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文来到冶室,将虎符请在了炼炉内,烧起炉火。
萧杰道:咱们的兵刃都是在这炼炉里炼得的。
你尽力而为,若是内力不济,师兄可助你。
记住,一定要坚持。
易文点头,便盘腿而坐,闭目念咒。
意念之间,气息奔流向前。
先是一路奔腾,接着便感受到两股强力,各自分散而去。
易文强用心念要把两道强力合于一处,怎奈这两股力道异常强大,比起以往以咒法真气催起虎符的时候强了许多,意念一时竟是控制不了。
易文运气周身真气,口中不停默念。
真气与虎符的强力势均力敌,此消彼长,两股力量相互交织,与易文的真气针锋相对,斗得凶狠,就是不肯合成一起。
萧杰看那炼炉内,炉火烧得极其旺盛,道道白光从缝隙里透出,再看易文,汗流涔涔,脸颊通红,气息还算均匀,并无大碍。
三股气流斗得愈发凶狠,刘易文有些支撑不住,心道:你这虎符,本就是我的法器,怎地分成两半就不认我为主了?念头刚过,意见之间似乎有人声传来:虎符天子之物,集帝王之气,岂是你凡夫俗子能驾驭的?易文大怒,心道:什么天子帝王,不过是白骨一堆!你何方宵小,敢蔑视我刘易文么?我今天定要收了你!怒气成火,烧向那两股强力。
人声又起:我便是你心中的意念,是你将我施入这虎符之中。
如今,你又要强行炼符。
你为何总要一意孤行?易文咬牙坚持,又道:既是我的意念,为何不听我的号令?速速将两股强力合并了,将那虎符熔成一个!人声道:要想炼器,若不能战胜自己意念,又如何赢得了他人?易文听了此话,心说我即便不胜,也不能认输,便不断运气,死死纠缠。
斗了许久,易文感到两股强力有些衰退,心中暗喜,真气直追过去,死死缠住两道强力,要将它们拧在一起。
两股强力如同两条无首无尾的千里长蛇,在意念浩瀚中翻腾跌宕,真气如锁,紧紧锁住两股强力。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两条长蛇逐渐无力,真气越战越勇,越锁越紧。
只听得炼炉内当啷一声响,炉火尽熄,意念内两股强力霎时消退。
刘易文不知何事,连忙回过神,睁开双眼,见一枚完好的虎符静躺在地上,熠熠生辉。
易文大喜过望,伸手要去抓,被萧杰一把拉住:炉火余温还在,烫得很!易文回头,才看到萧杰也是满头大汗。
二师兄,方才是你帮我斗败了虎符之力么?萧杰摇摇头道:我原本想帮你,但你的意念之界太过深邃浩瀚,我完全迷失方向。
虎符之力强大极了。
我原本斗它不过,只好死命拖延纠缠,没想到居然炼成了。
刘易文十分高兴。
萧杰拍拍这位小师弟的肩膀,认真地说:你不是纠缠,是坚持。
师父以前常说,天下事贵在持之以恒。
我们求道修仙也不例外。
小师弟,在这点上,你要胜过许多师兄。
易文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哪里,师兄过奖。
我只是年轻气盛,不肯服输罢了,却刚好契合了师父说要坚持的法旨。
对了,师兄,师父的后事如何料理?我一定要出力!萧杰道:我们打算护送师父的灵柩回四川老家安葬。
刘易文道:师父不是一直都说处处青山,何须桑梓么?萧杰摇头,目光有些湿润:师父虽然修得仙身,但是人情并未泯灭。
在他内心,一直没有忘记老家,一直想回去看看,但他终日救世济民,积德行善,事无大小,都有求必应,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易文你想,我们即便修得了仙身,但是根子上还是个人,倘若没了人情,那和天界的冷酷自大、鬼界的穷凶极恶还有什么区别?易文点点头,心中也想起了父亲、姐姐易成、哥哥易行,想起往日自己种种的淘气。
亲人必定是牵挂自己,自己一直觉得逃离了家好不快活逍遥。
懊悔难过涌上心头,抽泣着对萧杰道:我懂了,二师兄。
我和你们一齐去四川。
他此刻虽然恨不得能立刻飞回家中,但师父为救自己而死,这趟是非去不可。
萧杰道:这样也好。
师父对你关爱备至,你此行也是应该。
再者,你虽然身形长大,但见识不够,一路上多多历练,我们师兄弟共同切磋修为,对你大有好处。
那师兄,不知道师父老家是四川哪里?酆都。
啊?酆都?鬼城?易文甚是惊讶。
不错。
酆都通着鬼门关,阴气重重。
可到底是人界之地,倘若撇去鬼城一说,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镇子,当地人世世代代在那居住,和你漕桥也没什么区别。
萧杰说着,又拍了拍易文的肩膀。
易文抚摸着虎符,心中暗道:虎符啊虎符,此番入川千里迢迢,你一定要竭力保护师父的灵柩。
第二日,二师兄萧杰、四师兄冷伟、五师兄顾方、亦真、亦如和刘易文六人一行,护送着潘天师的灵柩下山,留下三师兄陈晔领着其余师弟看守乾元观,帮扶周围村民。
行到山下,看到乡亲们携老扶幼立于路旁,约莫有一百人。
二师兄萧杰连忙上去问道:乡亲们,怎么了?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山下村里的张大爷声带哭腔:我们听说潘天师坐化了,今日灵柩就要送回老家,特来送一程。
潘天师功德无量,得道成仙,怎么说没就没了?说罢,老泪纵横。
身旁张大婶也哭道:这些年,潘天师治病救人,我们都感念他的恩德,今天他要走了,我们实在是舍不得呀!这百余位村民接二连三哭起来,顿时哭声震天,萧杰等人无不落泪,刘易文心中最为难受。
萧杰流泪对大家道:乡亲们,谢谢你们今天来送天师。
时辰不早,我们要赶路,大家都回去罢。
有什么难处,就上乾元观,留守的师弟们会帮你们的。
乡亲们哪里肯让,纷纷跪倒在地,不放他们过去。
萧杰等人只得跪下相求:乡亲们,求大家让天师过去吧,这是天师最后的一点心愿啊。
乡亲们又哭了一阵,方才陆续有人起身,渐渐让出了一条道。
刘易文牵马走前头,萧杰等人护在灵柩周围,缓缓前行。
走了许久,还能听到哭声。
刘易文走得十分沉重,低头不语。
萧杰劝慰道:小师弟,师父行善多年,受人爱戴。
我们不要再难过了。
只要我们像他老人家那样帮扶他人,相信师父一定会欣慰的。
这一路上,我们正好多行些善事。
一行人快步赶路,第三日一早便来到镇江京口的西津渡,想要雇舟沿长江西上。
渡口人声鼎沸,商旅云集,货物、车马熙来攘往,倒是热闹非凡。
萧杰让众人看护灵柩,自己去找船家说雇船之事。
刘易文见惯了太湖,却是第一次见到长江。
放眼望去,浪涛滚滚,碧波万顷,水天一色,帆桅如织,舟船徐行,比起太湖的烟波浩渺,别有一番风情。
不多时,萧杰回来了,一脸沮丧:价钱是谈妥了,可船家说这几日风浪太大,要等三五天。
四师兄冷伟道:既是如此,也没有法子。
即便是等几天,也比走旱路快多了。
二师兄把心放宽些。
大家无奈,只得扶了灵柩返回镇江城中,找客栈住下。
店家不许灵柩进正门,便把后院三间偏房租给他们,价钱却高了一倍。
萧杰是日日去渡口问询,连去了三日,还是浪大风急,心中焦急,也静不下心修炼。
等到第四天一早,刘易文自告奋勇道:各位师兄,渡口我认识,不如让我去问问。
二师兄你就在客栈休息。
萧杰听了,也就应允。
刘易文赶到渡口,见风平浪静,心中大喜,四处寻那船家,找了半天,却瞅见那船家胡老大蹲在饭铺墙边,一筹莫展的样子。
刘易文跑到胡老大跟前,大喝道:你个船家,叫我好找。
今天风平浪静,你不来客栈找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胡老大愁眉苦脸道:这位仙人,你怎么就来了?我还正想着怎么和你们说哟!刘易文道:别仙人凡人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说与我听?莫不是想坐地起价么?胡老大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哪里有这个胆子。
只是,你们的船,雇不得了。
就连别家的船,你也雇不得了。
刘易文奇道:这是什么道理?你胡说些什么?我可没功夫和你消遣!胡老大指指江边道:看见那亭子里的人了么?镇江城里的张大公子。
只因前几日风浪大,翻了他一船货,便勃然大怒,封了码头,不许船只出入。
刘易文心中火烧,啐了一口道:什么张大公子,仗势欺人。
我正要行善除恶,你却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