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头又搓一阵衣裳,拧干净,放到竹篮里头。
阿娇突然说:姨娘,你教我唱歌吧,臭蛋哥说,你歌唱得好。
小金宝瞄了我一眼,哄着阿娇说:臭蛋骗你呢,我那是瞎闹,唱得不好。
阿娇走上来拽住小金宝的上衣下摆,说:姨娘你教我。
小金宝坐下来,说:唱歌呢,要唱那些心里想唱的歌,要唱那些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歌。
阿娇你喜不喜欢唱歌?阿娇说:喜欢。
小金宝说:那你就唱给姨娘听,唱得清爽、干净,姨娘就教你。
阿娇有些忸怩,小金宝顺手掐下两根黄黄的狗尾巴草,给阿娇做成两只小手镯,套在阿娇的腕弯上。
阿娇羞得很幸福,看了我一眼,唱道: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阿娇会唱这首歌出乎我的意料。
这样的歌在我的家乡人人会唱,我一直以为它就是我们家乡的曲子,没想到小阿娇也会唱。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小金宝也会唱。
小金宝给我使了个眼神,用巴掌打起拍子,我也只好参进去,三个人一同唱起了这支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又会哭,又会笑,两只黄狗会抬轿。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桥上喜鹊喳喳叫,红裤子,花棉袄,外婆送我上花轿。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小金宝打着拍子,脸上笑得又灿烂又晴朗,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是从心窝子里头流淌出来的那种,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那种,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顺畅柔滑,不可遏止。
我望着小金宝,放松了,小公鸡嗓子也加大了。
小金宝的双唇一启一闭,没有声音,但我知道她唱得一个字都不错。
这时候太阳极柔和,在夏末的植物上打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植物光晕。
刚打苞的芦花花顺着风的节奏飘动起来,又柔又韧,一副不愁吃不愁穿的悠闲模样,幸福得要死。
阿娇唱完了就羞得不行了。
她扑到小金宝的怀里,说:姨娘你教我唱大上海的歌。
小金宝疼爱地摸着阿娇的头,喃喃自语说:阿娇唱得好,比姨娘唱得好,阿娇你唱得真好。
小金宝的神走远了,我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个凶狠的女人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她就那样散了神,抚摸着阿娇的头,嘴里重复着那句话。
她的这种样子反而让我感到不踏实。
习惯了她的立眉竖眼,她这样温柔起来反而让人觉得不踏实,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情。
出于一种神示,或者说出于我对意外事件的强烈预感,可怕的事情说来就来。
我从小金宝的脸上移开目光,看着码头旁的清冽水面。
这一眼要了我的命,我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退却就僵在了那儿。
我看见了两条腿。
是死人的两条腿,正在水面缓慢地随波逐流。
小金宝从我的脸上立即发现了异样,她本能地搂紧阿娇,回过了头去。
小金宝一回头整个湖面哗啦一下就倾斜了过去。
小金宝一把拉过我,把两只小脑袋一同埋在了她怀里,小金宝再一次回过头,尸首漂过来了,卧在水上,手脚全散了架,漂漂浮浮。
尸首的身上穿了一件灰条子上衣,右肩上打了一块灰布补丁。
小金宝猛然张开嘴,脸上就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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