我会立刻向您禀报。

曹正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相信以公子之才定能有所现。

我这就将案情进展上报提刑司,为古公子论功请赏。

走出州衙,古羽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向后面跟上来的花梦醒扬了扬手上那叠纸,道:花公子,凶手现在就捏在我手中了。

你打算让我如何破这案子呢?花梦醒一脸茫然,道:什么意思?古羽道: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就听说,今天上午我刚刚宣布是人为纵火,就有传言出来说这案子是江家堡在幕后主使,目的是借机栽赃襄阳商人,从中渔利。

人言可畏啊。

现在究竟是直接将凶手从这叠纸中找出来,判他重罪,从此江家堡背上黑名永难澄清,还是放开手脚,追查到底,还你们以清白,就看花公子如何决断了。

花梦醒自然也听到了那样的传言,甚至很可能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但仍不解地道:我一直不明白,我虽然在阆中设了很多眼线,可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产业,和他们更无直接冲突。

以古公子的判断,为何这些人要费尽心机泼这样的脏水过来?古羽道:据我推测,他们纵火是真,伤人却是意外。

如果只是简单的失火案,又何致引起这样大的民愤呢,这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事情出来,自然要想方设法找替罪羊。

恰巧被请来断案的又是我,他们就想到这一石二鸟之策。

不过真要破案,可不能束手束脚啊。

他这话花梦醒焉能不明白,笑道:古兄想去见妹妹了?古羽听他说这话,不由得回头看看雪平,道:原来你早知她不是林儿?花梦醒道:一开始其实我真的被骗了。

可今早我得到消息,有人正在满城地找你家林儿,那眼前这位自然就不是了。

你们兄妹俩真是太可怕了,他们连江家堡都可以不怕撕破脸皮、轻易嫁祸,却会为了一个小姑娘不惜动用全城的力量。

他沉吟片刻,续道:放你走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希望古兄能与我做个君子协定。

请讲。

我知你此去必有办法赢得我们的赌局。

不过我希望在最后出手时,与山寨无关的人都不要帮忙。

毕竟要让山寨入伙,我总希望他们有真正的实力。

放心。

从进江家堡到此时脱身,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中间他经历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林儿更是数次遇险,想想真是恍如隔世。

难怪一离花梦醒,古羽就三步并做两步,随曾苏往林儿住的秦家大院走。

既然全城都在找林儿,那索性就让大家都站到明处来,公开地较量一番,古羽心中已有了计较。

方任侠早将古羽的话传到,林儿哪里按捺得住,已经焦急地等在了门口。

刚见到古羽的身影,林儿竟飞奔而至,扑进古羽怀中,喊了声:哥,终于等到你了!顿时泪如雨下。

(按:**古代的刑侦学是相当先进的,有一整套探案侦破的理论。

所以古羽的断案过程往往会加入现代自然科学的相关理论和案情重演的技巧,这是他唯一能区别于传统刑狱专家的地方。

)第十一回 双美众人见此情形,都很知趣地退进大院,让他二人尽叙兄妹离别之情,唯曾苏悄悄跃上周遭的房顶驻足观望,以防生意外。

林儿虽从真实世界来,但本身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充满了少年心性。

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在勉力支撑着大家行动,早已心力交瘁。

这时好容易盼到了可以放心在其身边哭泣之人,她哪里还把持得住,心中的情感一股脑的全泄了出来。

古羽对其自是心疼不已,任由她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衫,却并不劝她。

过了很久,林儿方才抬起了头,略带尴尬地道:我好失态哦。

说着竟自己笑了起来。

古羽替她擦干眼泪,柔声道:都怪我,让你承受那么多不该承受的东西。

林儿用手抚了抚古羽胸口被打湿的部分,道:哥你又来了。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呢。

自从雪平美女出现之后,这些天我一直在以她为镜,反思自己和她的不同。

想来想去,现我就只一个优势雪平美女没有,那就是我有你这个哥哥。

因为你,我不再寂寞,有了这么多的伙伴,有了这么大的担当。

她一说,古羽就明白过来,此时她身边的人,全都和自己有关。

玉霜是自己名义上的师妹,猴子伉俪是儿时的伙伴,三当家和勒勒则得益于他的歃血为盟,方任侠更是凭他的信任和力挺才进入他们的队伍。

唯一一个和林儿有关的嘎尔迪,此时还没得到大家的信任。

古羽道:我有识人之明,你有用人之能。

我也时常以有林儿这样的妹妹而自豪。

适才花梦醒和我说,有人正满城地找你。

我就在想,让他们感到恐惧的本应是我,我手上握着他们纵火犯罪的证据,可为什么他们要找你呢?见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我是个喜欢独来独往、亲力亲为的人。

可要让那些强势之人感到恐惧,不一定需要像我这样的口齿、像花梦醒那样的权势、像方任侠那样的商才、像苏儿那样的武功。

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只有聚集各路奇才,使其各尽其用,才能挥最大的力量。

林儿你宽容大度、坚毅果决、完美无瑕,正是你让大家拧成了一股绳,也让对手感到战栗和疯狂,这是我胜一百场辩论、断一百桩奇案,也达不到的呢。

林儿嫣然一笑道:被哥哥捧到天上去了呢,突然觉得能让你夸赞也是好幸福的事。

不过哥哥这回回来,可以放林儿几天假了吧?古羽也笑了: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必要时请林儿主母指导一下工作就行。

被林儿一阵狂啐。

直到两人并肩走进内堂时,众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方任侠当先走到古羽面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口中唤了声师父。

古羽知他是执礼之人,也不避让,待他起身时方道:听说玉霜妹妹给你取字‘尚义’。

重情尚义,方能任侠,取得十分妥帖啊。

这次多亏你即时赶到襄助林儿,等有空了我还有好多问题要向你请教呢。

他又转头对戴德优道:三当家,刚刚花梦醒已经答应山寨入伙的要求。

三当家可以放心了。

戴德优诧道:可那一千担货物?古羽道:自然已是我囊中之物。

林儿奇道:哥哥何故如此有信心?旁边雪平道:仙姑,刚才我听见星星和那个花公子的谈话,好像是要着落在那个纵火的案子中。

可是星星,你已经知道凶手了吗?古羽道:当然。

那一堆纸中写着‘听到有人喊救命,就冲了进去’的就是。

众人齐齐看向正攥在叶枫手中的那叠纸。

雪平更是好奇了:可我看你一出来就将纸交给了叶公子,没见你翻过一次,你怎知他们都写了什么?再说,万一有很多人写这一句怎么办?古羽微微一笑,转头问方任侠:你写的什么?方任侠道:听好几个人急着说他儿子还在里面,大家都冲了进去,我也跟着冲进去。

众人目光又看向叶枫,叶枫则将纸一张张翻阅,直到全部看完才从其中挑出一张来对古羽道:果如大哥所言,大家写的都和方先生差不多。

只有这个叫施豹的人写着‘听到院里有人呼救命,我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了’。

见大家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古羽笑着解释道:我听说那晚火灾生时,全城敲锣打鼓动员人去救火,林儿她们离很远都能听到。

试问,院中就算真有人喊救命,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谁能听得到?凶手自以为聪明,其实这‘救命’就是他自己喊的,他是为了让人冲进火场,方便伺机逃离。

结果真有人冲进去了,他就以为是他喊的那声‘救命’起了作用,也就毫不掩饰地写在了纸上。

众人听得心服口服,雪平不住赞道:星星真是断案的天才啊。

那这个施豹是什么人啊?古羽道:此事先不着急问。

林儿先说说香姐她们的情况吧,你们查得有进展了吗?林儿道:多亏了尚义和猴子哥,他们腿都快跑断了,几乎是一家一家地搜寻。

但目前只能确定的是,嫂子她们肯定不在城中,很可能已经被连夜转移到城郊了。

刚刚你来之前,我们确定了城郊几个重点怀疑目标,都是襄阳商人的储货仓库一类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最容易藏人,所以明天天亮就要继续去查。

古羽点头道:那就辛苦大家了。

今天这么晚了,大家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好多大事要做。

苏儿姐姐,门外花梦醒调来的四名好手供你差使,今晚守夜的事就交给他们吧。

说罢众人各自回房。

知道古羽要来,方任侠已经让米氏请其他客人离开,将整个大院都包下,这样三三两两分配下去,至少每人都能有床安睡。

唯独勒勒见到叶枫回来,兴奋不已,拉着他去看被雪平整得惨兮兮的嘎尔迪。

那嘎尔迪被雪平碰上,实在没逃过蜂叮虫咬的命运,真可谓美人蛇蝎。

好在雪平还算手下留了情,再有妙手回春,经过几日休养,嘎尔迪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

叶枫见了嘎尔迪,倒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思,反而回头埋怨起勒勒和雪平的胡闹来。

次日一早吃完早饭,古羽安排道:尚义和猴子按计划继续搜寻香姐她们的下落。

影儿、勒勒和叶贤弟留下来想个办法再试试那嘎尔迪吧,看他到底能不能为我所用。

其他人一会随我去襄阳会馆。

襄阳会馆?众人闻言大奇。

方任侠道:那可是夏文商的老巢,师母他们一开始不就被关押在那儿吗。

我曾数次进去,里面龙蛇混杂、深不可测,我一进去就有人盯着,所以每次都一无所获。

古羽笑道:正因为如此,才要去会会那些人。

夏文商在那襄阳会馆也只能算是外乡客居之人,他的后台是谁,不亲自进虎穴一观,如何知道。

可万一他下黑手……你们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我可是断案的公差,我走到哪,就是案子查到了哪。

我要是在襄阳会馆出事,那可不是什么小事,那些襄阳商人以后还想在阆中混吗?所以我就是要带着大家高调地在他们面前现身,让他们反而没有办法动手。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多言。

待收拾停当,林儿和玉霜一左一右挽着古羽就出了门。

后面曾苏、戴德优和两名卫士紧紧跟着。

古羽见林儿今天装扮得十分特别,在她肩头嗅了嗅,问道:林儿身上什么味道,好香啊?林儿笑道:嘿嘿,这是玉霜教我抹的花蜜。

古羽大奇:林儿一向素面朝天,怎的今天变了?说着转头看向玉霜,玉霜不好意思地道:羽哥哥对不起,我……古羽笑道:玉霜妹妹道歉作什么?我觉得很好闻呢。

以前我们都是山里的大老粗,自从玉霜妹妹来后,把我们的生活品质提高了一大截呢。

林儿道:哥哥你误会了,玉霜是怕你闻不惯这气味。

我给她说,她涂的花蜜太刺鼻,哥哥有咳喘病,闻了只会有害无益。

不过,有妹妹我在,自然没问题啦。

我在花蜜中加了能止咳平喘的百合、能祛湿解闷的佩兰,这气味就很适合哥哥你闻了。

只是阆中这地方太小,等回了大邑,我们一定要多种些花来制作花蜜,让姐妹们都能用上。

古羽道:你们两个真是用心啊。

原来这些日子一直隐匿行藏,今天总算重见天日,林儿自然拉着玉霜在房中精心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两人本就国色天香,这一打扮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古羽这几天破案已成城中名人,此时又携着这双丽人招摇过市,不论路上行人还是商家店铺,无不停下向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世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玉霜毕竟是大家闺秀,很不适应这种场景,一直低着头,只偶尔侧头看一下古羽。

古羽知她感觉,也就紧握着她手,悄声道:今天实在迫不得已才这般张扬。

只有我们都成了名人,他们才不敢轻易对我们动手,我们也才能更加安全。

玉霜妹妹稍作忍耐好吗?玉霜有他牵着,心中只有一股暖流,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去了,哪还有半分的不舒服,也就顺从地点点头。

林儿见他二人情形,取笑道:哥,你说嫂子看到这场景会不会吃醋呢?说得羽、霜二人一阵脸红。

第十二回 会馆会馆是自明朝时兴起的,作为同乡、同行联络感情、扶困救危、祭祀娱乐的重要场所。

真实世界中的驻京办之类机构保留了其部分职能。

至于游戏世界中的会馆究竟是游戏公司设定,还是玩家带进来的,考证的意义也不大。

襄阳会馆在阆中城东,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大宅院。

也许因为襄贾大会的原因,这里人进人出算是相当热闹。

古羽携二美走进会馆,当先便是一个极大的宗庙,很多人在烧香祭祀。

古羽细看之下,其中供奉的原来是真武大帝,便道:真武是北方神,又是水神,的确适合在此处供奉呢。

走过真武庙,就是一个很大的庭院,正面一处大的客堂,上书三个字议事堂。

古羽正**走近,却被人拦住,道:这里正在议事,不方便接待。

后院正在演戏,客人请到后院观看吧。

林儿愠道:原来这襄贾大会是不公开的啊?那我们岂不白来了?古羽笑道:怎会是白来,肯定能碰到几个熟人的。

走吧,听戏去。

说着也就绕过议事堂往后面走。

一路之人也不知是因见过古羽断案,还是知道有人正在找林儿,见到这二人无不睁大了眼仔细观瞧,两人一路走过来就这样被无数人的眼光洗了把澡。

又穿过几个庭院才来到一处戏园,园中果然已经搭台唱戏,看样子还不是川剧,想是从他们的老家襄阳请来的戏班。

只不过看戏的人并不多,诺大的园子里空空荡荡。

在不多的几个观众中,古羽眼光一扫,就现了熟人,笑对林儿道:我说吧,熟人在此。

林儿顺着他手指看去,一个魁梧的大汉正倒在两张藤椅中打瞌睡,定睛细看,原来是他们在化心总坛见过的襄阳张记铁铺的掌柜张肯。

林儿兴奋道:打个招呼去。

便当先过去摇了摇张肯睡觉的藤椅。

张肯被她摇醒,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林儿笑问:张掌柜,还认得我们吗?张肯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惊道:古姑娘,古公子?二位怎会在这里?林儿道:听说襄贾大会热闹得很,我们自然要来凑凑热闹啦。

张掌柜怎么在这里睡起大觉来了?张肯忙让了几个座位给他们,这才说道:什么热闹,就是一帮人吵架而已,我可没什么兴趣听,还不如在这里睡觉呢。

一会儿老龚回来自会给我讲的。

他叫的老龚自然是盛汇钱庄的掌柜龚学庆了。

只是这老龚和老公音一样,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称丈夫为老公的流行,可听在羽、林二人耳中却不觉颇为有趣。

三人又寒暄了几句。

原来自化心总坛别过,张肯等人又到南边的重庆府、合州等地做了几桩生意,这才顺江而上来到阆中参加襄贾大会。

正说着,却见龚学庆和另两人从外面走进园中,一脸的怒气。

龚学庆一屁股坐到一把藤椅里,向张肯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该来参加这劳什子的会。

一个上午就在吵吵吵,真没意思。

张肯道:叫你不要来你偏来,那我们下午就走?龚学庆还没答话,却现了坐在一旁的古羽等人,有些诧异地道:古公子,古姑娘?古羽拱手见礼道:龚掌柜别来无恙?龚学庆道:这两天老听到你们兄妹的名字,士别三日当真刮目相看啊。

当初我们还约定剿匪之事若成,我就去大邑做生意,没想到古公子竟和那匪结了歃血之盟,有趣得紧啊。

古羽道:那当初我们的约定……龚学庆道:自当兑现诺言。

我昨天还和老张商量派哪个徒弟去大邑比较合适呢,等离开阆中,我们就选派人过去。

他又把同他一道来的两人介绍给古羽:这位是冯克安冯掌柜,做丝绸生意。

这位是彭璋彭老板,做茶叶生意。

古羽道声久仰,又问道:龚掌柜刚才何故如此生气啊?龚学庆道:为了一个会的位置,无所不用其极,怎能不叫人生气。

古羽道:愿闻其详。

龚学庆道:这次襄贾大会的目的就是因为现任襄阳会馆的会吕贤被鲁大人召回襄阳,需要补选一位会接任。

本来做会是给往来的同乡一个方便,可阆中因为地处要地,鲁大人又戮力要在此营建货物转运中心,所以会的权力就被放大了,好多人眼红这个位置。

当然了,目前最有实力来竞争的也就两个人。

一个是现任的副会庞锡汉,他掌控着嘉陵江上九成的船只,势力极大。

另一个则是吕会的长子吕厚仁,从重庆府到兴元府,至少有一半的客栈、赌场、妓院是他名下的产业,整个峡西路的商道基本都在他父子二人的眼皮之下。

这庞锡汉和吕厚仁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本就明争暗斗好多年了,这次补选会更是摆到了台面上,襄贾大会成了他二人的吵架大会,真是无聊透顶。

古羽明白了大概,续问道:你说的‘补选’是什么意思?龚学庆道:这是鲁大人定的规矩。

既然会是为大家服务的,自然应该由大伙公推来决定谁接任。

所以只要在阆中的襄阳籍商人都有决定的权利。

在本月底这里会举行一个投票仪式,每人写下自己心中的下任会人选丢在一个木箱里,谁得的票最多谁就当选。

而在这之前,就是给想要参选的人拉票的时间。

古羽一算时间,那投票不是还有五天吗,便道:还有五天才投票,你们今天就走?龚学庆道:本来我们来这里是觉得以后做生意会时常经过阆中,所以选一个自己满意的会也很重要。

可现在看来,庞、吕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选谁都无所谓,在此无益,不如早走。

古羽又问:听你的意思,只要是襄阳商人,谁都可以参选?龚学庆点点头。

古羽道:那龚掌柜为何不自己去参选会呢?龚学庆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面的冯克安听到此言,立即兴奋地道:古公子说得对啊,我刚刚就和龚三哥说,干脆他自己去选算了。

怕什么,不就是比谁钱多吗?吕家钱再多,能有你开钱庄的人钱多?再说,这不是还有兄弟们帮忙嘛。

龚学庆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说道:这倒不是钱的问题。

要我像吕厚仁那样到处和人吵架、煽风点火,我嘴笨,没那能耐,还是算了吧。

第十三回 竞选他一说这话,林儿就噗哧笑了,说道:龚掌柜这有什么可怕的,你面前的古公子别的本事没有,生平就会和人吵架。

这事你找他帮忙啊。

旁边古羽啐道:我只会吵架?林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龚学庆似乎也想起了别人的传言,古羽极擅辩论。

可他还是吃不准,犹豫道:古公子舌战虽然厉害,可毕竟我们都不是阆中本地人,远没有庞、吕二人根基深,只怕……古羽刚才问话的意思,其实已经被林儿看穿了,那就是他想把龚学庆推上会的宝座。

一方面,他觉得龚、张这几个掌柜从言谈举止上看都是厚道的生意人,让他们来做会有利无害,另一方面,他能在这里有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以后行事会方便很多。

至于龚学庆担心的根基深浅问题,古羽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他道:如果龚掌柜真的愿意参选,就算庞、吕二人的根基比松柏还深,我也有信心能把他们脚下的土松开。

龚学庆已知古羽连土匪都能结交,说不定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心中盘算良久,忽然下定决心地道:那好,我就来试试。

冯克安听他此言,拍手道:好啊,我这就去告诉其他几个掌柜。

古羽忙阻道:冯掌柜别急,既然龚掌柜决定参选,那就一定要选上。

我们必须精确地计划、小心地应对,因此我们的对手可不是善良之辈啊。

冯克安道:古公子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古羽道:先我们要分一下工。

参选涉及的面很广,需要有人负责宣传,有人负责联络,有人负责经费,当然还要有人负责吵架。

他也没有参加过选举,只能按照他所了解的真实世界政治家竞选的模式来照搬了。

林儿先道:宣传是不是就传单啊?这个我和玉霜姐姐最拿手了,交给我们吧?古羽笑道:林儿不休假了?林儿道:这事有趣得很,就当是星期六义务劳动吧,嘿嘿。

吵架的事自然哥哥负责了。

那联络和经费呢?冯克安道:交给我们三个吧?说着他拍了拍张肯和彭璋的肩膀。

龚学庆却犹豫道:各位,我虽然决定参选,可我不愿像庞、吕二人那样吵来吵去,一会儿你说我扒灰,一会儿我说你戴绿帽子。

如果是那样,我情愿不选。

古羽道:龚掌柜所言极是,我们要干净地参选,不作弊,不抹黑,不挑拨,不骂娘。

当然,我们是君子,可别人却有可能都是小人。

所以,我们也要尽力阻止别人作弊。

龚掌柜,都什么样的人有投票权利?龚学庆道:只要是拿着襄阳的路引,缴纳一定数额的入会费就可以投票了。

古羽皱纹道:我听林儿说,她曾遇到过一个从襄阳南漳县来的老鸨,听她说是有人给她钱让她来这里。

如果是这样,我相信一定有人是在花钱买投票,这样一来我们就没什么机会了。

所以我们先就要查清此事。

龚学庆道:老张,要不你先去打听打听,真是如此,我们一定要把这事揭出来!他们正商量的时候,戏院陆陆续续过来了不少人,想来都是受不了吵架大会的。

直到临近晌午,忽来了一个家仆模样的,对羽、林二人道:吕会请二位到偏厅叙话。

林儿奇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古羽微微一笑,他那般大张旗鼓地到这会馆来,正是要让这会主动来找自己,此时这位会果然沉不住气了。

于是他回了声好,然后对龚学庆道:接下来我们就先按照商量的计划行动吧?我住城里的秦家大院,有什么消息请即时联系我。

龚之甫道:好的,我这就去联络几个同乡来共同参与此事。

古公子、古姑娘,吕会怎会找你们?他可是个老江湖,你们要小心啊。

古羽道声放心就携己方众人出了戏园。

众人随那家仆到了偏厅,见厅上正端坐一人,五十多岁年纪,想必就是会吕贤了。

吕贤见羽、林二人至,忙让了座,赔笑道:听说古公子到了会馆,刚刚一直在议事堂,不便出来,有失怠慢,还请见谅。

古羽拱手道:会太客气了。

我就是带家妹出来凑凑热闹,会有大事要做,不必拨冗相陪的。

谁知吕贤脸色一转,沉声道:古公子这可不好。

你哪里不会逛,偏偏来我这襄阳会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会馆有什么问题呢。

古羽倒没料到他翻脸如翻书,也正色道:人说你做贼心虚。

这会馆若没问题,何惧我一个文弱书生?他满以为吕贤会就此怒,谁知他又转回笑脸,把手一挥,就有下人端上来几个锦盘,盘中全是金银元宝、珍珠饰。

吕贤道:古公子说的是,我见古公子年纪轻轻,就敢作敢为,非常地欣赏啊。

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公子笑纳。

古羽心道:拿钱来封口,有点意思啊。

口中道:承蒙会看得起,不过这礼若收了,那案子可就没法儿断了。

吕贤道:古公子又无公职在身,断案本就不是分内之事,何苦跟钱过不去呢?古羽道:会这话可小心了。

我若从你这取走一锭元宝,未来就可作为你贿赂的证据,还是赶紧收起来才是。

吕贤忽然一声冷哼,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阆中城有谁敢和我这样说话。

我敬你是个人物才好言相加,当真是不识好歹。

古羽也不卑不亢:也请会去了解下在下的过去。

扬州太守、涡阳天静宫,哪个不是横行一方的土霸王,最终还是免不了覆灭的命运。

这世上邪恶战胜正义,我还从来没见过。

吕贤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喝道:不送!古羽微微一笑,拱手就要道别,林儿却调皮地在后面说了句:请会转告夏叔叔,那天不辞而别,实在对不住。

姐姐我一定会找到的,夏叔叔如果还有一点舐犊之爱,就赶紧迷途知返吧。

吕贤被她气得胡子眉毛皱到了一处,在他身后,内堂中更有一人脸色铁青,那人自然就是夏文商。

羽、林二人走出会馆。

林儿长舒一口气道:有哥哥在就是能扬眉吐气啊。

听哥哥的语气,似乎已笃定这会和纵火案有关,难道你已知道真相?古羽笑道:不离十吧。

其实那天看了现场之后,我就有所判断,今天见了这吕贤的言行,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林儿你想,那张家大院濒临嘉陵江码头,最适合派什么用处呢?货物转运仓库?不错。

襄阳商人想在这里建转运中心,大的转运仓库是必须的,张家大院显然是最佳选择。

可他们出钱买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纵火呢?我也一直纳闷这事,那天那个张员外**言又止,我本来猜测他可能已经和襄阳商人达成了某种私下的交易。

可为什么他们还要纵火呢?今天听了龚掌柜的话,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襄阳商人也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与之达成了秘密交易,那另一派不就只能出此下策了吗?说着他一声叹息,林儿也已明白事情的真相。

第十四回 用药刚回到秦家大院,就见雪平气轰轰地站在院中。

林儿忙问:美女,怎么了?雪平鼓着腮帮道:我受不了里面两个人了。

师弟和勒勒?世上哪有这般忸怩的男人,这般大胆的女人啊。

从你们走到现在,两个人从上房追到下房,各种难以启齿的话,我都快肉麻得疯掉了。

众人闻言无不捧腹,勒勒是羌族女子,对男女情爱毫不掩饰,叶枫又是腼腆之人,不知如何拒绝,两人就这样缠缠绵绵、打打闹闹也在情理之中。

古羽道:让他们闹吧,我们到前院去。

林儿边走边问:嘎尔迪那边怎样了?雪平道:有我这大美女出马,还有难得住的事吗?在我的威逼利诱之下,肯定是全招了。

林儿皱眉道:我还以为他应该很有骨气才对呢,原来这么容易就服了软。

雪平兴致勃勃地道:你这可错怪他了,若不是碰到本大美女,他也是个硬汉子。

他还是第一个试验我的独门秘方失魂散的。

失魂散?你对他用药了?林儿突然大惊道。

雪平被她犀利的目光一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林儿补充道:嘎尔迪虽然是北辽人,可他毕竟跟了我们这么久,也算是半个自己人吧,你怎么可以对自己人用药?雪平被她一问,刚才兴奋的神情立时没了,竟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怯怯的看着林儿。

林儿越说越生气,提高了声音问道:用了哪些药?曼陀罗?雪平在她的厉声之下,只能用细如蚊蝇的声音支吾道:米壳。

林儿大惊:鸦片!林儿还从未这般生气过,愤怒之极,她反而平静下来了,对雪平道:美女……林姑娘,我只知你喜欢捉弄人,但没想到你心性竟如此毒辣。

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雪平哪想到她忽然如此决绝,一时有些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转头向古羽求救。

古羽自然听到了她二人的对话。

他也是第一次见林儿如此脾气,心中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尊重了林儿的决定,说道:影儿,是我让你去探嘎尔迪的虚实,可没想到你会用鸦片来让他招供。

莫说他不是罪犯,即便是,也不应如此对他。

听林儿的,你走吧,以后要存仁爱之心,不然你的满腹医术只能是害人的凶器。

又对林儿道:林儿别生气了,进屋喝杯茶吧。

说着扶林儿进了内屋。

一时变起突然,玉霜见羽、林二人进屋,自然地跟了进去,戴德优也随之而入。

唯曾苏曾保护过雪平一时,多少有些感情,伫立在屋外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雪平从小受父亲娇惯,又与世隔绝,哪懂什么人情世故,从来都是任性而为。

直到遇上方任侠,既而又与林儿接触,才逐渐有了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可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遭林儿驱逐,她哪里承受得住,生平第一次掉下泪来,就这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曾苏见状,忙去拉她,哪知她心念坚决,并不起身。

曾苏忙进得内屋,向林儿禀道:主母,雪平姑娘在外面泪如雨下,正跪着呢,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谁知林儿心意亦很坚决,摇摇头示意不去理她。

于是任由雪平在外面跪着,屋内之人都无动于衷,只古羽让玉霜去探望一下嘎尔迪,又对戴德优道:麻烦三当家去替我调查一下那个叫施豹的纵火的家庭背景。

记得要保密,别让人知道。

戴德优依言出去。

下午时,龚学庆差人送了信来,说明天一早就要和其他两个参选人在议事堂进行第一次辩论,请古公子务必参加。

直到傍晚时分,方任侠回来了,见到跪在院中的雪平,大惊失色,忙问旁边的曾苏是什么情况。

待曾苏讲完,方任侠冲进内屋,向林儿求情道:师姑容禀,雪平姑娘天性不谙世事,做事情都不过脑子,难免有些出格。

如今她知道错了,错而改之,善莫大焉。

师姑就原谅她吧?林儿道:这不是我是否原谅她的问题。

虽然嘎尔迪有可能是敌人派来的卧底,可毕竟我们大家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一样。

尚义你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毒吗?由此推而广之,就知她与我们不是一条心,我哪敢让她做我们的伙伴。

方任侠被她说得语塞。

大家在一起就是建立在绝对的信任之上,这是一种可以将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感情。

雪平这一次,的确是伤透了羽、林二人的心。

方任侠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今天调查的进展报告了一下,就出去陪着仍然跪着的雪平。

随着月上中天,众人都各自睡了,夜里的寒气也渐渐上来。

再过几天就要入冬,此时已非常冷了。

雪平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腿开始瑟瑟地抖。

方任侠没有睡,一个人坐在石阶上陪她。

见她冻地难受,就取了厚衣服过来给她披上,又在旁边升起一堆火来,然后拿了本书借着火光慢慢地看着。

雪平被冷风一吹,心情也由悲伤变成平静,对方任侠深情地说了句:方大哥,谢谢你。

方任侠于感情方面是个木讷之人,没从那声方大哥中听出更多的意思,只是说道:其实我也有责任的。

刚碰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喜欢捉弄人。

那时我只当你是小孩子贪玩,没有出言劝戒,也没有给师姑讲明利害关系,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雪平却笑了,说道:方大哥不用自责。

我在这跪了一下午,让我认清了好多事。

记得以前小时候,爹爹哪怕大声和我说一句,我也会赌气躲起来不理他。

可今天仙姑说那么绝情的话,我不但没走,还心甘情愿地跪在这里,我明白我离不开你们、离不开方大哥。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

自从和你们在一起,我感觉你们之间好温馨,我想融入到你们中间。

今天的事是我错了,我要一直跪在这,直到仙姑愿意相信我、原谅我。

方任侠听她一片赤诚之言,心中泛起阵阵感动,说道:师姑是个重感情的人。

我相信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其实,林儿此时也难以入眠,她和雪平是如此相似,早已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反正睡不着,林儿索性跑到玉霜床上,钻进她的被窝,两人聊起了私房话。

林儿道:玉霜姐姐,你说我算不算心肠狠?玉霜道:不算吧。

如果林儿对什么事都无所谓,也就指挥不了尚义、苏儿姐姐、三当家这样的厉害人物了。

林儿道:我和美女其实很投缘,毕竟这世上学医的女孩本不多。

可今天的事我实在没办法啊。

说着她脸上泛起了无奈的苦涩。

玉霜见她难过,忙转移话题道:下午我去探望嘎尔迪先生。

他平时很少说话,今天却说了好多。

他说这几次被雪平姑娘捉弄,让他反而明白了很多事。

他本是一个猎人,不是商人,跟动物搏杀他很在行,跟人勾心斗角却不行。

他这次来我们这里的确是得到西渐方丈的传信来跟踪我们的行迹。

可他在北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下等人,连姓氏都没有,更别提和那些贵族有什么瓜葛。

找西渐只是听说其人是总管西川地界的北辽事务,以为会行些方便,结果却反被利用。

但不管怎样,他和他哥哥从来没向西渐传递过任何关于我们的消息。

两人聊到很晚才睡着。

次日一早,众人起床梳洗完毕走出内屋,却见院中多了个人跪在那里,正是嘎尔迪。

林儿大奇,忙去询问方任侠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回 收服方任侠道:嘎尔迪先生知道师姑在惩罚雪平姑娘,也过来跪在了这里,他说他起心是想来做内奸,欺骗了大家,所以他也应受到惩罚。

林儿回头看向古羽寻求对策,古羽道:你决定吧。

林儿便走到嘎尔迪和雪平身前,抿了抿嘴唇,又深吸口气,然后道:希望昨晚的一跪,能让你们明白,作为伙伴,最重要的是绝对的信任和相互的扶持。

我们身处在巨大的沼泽中,只有手拉着手才不会陷落。

以后你们做任何事都要把所有人放在心中,这样我们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家庭。

你们起来吧。

雪平跪了十几个时辰,腿早就木了,哪里还起得来,听到林儿这话,终于支撑不住,瘫在了地上。

林儿忙过去扶住她,掀开她底裙一看,只见她两个膝盖已经红肿之极,正在往外涌着血水。

林儿一阵怜惜,轻声问道:美女,痛吗?痛就哭出来吧?雪平却一脸幸福的笑容,道:林儿姐姐,谢谢你原谅我。

林儿几乎要落下泪来,一面替她揉捏腿部几处大穴,一面柔声道:以后还叫我仙姑吧,还是那个调皮的雪平比较可爱。

又转头对曾苏道:帮我到厨房取些鱼腥草来。

那边古羽则上前和嘎尔迪见礼。

嘎尔迪显然不懂中原人的习惯,开口便喊了声主公。

这个连勒勒都知道不对,瘪着嘴道:你这人真没文化。

林儿姑娘叫‘主母’,古先生是她哥哥,又不是她丈夫,你怎么能叫‘主公’呢。

嘎尔迪一时有些迷茫,抱怨道:你们中原人就是麻烦。

这表情让古羽想起了在大邑的赵云庙初见时的情景,不禁一笑,道:还是叫‘先生’吧。

这里只林儿一个是主人,我们都是随从。

林儿自昨晚竖立权威,众人无不信服,自然没有异议。

古羽又道:嘎尔迪是北辽名字,可中原姓氏中也没有姓‘嘎’的,不如你换个字吧,姓‘家’,家庭的家,就叫家尔迪,你觉得怎么样?家尔迪道:那我大哥就得改叫‘家鲁’了,大哥他本就是富人家的奴隶出身,这名字倒切合。

他想了想又道:听方先生说,主母要找的姐姐就在阆中城郊,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找。

小人没别的长处,追踪寻觅还行,只要空气中有女人的味道,我就能闻出来。

请让我随方先生前去。

古羽大喜道:有家先生帮忙,必定如虎添翼。

那就拜托了。

说完,方任侠、猴子和家尔迪就出了门。

林儿已经将鱼腥草敷在了雪平的伤口处,然后道:哥哥今天要去为龚掌柜助阵,师弟和三当家陪他去吧。

雪平在家养伤,我们四个姐妹就去街上传单,给龚掌柜做宣传。

古羽道:那你们可要小心啊。

那些人一直虎视眈眈,别给他们狗急跳墙的机会。

花梦醒的卫士留下三个,加上苏儿姐姐,你们四个女孩每个都要被贴身保护。

一路上,古羽又问起了施豹的情况,戴德优道:他是城西一家妓院的龟公。

父母双亡,没有家室,平日里无所事事,就爱与姐儿们在一处厮闹。

古羽皱眉道:这种泼皮倒是不好对付啊,真个直接抓了来,他定说是看上了那张家某个漂亮姑娘,由爱生恨,才纵火烧屋。

幕后主使若现我们去找施豹,说不定杀人灭口也未可知。

看来得从旁人下手。

他思虑良久,回头对叶枫道:叶贤弟,这事还非你不行。

既然他爱与姐儿厮闹,就必定有相好的姐儿。

你假装嫖客去那妓院中,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查探出与之相好的是谁。

这样我们只需花钱请那姐儿出台,仔细盘问,必有所得。

叶枫听完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要是被夏姑娘知道了……古羽笑道:你这是因公事而不拘小节,夏姑娘知道了只会赞你智勇双全,怎会说你不好。

叶枫道:真的?古羽笑着点点头,叶枫这才悻悻地去了。

到得襄阳会馆,张肯和冯克安已等在门口多时了。

见到古羽,冯克安先迎了上来,小声对古羽道:昨天我和张大哥去调查是否有买人头的嫌疑,结果真是触目惊心啊。

据一个会馆的文书说,目前已经交了会费有投票权的客商中,真正他认识的、平时在会馆中盘桓过的,十不足二。

即使襄贾大会名气大,很多人第一次慕名来此,算它是平常的两倍,这么算来,也至少有四成的客商是有人花钱雇的。

古羽道:谁雇的查出来了吗?冯克安道:如果古公子说的那个鸨儿真是襄樊镖局找来的,那应该是船帮的人。

襄樊镖局主要走的就是襄、甘、渝这个区域的镖,平时全靠庞锡汉的船帮罩着才平安无事。

古羽道:这就奇了,既是庞锡汉的人,那吕贤作为对手,没有去查这些人的底吗?冯克安道:光从表面上看,他们并没有违反规矩。

他们是襄阳人,也都在襄阳做些小本买卖,就像那个老鸨一样。

吕会即使查过他们的底,相信得到的结果也是符合入会的规定,那样的话,这些人也很难引起他的注意吧。

古羽沉吟片刻道:是啊,除非找到确实证据证明他替这些人交了入会费,否则就只能任由他们作弊。

冯克安道:古先生有神断之能,相信一定能查出些端倪来的。

只是时间只剩下四天了……古羽心道:这事还得靠影儿啊。

口中道:请冯掌柜派人去我下处,把这些情况告诉家妹,让她和影儿想想办法。

冯克安立即派了个仆人前去。

话分两头。

先说古羽随着冯克安走入议事堂,堂内已聚集了不少人。

古羽的进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龚学庆更是直接走了过来迎接,一切状况都说明,这会之争已非常激烈。

人群中,古羽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吕贤身后的夏文商。

自从和林儿撕破脸后,他的态度就不像以前那么慈祥和友善了。

此时他正冷冷地看着古羽,那目光如此怨毒,套一句俗话就是,如果眼光能杀人,古羽已经死了一百次。

龚学庆将古羽带到吕贤面道:会已经见过了,这就是我的竞选参赞,古羽古先生。

他又将庞锡汉、吕厚仁介绍给古羽。

那庞锡汉想是常年跑船的缘故,皮肤晒成了古桐色,一脸的英气,而吕厚仁则作书生打扮,白净面皮,想是养尊处优的主。

庞吕二人的表情也十分不同。

庞锡汉对古羽和颜悦色,绝不像一个即将展开恶战的对手。

吕厚仁却和他父亲一样,脸上阴晴不定。

古羽其实心中早有计较,那纵火案极有可能就是吕氏父子干的,自己手中握着他二人的把柄,自然是对自己又恨又怕。

而庞锡汉却对会位置胸有成竹,反而有意拉拢古羽。

这时吕贤朗声道:我想大家都听说了。

盛汇钱庄的龚掌柜决定参选会。

盛汇钱庄在襄阳是除了官庄之外一等一的大钱庄,与许多商家交好,龚掌柜身份地位是没得说。

不过,我们还是要按规矩来,今天将是自由辩论的最后一天,接下来的三天是参选人自由拉票的时间,但不得再对对手进行诋毁。

月底那天再做最后陈词,直到公开投票。

今天的议题,就请三位陈述一下如果你当上会,将为襄阳在阆中的商人做些什么吧。

第十六回 演说吕厚仁显然是和父亲商量过的,当先说道:我吕家在南至重庆、北至兴元,不下几十家客栈、赌场、妓院。

如果在下有幸接任会的位子,我愿让各位在这些场子免费吃住三天,以后只要是襄阳的商人,全都优惠。

庞锡汉显然也不甘落后,接道:从北到南自然是走水路为主,那少不得要坐我船帮的船。

如果我能接任会,以后大家的船费、运费全都好商量。

另外,我还要承诺,在各地开设信局,凭借我船帮、镖局的优势,以后大家要向襄阳送信、寄东西,那就方便了。

总之,只要是对大家有利的事,我庞某人都会不遗余力去做。

吕厚仁讥道:哼,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庞先生在副会的位子上也有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想过开设信局为大家谋利呢?非要等到投票了才许下承诺。

我看到时候就算选上了你,你也一定会反悔的。

庞锡汉不甘示弱地道:说我冠冕堂皇,吕先生也不遑多让啊。

远的不说,就以阆中为例。

远近数十里就一家妓院,那就是你吕家开的,为什么?还不是你们家势力大,谁要在这里开妓院,先就会被你们挤兑。

吕先生若是做了会,只怕更会变本加厉,哪还有在座各位的活路。

他二人吵架吵惯了,谁也不肯服谁的软,尽拣对方不堪之事说。

身为铁匠的张肯有些忍不住了,突然大喝一声:你们吵完没有?我们还没说话呢。

那二人这才住了嘴,齐齐看向龚学庆。

龚学庆小声对古羽道:我在阆中没有产业。

要不就说我要是能选上会,就由我们钱庄给大家免息放货吧?古羽笑笑,道声不必,便清清嗓子、朗声说道:这里都是常年在外的生意人,想必都明白一个道理,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在我家乡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要钱的午餐’。

庞吕二位先生都给出了让人心动的承诺,无论是房钱减半,还是路费减半,每个人一年少说也要省几贯甚至几十贯。

可他二位也都是生意人,他们有钱不赚却给大家减钱,自然是因为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试想,得到会位子,且不说名气大增,以后做许多事都是得天独厚,所以他们自然愿意许下各种美丽的诺言。

可是在龚掌柜看来,会虽然位高权重,但归根结底是大家推选出来为同乡救危扶困的,如何在名利的**和替大家做事这中间找到平衡点,这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

所以,我们提出四个字的参选口号,叫‘德、信、乐、宜’。

人都说‘无奸不商’,把商人排在了士农工商的最末,可鲁大人却提出‘商工农士’的理念,这正是要改变商人在人们心中‘奸’的形象。

因此,龚掌柜一旦当选,将竭尽其力倡导‘以德经商’,大家公开、平等、自由的竞争,只有这样才能令商业繁荣,大家共同赚钱。

要以德经商,先就是一个‘信’字。

诚信为本,才能长期稳定地和上下行商保持良好关系。

那些不诚之人,不仅破坏的是他个人的商路,也破坏了襄阳商人这个集体的整体信誉。

因此,龚掌柜一旦当选,必须严厉惩治那些不诚的小人,将其清除出我们这个集体。

接下来这个字是‘乐’。

大家经商都是很苦的,整日里奔波跋涉,勾心斗角,全无快乐可言。

即使在襄阳府,也很难找到即时行乐之所。

因此,龚掌柜一旦当选,必定想方设法为大家寻求经商之余的快乐,我们要鼓动州衙展歌舞乐坊、文人诗社,让大家在阆中的日子不会感到一丝的寂寞和惆怅。

最后,我们也理解,大家在外行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大家既然来到阆中,来到我们襄阳会馆,那我们就应该尽力让大家摆脱行旅之苦,把这里变成宜居宜行的好地方。

因此,龚掌柜一旦当选,必将鼓励坐商的优先展,让大家能住得顺心、走得安心。

同时还要支援阆中本地的县学和私塾,让愿意留下来的商家其子孙有充分地读书环境。

龚掌柜虽有一个大钱庄在手,可他也是商人,即使当上会,也不会在借贷方面给大家让一分的利。

但是,他会尽其所能,为大家创造一个良好的经商氛围,让各位去赚天下人的钱,那才是对我们襄阳商人最大的福祉。

他本就辩才无碍,在这群钻进钱眼里的商贾中更是鹤立鸡群。

这番演说即使放在真实世界,相信也会迷倒不少选民,何况是在从来没有经过选举文化熏陶的古代世界。

在场之人未必真的全听懂了他的意思,即使全听懂了也未必真就相信。

可这种高水平的演说所带来的对心灵的震撼才是让人难以忘怀的。

人一生中能聆听一次职业演说家现场为你演说,亲身感受那从所未有的强大气场,这才是最大的幸运。

这时,别说在场其他人,就是身为当事人的龚学庆也听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些都是未来自己要做的事吗?刚才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庞、吕二人更是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古羽,没有一句话。

直到古羽已经停下来很久,人群中终于有人叫了声好,接着才是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自从鹿邑太清宫中,古羽被林儿赶鸭子上架,完成人生第一次辩论开始,他已经历了大小辩论十余次。

过去十年静心苦读所沉淀的东西已被他充分挥出来。

更兼上次太守府中,他一人独战十余位当世顶尖高手,虽然落败,但他在那里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蜕变,实力也是更上一层楼,成为了当世一流的高手。

此时的他,对辩论和演说的技巧、如何调动在场听众的感情已经拿捏得恰到好处。

所以让他面对一群大老粗,就如同绝世武功高手碰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就是从他身上释放出的战意,就已经足够制敌了。

吕贤本来计划在他讲完之后再安排一场自由的辩论,现在看来,显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除非他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像太守府那么多的高手,否则在辩论一技上,他们是不可能再有任何胜算。

于是吕贤当即宣布:今天的大会到此结束。

走出襄阳会馆,冯克安兴奋地道:古先生的话真是太精彩了,句句都是我想说的。

可这些话要从我口中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

刚才我听几个同乡说,他们本来想投副会的票,听了先生的话,都决定改投龚三哥了。

龚学庆也道:是啊。

以前我只听说古先生口才很好,可刚才听你一开口,那气势就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样的气势,我只在鲁大人身上见过,古先生之才真是堪比宗师级人物了。

古羽谦道:龚掌柜谬赞了,古羽何德何能,敢与十大宗师分庭抗礼。

今日不过是胜在对手实力较弱上,他们若提前准备,找几个高人坐镇,我也没那么容易过关。

好了,在下先告辞了,辩论虽然赢了,可选举还没有赢。

侦破手上几个案子才是致胜的关键。

第十七回 威胁再说早上林儿收拾停当,刚要出门,就被冯克安安排的仆人拦住了。

那仆人将古羽的话转告了林儿。

林儿皱眉道:那传单的事只好交给玉霜姐姐和勒勒了。

你们就在大院周遭的商家一圈就回来吧,别走太远,注意安全。

勒勒道:姑娘放心,你办你的事吧。

说着拉着玉霜就出了门。

雪平因为膝盖有伤,并没打算出门,正在房中休养,见林儿去而复返忙问原因。

林儿将古羽的信说了,又问道:美女,你鬼主意多,想个办法逼那鸨儿讲出实情。

不过不准用药。

雪平笑了笑:放心吧,那失魂散我都扔茅坑了,以后不会再用。

旋即思索起来。

良久,雪平道:仙姑,不如我们来唱一出双簧吧?戏名就叫‘真假美仙姑’。

说罢在林儿身边耳语了几句。

林儿一听,伸手捏了捏雪平脸蛋,啐道: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脑子里的主意一个比一个坏。

说得两个人都笑了。

林儿还是挂念雪平的腿,又给她揉了半天,直到红肿慢慢消退,才让雪平出门去。

雪平走进隔壁的妓院,当先就见那鸨儿正在堂内训斥姑娘。

雪平过去拍了一下鸨儿,笑嘻嘻地道:老妈子,还认得我吗?那鸨儿眼神有些迷糊,愣了半天才道:你是前两天来的那个小姐?雪平道:是啊,多亏你还记得我,我又来讨茶吃了。

鸨儿道:小姐还是自便吧,我正训姑娘呢,没空招呼你。

雪平道:姑娘犯什么错了?鸨儿道:她们没得我允许就上街招惹是非,要出了好歹还了得。

旁边被她训的一个姑娘不满地道:闷了这么多天,出去走走有什么错啊?在这小破院里,都快把人憋疯了。

鸨儿道:顾总镖头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出去,我们是外乡人,不比在南漳。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雪平奇道:我们阆中人也不欺负外乡人,那么多在阆中做生意的外乡人不都没事吗?老妈子你管得太宽了吧。

说得几个姑娘不住点头。

鸨儿呵斥道:你们知道什么,这阆中的青楼只有城西的蜀云馆一家,是襄阳会馆的吕会开的。

其他人要想在阆中开妓院,不是被驱逐就是被殴打,没有一个得了好的。

所以我们当然要小心翼翼的。

几个姑娘被她一吓,真有些怕了,忙道:那我们来这儿做什么?还是回南漳吧?鸨儿道:怕什么。

再过几天吕会就下台了,到时副会一接任,那还不是我们赚钱的大好良机?雪平道:襄贾大会我倒也听说了。

可老鸨子你怎么就知道下任会一定是副会而不是别人呢?鸨儿闪烁其辞道:那……那自然是因为副会人好,大家都选他了。

雪平追问道:这么说,你跟副会还挺熟的嘛。

哦对啦,你也算是襄阳商人,也有资格去投票的。

鸨儿被她一逼,越加言辞含糊起来:我……我哪认识副会。

都是……都是听别人说的。

小姐你赶紧出去吧,姑娘家别没事往勾栏院跑,被人看到了不好。

她哪知道,眼前这位是个煞星,比林儿更大胆百倍,这话于她无丝毫用处。

只见雪平仍笑盈盈地道:你别着急啊,我今天来是有正事。

我也想开家妓馆,而且不像你们这个幽门幽径的,我要开到城南的嘉陵江边,让过往的船客都看得到。

鸨儿一脸好奇道:开妓馆?小姐你不是心血来潮吧?雪平柳眉一颤,道:你看我不像开妓馆的?鸨儿又定睛打量了雪平一番,见她全身上下透着风情,和前两天来的那两个清纯少女似乎大相径庭,说道:我看小姐眼角眉间无不含情,还真是妓家的不二人选啊,只是小姐从来没涉足过这一行……雪平道:这正是我今天来此的目的啊。

我想请老妈子替我训练几个姑娘,不知你是否愿意?鸨儿道:这当然可以,只是……雪平笑道:你放心,钱我不会少你的。

我这有枚金钗,先放你这作为信物。

今天下午你就到隔壁去帮我找的姑娘长长眼,如何?说着将金钗递给鸨儿,鸨儿接过来看了看,知道确是个真物,也就放心了,道:那好,既然小姐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推辞。

雪平回到秦家大院时,只见院内已回来了不少人。

古羽、戴德优、玉霜、勒勒都在,可气氛却相当沉闷。

林儿见到雪平,问道:怎么样?雪平道:顺利。

下午就看仙姑你的表演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林儿道:哥哥刚回来,就有人送来了这个。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雪平接过来一看,见纸上粘着一缕头,上面写道:想要宋姑娘活,你们兄妹俩立刻离开阆中,夏文商。

雪平大吃一惊,道:他们真的狗急跳墙了,而且用这么阴险的一招,这个夏文商真是不可救药!林儿道:我觉得他可能也是多方受制,否则姐姐她们在峨眉好好的,怎么会被带到阆中来。

夏文商本来是要表决心,结果却不得不出此下策。

雪平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林儿道:他们只是想让我和哥哥走,今晚我们两个必须乘他们的船离开阆中。

这里的事,只能交给你们大家了。

雪平惊道:再没别的办法了吗?仙姑你这么聪明,一定还有办法的。

林儿却一脸平静,道:这个吕贤可不比旁人,他们为了一点利益就可以纵火烧人家祖房。

如果我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恐怕他们真的会下毒手。

我不能冒这个险。

雪平回头看看大家,所有人都是一脸沉默,想是已经商量好了,只好无奈地接受现实。

她停了片刻又道:那鸨儿的事呢?林儿道:还是按计划进行。

刚刚和哥哥说了你的计策,他觉得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好在并没有伤害到谁。

以后我们还说不定真会在阆中开家妓馆呢。

雪平的计策是先引狼入室,再关门打狗。

下午等鸨儿来找林儿时,大院之内已然坚壁清野,没有一个人。

鸨儿在屋内等了半天,不见人的踪影,只好悻悻地往外走。

刚到门口,正见林儿、曾苏和一个捕快模样的人走过来。

那捕快是林儿从州衙借来的。

鸨儿见到林儿,喜道:小姐,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回来啊?林儿讶道:你等我?做什么?鸨儿也是一诧:不是你让我来帮你看看姑娘的吗?林儿道:我让你来看姑娘?什么姑娘?你认错人了吧?鸨儿完全懵了,可眼前的女子端庄秀丽,气质和上午之人完全不同,好像确实又不是同一个人。

林儿见她迟疑,问道:你趁我家没人,私自进我家,怕是有什么企图吧。

说着径直进了内屋,不多时便故作惊疑状地跑出来,道:我祖传的一支金钗不见了,是不是被你偷了去?也不等鸨儿明白过来,便唤曾苏道:搜她的身。

那金钗自然就是雪平故意嫁祸给鸨儿那支,此时正在她身上。

曾苏闪电般欺近她身,正从她身上搜出那钗来。

这一切自然是做给旁边那捕快看的。

如此人赃俱获,鸨儿固然是傻了眼,捕快则很是机灵地要带鸨儿去衙门。

林儿在那捕快耳边小声道:多谢官差大哥了。

请转告曹大人。

不要为难这鸨儿,此事暂且保密,我会派人过去。

第十八回 三路傍晚时分,大家都回来了,只有家尔迪在一处紧要位置潜伏,不出意外近两天就能查出红香三人的关押之所。

叶枫报告说他奉古羽之命去泡妓院,已经打探出那施豹的相好情人,打算明天继续行动。

可此时所有的情报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羽林兄妹这两个最核心的成员马上就要随着吕贤的船只离开阆中。

方任侠道:师父,还是带上苏女侠吧,万一……古羽手一拦,道:他们只是想让我兄妹离开,不阻碍他们的大计。

我想只要我们服从,香姐就不会有危险。

我不能做任何可能威胁香姐生命的事。

其实你们只要按计划行事,各尽其职,我和林儿即使不在,一样可以打败他们的。

林儿也道:尚义,这里就交给你来坐镇指挥。

苏儿姐姐,所有人的安全都由你负责,我们中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有事。

众人无不凄然,玉霜和勒勒早已哭出声来,雪平也泪眼婆娑地拉着林儿的手,叫着:仙姑,早点回来。

林儿一一握着三姝的手,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脱身的。

羽林二人走了,但他们交待的任务还要继续完成。

次日一早,曾苏去了州衙,叶枫带着重金去了蜀云馆,钱当然是龚学庆出的,而方任侠、雪平、猴子、戴德优则摆脱了跟踪,继续在城郊搜索。

羽林一走,似乎那些人也松了一口气,使他们能更加容易地接近城郊的几个仓库。

曾苏在州衙的牢狱中见到了被关押的鸨儿。

那鸨儿对庞锡汉似乎无足轻重,被关押了一夜竟没人来探监或保释。

而她显然还没从昨天的意外中恢复过来,见到曾苏就开始喊冤:我是被人诬陷的,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一定要为民妇作主啊。

曾苏笑道:冤没冤枉,曹大人自会秉公断案。

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实配合,我自会去向曹大人求情。

可如果你有半句假话,那就只好等着把牢底坐穿了。

那鸨儿本就是小县城来的,哪有什么见识,被这一吓自然是连连点头。

曾苏这才唤了一名**进来,将接下来的问话一一记录,然后开口问道:你从南漳到阆中开妓馆,这千里跋涉,都是谁给你出的路费?鸨儿道:都是襄樊镖局的顾总镖头给了我们盘费让我们过来的。

沿路都有襄阳会馆庞副会的船接送,船钱也没要我的。

和你同船的有多少人?我们先走陆路后走水路,从兴元府的码头上船,那时候我记得有满满三船人。

这些人你都认得吗?认得的不多,只有在船上相识的那几个,都是和我差不多情况的。

把他们的名字、住地一一说出来。

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加入了襄阳会馆?是的。

那入会费是多少?这……我不知道,好像是有人帮我交的。

这倒有趣,连入会费都不知道就入了会。

那么月底的会选举你会参加吗?准备投票给谁?我投庞副会。

庞副会长什么样你见过吗?我看你成天关在你那小院里,从未参加过襄贾大会,你凭什么选他?是……是顾总镖头让我去选的。

问题已经很清楚了。

曾苏让鸨儿在口供上画了押,满意地收在怀中,这才温言道:还要劳你在牢里待上几天,不过你放心,这些天你吃的苦,我家主人会加倍补偿你的。

出了州衙,曾苏和另一个向曹正借来的捕快按着鸨儿给的名单一一走访了那些庞锡汉带来的人。

她想尽各种办法软磨硬泡,最后居然成功将那三船人的名单查了个不离十。

还有几个人甚至说出了庞锡汉花钱买票的事实。

叶枫拿了从龚学庆处支来的钱去城西蜀云馆,点名要名叫小亚的姑娘出台。

老妈子见叶枫给的钱多,自然没有二话,就让小亚跟叶枫走了。

这小亚正是那施豹的相好。

叶枫将她接上轿,悄悄吩咐轿夫改变方向。

等停轿时,众人已站在了州衙的后院。

曹正已提前接到曾苏的传信,在后院候着叶枫。

叶枫上前说道:曹大人,我大哥已查明,那纵火名叫施豹,是蜀云馆的一个龟公。

不过这施豹也是受人指使的,大哥说这指使之人必定花钱封了施豹的嘴,如果强行逮捕,说不定他会直接杀人灭口。

所以大哥让我把施豹相好的姘头小亚带来了。

大人你仔细询问她,必定有所收获。

曹正依言命人将小亚带进后堂。

那小亚还以为到了州衙就是侍奉知州大人的,带着一双媚眼就进了屋。

谁知曹正一声厉喝:大胆犯妇,还不给我跪下!小亚被吓得忙跪倒在地。

曹正喝道:你可知你所犯何罪吗?小亚怯怯地道:奴家一向安分守己,不知道是犯了哪条王法啊。

曹正道:还敢狡辩!我来问你,你是否与那施豹一道谋划,烧了城西张员外家的老房。

小亚是个心机单纯之人,闻言竟脱口而出:大人我冤枉啊,那都是施豹一人干的,和我无关。

曹正心中一笑:果然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口中继续逼问道:那施豹与张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行凶纵火?小亚道:他和我说,是吕掌柜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去放火的。

那天他拿了钱还给我买了副耳环。

可奴家和这事真的没有关系啊。

曹正道:你所说的是否属实,我还要仔细调查。

今日暂且将你收押,待查明真相再作处置。

即命人将小亚带了下去。

曹正咬牙切齿道:果然是吕家父子干的。

这二人平日横行乡里,连我这父母官都不放在眼里。

这回落到我手上,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说着就要派人去抓捕吕家父子,叶枫忙阻道:曹大人且慢。

吕家父子罪大恶极,可他们是跑不了的,可否暂且将此案放一放。

我大哥这两天去了外地,等他回来再抓人也不迟。

他这话自然是得古羽授意,不想让红香陷入险境。

曹正听他这般说,也只好依他。

方任侠四人来到家尔迪潜伏的一处山坳。

这家尔迪果真是最好的猎人,不仅选的潜伏地绝佳,视野开阔又不易被察觉,而他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几个时辰,毫不动弹,这种毅力绝非常人可以达到。

家尔迪见到方任侠,报告道:人就在这院中。

他说的院子是山坳下面一个不小的储物仓库。

从外面看不实在里面的情况,只有其中一颗参天大树伸了出来,偶尔有人在进出搬运货物。

方任侠道:怎么确定的?家尔迪道:总共有二十个面孔进出过,身上都有武功,其中四个最强的每六个时辰一轮换。

他们都在对面林中解手,可还有人出来倒马桶。

方任侠听完赞道:家先生真是观察入微啊。

既然里面关了人,自然就是师母他们了,要想个办法先进去看看。

家尔迪道:白天不行,晚上可以。

方任侠道:不错,这前不沾村后不沾店,曾兄轻功再好仍然很扎眼,那就今晚行动吧。

第十九回 扁舟时至朔日,天地无光,江面上只一叶扁舟在随波逐流。

船羽林二人正肩靠着肩看着前方。

没人的时候,他们更像情侣而非兄妹。

吕氏父子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软禁到选举过后,找了一艘不大不小的乌篷船,船上只一个老艄公一个老船娘,船划到江心就停了桨,任由船在江面漂流。

船内已备了充足的饮食,连解手的马桶都用布帘隔了起来,准备地还算周到。

还真有趣,林儿将头倚在古羽怀中,忽然轻笑起来。

古羽侧头看着她,林儿道:以前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和别的女孩分享一个男人。

现在你的女人出事了,我比你还着急。

古羽没想到她说这个,愣愣地看着她。

林儿又道:到底什么才是爱情?欣赏?崇拜?依赖?责任?古羽不安地道:我爱林儿,我也爱香姐,我要娶她,也要娶你。

这两个好像不一样,可我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林儿盈盈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男人这一生会遇到两个恶魔,一个是生活的重负,一个是事业的沉浮,所以你需要两个天使来战胜这两个恶魔,一个安内,一个攘外。

你们男人,每个心里都做着齐人之福的美梦,就连先祖舜帝都要娶娥皇和女英两姐妹。

古羽忽然严肃地道:林儿你要相信我,我从来没你说的想法。

我总觉得一生得到一个女孩的爱已经很幸运了,再多就成了淫贼。

可……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林儿,也许我们的情况太特殊了吧。

林儿笑声像银铃般甜美:那说明林儿很厉害啊,能让哥哥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也动了凡心。

古羽有些痴了,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别人的感觉不知道,但在我心中,你就是完美的。

林儿却惆怅起来:完美又如何,又不能马上嫁给你。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出了这游戏,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在这里,我就当玉霜是我自己了,她温柔又坚韧、聪明又沉静,我想看看,她和你的香姐谁的能量更大。

古羽骂道:小林儿,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应该替我劝玉霜妹妹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青春的。

林儿怅然道:你以为女孩的感情是那么容易劝的吗?我看她是非你不嫁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好事都让嫂子一个人占了,她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呢。

那时她挽着我,现在我挽着你。

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她的目光已经望向了苍茫的远方,若有所思。

古羽脑中开始浮现出玉霜的模样,那清丽而绝美的面容。

是啊,要想劝她回心转意,那才是亵渎一个好女孩的真爱呢。

也许正如林儿所说,自己的生命中本来就应有两个天使?他的思想有些迷茫了。

二人就在这船上吃住,那艄公船娘似乎得了严命,完全不和他们说话,只负责二人的吃喝。

两人只好相互说话解闷。

好在两人都是世上一等一的聪明人,学冠今古,又心意相通、情意绵绵,别说这区区数日,就是十年八载,想来他二人也不会感到寂寞的。

能和心爱的人在一处,在纷纷扰扰中享受短暂的安宁,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如此一夜一日过去。

第二天夜里,两人刚要睡着,忽听得船外水中有动静。

不多时,就从水中探出几个人头,那几人如鬼魅般窜上船来,手起掌落,就将艄公船娘打晕过去。

羽林二人闻听到水中有声时,便已坐起身来。

林儿只道这些人是来杀自己的,吓得钻进古羽怀中。

古羽轻拍她道:别怕,有哥哥在。

可他心里也生出了一丝的恐惧。

那几个水鬼却并没有动弹,小心地趴在船中并不说话。

羽林二人不知是何情况,又不敢作声,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约一盏茶工夫,水中又显出几个人头来,当先一人古羽一看自是非常地熟悉,那人竟是花梦醒。

花梦醒跳上船来,笑道:二位好惬意啊,还在这儿享受二人时光。

古羽又惊又喜,忙道:怎会是你?花梦醒道:自然是来救你们的,别看你多厉害,到头来还不是要靠我这大哥罩着吧。

古羽道:我可没要你救我,是你自愿来的,我可不欠你人情。

花梦醒笑道:这时候还嘴硬,以后你靠我的时候还多着呢,走吧。

古羽尴尬地道:我们又不会水,这怎么走啊?花梦醒奇道:你们两个江南水乡的人,都不会水?羽林二人齐齐地摇头。

花梦醒道声佩服,递过来两根麦管,道:拿着这个在水下呼吸,我让水鬼送你们上岸。

古羽犯难道:我们离开这船,万一被那些人知道了……花梦醒不耐烦道:婆婆妈妈的。

他们在这江上的监视完全在我的掌握中,水鬼自会带你们走安全的水路。

这船上我派人监视,他们敢有什么异动。

古羽知道花梦醒一向雄才大略,对事情安排巨细靡遗,也就和林儿一起跟水鬼游向了岸边。

上得岸来,花梦醒已安排人在岸边等候,给二人送上了干净衣服换上,花梦醒也随即上了岸。

古羽赞道:花公子你这水鬼兄弟可真厉害,在水中真是如履平地啊。

花梦醒道:要做大事,没有水军怎么行。

这几个兄弟都是我平时用心培养的,关键时刻自然要派上用处。

古羽道:刚才没来得及细问,花公子怎会如及时雨一般出现?花梦醒道:你还不知道谁真的对你好,出了事也不来找我商量。

不过这倒反而让那吕氏父子忽略了我的存在,我可以从容地安排人手肃清他们安插的眼线,再伺机救出你们。

古羽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嘿嘿。

这是哪里啊?花梦醒道:阆中往南百余里的小渔村。

我们今夜还要赶回阆中,我已备了马车,这就上车吧。

三人也顾不得一夜的疲惫,上了马车就往阆中飞奔而去。

花梦醒见羽林二人并无睡意,便问:古兄这么尽心地帮助那龚学庆选会,到底为何?古羽却并不答他,只是问道:花公子怎么认为?花梦醒道:我江家堡虽然在西川路势力极大,却始终难以打入峡西路,究其原因正是这里被这些襄阳商人经营得如铁板一块。

如果真能让龚学庆当选,于我自然是有利无害的。

古羽道:不错,这正是我助他参选的用意。

只有开放的经商环境才利于大家,当然也利于当地人获得更多利益。

让老百姓有好的生活,这不正是我辈儒的宿愿吗?古兄在襄贾会馆的演说我也听到了,真是非常的精辟,不过……花梦醒迟疑片刻,古兄真的相信靠‘德、信、乐、宜’四个字就能赚钱吗?古羽道:那是当然,这正是我一生的理想啊。

花梦醒道:理想和现实却往往难有交点。

我还是坚信商人必须要有一些非常手段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我知道古兄对我豢养土匪的作法很不满,可我同样对你优柔寡断的性格很不屑。

所以你最终还是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未婚妻身陷险境,至今没有下落。

他停了一会儿,忽然对古羽一笑,道:古兄,我们来打个赌如何?第二十回 赌约花梦醒道:古兄阆中事了想必要回大邑,到时我们不再敌对,而是互为援手,一起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

最后看究竟是我的理念对,还是古兄的对,如何?古羽道:这赌约有趣,那彩头是什么呢?输了我还跟你三年?说着微微一笑。

花梦醒却摆手道:三年可以,不过不是你的,他转头看向林儿,而是她的。

林儿奇道:我的三年?花梦醒道:没错。

如果我赢了,我要古姑娘待在我身边三年。

他见二人诧异之情,续道:本少爷可不傻。

古兄素日喜欢独来独往,身边只带一个叶兄。

可古姑娘却有大将风范,只要她在,别说古兄你,她身边的各路奇人都将为我所用。

所以古姑娘的三年可比古兄你的划算多了。

当然,这个赌约很大,我如果不以诚相待,相信二位也不会答应。

所以,如果我输了,我将率江家堡全体弟兄归顺,听候古姑娘差遣!羽林二人听他说完,都是一惊,没想到花梦醒赌约这么大。

林儿笑道:小林儿一个人,抵江家堡百顷良田、万贯家财、千余武士,花公子可真看得起我这小丫头片子呢。

花梦醒道:我这些年带领弟兄走南闯北,见过多少英雄豪杰,岂能轻易看走眼。

古姑娘日后前途无可限量,不让乃兄。

区区一个江家堡,恐怕还比不了吧。

林儿道:花公子如此抬举,我要是不答应可真拂了你的面子。

好吧,林儿跟你打这个赌。

我相信哥哥的理想一定能实现的。

说罢,回头深情地看向古羽。

古羽握住她的手,重重地点点头。

这一串举动全部落在花梦醒眼中,他奇道:怪哉,你二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兄妹啊。

我看人无数,可也从没见过你们这么暧昧的兄妹。

难道?他已经恍然大悟,看看古羽,又看看林儿,突然失笑起来,喃喃道:原来如此,哈哈……三人都心照不宣,会心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花梦醒道:兄弟,恭喜你在游戏中完成了宿愿,找到了心仪的良眷啊。

我们可说好了,你们结婚我要做伴郎。

古羽也就不再掩饰,和林儿十指紧扣,道: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们恋情的人呢。

你不光要当伴郎,还要当证婚人。

三人又是一阵笑,这笑也拉近了三人的距离。

笑毕,古羽这才正色问道:花公子做事从来都是有目的而为之,这次跟我们赌这么大,可否如实相告其中缘由?花梦醒也严肃起来:来阆中之后,你们得罪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我也跟着遭殃。

不过那些人和江家堡明争暗斗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这回索性挑明了大家对着干,我看到底谁怕谁。

花公子所说的这些人是指……北辽人?哼!除了北辽人还能有谁。

这我倒是很奇怪,上次听我玉雷大哥说过,北辽内部近年来一直乱得很,皇族和后族斗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旁顾,只是偶尔让他的小弟西辽人出来骚扰一下边境。

而北辽老百姓则是生计堪忧,许多北辽人还要到中原找活路,像家尔迪兄弟就是这样。

花公子财大气粗,却为何这般在乎他们?家尔迪兄弟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何足道哉。

看起来你们对谁是我们的主要对手还没搞清楚。

你是指西渐、夏文商之流?他们根系很深,有人有钱,倒是的确难以对付。

不过……算了,我还是直说吧。

在我们进这游戏之前,北辽的政治稳定,一直有意图取中原。

所以他们在中原各地安插了不少棋子,成都府除了你们知道的西渐、夏文商,还有数十个深藏在各个行业中的老狐狸。

这些人老奸巨滑,多少年来隐藏极深,从未暴露,他们凭借北辽的人力、财力支持,已经占据了政、商各界的重要位置,而且野心勃勃,还在不断地扩张。

像这次夏文商来阆中谄媚,就是想趁襄贾大会的契机广泛拉拢襄阳商人为其所用。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自然是要灭我中原!你还记得在太守府为难你的洛阳北邙山那个董全知吗?此人就是北辽人在京师附近的事务总管。

他通过传播他们所谓的生丹道,不仅排除异己,同时蛊惑教众,其用心昭然若揭,就是从蚕食我朝士民的灵魂开始消灭我们。

不错,这事我们在中原确实见识过了。

真是可叹啊,中原的人心已坏,实是难以恢复。

好在朝廷即时铲除了这股势力,不知道是哪位朝臣有这样的先见之明,做了这件大事。

不瞒你说,我父亲最近一段时间不在堡内,正是去了京城。

想要打听究竟是谁牵头和这些北辽势力对着干的。

不过据传回来的消息说,这件事里面有许多蹊跷,朝廷对此事三缄其口,没人能说得确切,所以一时也难以查清楚。

那既然董全知已遭朝廷驱逐,为什么成都太守还敢收留他?不怕引火烧身吗?这看起来更加蹊跷。

杨起?这人就是只狼,你千万要小心他。

他本人在真实世界中是个公务员,到了游戏中一直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竟被他从一个小知州做到了一路的长官。

他一向是贪财好色,可就是谁也不得罪,什么也不负责,所以他明知北辽人狼子野心,可就是不动他们。

搞得现在全天下都在驱逐北辽人,像这峡西路境内一个北辽商人都没有,唯独成都竟成了北辽人的天堂。

原来如此,以前我就觉得在这成都府有一张巨网在等着我们,今天听了你的话,总算是有所明白了。

可我却被你冤枉得好惨啊。

我不否认我一直在从中渔利,可这些年我周旋于各方势力,想尽办法打压北辽人,让土匪去对付的无一不是北辽人的拥趸。

而这次放出风声让他们来大邑买地,来的也全是北辽人。

怎么说这也算是曲线救国吧?花公子良苦用心我自然听明白了。

不过对你豢养土匪、以暴制暴的策略,我依然持怀疑态度。

你我理念不同,作法也有所区别,那就‘和而不同’好了。

今天告诉你这些事,我是希望真的能有一个坚实的盟友,大家共同努力,把敌人都赶出去,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孤军奋战。

承蒙花公子看得起,只是我们兄妹人微言轻、无权无势,恐怕难当此大任吧?不瞒你说,你刚到大邑时,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我的看法变了,成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能人相助。

你来成都这几个月,可以说是招揽了各种英杰加盟。

你们这些人在一起,成事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我花梦醒虽财大势大,可想想身边,也找不出这么多的人才。

这就是你的优势,也是我不惜拿江家堡和你做赌注的原因。

看来,不管是出于国家大义,还是朋友之情,我不接受你的要求都不行了。

我答应你,和你共同对抗北辽人的势力。

不过我还是会选择我的方式,和他们公平、公开的竞争。

好,有古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会全力以赴。

古羽道了声谢,回头看向林儿。

他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来未来很长时间我们都要在危险和劳累中度过了。

林儿同样用眼神回答了他:跟着哥哥,再大的困难我也不怕。

第二十一回 营救马车到阆中城郊时已是第二天下午,算算时间,襄贾大会投票是后天的事,他们还有一些时间来准备。

车在离城数里的地方停下来,花梦醒已安排了唐威唐猛在路旁等候。

花梦醒道:古兄,再往前就进入吕氏父子监视的范围了,我们得下车走小路。

刚才听他们报告,古兄的几个得力干将昨天上午齐齐失踪。

不知古兄打算去何处安顿?古羽道:他们按计划应该在想办法营救香姐三人。

我知道他们的潜伏之处,花公子如果愿意,不如同去?花梦醒道:能为弟妹出份力,自然是求之不得。

家尔迪找的潜伏之处隐秘之极,虽然之前方任侠已经画了图和古羽详细说明,可羽、林、花三人和一干手下赶到当地时还是傻了眼,翻来过去找了几圈仍不得要领。

直到潜伏在山坳中的雪平忍不住出来透气,才被眼尖的林儿现。

雪平见到林儿,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几下。

林儿抓住她的手,笑道:别揉啦,仙姑我回来了。

是花公子救了我和哥哥。

雪平兴奋不已,拉着她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方大哥,让他们下来。

说罢飞也似地跑了回去。

不多时,方任侠、猴子和戴德优飞奔着过来了,见到羽林尽是一脸的兴奋。

方任侠道: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吧。

便把众人带到了一处僻静的密林中。

方任侠先报告道:师父、师姑,我们已经确认前面不远的一个储物仓库就是师母被关之所。

昨晚曾兄进去探查过里面的格局,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进门三面都是仓库,院中有一颗数人抱的老槐树,看样子中间已被掏空。

可以确定的是,师母不在仓库中。

我们分析,定是有什么机关通向地下密洞之类的。

可我们这里没有机关暗道的高手,所以一时无从下手。

古羽转头对花梦醒道:花公子,你家的构造比这里应该复杂多了吧,这区区一个小机关恐怕是难不倒你。

花梦醒犹豫道:机关术我的确是懂一点,只是我不清楚那院中的情况,贸然进去只怕……方任侠道:院中只有两三个四袋的低级武师,其余的包括两个六袋左右的高手都不知所在。

以曾兄的轻功,带花公子进去想比没有人能现,实在不行还可以把苏女侠叫过来助阵。

古羽道:花公子本就是会武之人,再加上猴子帮忙,应该是足够了。

此时太阳渐渐西沉,猴子和花梦醒准备进院探查。

这边古羽道:叶贤弟和苏儿姐姐任务都完成啦?方任侠将前面三路行动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古羽道:既然顺利完成,那就马上安排秦家大院的所有人转移来此。

今晚如果探查地顺利,明晚就展开营救行动。

方任侠当即领命回城,去接仍在秦家大院内的玉霜等人。

此时大院中还有玉霜、勒勒、叶枫和曾苏四人。

方任侠安排了两个武功最高的曾苏和戴德优分别保护玉霜和勒勒从不同方向离开。

剩下的叶枫虽武功不行,反跟踪的本事还过得去,几个小巷子一转就将尾巴甩掉了。

众人不同路线,最终都汇聚在了羽、林二人在的密林中。

如此一折腾,又到了后半夜。

猴子和花梦醒还没回来,羽、林二人连续两夜没有合眼,此时见众人都安全抵达,也就放心地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次日中午。

众人知道他二人所经历的危险非常人可比,也都不去打搅他们。

直到两人幽幽醒来,方任侠送上食物,同时报告道:昨晚花公子整整摸了一夜,终于弄明白那个机关的设计。

原来其利用的是虹吸原理,将大树的树干掏空,中间注满水,再通过一条根须作为连通的导管,另一端则接到一口井中。

要进入密洞,只须向古井中注水即可。

设计真是巧妙。

我刚知道,原来花公子是师父的同学,这还真亏得是他这个物理博士,若换了别人,断然是现不了这秘密的。

也难怪吕氏父子放心把人关在这里呢。

游戏经历了十年的运营,玩家已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有别的物理背景的玩家设计了这一密洞,自然不会令人奇怪。

只是以后这些玩家越多,游戏之路恐怕也将越艰辛。

古羽听了报告,也就吩咐大家好生休息、养足精神,只待夜色降临就起行动救人。

直到晚饭吃过后,古羽将所有人聚在密林中,说道:各位,自从香姐她们被抓,我的心没有一天安宁,今天我终于又可以见到她们。

此时此刻,我要谢谢大家这些日子为了找到她们而付出的辛劳。

我们是一个大家庭,任何一个伙伴走失,我们都要尽全力把他们找回来,今晚就是实现这个诺言的时候了。

我曾答应过花公子要找齐一千担襄阳商人的货物,并且必须由山寨之人亲自完成。

所以今晚就由三当家打头阵,进院之后迅速制服院中的两三名武师,特别要谨防他们向密洞中通风报信。

戴德优答了声是。

古羽对花梦醒道:这算完成我们第一个赌约了吗?花梦醒道:算!只要三当家头阵打得漂亮就算。

搬运货物我自会找人来。

古羽又道:请花公子让几位兄弟准备好水桶,院中人一旦被制伏,立即向古井中注水,开启机关。

然后警觉性最高的家尔迪第一个进洞,接着是猴子、三当家、唐氏兄弟、方任侠,最后是雪平,雪平的任务是防止对方用毒。

听说洞中可能有两个六袋高手,那就请唐氏兄弟负责应付,三当家对付其他武士。

猴子要以最快的速度救人,家先生的暗器要随时准备,防止对方对香姐三人不利。

洞中有任何意外全听尚义指挥,苏儿姐姐则在洞外守候,以防意外。

他安排地极为周全,想到了各种可能生的情况。

众人群情激昂,想到一场大战即将到来,都禁不住兴奋之情。

毕竟憋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口恶气了。

唯独曾苏有些不满道:北极星为何不让我进去救人?古羽道:对付几个毛贼还需要你出手?那以后遇到大场面怎么办?留你在外面,万一洞中出现未知的意外,我们还不致满盘皆输。

叶枫也想进去救夏晶,可毕竟武功有限,也不敢多说一句。

直至午夜时分,四周已伸手不见五指,只偶有几声老鸦呱噪。

要进院救人的都按顺序排好了,余人则在后面隐蔽。

此时叶枫拾起两片树叶在唇,只一声轻啸,戴德优便当先跃墙而入。

没几息工夫,就见小院大门已被打开,几名武士提了水桶冲入院中,自猴子以下则紧跟着鱼贯而入,没进了黑夜之中。

第二十二回 泪雨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古羽这才率了院外之人打着火把进了小院。

曾苏正守在古井旁边警戒,地上趴着几个武士,应该是被戴德优打晕的。

古羽焦急地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曾苏道:能听见隐隐的打斗声,不过密洞应该很深,听不真切。

古羽忙唤了两个花梦醒的卫士过来,道:进去看看,不管看到什么情况,立即回报。

两名卫士依言进了密洞。

这边花梦醒开始安排人手搬运仓库中的货物。

林儿奇道:花公子家财万贯,怎么这么在乎这里的东西?花梦醒道:这叫落井下石,要让他们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没看见,这里的货物都是南方的宜宾、北方的绵竹两地产的名酒,想必是他们专门用来宴请贵宾的,这可是宝贝啊,不拿多可惜。

林儿笑道:归根结底花公子还是个贪财之人呐。

正说着,两名进去查探的卫士出来了,报告说唐氏兄弟正和里面的人恶斗,红香等人被铁链锁着,没钥匙解不开,所以还得制伏了几名守卫才行。

不过人已被保护起来,安全无虞。

听到报告,古羽这才略放宽心。

曾苏则又想冲进去,被林儿死死拉住,道:苏儿姐姐少安勿躁,这时更要防止对方破洞而出呢。

等待总是让人揪心。

洞外之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干跺脚着急。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过去。

直到连林儿都快忍不住想派曾苏进去助阵时,洞内打斗之声忽然停了。

不多时,就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如同人的心跳一般,让人血脉贲张。

古羽忙拿了个火把向洞内摇晃,大声问道:来人是谁?里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回道:星星,我是雪平,人救出来了!随着声音的临近,雪平红润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之中,随她而至的,是那张古羽再熟悉不过,却略带苍白的脸――红香!几乎是一瞬间,古羽的眼泪如洪水泄了堤一样,全涌了出来。

他已顾不得洞口的拥挤,硬生生地将红香飞快地抱出了洞口。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再也不愿分开。

这一刻,没有一句话,只有身体的接触、泪水的浸润、心跳的共鸣,才能传达彼此的情绪了。

紧随而至的是易明诚和方任侠。

方任侠托着朋友的腰,让他能舒服地好好坐下,这才对林儿道:夏小姐腿不方便,道路又狭窄,曾兄和家兄在后面陪她慢慢上来。

这句话让叶枫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众人的反对,直接冲进了密洞中。

林儿明白他的心情,也不再阻拦,只问方任侠道:你们在里面生了什么,快说说。

方任侠道:说起来倒也简单,我们进洞之后很快就到了他们所在的密室,里面有十来个守卫,还包括以前峨眉的师兄弟和师姐妹。

他们大概没料到会突然有人闯入,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曾兄的轻功配合家兄的暗器,很快就将师母三人保护起来。

只是那几个守卫的武功不低,交起手来颇为棘手,所以花了不少时间才解决。

此时那几人正在三当家和唐氏兄弟的看管之下,我们这才把人救了出来。

林儿点点头,对曾苏道:率人进去把那些人都带出来。

正说着,洞口又有了动静,叶枫抱着夏晶的身子探出头来,众人见状,忙去掺扶。

此时夏晶也是泪如雨下,将头埋进了叶枫怀中。

叶枫抚着她的头,让伊尽情在自己怀里痛哭流涕,他梦中等这一刻,已等了很久了。

红香和夏晶两个女子这些日子受的苦自不必说,恐怕易明诚也不算轻松。

林儿看着躺在地上不愿动弹的易明诚道:姓易的,你还好吧?易明诚眼睛微闭着,似乎没听到她的问话。

雪平悄声道:仙姑,这位易先生是最惨的,因为三人中就他一个男的,所以只有他被铁链锁着吊在墙壁上,连吃饭都是靠别人喂。

林儿大惊,忙吩咐道:美女,给他扎几针,疏通了筋骨,再喂他些补气回阳的药。

雪平自然明白该如何扎针用药,也就取出银针施为开来。

此时,曾苏已率人进了密洞,林儿则大声道:我们不能在此久留,让哥哥抱嫂子,师弟抱姐姐,尚义和家先生扶姓易的,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转到后面密林中再歇。

她一边说,玉霜和勒勒也分别去帮忙扶着红香、夏晶,一群人快速地离了小院,转到了后山的密林。

过不多时,曾苏等人也押了被擒的几个守卫来到密林中,那些人都被布片塞住了嘴,正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其中虽有几个僧人,倒没有万智,林儿虽在贡院中打过照面,却并不识得名姓,唯有一个尼姑印入了林儿的眼帘。

容若小师太?此时羽、香二人已经止住了泪水,正含情脉脉地倾诉着相思之苦。

听到林儿低呼,红香侧头道:林儿,容若小师太是我们被困在峨眉时一直照顾我们饮食起居的。

我们被转移到这里,她也自愿跟来。

小师太心地善良,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就放了她吧。

林儿闻言,忙令曾苏给容若松了绑。

容若走到红香面前,双手合什道:多谢施主为我求情。

红香转头对古羽道:羽弟,你猜小师太俗家名字叫什么?她叫蔡莹若。

古羽讶道:蔡莹若?那不是蔡捕头的遗孤吗?他想起了十年前蔡捕头临死时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就有蔡莹若这个名字。

红香道:是啊,她就是蔡捕头要你找的人之一啊。

她本来是扬州人,扬州之乱后她父亲去世,就成了孤儿,莲清云游路过时收她做了徒弟。

我记得那年,羽弟你曾按蔡捕头给的地址专门去寻访过,结果听人说是被一个老尼领走了,没想到机缘巧合,就是容若小师太。

古羽道:当年我问蔡家的邻居,都不知带走小姑娘的老尼是何方人,从此小姑娘就没了音信,我还一直为没能完成蔡捕头的临死相托而不安呢,这可真是太有缘了。

小师太,我和你父亲是忘年之交,他临终前曾托我照顾于你,没想到你到了峨眉山修行。

这下好了,今天总算是找到你了,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别再回峨眉了。

容若还是和上次一样单纯:不行的,不回去师父会骂我的。

古羽道:以后我住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了,我们大家都是你的家人,不会有人再骂你了。

你看你师兄万任不也和我们在一起吗。

你要想继续修炼佛法,我也可以帮你的。

谁知容若还没回答,方任侠却凑到古羽耳边道:师父,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万一她是那些人派来的……古羽道:小师太是我故人的遗孤,就算真的走了歪路,我也有责任把她拉回来。

方任侠只好不再多言。

容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刚要张口又闭上了,只是低头默念着经咒。

那边叶枫却突然叫道:大哥、师姐,夏姑娘她……原来一直到现在,夏晶都不肯抬起头来面对大家,只是一直哭。

红香道:羽弟,夏姑娘自从知道了她父亲的事之后,就觉得无颜面对大家,所以……古羽闻言,站起身来,先对林儿道:好好安慰夏姑娘。

然后对众人朗声说道:走吧,我们是时候去找回我们失去的东西了。

第二十三回 投票此时天已微微亮了,一夜过去。

算日子,今天正是襄贾大会的投票日。

古羽安排道:把这几个人都绑在树上,一会儿去那小院门口留个字,自会有人现了来救他们。

叶贤弟去府衙通知曹大人,让他到襄阳会馆抓人。

花公子暂且不要露面,我们就此别过吧。

其余人随我前往襄阳会馆。

众人无不抖擞精神,准备和吕氏父子进行最后的决斗。

只有夏晶仍不愿离开叶枫的怀抱。

林儿上前安慰道:姐姐,别这样好吗?你还有我们啊,还有我这个妹妹。

还有师弟,师弟对你一心一意,从来没变过心。

我们还有这么多的伙伴,尚义、美女、家先生、小师太、还有勒勒,我们一起在一个温馨的家庭中生活,好吗?夏晶受她的感染,总算是稍稍从叶枫怀中抬起了头来,用已经哭哑的声音对林儿叫了声妹妹。

红香忽然想起来,夏晶的轮椅留在了迎仙阁,对林儿道:夏姑娘没有轮椅,这几次都是靠易先生背着她行动的。

你还得先找个人背她走?林儿一时犹豫起来。

夏晶毕竟是女儿之身,前些日子身处囹圄倒还情有可原,此时已经脱离险境,如何能再让旁的男人与她亲密接触。

叶枫当然也有这心思,便唤勒勒道:勒勒小姐,你可以替我照顾夏姑娘吗?勒勒心思单纯至极,既没想到什么男女之别,也没想这么多男人为何偏偏找她,只是叶枫相请她岂会拒绝,连忙过去将夏晶负在了背上。

红香和玉霜也过去托住夏晶的身子,一行人便出了密林,向阆中城而去。

到城中已是日上三竿。

方任侠先期抵达,也不知从哪弄了个轮椅让夏晶坐了。

又带回许多烧饼给众人充做早饭。

众人也不停留,径直来到襄阳会馆。

襄阳会馆今天人特别多,都是直接来投票的。

此时正在举行拜祭仪式,人群都集中在了真武殿前,古羽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进馆门,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龚学庆见是古羽,兴奋地快步走了过来,说道:古先生这几天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这下好了,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古羽道:我古羽哪是食言轻诺之人,龚掌柜放心,今天这会之位必是你的。

龚学庆尚未反应,后面庞锡汉笑道:古公子好自信的口气啊。

古羽这才看向祭拜人群的最前排,吕氏父子、庞锡汉赫然在列。

吕氏父子万万没想到古羽会出现,人群中更是有夏晶等人的倩影,眼中全是惊疑的神情,吕厚仁更是和一个下人在耳语,想是让他去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自副会口中说出怎么有一股醋酸味?古羽向庞锡汉一拱手,副会心中一定是在想:哼,就算你有三寸不烂之舌,这会之位,依然是我庞锡汉的。

古公子说这话未免妄度人意了吧?庞莫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当选。

不过这还要仰仗父老乡亲的支持,结果如何,就看大家是否看得起庞某了。

古羽不再说话,只是对这庞锡汉冷冷地一笑。

待祭拜完毕,所有人都转到了议事堂。

吕贤朗声宣布道:诸位乡亲,今天是我们身在阆中的襄阳商人的大日子,我们要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的人接替我担任下一任的会。

一会儿我会给所有有资格的乡亲一张纸,你们只需要写上你们中意的人选,然后投入到前面的木箱中即可。

等所有人投完,我们就当场唱票,得票多就是下一任会。

大家有问题吗?我有问题。

古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我下面念到名字的,其投票资格恐怕有问题。

说着,他将曾苏递给他的一份名单念了一遍。

众人无不大奇。

庞锡汉听他念的全是自己买来的人头票,心中震惊不已,有些慌了神地叫道:他们都是襄阳的商人,有什么问题啊?人群中被古羽念过名字的也随声附和起来。

古羽却不慌不忙地道:他们是襄阳商人没错,可他们是有人花钱雇他们来这里投票的,所以他们不具备投票资格。

你真是血口喷人,你说他们受雇于人,有什么证据?庞锡汉怒不可遏地道。

古羽却转向吕贤道:会,我想请问,如果这些人所缴纳的入会费竟是别人替他交的,这些人还有投票资格吗?吕贤道:入会费当然要自己交的才算数。

别人代缴,那当然投票权是属于代缴那人的。

那就好。

古羽从怀中拿去一张纸来,上前交给吕贤,道:会明鉴,这是一份具有投票权的商贩的口供,上面有其画的押和知州大人的官印,我想是真实可信的证据吧?他那张纸上已将老鸨的姓名、身份隐去,这是为了保护老鸨不会被庞锡汉迁怒。

吕贤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道:的确如此。

古羽道:这商贩供称,她从襄阳来此的所有路费盘缠都是直接或间接由庞副会提供。

并且,她从未向会馆交过任何一笔钱,她甚至都不知道入会费的具体金额,可她的名字赫然却在投票名单中。

我的一个手下和州衙的一名捕快一起,走访了今天在场的商家,从而拟定了我手中的这份名单。

这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最近刚到阆中,由庞副会提供他们路费、并为他们缴纳了会馆的入会费。

我说的话,一会儿那位捕快来此,会可向他求证。

说罢,他将名单交给了吕贤。

吕贤举着名单向庞锡汉喝道:这个你怎么解释?庞锡汉哪想到自己做得如此隐蔽,竟还是被古羽找出了蛛丝马迹,顿时像皮球泄了气一般,再也鼓不起说话的勇气来。

那吕贤本就与他是对头,见他有把柄被自己抓住,自然是要顺竿往上爬。

于是他道:看来也不用求证了,这位古公子说的话应该就是真的。

既然如此,刚才古公子念到名字的,就请离开议事堂吧。

说着他一招手,就有一帮下人上来,将他名单上列出的人通通请了出去。

冯克安第一个兴奋起来,小声叫道:古公子真是神人啊,连这样的奇案都能被你想到破解之法。

看来这回龚三哥真是赢定了!他正说着,吕贤继续宣布道:好了,希望前面的事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我们投票现在就开始吧。

请再等一下。

古羽又一次打断吕贤的话,我恐怕吕厚仁吕掌柜也没有参选会的资格。

一句话让吕氏父子立刻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四回 仁孝古羽面对着吕氏父子几**食人的眼神,毫不畏惧,反而脸露微笑道:会的职责是要为各位同乡谋福祉。

可如果一个在牢狱中的人,将如何为大家做事呢?这次轮到吕厚仁咆哮了:姓古的,你说谁是牢狱中的人?古羽道:阁下请稍安勿躁,我相信片刻就会有人来回答你的问题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吵闹之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阆中知州曹正,带着一干捕快走进了议事堂。

曹正走过人群,当先和古羽见了礼,然后对堂前的吕氏父子道:吕贤、吕厚仁,本州得这位古先生襄助调查,已确认前日里城西张家大院纵火、致两男童死亡案,乃是你父子主使、蜀云馆的龟公施豹所为。

刚刚施豹业已成擒,交代了所有的罪行。

你二人也随我去州衙走一趟吧?他一说完,四周一片哗然。

襄阳商人中有不少已在阆中安了家,其中一位的儿子那天就在火场,只是幸运地逃过一劫。

此时听到自己的会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如何能忍,顿时群情激昂地骂将起来。

吕氏父子此时已面如死灰。

他们只道前日将古羽逼走,又见这些日子并没有谁去为难施豹,以为古羽这号称神断的名号不过尔尔,也就放松了警惕,没把这当回事。

可哪想到在这最关键的时候,古羽突然出现,一下将事情揭破,没给他们留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吕贤恶狠狠地看了古羽一眼,道:你太可怕了,我吕某也算识人无数,却从没想过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我认栽了。

不过别以为这就算完了,今天这梁子结下,以后咱们走着瞧。

古羽哪里会怕他的威胁,冷笑道:走着瞧,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配做我的对手。

伴着那一声冷笑,吕氏父子已被戴上枷锁带出了议事堂。

曹正回头说了句:古先生此间事了,请到衙门一叙,本州为你摆庆功宴。

也跟着离开了。

此时连会都已被带走,议事堂中主持也没了,众人也不知投票该如何继续。

庞锡汉是副会,此时就应由他出来组织投票,可他适才被说破伎俩,一时信心全失,哪还有竞选的心思,开言道:各位,今天我和吕掌柜都不战而败,如今参选人也只剩下龚掌柜一人,我想也没有再投票的必要了吧,不知大家是否有意见?其实襄阳商人一开始本来被分为两派,吕一派庞一派,大家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而像龚学庆这样的行商只占一小部分,竞选全无优势可言。

然而此时吕氏父子被捕,庞锡汉失去战意,众人一时也不知该支持谁,全都陷入了沉默。

唯有以冯克安为的几名外来行商高声支持龚学庆出任会。

庞锡汉见众人沉默,只道大家没有异议,便当即宣布道:既然大家没意见,那龚掌柜就是我们的新任会。

请龚掌柜接受会的印信。

吕贤早已将印信放在了最前面的案桌上,庞锡汉拿起印信郑重地交给了龚学庆。

龚学庆手擎印信,不无感触地道:说实话,这印信于我简直如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到此时此刻还如处于梦中,在阆中我并没有什么人脉,这一切都是古公子凭他过人的才智为我挣来的。

此时我想起了古公子那天所说的四个字‘德、信、乐、宜’,虽然我并没有为竞选会出什么力,但请各位乡亲相信,当上会后我一定尽自己全力,实现这四个字,把阆中变成襄阳商人的乐土。

众人听完他的话,先是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而在掌声之中,古羽和他的伙伴们已悄悄退出了议事堂。

帮助龚学庆当上会,此时这里只剩襄阳商人内部的事宜了,他们不再适合待在其中。

而他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找到夏文商。

刚刚进来时,古羽就已嘱咐猴子在这馆内搜寻夏文商踪迹。

不多时,猴子回报道:夏老爷在西面的一个小院内。

古羽道:林儿、叶贤弟、苏儿姐姐,你们三个陪夏姑娘过去吧。

林儿过去握住夏晶的手,温言问道:姐姐,你准备好了吗?夏晶轻轻点点头,林儿便和叶枫推着她的轮椅随猴子前去。

那小跨院在会馆最角落处。

夏文商已经得息了吕贤事情败露,收好了东西和康震、万智正往外走,刚好撞上迎面而来的林儿四人。

爹!夏晶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夏文商见到女儿,先是一怔。

但他毕竟处事极深,随即露出笑容道:晶晶,你来了正好,走吧,我们该回成都了。

说着竟要过来拉夏晶。

林儿一闪身到了夏晶身前,阻道:对不起夏老板,姐姐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夏文商闻言,一阵冷笑,道:奇怪,晶晶是我女儿,她去哪里难道还要你来决定?我听说你们兄妹都以德行自居,如今她家中父母健在,你却阻拦她不让她回家侍奉双亲,试问这算不算不孝之举呢?他最后一问提高了声音,林儿手指着他,一脸通红,想辩驳,却又说不出话来,转而呼唤叶枫道:师弟,快去叫哥哥来!谁知叶枫却一脸坚毅地走上前来,朗声说道:夏叔叔,话不是这么说。

岂不闻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

真正的大孝之人,其孝敬父母,重在养其志,而非口体之养。

舜乃千古第一孝子,却也不告而娶娥皇、女英,为何?只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其父不善,若告而再娶,不知要等到何等年月,所以才会事急而从权。

如今,夏叔叔以一己之私,重利废仁,我大哥师姐必以实际行动向你证明,以德行商才是正道。

夏小姐从善如流,正是舍小孝而全大孝之举,如何能说她是不孝之人?他为了心上人,今天竟将实力完全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林儿回头看着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这是我师弟吗?叶枫被她一问,刚才的气势竟一下泄了,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抓耳挠腮的叶枫,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林儿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嗯,还是我师弟……夏文商被叶枫一番抢白,却没了话,只能丢下一句:那你就别再回家了!恨恨地拂袖而去。

叶枫此时忽然跪到夏晶面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用尽全力来爱你的。

夏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可爱微笑,轻轻唤了声:叶公子。

哎呀!林儿在旁不耐烦起来,你们俩怎么现在还叫得这么生分啊。

两人相视一笑,旋即默契地喊了声枫、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