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过了西陵峡便是巫峡,此处风景为三峡之最,江流曲折,百转千回,逆流而上,舟行不易,遂雇纤夫拉船。
纤夫有老有少,男女不分,皆赤身,将纤绳绕过肩膀勒在身上艰难前行。
易文三人均为见过如此情形,既是惊愕,又是感叹,梁婕更有几分羞赧,躲入了船仓。
胡老大抽了口烟,无奈摇头道:这些纤夫除去隆冬时节穿上衣外,都是赤身拉纤,一是绳子磨布费衣服,二是在水中穿了裤子会擦坏皮肤。
男女老少赤身拉纤,几百年一直如此,只是为了讨口饭吃。
刘易文十分不忍,心中暗道:若是我五行之气进阶晚照,就能驱动风水之力将船推行,又何须他们如此受苦。
如此一想,口中便叹道:我家住江南,既无大旱,亦无大涝,就算是风调雨顺,老百姓也仅仅是果腹罢了,想要顿顿都吃干的,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此地百姓比起我江南百姓更是辛苦十倍。
胡老大,等下多算些工钱给他们。
说罢从包裹里掏出一锭银子,递与胡老大。
胡老大接过银子,也叹了口气:仙爷你是好心,却须知道,天底下的穷人是周济不过来的。
也罢,等下我就把工钱给他们,他们今日便能打些酒买些肉,和家里人开开心心吃一顿了。
果然,结算工钱的时候,纤夫们都咧嘴直笑。
过巫峡到瞿塘峡,酆都近在眼前,萧杰和刘易文心中无比激动。
到了酆都,三人谢过胡老大下船,胡老大继续去重庆。
三人便背着行李慢慢来到城里,放眼望去,景象与夷陵等地无二,一样的街市巷陌,有热闹的集场,也有冷清的偏弄,饭铺、客栈、药铺、绸缎庄等一应俱全。
若非不时有买辟邪黄纸道符的商贩,简直就看不出此乃天下人闻之背凉的鬼城。
萧杰皱了皱眉头,擦了擦鼻子,悄声对刘易文、梁婕二人道:这城中景象虽是太平,但是百姓们个个带着一股淡淡的阴气,只是他们自己不觉得而已。
我们快些出城去西郊,师父老家就在西郊小留村。
刘易文点点头,握紧了从张恒处拿来的青剑,虎符在怀中安然无恙。
这时边上一道人举着幌子将三人拦住,挥舞着手中宝剑道:三位仙友,想必是远道而来,一定晓得此地是鬼城。
既是鬼城,自然要驱鬼辟邪。
我此处有灵符三张,赠与三位如何?梁婕撇撇嘴,不**搭理。
刘易文接口道:道兄一定是法力高强,造福一方百姓了?小弟初来乍到,还望道兄多多指教,赐我灵符,保我平安。
那道人听得此话大喜,急忙将灵符递过道:我这灵符是从江南赫赫有名的茅山乾元观求来的,千里迢迢带到酆都,就为驱鬼辟邪造福众人。
你我有缘,我相赠与你,你只须付我本钱路费即可。
我只为救人,不为赚钱。
听到他说乾元观,刘易文和萧杰相视一笑,梁婕更是差点笑出声来。
道人不明就里,以为三人被乾元观的名头震住了,不免得意起来,便又胡诌道:其实不瞒各位,我便是乾元观中修仙弟子,师从潘兴翼天师。
只因师父见我修为高深,便遣我下山来救助黎民。
各位,你们看了。
说罢,拂尘一挥,刘易文感到一股小小内力扫过,头顶树枝叶片纷纷落下。
但这却不是真气,而仅仅是习武之人的内力。
刘易文故作惊讶,拱手作揖道:道兄好修为,真气强劲,在下佩服得紧。
只是不知道你这灵符多少钱一张呢?那道人故意看了看四周,附耳悄声对刘易文说道:二十两银子一张,五十两银子三张,保你三人在鬼城通行无碍。
刘易文摇头道:道兄,我也是修仙求道之人,如何来这么许多银两?罢了罢了,不要也罢。
佯装便要走。
那道人急忙拉住刘易文道:好说好说,既然同为修仙,便是同道中人,我亏本卖与你,三十两银子三张,一口价!瞬间就便宜了二十两纹银。
刘易文淡淡一笑:好得很,那就谢谢道兄了。
说罢从包袱里取出三锭银子,那道人连忙要取,刘易文把拳头一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哦哦,对对对!道人见钱眼开,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堆皱巴巴的黄纸道符,抽了三张递给刘易文,另一只手却来抓钱。
刘易文暗自运动气息,手心聚起真力,一股滚烫的真气积于掌心,将那三锭银子外表捂得发烫,交到道人手中。
道人伸手一抓,哎呀惨叫一声,银子当啷落地。
道人疼得龇牙咧嘴,怒对刘易文,正要发作,却见刘易文那托着三张黄纸的手掌轰然升起了一团明火,瞬间将符纸烧成灰烬。
道人惊恐万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什么人??哼哼!!!仙爷我就是乾元观潘天师的关门弟子刘易文。
你若是为了生活讨口饭吃也就罢了,却不想如此心黑,仗着有些内功,一张黄纸就敢买十两银子,还败坏我乾元观的名声!!本想收拾你一顿,此刻仙爷我有事没功夫和你纠缠,快些滚开,若是再敢行骗,定是不饶!那道人听得此话,知道是遇见克星了,吓得连幌子也不拿,片刻就跑得无影无踪。
三人都觉得大为畅快,却听得一旁有人大声道:好好!小惩大诫,不仗势欺人,行为得体,是潘天师的好徒弟!三人顺着声音方向看去,竟是上青、通泽、秦风三人,说话的正是上青。
萧杰和刘易文又惊又喜,尤其是刘易文,更是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一阵风似的跑上前去,看着上青和通泽,不胜欢喜道:上青大师,通泽师父,你们怎么来了?哦,还有大师兄。
他和秦风仅是拜师时候一面之缘,激动之下竟是有所忽略。
秦风也不以为意。
三人见了刘易文,先是一喜,继而一惊,通泽尤甚,忍不住道:易文,怎地一年不见你长地这般大了?刘易文叹气不出声,秦风盯着他看了又看,方要说话,看到萧杰朝自己使眼色,便有些明白。
萧杰赶忙抢道:小师弟受了鬼将婆娑的鬼术,被硬生生拉大了五岁,成了现在这样。
虽是如此,却已然愈发心智成熟,不再是冲动少年了。
梁婕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没想到易文先前对自己所言是真。
此时此刻,竟不知道该把他当十三岁还是十八岁看。
通泽怒道:这鬼术着实歹毒,分明是减人寿元!所幸易文是修仙之人,五年不算什么。
易文,你也不要难过,如今你已然成年,就可做更多的事情。
刘易文点点头。
萧杰怕大家继续说下去,便岔开话题,又问道:大师,你们怎么也来酆都了?上青脸上闪过一丝笑容,转而有些悲伤道:我们在关外得知天师坐化的消息,便急忙赶往乾元观,到半路却听说你们已经附送灵柩回了酆都,就一路追过来,不想在此遇见你们。
天师安葬何处?速速带我前去祭拜。
萧杰对三人行过礼,摇头道:我们也是刚到酆都,正要去西郊小留村。
说罢便将易文如何斗张恒与杜昌、如何受伤耽搁行程、又是怎样遇到梁婕、怎样打败杜昌除去张恒略微说了说。
秦风喜道:小师弟有如此修为?真是我乾元观的福气!通泽亦道:易文,你真是好样的。
当时带你上山决计没有错,现在果然出息了。
方才见你惩戒那道人,手段聪明,点到为止,不滥用武力,已经颇有大家风范。
上青又看了看易文,心中想起死去的易知,不免再度悲伤,但毕竟大师涵养,克制住情绪,对众人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往西去往小留村找其余人会合。
众人便要动身,唯有梁婕还怔在那里,刘易文轻声唤道:婕儿,走了。
这一声喊,被上青等人俱听在耳中,便明白了分。
梁婕如木头人般哦了一声,缓缓抬起腿跟在后面。
方才走了没几步路,忽然浑身如散架般倒在地上。
刘易文听得身后动静,转身一看,心中慌了,赶忙扶起梁婕,只觉她身子沉重,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像是脱了力一般。
如此众人都住了脚步,围拢过来查看伤情。
秦风探了探梁婕的心脉内息,惊道:她的经脉如此紊乱,好似被人打散了一般,气息堵塞。
刘易文听了更是慌张,急忙问道:那,可有解救的法子?秦风紧皱眉头:似是用专门手法所致,我的真气冲不进去。
不错!果然是乾元观的大弟子,能探得出是独门手法。
一道声音悠悠入耳,犹如天籁,听起来无比甘甜,这正是我南春派的拂柳针。
南春派?!刘易文和萧杰相视一看,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