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张桌子前,等待自己出场。
比赛的结果由咖啡馆中的顾客决定,顾客凡有任何消费,都会收到一张事先印好参赛者名字和参赛号码的卡片。
阿摩司正沉浸在他的思想里,突然听见有人在麦克风前叫他的名字。
他惊醒过来,站起身,在舅舅的陪伴下登上了舞台。
舅舅从前一天开始,就满怀焦虑地等待着这一时刻。
穿过乐器,麦克风杆,踩过许多电线,他终于走到了演唱的准确位置,有个技术人员跑过来调整了些什么,几秒钟后,他听到乐队开始演奏《美丽的乡间姑娘》的序曲。
他那不可思议的男高音声音,有力而响亮,立刻就震撼了观众,第一个片断结尾,大家就报以热烈的掌声。
阿摩司开心地笑了,他信心倍增,更加卖力地继续演唱,直到最后结尾处,他用全部的气息唱出了最高亢的声音。
他那瘦弱的双腿,单薄的身躯,以及纤细的脖子似乎都不属于那个声音,这一强烈的对比引起了观众几乎歇斯底里的反应,他们一直大声叫喊着,直到阿摩司穿过桌子走下台。
他有些疲惫,但显然很高兴。
观众的认同使他变得更坚强,大家对他的喜爱令他更加自豪,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晚会结束后,统计过所有投票,阿摩司被宣布为获胜者,并被颁发了一朵银制雏菊,证明他已经有资格参加将在八月最后一个星期六举行的决赛。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在海边还是在家里,全家人没有别的话题,全都谈论着各自对比赛的印象以及邻桌的评价,而大家想得最多的还是决赛。
他们给阿摩司买了一身新衣服,一双新鞋,还给他理了发。
激动人心的星期六终于来到了。
妈妈陪他参加了下午的面试,面试结束后,阿摩司躺下小憩。
到了晚饭时间,大家激动地匆匆吃过饭, 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忙着准备,把房间和浴室搞得乱七八糟。
临近晚上十点,阿摩司和爸爸来到了雏菊咖啡馆门前,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有出于好奇前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晚了没找到座位的。
店主看到阿摩司,就迎上前去,陪他来到给他预留好的座位上。
大约过了一刻钟,第一位参赛者登上了舞台。
一位金发小伙子,十八岁左右,从容不迫,立刻就赢得了女孩子们的好感。
接着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非常活泼,音准也好,很是自信:观众们也非常喜欢她,纷纷热情地鼓掌叫好。
阿摩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出场,他重温了一下他参赛曲目的歌词。
那天晚上他要唱《我的太阳》,这是他的拿手曲目;但由于紧张,他觉得力量不足。
昨晚睡觉时他还落枕了,每动一下脖子都恼人地疼。
阿摩司双手冰凉,心怦怦的跳得很快。
马上就要轮到他出场,他真不想登上那个舞台,不想去面对那个人人争胜的比赛了。
要是他赢不了,该怎么承受自己和他的支持者们的失望呢?他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取胜,那一刻,他所能做的唯有期盼。
阿摩司正沉浸在他的思绪中,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舅舅的手搀着他的胳膊,一边鼓励他几句,一边陪着他,穿过坐满观众的桌子,在热情的掌声中,迈上了舞台的小台阶。
乐队开始演奏那首最著名的曲子,阿摩司深深吸气,握紧拳头,克制住快要令他窒息的剧烈心跳,开始放开声音唱起来。
霎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所有活动:喝酒的放下了酒杯,吃冰淇淋的放下了杯子,甚至连服务员,也停下来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看那声音是否真的来自一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出自那么纤细的脖子,那么单薄的胸膛。
这时,阿摩司唱完了第一节,他换了口气,放开喉咙唱出了还有个太阳的高音。
几秒钟后,他就淹没在了暴风雨般的呐喊和掌声中。
这给了他勇气,他似乎又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又能够掌握自己的神经了,也就更加松弛了。
他已经赢得了观众,他们几乎不容他唱下去,不停歇斯底里地鼓掌。
唱到结尾,阿摩司又握紧了双手,脖子上的血管似乎随时都会爆裂,对着观众唱出了最后的一声呐喊,充满激情、希望、自豪、自由,或许还包含些愤怒的呐喊。
大家满怀惊喜,震耳欲聋的掌声喝彩声令人颤抖,那情景像是在体育场里看足球比赛,大家为攻进了制胜一球而起身欢呼。
阿摩司简单地谢过幕,下了舞台,发现有一群人向他伸出手来,祝贺他。
有些女士还亲了亲他,这位小歌唱家可不喜欢自己的脸颊湿乎乎的感觉,不知那是汗水、口水还是泪水。
他想用手把它擦干,又不好意思,只想赶快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他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拥抱了爸爸妈妈,坐下来,心想不管怎样,他已经展现了最好的风采,即使没有获胜,至少也维护了荣誉。
比赛继续进行了几个小时。
最后是颁奖仪式:主持人手里拿着一张纸,走近麦克风,开始宣布结果。
他从容地念出了第五名的票数,然后又念出了第四名。
第三名是一位来自锡耶纳的女孩,阿摩司觉得她唱得很好。
宣布了第二名的获奖者之后,主持人停顿了一下,为了吊足大家的胃口,他讲了些与比赛毫无关系的话,然后,他决定请出小阿摩司?巴尔蒂,到他身边来领取这枚实至名归的金雏菊。
一位礼仪小姐朝他走来,紧紧地握住了阿摩司的手,把那枚小小的首饰别在了他的夹克上,微笑着祝贺阿摩司取得的巨大成功……阿摩司就这样赢得了他的第一个歌唱比赛,他足以为此感到自豪。
然而,从那时起,在他少年的心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小小幻想和纯真梦想,开始在他心中扎根,影响并决定了他的未来。
另一方面,幸运女神艰难地站在了那孩子深奥莫测的命运前,他从十二岁开始,就已经习惯了从合唱队中走出来,独自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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