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约翰加大了声音说:怎么了?像个处女。
你轻点,小金宝不高兴地说,小公鸡在下面,老东西这几天可是常叫他过去。
不就是一个小赤佬?你轻点,你当我给他吃了砒霜?他只是吃了点安眠药。
两个人静下手脚,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别当我什么都不明白,小金宝说,我是谁,对你并不要紧,你只是想让老东西戴顶绿帽子。
小金宝抱着肩,眼里发出了清冽孤寂的光芒,你只不过拿我的身子过把老大瘾!——今天又怎么了?肯到这里来。
宋约翰拍了拍小金宝的腮,笑得有些不自然。
你肯给我叉开两条腿,还不是想恶心恶心老东西——你恨他,可又不敢说,我也没指望我们俩是金童玉女。
你别以为你上了我的床你就是老大,你做梦都想着当老大,以为我不知道?上海滩老大到底是谁,还料不定呢。
宋约翰双手夹住了小金宝的肩头,说:好了——怎么啦?不怎么,我就想拒绝你一回。
小金宝说。
小金宝其实并没有想说这句话,不知道怎么顺嘴就溜出来了,我就那么贱?好了,宋约翰说,你拒绝过了,这回总不贱了吧?小金宝扭着身子跷起了二郎腿。
小金宝正色道:别碰我,我可是个规矩的女人,是唐老大包了我,我可是上海滩老大的女人。
宋约翰阴下脸。
这女人就这样,一阵是风一阵是雨。
他望着这个露出大半截大腿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太阳穴边暴起了青色血管,真的生气了。
他狠狠地说:我现在是老大,我至少现在就是老大!宋约翰揪住小金宝一把把她扔到了地毯上,愤怒无比地掀开了小金宝的浴巾,低声吼道:我这刻就是老大!小金宝在地上踢打,她光着身子拼命挣扎。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给小乡巴佬吃了什么?是安眠药还是砒霜?宋约翰鼻尖对着小金宝的鼻尖问。
两个人的打斗不久以后就平息了,两个人都不出声。
宋约翰跪在地上,两只膝盖压住了小金宝的两只手。
小金宝张大了嘴巴,想大声叫喊,但又不敢发出声音。
另一场无声的斗争开始了。
这场斗争公开而又隐秘,喧腾而又无息。
这场斗争在怪异中开始,又在怪异中结束。
小金宝从地毯上撑起了身子。
那条浴巾皱巴巴地横在了一边。
小金宝望着那条浴巾,仇恨与愤怒迅猛而固执地往上升腾。
屋子里很空,弥漫着古怪复杂的气味。
小金宝顺手拉过来一件裙子,松软无力地套在了身上。
她坐到凳子上,开始倒酒。
她一气喝下了两大杯,失败与破碎的感觉找上了门来,小金宝一把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撒在地上,大吼一声冲下了楼来。
小金宝在客厅里乱砸。
抓住什么砸什么,她的嘴里一阵又一阵发出含混不清的尖叫声。
裙子的一只扣子还没有扣好,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漏出许多身体部位。
她如一只母狼行走在物件的碎片之间。
狗日的,她大声骂道,狗娘养的……小金宝大口喘着粗气,额上布满了汗珠,胸口剧烈地一起一伏。
连续猛烈的狂怒耗尽了小金宝的力气,她倒在了地毯上,回顾一片茫然。
泪水涌上了她的脸,她双手捂住两颊,伤心无助地在夜间啜泣。
孤寂和酸楚四面包围着这个独身的风尘女人,她的啜泣声在夜心长出了毛毛腿,无序地在角落里爬动。
小金宝走进了我的房间,用力推了我的屁股一把,起来!你给我起来!我困得厉害。
我也弄不明白我怎么就困得那么厉害。
我尽量睁开眼,就是睁不开。
我被小金宝一把拉了起来,拖进了客厅。
臭蛋!你醒醒!我倚在桌腿旁,身子慢慢瘫到了地毯上。
小金宝用力抽着我的嘴巴,厉声说:醒醒,狗日的,你和我说话。
我的眼睁了一下,又闭上了。
小金宝一连正反抽了我一气,气急败坏了,狗日的,死猪,你和我说说话。
我的嘴动了两下。
我知道有人在命令我说话,可我不明白该说什么。
过了一刻我听见小金宝说:你唱支歌,臭蛋,你给我唱支歌也行。
我想了想,想起了我妈妈教我的那支歌,我张开嘴,不知道有没有唱出声来。
但是,我知道,我的的确确是哼了两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我挂下脑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